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的府邸,一片恐慌。

满门老小,一个不留,已经全部捆绑起来。

为首的,正是陆泰。传旨监督的太监是魏启元,大声地念着:“李欣株九族;朱均,诛九族……”

李欣面如土色,恨恨地看着陆泰。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精心设计的妙计,竟然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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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然留宿慈宁宫2

所参与的人员,最得力的同谋,竟然率先反戈一击。陆泰,本是最最顽固的鲜卑大臣了,他到底因为什么而被冯太后收买?

如果这些彻底的老顽固派都不可靠,那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他怒不可遏:“陆泰,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你也参与了这次毒杀事件,你现在冒充什么威风?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活?那个狠毒的女人就会放过你?”

陆泰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

是魏启元替他说话:“李欣,你恶贯满盈,竟敢买通朱均,谋逆太后,十恶不赦,你的豫州的九族也全被下旨捉拿,一个也跑不掉!上次陛下仁德,只杀你女婿,饶恕你一命,不料,你不但不思悔改,不谢皇恩,竟敢趁机作乱,恩将仇报,以五万两银子的代价收买朱均,毒杀太后,陷陛下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敢狡辩?你罪恶滔天,当然该被株连九族……”

李欣咆哮震怒:“我不狡辩……可是,陆泰,你这个家伙,你难道不是同谋?魏公公,你瞎眼了?陛下难道不知道这厮陆泰也是同谋?”

魏启元轻蔑的:“李欣,你死到临头,还敢拉人垫背?正是陆泰发现了你等的阴谋,禀报陛下,陆泰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李欣,你还有什么同堂,都一一交代出来,免得到时十八班酷刑,每一件都会让你一一尝遍……快交代清楚,你不交代,我们自然也会查出来!”

李欣急红了眼睛,嘶声道:“陆泰,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这样玩我?你真是没骨气的东西,被那个女人吓破了胆?卑鄙小人,原来是你被收买了……同党,陆泰就是我的同党……”

“你少血口喷人了!陆泰是洞悉你们的奸计,最早揭发的。陆泰是大大有功。”

“走狗!陆泰,你这个该死的走狗!”

陆泰一直垂头丧气,没法分辨。

公然留宿慈宁宫3

谁知道会这样呢。

他对冯太后也是恨之入骨。可是,那天夜里,自己和李欣密谋之后,回到房间休息。那一晚,有美人伺候,他又兴奋,很快就呼呼大睡。

可是,半梦半醒里,仿佛自己身在一股浓烟里,一直都没法走出去!全世界都是牛头马面,挖出血淋淋的心脏。他吓得魂飞魄散。这时,一个黑白无常出现了,手里拿着锋利的宝剑,要他把和李欣勾结的秘密完全说出来。

他尚有几分清醒,不敢说;可是,胸口被人刺进去,他抬头,竟然是先帝举着宝剑,声色俱厉:“陆泰,你还敢谋逆,毒害太后?”

那宝剑已经在胸口滴出血来,他毫不怀疑,自己哪怕撒一句谎,就会被活活赐死。

他彻底吓瘫软了,一五一十地,把什么都说了。

第二日早上起来,本以为是一场梦,可是,胸口上却有血痕——是一团漆黑的血痕,仿佛被鬼抓了似的。

他想起先帝的鬼魂,忽然想起,冯太后,她是什么人呀!正是先帝的皇后,先帝的第一宠爱之人。

他再是大胆,可是,生平最怕之人,便是先帝罗迦。罗迦在世的时候,他再是诡计多端,也从不敢流露半点出来。如今,梦见先帝索魂,而且,留下如此一个鬼打青的痕迹,鲜卑人从来信奉神灵和鬼异。陆泰这一惊吓,当然立即就把李欣出卖了。

这个消息,他是按照梦中的恐吓,卖给魏晨的。而且,是他亲自找上门说的。

当时,魏晨曾允诺,念在他一片忠心的情况下,答应在太后面前说情,让他将功赎罪。

当时,李欣还没把毒药送出去。冯太后也没死。

他以为,自己这条命,已经是明确地保住了。

岂料,谁知道冯太后明明已经得到了消息,还会吞下毒点心?

