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得不容忍——他已经完全无法再目睹那样形容憔悴的芳菲了——芳菲和父皇的感情,父皇的忽然翻脸——

他其实也是非常茫然的,仿佛一头乱无头绪的麻,自己无论如何都解不开一个结。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这一次父皇的中毒,一定有什么秘密!

但是,到底是什么秘密,他却不敢擅自揣摩圣意。

美人之死5

毕竟,他是自幼在宫廷长大,熟知宫廷的一切礼仪和利害关系,而非是无所顾忌的冯皇后。

有关帝王的东西,纵然是父皇,他也是不敢擅自揣测的,想得越多,危险越大。

那一刻,芳菲营救父皇的心意,是如此地真心诚意——他想,若是换成自己,明知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鲜卑贵族,还有这样的勇气么?

老太监王琚守在他的身边,低声地问:“殿下……娘娘进去这么久了,怎么办?”

他茫然地看一眼紧闭的大门。

门口,魏晨和张杰依旧如一尊门神一般。

他们从来都是直接对父皇效命,对父皇负责,此外,不需要经过任何人。但是,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冯皇后刚刚闯进去的时候,二人并非怎么强行阻拦她。如果他二人阻拦了,别说冯皇后拿了一把匕首,纵然是冯皇后调动了军队,也是冲不进去的。

他心里忽然一震:这二人对待冯皇后,竟然几乎是如对待父皇一般!

这是他偶然发现的一个秘密,心里也不知是忧还是喜。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正要起身查看,却被王琚叫住:“殿下……殿下……”

他猛然惊醒,此时自己出去干嘛?

自己出去,岂不是刚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他大喝一声:“快去看看,外面在干嘛?”

两名侍卫立即跑了出去。

外面的喧哗,是回纥勇引起的。

因为他是低级将领,跪得太久,也或许是冲锋陷阵的时间太过劳累,忽然就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几乎晕过去。

众人慌忙扶起他。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悄然地跑进来,想必是要找他说什么话。

众人的侍从都等在外面,不敢擅自进来,众人见这人鬼鬼祟祟地跑进来,也不知在回纥勇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但见回纥勇忽然面色遽变。

美人之死6

他顿时站稳了,竟然一脸慌乱,想必是想告假的样子。

但是,此时此刻,又岂能真正告什么假?

本是很严肃的氛围,不知谁忽然嘀咕了一句:“回纥将军,真是美人膝下软啊……”

回纥勇大怒,不禁反唇相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众人估计是跪久了,脾气也大了,那个人也不甘示弱:“你就是失仪了……你这是不尊陛下……”

“谁不尊陛下了?”

回纥勇恼羞成怒,一脚就向那个将领踢去。

将领身形一闪。

乙浑忽然大喝一声:“混账,你们要反了?”

源贺也冷哼一声:“回纥勇,你是不是想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源贺是他的妹夫,彼此之间,又存在着争夺美人小怜的仇恨。但是,他的官衔远远不如源贺高,源贺一直是站着,当然就精神抖擞。

他一直跪着,当然就体力不支了。

源贺本就夹带了私恨,此时见他如此出糗,不但不帮他说话,反而冷嘲热讽。回纥勇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他也是莽汉一名,一伸手就要去拔刀:“源贺,你休要欺人太甚,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妒忌我……”

皇帝危殆,群臣竟然在外殿动武,这算什么?

乙浑本要制止,却心里一动。太子一直不出来,他已经等不及了,就算是太子主持抢救工作,但是,也不该这么久也不对外面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要太子露面,唯一的办法便是猛打猛吵,就不相信他不出来。

因此,他不但不阻止,而是火上浇油:“源贺,你妒忌回纥勇什么了?”

源贺败了一阵,失去了美人,本来每天心里都如猫抓一般,对着个五大三粗的回纥氏,心里本来气不过又被乙浑来这么一下,一怒之下,一拳就打在回纥勇的面上。

美人之死7

鲜卑武夫本来就十分好战,平素规矩也不严格,彼此之间,都还连命道姓地称呼,如今,两连襟一动起手来,简直如仇敌一般,周围的人拉都拉不住。

通灵道长又有事出去了。

李俊峰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个人闹得不像样,乙浑又煽风点火。他一怒,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东阳王毕竟是长者,也立即出来息事宁人,一拳就打在源贺的身上:“陛下垂危,你们就敢闹事,是不是活腻了?”

源贺虽然勇悍,但是遇到东阳王,又看到对面李大将军鹰隼一般的目光,他在这二人面前是不敢拿什么架子的,便只得悻悻地退回去。

回纥勇挨了一拳,本来是不服气的,但见源贺也被东阳王打了拳,倒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乙浑见东阳王多事,他心里又气又恨,又想起当时要冯皇后殉葬的时候,这个老家伙就是左右逢源,说什么那是陛下的家事。

他眨了眼睛,正要想挑起什么事端,却见门开了。

是太子殿下。

乙浑心里一喜,却见太子挥了手,“除了几位顾命大臣,其他人暂且退下。”

众人如获大赦,立即退了下去。

唯几名顾命大臣,匆忙地就围上去:“殿下,陛下怎样了?”

