太子,他曾经高高在上——在自己的心目中,是高不可攀的,无法抵达的温柔的彼岸,而不是这样跪在下面,朝拜自己。

她心慌意乱,外表却平静无波。

皇后,这是皇后的义务!

她听得罗迦愉悦的声音,满是自豪和夸奖:“皇儿,你做得很好!朕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处理的事情,都很好,很合朕意。”

“多谢父皇夸奖!”

罗迦环顾四周,扫视全场,这才说:“朕此次去北武当,迎回皇后。是皇后解开了朕的所有心结。”

群臣便跪下去:“恭喜陛下!”

可是,到底解开了陛下什么心结?

六宫多妃2

但是,陛下却什么都不说,只笑语盈盈地说:“好,大家都辛苦了。朕离宫日久,今晚赐宴,大家去御膳房就坐。”

御膳房的外面,一片非常广阔的御膳堂,早已摆满了各种佳肴,空气里都飘荡着浓郁的香味。

朝臣们按着官位和等级入座。每张桌子上都放着金苹果,都是宗子军从北武当带回来的。放在桌上,十分香艳。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满桌的佳肴,却没有酒。桌上都放着汤,一罐一罐的汤。众人都很意外,难道是御厨忘了上酒?可是,每一桌都没有酒。北国这样的大宴,每年都会举行一两次。哪一次不是觥筹交错,琥珀美酒?

无酒不成宴。

乙浑皱眉:“御膳房的人是怎么搞的?酒呢?”

任城王也大声道:“酒呢?”

太子都很意外,抬头,只见父皇已经携着芳菲入座。他二人共用一个案几,也没有酒。

他正要责问御厨,怎会如此失礼,可是,乙浑等却显然忽略了无酒的问题——而是皇后又出席了——陛下竟然带皇后除夕群臣的大宴。此外,再也没有其他女眷参与。

太子并不意外,只听得父皇朗声道:“各位爱卿,今日朕宴请你们,换点花样,不饮酒,喝汤……”

他率先端起一只玉碗,里面是鲜美的热汤。

众臣哗然。

陛下这是哪门子的心血来潮?怎么不喝酒了?

“各位爱卿,朕此次御驾亲征,亲自体验民间疾苦,朝廷100万大军的奉养,让北国人民赋税沉重。就拿南朝前线的三十万人来说,就要耗掉我们长城内侧三十万户籍劳动力一整年的赋税。这些,还不包括宫廷的修建,其他的劳役。一遇到天灾,北国就府无存粮,民不聊生,年老的大臣,想必还记得几十年前的那场大灾,北国的人民几乎一半逃亡去了南朝,后来,多亏了北武当的金苹果救急,才渡过难关……”

六宫无妃3

“现在,大家荣华富贵不提,但是,你们可知道,酿酒要耗费多少粮食?大家吃喝玩乐的时候,国库又会被损耗多少?有鉴于此,朕下令,今日始,全国大范围内戒酒,废掉一些酿酒的作坊,节约粮食,充作前线。只留原来酿酒规模的1/3;除了祭祀,盛宴,不得饮酒;朝中大臣,也不得肆意烂醉如酒;尤其是皇子皇孙,更应戒酒,以做国家表率;如有违逆,轻则罚一年俸禄;如屡教不改,就废黜爵位和封地……”

众人大吃一惊。陛下为了军队筹集粮草,提倡节俭,无可厚非;可是,却以此为借口,也有点太过牵强附会了吧?下了这么严格的禁酒令,而且,主要是针对皇室。

说穿了,就是不许皇室成员酗酒,尤其是不许王子王孙们酗酒。但对于其他普通人,则只是提倡,减少,根本没得强制性规定。

太子也十分惊讶,父皇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会立下这么一条古怪的规矩,而且还告知天下?

罗迦端起汤碗,大声道:“如今,北国势力日益强大,但是,我们还远不是中原之主,各位爱卿,都应该克勤克俭,从国家利益出发,等消灭南朝,一统天下,朕再和各位爱卿痛饮!”

他言毕,端起碗,一饮而尽。皇后便也跟着他,一起喝了碗里的汤。

众臣便也端了碗一饮而尽。

芳菲也喝了自己碗里的汤,抬起头,对上陛下眼里的笑意。她悄然眨了眨眼睛,这个陛下,禁酒令也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真是有他的。罗迦也悄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怎么样?

