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狐疑得看着雪华,那边林逸看雪华一脸泥巴,衣袖蘸了水为她擦了擦,容嫣惊叫道:“这位姐姐真美,美得象画的一样。”

凤林岐正要阻拦,容安已先行一步掠到雪华身边,雪华看容安在前凤林岐在后,飞一般掠过来,不由拍着手笑道:“你们竟然能象鸟一样飞来飞去,太有趣了。”

她笑颜如花绽放,双眸纯净天真,声音如娇莺啼唱,容安呆愣了好半晌,才咬牙和凤林岐说道:“差点就上了你的当,竟让她装傻来骗我。”

说着话一脚朝雪华捏好的一只小兔子踏过去,雪华瞧着被踩扁变形的兔子,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指着容安说道:“坏人,你赔我的小兔子。”

容安一愣,林逸已冲过来揪着他衣襟说道:“她本来挺高兴的,你为什么来招惹她哭,踩坏她的小兔子?”

又扭头对哥哥说道:“虽说他是哥哥的朋友,可我们不欢迎他,请他走吧。”

容嫣哄着雪华,为她擦着眼泪埋怨哥哥:“哥哥你真是的,怎么能忍心让雪华姐姐哭,她一哭我的心里都难受。”

容安怔怔听着雪华的哭声,也感觉有些不忍,这时有人匆匆进来,走到雪华面前说道:“雪华怎么哭了?谁招惹的你?”

雪华指指容安抽噎着说:“岩哥哥,是他,他故意踩坏了我的小兔子。”

那个人安慰着雪华,指着容安厉声说道:“你,捏十只兔子陪给她,否则别想踏出这个花园。”

林逸点点头松开容安:“这位兄台说的有理,你快去和泥。”

容安跺了跺脚跟容嫣说:“嫣儿,我们走。”

容嫣一撇嘴:“哥哥,明明是你不对,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要走你走。”

凤林岐不说话,嘴角上扬着看着容安,容安无奈得搓了搓手,弯腰温和跟雪华说道:“我不会捏小兔子,这样吧,我为你垒一座城池可好?”

雪华点了点头,凤林岐忙出声阻止,他生怕容安和雪华呆一阵子,陷在她的笑容里,刚刚进来的那个人头也不回说道:“谁也不能惹雪华不高兴。”

凤林岐说道:“阁下是谁?本王和南阳郡王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那个人转过身来,凤林岐一瞧,正是寻找两个多月不见人影的柳扶风。

54、凤阳王动真怒...

凤林岐一把揪住柳扶风衣领,将他拎到自己面前,盯着他说道:“倒是会找地方,本王派出去的人哪儿都找过了,就是没想到你敢躲在北阳王府。玉佩呢?”

柳扶风指指雪华:“莫要吓着她,玉佩早还给霜华姐姐了。”

凤林岐一声嗤笑:“霜华姐姐?就冲着你紧张雪华的劲头,还敢叫王妃姐姐吗?你若是她的干弟弟,那雪华可就是你的干妹妹。”

柳扶风回头看着雪华,容安蹲□挽起袖子,在她面前沏了一座小小的城池,雪华破涕为笑,容安怔怔瞧着她的笑容,林逸戳戳他说道:“怎么是座空城,里面缺点房屋吧?”

雪华拍手说就是就是,容安又开始捏房子,容嫣说城里面还应该有人,说着话动手捏了几个泥人,过一会儿城池里添了房屋人群,变得热闹起来,雪华忙着把刚刚你捏好的小动物也放进去,瞧着面前的城池咯咯直笑,柳扶风也笑起来,冲着几个两手泥巴的人喊道:“那房屋应该是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怎么都一样大,不好看。”

容安点头说是,看看雪华又笑着忙乎起来,凤林岐摇摇头,声音低了几分:“说吧。”

柳扶风说:“有一日在淮扬府偶遇霜......王妃,把玉佩还给王妃了。”

凤林岐心头一跳,想起为了让霜华安心,专门做了一块假的,如此说来霜华早就知道他给的那块是假的,却不说破,既知道是假的,势必也知道自己一直在派人追寻柳扶风下落,她也应该知道自己对那块玉佩的忧心,她又为何从来不提?除非,除非她是为了护着眼前的这个人......