“陛下身子如何?”

太子淡淡的:“冯皇后在全力抢救!”

他说的不是陛下召见冯皇后!

而是冯皇后在全力抢救。

众人都知道,冯皇后原本是精通医术的,现在,去抢救陛下,无论是汉人也好,鲜卑人也罢,无论是皇后也好,其他妃嫔也罢——都不那么重要了。主要是,她的身份变成医生了。

冯皇后进去,是名正言顺。

那么,无论她在里面呆了多久,其他人,都无法说什么了。

美人之死8

其他大臣倒是无所谓,如果皇后能治好陛下,那倒是一件好事。

但是乙浑却直觉不妙。陛下的突然病倒,突然传位,突然留下遗嘱……这些所有的诡异,逐渐地,就要凝结成一条清晰的线索了。

但是,这个主线的终端,究竟是什么?

他跟其他老臣一样,都弓着身子,在未来的新帝面前,毕恭毕敬。

偶尔不经意地抬头接触到太子的视线时,发现他的目光虽然憔悴,但是非常平和——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杀气,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悲哀。

他此时反而无法判断了——这个未来的新帝,究竟是如何的城府?

但是,目光却在回纥勇和源贺等人身上打转,寻找着可以挑起事端的机会——此时,唯有事端,才能真正判断出一些端倪。

却说回纥勇等,一接到退下的命令,简直如获大赦。但是,所谓的“暂且退下”,依旧是只能在青州府邸,不能脱离这样的范围,而且,还要集中呆在最外层的校场上,四面,都是军士的包围。

回纥勇却是一心往家赶,因为,他得到的是他的爱宠,小怜危急的消息。

自从回纥勇出征,他的老父母上门之后,小怜的所有好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每天迎接她的便是回纥老夫人的无休止的折磨:每天一睁开眼睛,便有侍女进来安排这一天的伙计:劈柴,洗衣,做饭……晚上很晚了,还要给回纥老夫人倒洗脚水。不但要倒洗脚水,还要帮她揉捏腿脚。

没有男人在身边,她所有的一切柔美,呈现在这个鲜卑老女人的面前时——所引来的更是厌恶,一种对于她们从来不曾见识过,也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的厌恶和恐惧。

这天晚上,当她再一次拿起那双老太婆的粗脚,满是硬茧子的粗脚,在热水盆里揉搓的时候,不禁恨到了极点。就因此,手上的力道就加大了一些。

美人之死9

老太婆本来就是故意要找她的茬子,这时候,被她捏疼了,那还了得?她一怒之下,一耳光就掴过去:“贱婢,你敢趁机报复?”

可怜小怜被她推搡在地,纵然是一只兔子,也要咬人了,忽然就窜起来:“死老太婆,你这个该死的老乞婆……你凭什么要我伺候你?我好歹也曾经是皇后娘娘……”

“啪啪啪”的两耳光,就落在她的脸上,小怜顿时门牙都被打掉了一颗,半边脸高高肿起,老太婆腿一抖,便将一盆脏水抖翻,啪啦啦地就倒在了小怜的身上。

此时已经是冬日,小怜本就一身旧衣,不足御寒躺在地上,冻得直是哆嗦,竟然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老太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该死的贱婢,你们这些南蛮女子,都是假招子,好吃懒做,仗着有几分姿色,年轻貌美,就拼命地蛊惑我们鲜卑的男人,你们的本钱,就只有身子,只有肉体。你亡了齐国不打紧,还要来亡我们鲜卑人的家庭,我岂能容你这样的奴婢?你就是一个狐狸精……”

此时,小怜已经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只是躺在地上,不停地颤抖,就如一只被扔到冷水里的可怜的死尸。

到此时,所有的荣华富贵,所有的娇宠爱恋,都已经如昨日的云烟,早已走得一分一毫都看不见了。

她久久地躺在地上,任那老太婆嘴里恶毒的话源源不绝地流出来。

此时,方明白,昔日的冯皇后,是何等地仁慈!

真正的魔鬼,是这些青春不再,从未有过年轻美貌,视任何美女为天敌的鲜卑女人——从上到下!无不如此!