她悄悄地,正要笑,却又正经危坐,轻轻咳嗽一声。

目光往下,不经意地,又看到太子,却见他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他显然也和其他大臣一样,惊异于这条古怪的规矩。而且,整个脸色,都显得相当的憔悴。

六宫多妃4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回来后,太子自始至终都在躲避着自己的目光,尽管他表现得那么从容,但是,唯她才看出,他那样深深的不自在。

忽然想起自己被撵出宫,他追到城门外,拿了盒子:“芳菲……这是你的诊金……”

那个时候,她以为,已经和太子彻底消除了一切的芥蒂,有了真正的内心交流,原来,不是么?

她暗暗地叹息,皇宫,莫非真的不是一个适应用心去感受的地方?

太子不经意地看冯皇后,但见她坐在父皇身边,举手投足,都那么合乎规范,隐隐地,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架势了。

只是,为何她的眼神,始终从来不向自己这边瞄一眼?

那么深的伤害,难道真的如此就抚平了?

自始至终,他再也没有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她的回宫,对她,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这一顿皇家的御膳,尽管滋味美妙,但是,因为少了酒,少了觥筹交错,大家便很拘谨,很快吃完,便散席了。

午膳后,罗迦立即上朝,处理紧急的公事。

芳菲跟着他到旁边的书房小憩。罗迦坐下,似笑非笑:“皇后,回宫了,后宫,就你自己先打头阵了。”

她心里一慌,不明白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在朝政的时候,他大张旗鼓地带自己出去;可是回了后宫,反而要自己一个人出面了?

她很是不安,微微低着头。

罗迦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芳菲,你长大了!是后宫的主人,母仪天下,以后,要为我分忧解难。”

这一声“芳菲”,意味深长。这也是他回宫后第一次这样叫自己。

芳菲心里一暖,点点头。

罗迦立即道:“来人,送娘娘回去。”

礼仪都是安排好的,皇后真正该有的排场。芳菲走出去,罗迦才松一口气,这个小东西,真的应该长大了!

六宫多妃5

此时,已经是午后了,太阳也不怎么明朗了,她看着身边跟着的八名宫女,这才隐约地:自己,真的是皇后了!

成了皇后,第一步该做些什么?

芳菲站在门口,竟然恍若隔世。

彩旗招展,故人依旧。

红云和红霞二人一路简直眉飞色舞。娘娘回来,重掌六宫,她们当然与有荣焉。立政殿其他都没有变,只添加了一些花草,算作喜庆;而那些装饰的灯笼之类的,也表明着皇后的身份,还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香椒,散发出辛甘的味道。

所谓椒房——皇后屋也!

就是这个意思。

宫人们还都是那些,一个个喜笑颜开地跪着:“参见娘娘,参见娘娘……”

“快起来,大家免礼。”

芳菲打量这久违之地,心里掠过一丝惶恐。

宫女在外通报:“太子妃的宫女如意求见。”

“进来。”

她微微地意外,太子妃怎会派人来见自己?

如意,她是见过的,而且也很熟悉,以前是跟悦榕一起伺候自己的。

如意跪下,满脸喜色:“奴婢参见娘娘。太子妃令如意给娘娘送来一点补品。”

红云把盒子递上来,芳菲打开,里面除了一些滋补的山参之类的,下面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面,只画了一个圈圈。

她心里一震,她是认得的,这个圈圈,是自己在太子府时,跟他一起的日子,朝夕相处,画画写字时,他最喜欢用的记号。

她强忍住那心惊动魄,微笑道:“太子妃还真是一片热心。如意,你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

如意退下,芳菲屏退左右。薄薄的几册纸,简而言之,便是太子府的谋士或者女眷归纳的一本《皇后册》,一招一式,简直是一本如何教她做皇后的初学宝典。

她合上册子,眼眶濡湿。

六宫多妃6

曾以为太子变了,太子那么冷淡。原来,他是早已做好了准备,他肯定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生怕自己再猛冲猛打,竟然提前准备了这样的东西。薄薄的一本小册子,谁知道里面的人的用心良苦?