凤林岐脸色暗沉了几分,紧紧箍住柳扶风手腕,柳扶风疼得一咧嘴,忍住要喊疼的冲动,强笑着对雪华说:“雪华妹妹,我有事和王爷谈,今日这么多人陪着你玩儿,你乖乖呆着可好?”

雪华用力点点头说了声好,柳扶风已被凤林岐拉着到了花园门口,雪华那声好顺着风传过来,他微微一笑脸上漾满了柔情,下一刻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又让他额头冒出冷汗。

凤林岐钳制着柳扶风到了堂屋,把他朝霜华脚下一摔,柳扶风重重倒在地上,咬着牙站起身来朝霜华一揖,霜华仔细一看是他,忙看向伯阳,伯阳低声说道:“早就让他出去躲躲,他却十分执拗,非要偷偷见过姐姐才走,没想到会被姐夫撞见。”

凤林岐摆摆手:“伯阳先出去,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伯阳担心得看一眼姐姐,忙出去了,凤林岐冷眼看着霜华,霜华心虚得一低头,从袖子里拿出那块假的玉佩,解下脖子上那块真的,两块都摊在掌心里,咬咬牙抬起头,躲避着凤林岐的目光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说就是,那日你出门督促秋赋,我带了几个人到珍珠家的铺子里看绸缎,正巧碰上扶风,他说已在淮扬府逗留多日,只因他看到玉佩上是凤阳王的徽记,他怕我是酒后糊涂,怕你我有了误会,他想要还给我,我拿回来随口问他日后如何打算,他苦笑说这三年苦心经营,都被你一把火烧得干净,所幸没有伤到人命,对日后尚无打算,若是没有旁的法子,就到凤阳王势力之外,再重操旧业,我担心他再入歧途,就写了字条,让他到北阳王府来,他既能把君伶苑经营得有声有色,给天青叔做个帮手自不在话下。”

凤林逸一声冷笑:“说完了?”

霜华点点头,凤林岐冷声问道:“你可想过我会担忧这块玉佩带来祸患,会派人四处寻访柳扶风?”

霜华怯怯看他一眼,低声说:“林岐,我都知道的,可是玉佩已经在我手里了,又不会惹出祸端来,我也没看出你担忧啊,还不是每日里都没事人一般,我也知道你是为了让我放心,就做了一块假的,我......我故意将真的戴在脖子上,以为你会察觉,你若是察觉了,来问我,我自然会说的。”

凤林岐往前一步从她手里拿过两块几乎相同的玉佩,墙边小几上木格间摆着瓷瓶玉器等把玩之物,凤林岐找到一方砚台,照着两块玉佩砸了过去,霜华听着玉佩相撞的碎裂声,身子一颤要去拦阻已来不及,两块玉佩都碎成了小块,霜华望着那些碎片,双眸里盈满泪水。

凤林岐俯身看着她,丝毫不为她的眼泪所动,一字一句说道:“本王纵有万千心机,在王妃面前却一分也无,岂能想起去看那玉佩的真假,王妃呢?本王早就说过,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取柳扶风性命,你却不愿信我,煞费苦心瞒着我,我还一心想着你,为了让你宽心,找能工巧匠做了假的给你,又告诉你柳扶风安然无恙,本王也知道王妃颇有些心机,没想到会用在本王这里......”

霜华听着凤林岐冷淡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林岐,我不是......我并没有想那么多,也不是故意瞒你,只是就那么做了,林岐,是我不对......”

凤林岐站直身子淡淡说道:“多说无益,本王这就出去,王妃也好和柳扶风叙叙旧。”

霜华呆呆瞧着凤林岐往外走,柳扶风刚要劝慰霜华几句,凤林岐回头说道:“怎么?你还真要和王妃叙旧不成?”

柳扶风忙往外走,边走边说:“王爷,王妃只是可怜我,没有别的......”

凤林岐冷笑道:“你指望王妃对你能有别的什么呢?

柳扶风不怕死得说道:“王爷如此对王妃,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凤林岐看也不看他,到门口问伯阳:“为我们安排哪个院子?找人带我过去,我想歇息会儿。”

伯阳小心说道:“就是姐姐出嫁前住的院子,姐夫去歇息,那姐姐?”