所以,他才惧怕无比,此时,倒真真是真心诚意地希望冯太后活着——最好越是长命百岁越好。

公然留宿慈宁宫4

李欣却得意地咆哮起来:“陆泰,只要那个妖妇死了,你也活不了了……哈哈哈,你卖友求荣,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瞧吧,以后你们鲜卑人,全部会像狗一般匍匐在那个妖妇的脚下……从此,你们再也没有了自由,没有了独立,也没有了特权和优势。你们会被汉人彻底压下去,从此,你们打下的江山就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

狠狠地一嘴巴,侍卫的手可不轻,一掌就拍在他的嘴上。

他的嘴立时肿起来,满嘴的牙齿都掉了出来,一喷一口脓血。

魏启元的声音阴阴的:“将李欣的妻儿,女子,女婿,兄弟等最亲族关押一起,李欣,到时,估计不会让你孤独一人上路,会让你的妻儿老小都陪着,会先让你亲眼看到他们一个个的死去,最后才杀你!李欣,你放心吧,你一定是最后一个死的……”

“我不服……我不服……我要见陛下!我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为他铲除那个妖妇……冯太后,她又是一个吕雉。她若不死,便会危及陛下的江山社稷……我是忠臣,我一定要见陛下。我所做的一切,只有陛下才能明白……陛下,他是最懂我的,只有我才能替他分忧解难,其他人都是奸臣,陆泰等人都是大奸臣……”

魏启元冷笑一声:“李欣,你省省吧。”

李欣犹在做困兽之斗:“魏公公,求您了,快去通传一声,我要见陛下。我这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陛下一定会明白我的一片赤胆忠心……我不服,我一定要见陛下,要死要活,都得陛下说了算,你们不能私自处决我……”

正是他百般揣摩了弘文帝的心思,认为,自己已经十拿九稳了,完全可以放手一搏了,所以,才放开的!

陆泰冷哼一声:“你死心吧,正是陛下下的命令。李欣,你连圣旨也不认识了?”

“呸!无耻的走狗!”

公然留宿慈宁宫5

李欣一口脓血吐在陆泰的面上,“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还一天到晚呐喊是鲜卑人的天下。这是你们鲜卑人的天下吗?是她冯太后的天下,是哪个妖妇的天下……我杀冯太后有什么错?这是我们北国的基本国策,妇人不得干政。难道陛下就不想杀她?陛下巴不得我帮他出手……我是功臣!我李欣是北国的大功臣,就如当初处决吕氏家族的周勃……我是大功臣,我不服……我要见陛下……”

身后,是妻儿老小,李氏满门的嚎啕之声。

李欣终于如一条颓丧的老狗一般倒下去,情知这些人是绝不会让自己见陛下了。而陛下也绝不会见自己。此时,再有个什么,岂不是正好让舆论认为是他毒杀了冯太后?

自己,便只能背定这个黑锅了!

他仰天悲鸣:“可怜我一代忠臣,我的苦心,太祖会明白的……太祖一定会明白的;我本来可以逃奔南朝的,但是,我没有,我是为了陛下铲除那个该死的吕后啊……”

魏启元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使了个眼色,侍卫们便立即一个拍掌拍上来。那是一种简易的刑具。李欣再也说不出来,牙齿几乎掉光了,满嘴都是鲜血。

只是恨恨地看着陆泰:“你这厮也逃不了……看吧,那个妖妇,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李欣被拉下去,只剩下陆泰站在原地,背心一片冰凉。

好一会儿,才低声下气的问魏启元:“公公,太后究竟如何了?”

玉皇大帝啊,诸天神佛啊,保佑那个可恶的女人快点活着啊!希望阎王老爷,千万别将她的魂灵抓去了,否则,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自己可还有十几个儿子女儿啊。谁想步李欣的后尘?!