原来,太子他一直在担心自己,怕自己要不了几天,又被赶出去。

她悄然擦掉眼泪,不敢让任何人看见。然后,撕掉了那个画着圈的扉页,只留下了那本薄薄的册子,习惯性地来到梳妆屋。

屋子里纤尘不染,那是她的私房钱存放的地方,甚至好几个柜子依旧锁着,那是她存放秘密东西的地方,就连陛下也不许打开,这是陛下承诺过的。她住在立正殿,没有单独的宫殿,跟陛下是寻常夫妻一般,所以,就没有能够保密的地方。这两个抽屉,还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悄悄地放一些东西。

钥匙就放在一个抽屉里。她当时是全部留下了的。

伸手,那钥匙果然在里面,纹丝不动。显然陛下从未打开过那几个抽屉。

她拿了钥匙,打开,将这本小册子放在书柜的最底层。

再环顾四周,那些标注了标签的珠宝,原封不动地躺在里面;其实,她平素很少赏玩珠宝,也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件。多了少了,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

门外,红云悄悄地:“娘娘,她们来了……”

“谁来了?”

“后宫的嫔妃……还有张婕妤她们……”

“知道了。红云,你进来。”

芳菲环顾四周,红云心里一惊,难道娘娘发现少了那些零散的珠宝?不对,明明都补上了的,虽然不是旧日那些,但已经补得差不多了。陛下命令了,谁也不许告诉娘娘的,自己和红霞都没说过啊。但是,她们很快发现,娘娘根本就不知道珠宝被动过。

“红云,你把这些珠宝收拾一下。对了,一共来了几位娘娘?”

“来了十八位。”

六宫多妃7

她吓了一跳,这么多?

可是,红云等的表情明显很正常。也是,这是陛下的全部后宫了。此外,还有七八个被打发到封地的妃嫔,都是有儿子的,基本不再可能回宫了;剩下的,要么是生了女儿的;要么是左淑妃张婕妤之类年轻漂亮的。人们常说皇帝后宫三千,所以,陛下总共合起来不过二三十个老婆,的确不算太多了。

但是,也足以令人瞠目了。

芳菲沉思一下:“好,你们把零散的珠宝分一下,每个盒子装一份。”

红云好奇地问:“娘娘,我们回来的时候,陛下不是给你准备了礼物么?”

“那份要,这份也要。”

二人非常麻利地就准备好了。

“娘娘,这是给她们的礼物?”

芳菲苦笑一声。

红云吐吐舌头,“娘娘,难道张婕妤也给么?你可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张婕妤,以前她那么嚣张,对你那么坏,她比小怜更坏,她才是罪魁祸首……”

她轻斥:“不得胡言乱语。”

红云不敢再说什么了。

“娘娘,现在就出去见她们么?”

当然!本来,依照她的性子,是不会见的,但是,看了太子送来的“宝典”,知道他良苦用心,就决定见了。她在心底自言自语,难道,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回宫后,不到三五个月,又会被赶走么?

一时风光,也会被砸碎在自己手里。冯昭仪,就是一个醋坛子而已。

主要是,张婕妤,她是否也是这样认为?也在期待自己马上被赶走?

红云和红霞喜滋滋地在前面开路,后面,八名宫女跟着,旁边,还各自两名宫女拿着法架。

“皇后驾到!”

外面,立刻一片跪倒之声。

“参见皇后……”

六宫多妃8

跪下去的,不仅仅是宫女。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后宫女眷。陛下的三宫六院,全在这里了。一二十名妃嫔按照地位的高低跪在前面,环肥燕瘦,老少不等。

芳菲曾参加过陛下的家宴,但只有一次,那一次,心慌意乱,不如这一次看得清楚。而且心情也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是以主人的身份!陛下甚至没有跟她一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路上对她灌输的都是:“皇后,你是后宫之主,以后,后宫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后宫半壁江山,你可万万不能疏忽大意!”

这半壁江山是什么意思呢?

她的目光,好奇地扫过这一群跟自己“共夫”的女人。

这些妃嫔,也悄然打量着她。

冯昭仪的第一次出场,就是金宝金册,那时,已经隐隐几分皇后的架势了;但是,这一次,却是名正言顺的皇后:金宝金册,加上皇后的敕封册子,皇后的佩缎,凤印,都摆在面前。

她一身正式的大红礼服,十二道凤纹,繁复而堂皇的手工,绚烂而绮丽的凤冠,甚至她手上的戒指,熠熠生辉的红宝石。

张婕妤最是清楚,当日赵立和乙辛送回这颗戒指,陛下是如何地雷霆大怒,痛心疾首;就是那时开始,她便清楚,自己和那个小肥球,在陛下心底,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这是所有妃嫔第一次看到陛下的皇后——尽管陛下已经年过不惑,儿女成群,但是,他从未立后,所以,从法律上来说,他就还是单身!就还是一个地道的钻石王老五——现在,才是新婚!就算自己做冯昭仪的时候——他那时就还是单身汉!