腰上重重地疼痛一下。

正是老太婆骂累了,狠狠地一脚,那是她们年轻的时候,放牧放马,穿靴奔跑来的,力气如男人一般。

就如齐帝所说,鲜卑的女人,真正如男人一般,所以,齐帝从不愿意宠幸他后宫的那些鲜卑女人。

美人之死10

齐帝的面孔变得那么鲜明。甚至他肥胖的身子,臃肿的愚蠢。

仿佛他便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英俊的男人。

但是,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得几名侍从进来,是在对老太婆说话:“老夫人,将军今日不会回来……”

“因为陛下病危,所有朝臣必须守在大殿外……将军走不了……”

小怜但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仿佛最后的一丝机会也消灭——陛下垂危!罗迦垂危!

罗迦都要死了,自己再要东山再起,也是不可能的了。

难道,今后就这样在这个鬼地方,忍受这个死老太婆无止尽的奴役和折磨,过着比奴婢还要悲惨一百倍的日子?

老太婆的声音那么得意:“小贱人,你不要装死了,听到了吧?我儿子今晚不回来了,你还想告状?你没有靠山了,马上给我起来洗衣服……今晚,你要把这一筐衣服全部洗碗才许睡觉……”

墙壁的角落里,堆着满满一大筐衣服。那是鲜卑人的冬衣,是一种非常粗质的冬衣,小怜拿起一件都很吃力,别说全部洗完了。

这么冷的冬日,仅仅几天,她的手已经完全皴裂了,昔日的风流美人儿,憔悴得如一个惨不忍睹的黄脸婆。

断送一生美丽,其实,仅仅需要几天折磨。

小怜躺在地上,眼泪流在冷冰冰的地上,和着鲜卑老女人的洗脚水的臭味道,仿佛一起钻进了自己的灵魂——从此,便是在这样肮脏的,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了。

脑子里如过电一般,都是昔日的旧人旧事:张婕妤,齐帝,甚至北皇,冯皇后……他们每一个人,比起这个老女人,都可以说是天使了。

她想,当初自己为什么非要怂恿齐帝征战呢?

为什么非要齐帝去攻打罗迦呢?

为什么非要希望齐帝战败呢?

美人之死11

三皇子其实就是一个恶魔,跟这个鲜卑死老太婆一般的恶魔。

自己当时就安安稳稳地呆在齐国的皇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难道不好么?

可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如果了。

半夜,她才缓缓爬起来。

此时,已经夜深人静,周围的人都入睡了。

唯有她一个人,对着门框的那一堆脏衣服。

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淋淋的,在冬日的夜晚,发出霉干菜的馊味。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这样的潲水味道,油烟味道……

非常迷梦的夜晚,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呐喊,“小怜……小怜……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心里一震,那是齐帝的声音。

是这个天下对自己最好最痴情的男人的声音。

她挣扎着跳起来,跑到窗边,黑沉沉的夜里,那声音依旧那么飘渺:“小怜……小怜……”

她兴奋地睁大眼睛,几乎要扑出去。

可是,外面只有冷冷的风,冷冷的空气……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没有齐帝,没有任何人。

她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旁边,一把残破的古琴。那还是回纥勇当时为了讨好她,给她找来的,但是,死老太婆一来,很快便践踏了她的琴。

她挣扎着来到琴边,手抚摸在琴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一如昔日的金碧辉煌的日子。她潸然泪下,在凄凉的夜里,唱起歌来:

虽蒙今日宠

犹忆昔时怜。

欲知心断绝

应看膝上弦。

弹唱之间,琴弦应声根根断绝。

她手里,握着一把刺痛的鲜血。

窗外,响起气势汹汹的喝骂:“小贱人,你半夜三更不睡觉,鬼叫什么?你们这些南蛮女子,生来就是勾引男人的贱婢……还鬼哭狼嚎,看我不揍死你这个小贱人……来人,将这个小贱人拉下去责打一顿……”

小怜听着这梦魇一般的声音,此时,心中所有的生路,完全断绝。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拿起旁边早已备好的一柄匕首就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PS:今日到此。小怜的戏份到此完全结束了;写完她的真实结局,我竟然觉得是很凄惨的。亡国灭家,乱世里,女人都是悲惨的牺牲品。

帝王术1

黑夜,忽然彻底沉寂。

琵琶美人,暗夜妖娆,从此,香消玉殒。

最先冲进来的侍女发出一声惊呼:“天啦,不好了,死人了……”

“天啦,她死了,死了……”

“有人自杀了……”

老太婆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的时候,发现的是一滩的血水。美人儿的心窝里,一柄锋利的匕首,一招致命,没有任何的犹豫。

那柄匕首,正是她儿子立了战功得到的奖赏,是为了讨好小怜才送给她的。

所有的好东西,都变成了催命的利符。

她也吓了一跳。

躺在地上的美人儿,此时,方显露出她生前的艳丽,纵然是脸上飞溅的鲜血,也无损于她的妖娆。胸前的血花甚至将她那一身卑贱的衣服,渲染了一种艳丽的色彩。

生前那么风流,死后,也那么媚惑。

老太婆生平何曾见过如此精细的美人儿?越看越是胆战心惊,自言自语道:“这等尤物……该死,就该死……”

一名侍女小心道:“老夫人……这可怎么办?将军回来了,怎么办?”