魏启元见他吓得面如土色,不阴不阳的,低低道:“陆泰,你自求多福吧。”

公然留宿慈宁宫6

陆泰也魂飞魄散,恨不得马上飞到什么山神庙,替冯太后求神拜佛。如果那个女人死了,自己这一家子,怎么都保不住了。

终日都是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守在外面,屏息凝神,只有各种药物,源源不绝的送上来。但是,许多药下去,都无济于事。他们还在等一味药,只有这药到了,才能凑齐。而冯太后的生死,便在此一举。

弘文帝日日夜夜都在这里,寸步不离。

有人轻手轻脚地进来,正是魏启元:“禀报陛下,李欣和朱均已经拿下,全部诛灭九族。”

隔着那么远的地方,弘文帝的耳边都在嘤嘤嗡嗡的,是李欣的叫嚣:“我是忠臣……我是替陛下出手……陛下难道就不想杀冯太后么?”

他的眼睛花得厉害,已经整整一夜一日不眠不休,如木偶人一般守在慈宁宫。几乎掏光了他全部的精力,如垂死挣扎的游魂。

此时,李欣的呐喊,或者是他内心的呐喊,更是如一剂催命的符咒,不停地在心坎里晃动,挥舞,残杀,叫嚣——内心!

其实,每一个人,别说看透别人的内心,就算是自己的内心,又岂能看得清楚?

“陛下,您先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身子是吃不消的。”

饭菜一直摆在旁边,冷了又撤下,然后,又送进来。但是,每一次,都丝毫不曾动过。

弘文帝的嘴唇都干裂了。心口发热,浑身上下都很烫,对食物,滋生了一种本能的厌倦。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毒点心,死猫,早已彻底被处理。

慈宁宫,干净得如秋日的最后一片黄叶。

魏启元再劝:“陛下,您先回去歇歇吧。这里,老奴和御医们都会守着,一有新的消息,马上禀报您。”

公然留宿慈宁宫7

他摇摇头,声音有些飘忽:“朕就在这里歇息。”

旁边还有驻守的通灵道长,几名宫女,太监也在门边分成两排候着。他们都悄然看着屋子里的劝说。

一听此言,众人都吃了一惊。

小太子早上开始,就在太后床榻歇息了,这当然无关紧要。是小孩子嘛。而且,他和冯太后向来亲昵,比母子更亲。

可是,弘文帝呢?

名义上是他的母后——可是,那是和他年岁相当的庶母——终究是男女有别啊!

他留下算什么呢?

“朕这些日子留宿慈宁宫!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不敢置信,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魏启元小心翼翼的:“陛下,老奴马上令人给您在旁边安一个床榻?”如果陛下要尽他的孝心,当然也无可非议。

安一个床榻在一个垂死之人的旁边,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毕竟,儿子照顾母亲嘛!

“不用,这床已经够大了。”

众人仿佛又听到了一个惊天大雷!

什么叫这床已经够大了?冯太后的床,再大又能如何?

众人不敢想下去。

弘文帝根本不知道也不关心其他任何人的想法,只问:“宏儿呢?”

魏启元没法接下话头,只好说:“小殿下被带去用膳,马上就会回来。”

他声音刚落,就听得外面急促的声音:“父皇……父皇,太后醒了么?”

正是吃饱喝足的孩子回来了。毕竟是孩子,不可能一直不吃不喝。弘文帝怕他在这里,见自己没有胃口不吃饭,便影响孩子,所以,令他出去吃。

“呀,父皇,太后醒了?”

“还没呢,宏儿!会醒的,一定会醒的。”

孩子蹦进来,充满希望的眼神,立即变成了失望。

弘文帝牵着儿子的手,柔声道:“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公然留宿慈宁宫8

弘文帝牵着儿子的手,柔声道:“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宏儿,你昨晚都没怎么睡呢。”

孩子有点奇怪:“可是,父皇,今天白天,我睡了很久耶……”

“哦,那可不好。孩子要养成好习惯。这会儿,又该休息了。宏儿,你陪着太后,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亲手为儿子脱下外衣。孩子这一日,对父皇的依恋之情,更是达到了顶点。但凡父皇的话,他没有一句会不听。

不一会儿,弘文帝已经脱下他的外衣,放在旁边的衣架上。

孩子被他抱进被窝里,躺在太后的身边,跟早上一样,紧紧抓住太后的手。

弘文帝这才回头,淡淡地扫视一干目瞪口呆的人:“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瞪大眼睛。弘文帝,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留宿慈宁宫?