芳菲忽然觉得很搞笑。

当你想想看,一个男人有了许多女人,许多儿女,肆意忘情地OOXX的时候——他竟然还是真正名正言顺地钻石王老五,你想,这是何等滑稽?

但是,芳菲当然没有笑出来!而是一种无形的悲哀。

六宫多妃9

她觉得压抑,看着这么一大群的女人——跟自己一起虎视眈眈地盯着一个男人——很难说,究竟是自己对不起她们,还是她们对不起自己!

虽然,现在,自己总算是陛下法定上,真的嫡妻了!也就是说,自己终结了陛下宝贵的“钻石王老五”生涯。

那些,都是陛下的小妾——而已!那些跟了陛下许多年的女人——才是小妾!自己有权处置她们。

她甚至并未怎么打量张婕妤等;而是看着后面那一排名分低下的中年妇人,她们三四十岁了,是陛下真正意义上的同龄人,当初也曾花样年华,陪着青涩的陛下走过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但是,时光流逝,忽忽之间,她们为陛下生的女儿都嫁人生子了。岁月对于女人就是这样;男人四十出头了,正是盛年;但是,女人四十出头了,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衰老,在迅速地侵蚀她们的容颜。

所以,她们自然就是明日黄花了。

而且都是北国的女子,年轻时的风韵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她们现在,高大,粗糙,被北国的风霜侵蚀得毫无当初的容颜,甚至不少人是水桶腰,一些瘦的,又颧骨高耸,双目无神,整个人,就如苍老的树皮,当然引不起陛下任何OOXX的兴趣。

这些,都可以是自己的母亲辈分的女人了,进宫也很早,现在,却只能跪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脚下,俯首听命。

那种压抑的感觉就更是强烈:如果可以选择!自己,绝不会和这一群女人,如此地争抢一个男人!

绝不!

可是,一切,又怎么由得自己呢!

时间,其实只过了彼此打量的一刻,并不久。只是,沉闷的压抑,就让人觉得一分一秒都很煎熬。

张婕妤和左淑妃跪在最前面。

六宫多妃10

二人都低着头,左淑妃明显地非常不安,她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对于冯皇后的回归,又妒忌,又气愤;更是为自己以后的命运而担忧;所以,面色上就会表露出来。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次,已经不敢像上次那样了!

她咬牙忍着,做出平静的样子。

跟她相反,张婕妤却非常镇定,十分恭敬,这个时候,不伏低做小,是不行的。

芳菲看着这两个女人,尤其是张婕妤。

她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你们都起来吧。”

妃嫔们站起来。

张婕妤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头也叩下去。左淑妃本是已经悄然要起来了,但见张婕妤跪着,自己也只好又跪下去。

芳菲淡淡道:“你二人何故长跪不起?”

张婕妤哭起来:“奴家求娘娘恕罪……”

左淑妃却说不出什么恕罪的话,只是跪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自己犯了什么错?有什么值得要被饶恕的?

她忿忿地,抬头,却见皇后只是看着张婕妤:“哦?张婕妤,你有何罪?左淑妃,你先平身。”

左淑妃硬着头皮起身,“多谢娘娘。”又松一口气。她当然记得前仇旧恨,皇后落难时,自己也曾奚落过她,难道她要秋后算账?

但是,能先不跪着,当然是好事。

唯张婕妤仍旧跪在地上,心里暗骂,皇后这摆明了叫左淑妃起身,却不叫自己平身。难道谁想一直跪拜她这个死肥球?

嫔妃们的目光,便全部落在她的身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张婕妤当初和小怜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然她本人稍微低调,不如小怜那么狂妄嚣张,可是,谁不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而且,小怜走后,庞大的赏赐,可都还在她的琉璃殿呢。

几曾想到,冯昭仪会以皇后的身份卷土重来?

六宫多妃11

张婕妤肚子里恨得要长虫,但是嘴里更是悲切:“请皇后娘娘恕罪,奴家当日不知好歹,冲撞娘娘,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奴家这一次……”

所有的妃嫔都悄然观察皇后的脸色。皇后,到底会怎么做?

芳菲看着地下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好一个张婕妤,自己还没开口,她倒抢先动手了。现在来个呼天抢地地认罪,人们都是同情“弱者”的,小怜又被送走了,她可是跟了陛下好几年的资深妃子了,自己若是拿了皇后的架子处罚她,岂不是叫自己失信于后宫?