凤林岐头也不回:“她自己的院子,想歇息自己去不就是了?”

伯阳忙吩咐人跟上,柳扶风小声在伯阳耳边说:“在屋里哭呢,都怪我......”

伯阳瞪他一眼:“姐姐知道姐夫性情,早嘱咐过让你躲出去,你偏不听,不过我姐姐不会哭的,我就从未见她掉过眼泪。”

柳扶风急得推着他往里看,伯阳探头一瞧,姐姐呆坐着没有一丝哭声,眼泪却如开闸的水流一般,成窜得往下掉,忙拉住柳扶风说:“姐姐哭一会儿,自会想出主意来,她这么狼狈,也不愿意我们看见,算了,我们就守在门口,她没事就好。”

二人偷偷往里看着,过一会儿霜华果真挺直了胸膛,抹了抹脸出来,象没看见这两个人一样,叫来一个小丫鬟扶着她回了自己的闺房......

柳扶风问伯阳:“你确定王妃能想出主意?”

伯阳点点头,他才略略放下心来,问伯阳:“在花园里陪雪华玩泥巴的哪几个人是谁?”

伯阳扳着他手指头:“一个是我姐夫的弟弟逸郡王,一个是南阳郡主容嫣,另外一个嘛......”

伯阳狠狠掰了一下他的大拇指:“是南阳郡王容安,二姐十年前和他订了亲,他是专程定婚期来的。”

柳扶风愣愣看着他,一点不觉得疼,伯阳推着他说:“既见过姐姐了,还惹出麻烦来,就快躲出去吧。”

刘扶风梦呓一般喃喃说道:“你说雪华是定过亲的?她未来的夫婿就是那个容安......我不走,我不能躲出去,我要守着雪华,她是小孩儿心性,哪能嫁人呢?万一嫁了人,她又不知道怎么和公婆小姑妯娌相处,也不懂得驭下,更不懂得讨夫君欢心......”

伯阳任由他絮叨着,心里也为二姐叹息,只希望姐夫能想出法子来,这时有小厮过来禀告说:“郡王,天青叔回来了,野味都已送到厨房。”

伯阳一笑问道:“他人呢?”

小厮笑嘻嘻说道:“天青叔极爱洁净,自然是回院子里沐浴去了。”

褚天青回到院子里,看旁边的院子开着门,奇怪问身旁跟着服侍的小厮:“怎么?大小姐和姑爷住这个院子?”

小厮说道:“不是的,是王爷的一位姑母,听说是昭苏国的太后。”

褚天青的手一抖,手里的马鞭掉在地上,小厮忙捡起来递给他,看他面色苍白目光呆滞,扶住他问道:“天青叔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请郎中来?”

褚天青摆摆手:“别多事,扶我回屋歇会儿就是。”

小厮扶着他往院子里走,旁边院子里传出一个人的说话声:“你叫小玲是吗?帮我去找逸郡王回来可好?”

说话声柔美中带着威严,这个屡屡出现在梦中的声音,让褚天青身形一僵,小玲已脚步轻快出了远门,脆生生喊道:“天青叔回来了?”

天青点点头,院子里已奔出一个人来,疑惑问小玲:“你刚刚叫天青叔?你们府里也有叫天青的人吗?”

小玲指指背对她们站着的褚天青,褚天青忙快步往院子里走,凤熙婉盯着他的背影,嘶声叫道:“天青哥,真的是你?”

褚天青没有回头,淡然说道:“夫人大概认错人了。”

凤熙婉几步跨到他面前,盯着他说道:“你不认我?你竟如此狠心......你的腿怎么了?脸上怎么会有疤痕?可是我哥哥害的?十八年前我亲手埋葬的是谁的尸体?”

天青躲避着她的目光:“夫人真的认错人了。”

凤熙婉摘下头上纱帽,一头银白的长发披泻而下,嘶声说道:“我在异邦对你日思夜想,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你还是狠心不认我吗?”

天青的手抚上她的白发,颤抖着叫了声熙婉,凤熙婉扑在他怀中放声痛哭......

55、晚宴各有心思...