道长小心翼翼的:“陛下,您还是先去歇息吧。”

他淡淡道:“朕是要歇息了,你们退下吧。”

他的身子已经坐在床上——很随意地,坐在冯太后的床上。

这太不合乎礼仪了!

别说是继子和继母的关系,便是亲生的儿子和母亲之间,也不好让成年儿子随意坐在母亲床前的。

女大避父;儿大避母!

这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传统!

不然,如何维护亲缘关系的尊严?

道长再也忍不住了,沉声道:“陛下……您这两天太过伤心,还是先回去歇息吧……不要再打扰了太后休息……太后需要静养!”

“静养?她能知道什么?我们就是在这里吵翻了天,她也听不到!”

“她不需要静养,她需要吵闹,需要声音。”

“陛下……太后毕竟是病人……”道长勉强着,面色已经非常难看了:“最好不要打扰!”

公然留宿慈宁宫9

弘文帝冷笑一声,看着道长雪白的脸色。他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然知道!

所有人,都对这丝冷笑不寒而栗!

甚至道长,都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到脚!

那是一种锐利的杀气!比先帝更加恐怖的杀气。弘文帝,其实是一头狼,长期潜伏在雪地里,可是,一旦受伤了,爆发了,他反扑起来,胜过十头猛虎。

弘文帝还是坐在床上,而且,往里挪了挪。那是冯太后的床。

他的身子,几乎完全挨着冯太后,甚至一只手,还伸进去摸了摸儿子的小脸。那是隔着冯太后的头,几乎是从她的脸上,到儿子的脸上。

仿佛已经忘却了周围的人,忘却了悠悠之口,忘却了自己将会被钉上耻辱的柱子,永世不得翻身。只忽然记起,黑暗来了,人人都是害怕黑暗的。就如自己当初生命的时候,垂危的时候,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自己的内心才明白的那种渴望——有人陪伴,有人照顾,有人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难道她就不需要么?

难道自己就不能拉住她的手么?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道长忍无可忍:“陛下,您真的不能再打扰太后了……她这样得不到休息……”

“打扰?朕这是打扰么?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谁再多一言半句,朕就立即杀了你们!朕受够了,朕已经忍耐了一辈子了……滚,都滚出去……”

众人吓得面如土色,灰溜溜地就退出去。

唯有通灵道长站在旁边,纹丝不动,他满头白发,凛然不惧:“陛下,请你自重!这是太后寝宫!”

他冷笑着,嘴角流露出嘲讽的神情:“太后寝宫又能如何?道长,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芳菲是朕的什么人?你不知道朕和她的关系?”

道长心里一震,但见他已经彻底豁出去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公然留宿慈宁宫10

忽然很恐惧!不,不要说出来!

纵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不能说出来。

毕竟,绝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

人生活在社会上,在人群里,要面对的不是天地,也不只是你我——只要大众不知道就行了。

“陛下……你冷静一点……”

“朕已经冷静一辈子了……就是因为朕这该死的冷静,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弘文帝忽然崩溃了,眼泪从早已干涩的眼眶里流出来:“朕这一辈子都在畏手畏脚……太子府的时候是这样!宏儿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辈子,就从未随心所欲过。不,朕绝不会再冷静了,哪怕天塌下来,也不想再忍耐了……朕受够了,已经彻底受够了……”

通灵道长,何曾不知晓这一切?

如果不是压抑得这么厉害,弘文帝,他岂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此时的弘文帝,已经完全如一个凶残的暴君了,一意孤行,听不进去半点的劝说和意见。

每个人,怕的不是顺境,而是绝境,到了绝境,便无所顾忌,一切都敢于豁出去了。

“道长,你今日也别劝我了,我没什么好损失的了。你出去吧,我已经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你如果看不惯,你如果认为我败坏了先帝的名声,就一刀杀了我!”