这皇后一回来,就先输了一招。

原谅她,自己不舒服;

不原谅她,自己就小气醋妒了。

如果自己今日一惩罚她,不出明日后,朝野便会知道自己公报私仇,报复张婕妤了。

张婕妤千不好万不好,陛下都没下令废黜,而且丝毫没有惩戒,自己如何去惩戒?而且表面看来,张婕妤的确没有犯错——什么错都没有!

向陛下献美人,不但不是错,而且是贤淑的人妾本色。

这个张婕妤,好生厉害。若是她还继续端着架子,摆高姿态,自己倒还可以借机惩罚她,现在,自己拿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芳菲也不慌,笑起来:“大家都不必多礼。昔日种种,本宫也是少不更事;今日僭越主理后宫,还望各位姐妹们鼎力相助,一起伺候好陛下。”

“奴家们理会得。”

众人听命,但是,芳菲却依旧不开口叫张婕妤平身,她便只好跪着。左淑妃暗暗害怕,幸好自己没有被这样下令跪着。她也觉得奇怪,还以为自己会和张婕妤一样成为皇后整治的第一批呢;难道皇后会放过自己?

张婕妤养尊处优多年,几曾受过这样的摆谱?膝盖跪得也发麻了。却听得冯皇后亲切明朗的声音:“各位进宫多年,熟知礼仪,服侍陛下有功。来人,将本宫给各位娘娘的礼物带上来……”

六宫多妃12

礼物摆开,十几只簪子。都是很普通的银簪子。

“各位,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众人大失所望,以为皇后出手,至少该是昂贵点的东西吧?不料却是如此普通的簪子。可是,众人都只好装作欢欢喜喜的样子,谢过不提。

这时,芳菲才亲手拿了一支银簪子递过去:“张婕妤,这是本宫赏赐你的!你免礼吧。”

张婕妤这次真的是痛哭流涕——因为跪久了,膝盖好疼,珠泪滚滚,却强忍着不敢流下来——楚楚可怜,那是做给男人看的!这个死肥球,若是见自己楚楚可怜,说不定更会变本加厉。,她支撑着站起来,接过簪子:“多谢娘娘宽宏大量。”

“嗯。你今后好自为之便是!”

张婕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这个小肥球的报复就只是如此?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更大的难堪,比如当场被训斥,被杖责之类的,因为,这可以是皇后的权利。难道就这样?就只比别人多跪了一会儿而已?

尽管那句“你好自为之便是”听得相当刺耳,她也顾不得了,只庆幸这一次,先逃过一劫。左淑妃也觉得意外,她心底,其实巴不得张婕妤被打一顿最好了。

芳菲只点点头,便不再看她,面向全体妃嫔:“现在,国家战争频繁,军费耗费严重。前方的将士,不时缺衣少粮,一些士兵,冬天只能穿单衫;夏日一整天只能吃一个窝头;他们保家卫国,开疆拓土,其辛苦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后宫既然母仪天下,更要为天下臣民做出表率,一切为江山社稷着想;今后,后宫无特殊事情,禁绝一切大兴土木和奢侈浪费,也禁绝耗费巨大的南方珠宝和脂粉搜罗。现在皇宫里的已经够了,用不着再标新立异。”

众人本来生怕皇后说出要削减例钱和俸禄之类的事情,现在听得娘娘只是不许大兴土木,都大大松一口气。

六宫多妃13

本来嘛,除了小怜这种宠妃,陛下许多年也不为任何其他妃嫔大兴什么土木了。但是,谁又敢在此时提起小怜?

于是,一起听令:“谨尊皇后娘娘懿旨。”

芳菲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群后面的女人,但见她们的面色,从战战兢兢到如释重负。她轻叹一声道:“各位都辛苦了,尤其是年长者,深宫多年,谁知其辛苦?”她说这话是真心诚意的,那些三四十岁,和陛下同龄的女人们,大多数起码10年未被临幸了,所谓的“妃嫔”,真的不过是会走路的僵尸,守活寡而已。

而且,今后,也不要指望得到陛下的恩宠。

陛下就算要找美女——也是再去找年轻新鲜的,青春娇嫩的,决计轮不到她们。

那一干中年妇人,可怜本是以为新皇后要大发雌威的,却听得这样一句话,一个个,竟然眼眶濡湿。

后世的白居易写“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其实,历朝历代,寂寞深宫,就算本朝的后宫已经不算庞大了,仍旧多是些心理和生理都很寂寞的女人。

长期如此,岂能不心理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