她睁圆了眼睛,怒声道:“还能怎么办?一个亡国奴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拉下去……”

侍女们不敢再说什么,悄然把小怜拖了下去。

一代绝世美人,便是如此结局收场。

PS:小怜的结局,基本跟历史吻合。其实,我本人对她并没什么太厌恶的。觉得也是一个悲惨的女人。反正只要落入了别人的手里,遭受那些婆媳的折磨,哪怕你再怎样的绝代佳人,也终究不过一具臭皮囊。

齐帝身为皇帝,麾下那么多王公贵族大臣,亡国灭家,他才该是罪魁祸首,而小怜,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过分追求奢侈享乐的虚荣女人而已。

国破家亡的时候,最可怜的便是女人。受害最大的也是女人。

所以,有时,女人不可过分盲目高估自己的美丽,哪怕是天仙一般的女人都不能。很简单,男人不仅是视觉动物,而且是永远在追求新奇的动物。再美的女人,往往都比不上新鲜的女人,否则,那些倾城倾国的大明星大美女们,就不可能动不动就离婚了。美貌到林青霞这般独一无二的境地,老公都还包二奶生儿子,何况其他人!

小怜的戏份到此完全截止;所以略略做了这一下简单的交代。

帝王术2

夕阳已经走到窗口了,最后的一抹进来,是一种血一般地红,让整个屋子,忽然变得非常非常的明亮。某一瞬间,罗迦甚至以为是清晨了——是黎明的光芒,开始了一天明亮的时候。

这带来无比的希望和震撼,仿佛自己是在风平浪静的地方,在北武当的银月湖边,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就如自己跟她争吵过的那么漫长的一个冬天,夏天,然后,冰雪消融。

风是清新的,空气是清新的,身边的人儿,是那么香甜。

他也觉得困了,想小憩一下,但是,却舍不得,觉得怀里的身子,已经变得如此温暖,如此香软,就如昔日的小火炉,那么炙热地烘烤着自己。

如果人生是一个漫长的冬天,那么,她就永远是自己怀里的那只火炉。

其实,按照鲜卑人的规矩,为了保持战斗力,为了锻炼身体和意志,冬天是完全不许生火炉的。

但是,罗迦也记不起自己是何时破了这个规矩的——就如吸毒一般,有时,连他都分不清楚,她究竟是现实里的火炉,还是自己精神世界里的火炉。

他的拥抱便更紧了。

这样抱着的时候,甚至连死亡都去得远了——就如她的青春带来的一种弥补,一种强烈的对抗,对抗着自己衰朽的生命逐渐流逝的热量。

她在帮自己添加。

罗迦睁眼看她的时候,但见她满脸的憔悴,头发也是散乱的,眼圈乌黑,嘴唇干裂,整个人如秋风里的一片黄叶。

唯有长长的睫毛轻微地颤动。

只是一会儿小憩,就如走了很久夜路的人,需要休息一下,就是休息一下而已。

也许,还不足半柱香的功夫,她忽然睁开眼睛,仿佛从一场酣睡的梦里醒来,甜美,欣喜,不可抑制的欣喜:“陛下……陛下……是陛下抱着我……是陛下……”

帝王术3

这一刻,自己没有为他所嫌弃。

也没有为他所驱赶。

一个这样紧紧搂着自己,温存爱恋的男人,怎么可能真正驱赶自己?

她的眼珠子那么大,那么明亮,充满了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光彩,兴奋地紧紧地依偎着他:“陛下,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他紧紧地搂住她,低低地叹息一声:“皇后……”

还是皇后!此时,多么希望听到他叫一声——芳菲!要叫芳菲,才表明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距离。可是,他没有,他还是叫的“皇后”!

芳菲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回答,也不去拉他,就那么木然地抱住他。他永远是这样,清醒的时候,理智,便大于了感情。

可是,之前,他叫的是“芳菲”——这就够了,足够了。

她垂下头,泪水再一次滑落脸庞。

他的手抬了抬,想必是要去擦干她脸上的泪水,但是,到了中途,却又停下,不自禁地停下。终究是没有办法的,“先吃点东西……你饿坏了……”

他亲自伸手从旁边的案几上拿东西递给她,都是小小的点心,还是热的。

想必是刚才她睡着的时候,陛下令人送进来的,还有滚烫的牛乳。

芳菲怔怔地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牛乳,又吃了一块点心,才发现,这些点心那么熟悉,熟悉得自己都快遗忘了。

“傻东西……这是那一天,你偷偷跑进来偷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