他眼神疯狂,咆哮连连,势如疯虎。

道长长叹一声。

“道长,她若是死了,我就把命赔给她!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离开了。日后,纵然史书如何地鞭挞我,将我形容为一个乱伦败德的禽兽,我都无所谓!”

道长无言可答。

却听得孩子的声音,充满了哀求:“道长爷爷……我想和父皇一起陪着太后……您让父皇在这里吧……”

公然留宿慈宁宫11

孩子还不懂得人世的许多无可奈何,更不会在乎世人的眼光,人言的可畏。不,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他根本不想明白。他只知道,自己需要温情,太后需要温情。唯有自己的父皇,才能撑起这一片天。

“道长爷爷,就让父皇在这里吧……宏儿好害怕,太后也很害怕,我们都要父皇在一起……”

通灵道长转身就走。

出门的时候,把门彻底关上了。

门外,宫女们,太监们,寸步也不敢离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按照弘文帝这样的态度下去,岂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他一再地叹息,茫然无头无绪。

甚至不敢想象另一个可怜的人——可怜的先帝。

先帝暗中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为了太后的性命殚精竭虑。现在,他为了找一款解毒的药,亲自出马,为了她的生死而奔波着。谁敢告诉他,他的儿子弘文帝,已经公然上了冯太后的床?

当今皇帝和太后,同床共枕,成何体统?

但是,弘文帝已经疯了,对任何伦理道德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无计可施,愁得白头发都差点变黑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向——先帝,交代!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人是高兴的。

那是宏儿。

这是两天以来,他第一次觉得高兴,而且安全。处于风雨飘渺之中的孩子,终于躺在太后的怀里,旁边就是父皇。是父皇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太后,搂着自己。

终究,还是一个男人,才能让孩子觉得安全可靠。

他凝视着自己的父皇,小小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暖暖的幸福:“父皇……你说,太后多久才会醒呀?”

弘文帝也凝视着儿子:“别急。一会儿就会醒了。宏儿,你先休息,等太后醒了,父皇就叫你。放心吧。”

公然留宿慈宁宫12

孩子真的很放心了,头软软地放在枕头上,眼睛又黑又亮,但觉太后的手,也变得很暖和了。他紧紧握住太后的手,看到自己的父皇,也握住太后的手,一家人——真正像一家人的样子了!

他小小的心里,恍恍惚惚,是明白的!

虽然明白得不是那么彻底,可是,却知道那种感觉——就如自己三岁之前的那种感觉,看到太后和父皇一起吃饭,一起谈笑风生,一起抱自己玩儿,逗弄自己,去湖边踏青……

只是,这种感觉太久违了,久违得他差点完全忘记了。

现在,竟然死灰复燃。

比最初的记忆更加清晰。

他喜欢变成这样。因为,这样子,他便觉得自己那么受到宠爱。

心里一旦不那么害怕了,话就多起来了,他小声地在被窝里说话:“父皇,那天太后摔下去后,也是这样很久很久都不醒来……那时,宏儿好害怕,好希望父皇也在身边陪着……”

弘文帝暗叹一声,那样的凶险,又岂能比得上今日的凶险?他柔声道:“别怕。以后,父皇都会陪着你们。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们了!”

孩子惊喜地问:“真的么?不回平城了么?”

“等太后醒来做决定吧。她喜欢这里,我们就留在这里。她要去平城玩,我们就和她一起去。”

孩子惊喜地抬起头,在父皇脸上亲一下:“父皇,你真好。你又会像以前那样疼爱宏儿么?”

他的声音温和得出奇:“好孩子。你一辈子都是父皇的好儿子。没有人比得上你。任何人都不如你。放心吧。”

孩子心满意足,那么骄傲,依偎着自己的父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了。

弘文帝也觉得疲倦。

但是,他的眼睛没有很快闭上,只是在暗夜的烛光下,看怀里的女人惨白的脸。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死的还是活的。

公然留宿慈宁宫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