霜华回到出嫁前的院子里进了闺房,屋里的摆设依然是旧时模样,只是床榻上新添了大红的被褥和鸳鸯枕,她也无暇看这些,本想梳洗一番,又赌气得想让凤林岐看见她红肿的双眼,打发走小丫鬟歪在卧榻上想着凤林岐刚刚俯□,咬牙切齿对她说的那番话,堂堂凤阳王气量如此狭小,真是高估他了......

更奇怪的是,他几句话就说得自己泪流成河,自己何曾被别人几句话左右过心情?玉佩的事瞒着他确实做的不对,可是他是凤林岐呀,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他不过是派几个人知会官府留意扶风的下落,玉佩在自己手中,扶风又不会拿出来惹事。再说了,将扶风引荐给天青叔又何错之有?

越想越觉得凤林岐不可理喻,可是想到他为了让自己安心,竟打造了一块假的,在自己面前也从未提起过此事,心里又有些甜,这才想起他刚刚说要回院子里歇息,怎么床上不见人影?

霜华跑到书房去看,趴在书案上睡得正香,睡梦中犹紧皱着眉头,霜华探手过去又缩了回来,既是还能睡着,就没气出好歹来,就由着他去睡,自己躺回床上,被褥轻轻软软的,扑鼻而来的是太阳底下晒过后才有的清香,霜华想到凤林岐睡得难受,起身想去叫他来床上睡,又想着他那个人一旦被招惹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叹着气抱着枕头想着心思,乱七八糟的思绪搅得越来越有精神,双眼瞪着床帐顶上的绣花,慢慢的天色昏暗下来。

门外小丫鬟声音清脆喊道:“晚宴时分快到了,姑爷小姐起来洗漱准备过去吧,今日桌子上一半的野味呢,有野兔山鸡蘑菇木耳。”

霜华坐起来觉得有些头晕脑胀,冲着门外喊道:“都进来吧。”

霜华洗漱过换了衣衫,是凤林岐喜爱的浅紫色,梳了简单的发髻,端着一盏纱灯到书房中,凤林岐正站在窗边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听见门响也不回头,霜华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站在门口看着凤林岐,看着罩在清冷的轮廓中的背影,心里微微一拧,硬着头皮小声说道:“林岐,晚宴要开始了,是专程为你设的。”

凤林岐懒懒说道:“我有些头疼,就不去了。”

霜华走到他身边,看他俊朗的脸上因刚刚趴着睡觉压了几道红印,月白衣衫上道道折痕,下巴上微微泛着青,冷淡中透出几分狼狈,霜华一阵心疼,不顾他的疏离伸出手扶上他的后背:“林岐,就去吧。”

凤林岐不着痕迹躲开她的手:“不去了。”

霜华的手僵在半空,有些生气:“林岐,我都认错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今日的晚宴你不去,父母弟妹家人难免猜疑我远嫁千里,和夫君不睦,你存心要他们担心要我难堪吗?”

凤林岐淡淡说道:“今日本王留在这里,已经是照顾众人颜面,否则就算皇帝惹了我,也照样一走了之。”

霜华冷冷说道:“好个凤阳王,因为一点小事没完没了,就是皇帝在岳父母面前尚矮三分,谁让他娶了人家女儿。”

霜华说完抬脚就往外走,凤林岐转身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又看她穿了浅紫色裙衫,她想要让他高兴的时候,总是会穿这个颜色,她的衣橱中一年四季的衣衫中都有浅紫,凤林岐紧绷的心中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霜华慢腾腾迈步往堂屋走,两个小丫鬟在前面提着灯笼,身后跟着几个,霜华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又不好停下来等,眼看走到堂屋回廊下,也不见身后有人跟来,只得说了声累了,坐在木沿上假意歇息,十月里的北阳郡已有些寒冷,霜华坐了会儿,就觉身上泛起凉意,打个冷颤心里也是一凉,他若想来,以他的身手早就来了,又何必用等?

好,她靠着廊下的木柱想着,柳扶风的事是我不对,我没有告诉你,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压根也没把这个当多大的事,你今日头一次陪我归宁,我的娘家人为我们设宴接风洗尘,款待远道而来的姑爷,你竟然不来,那我们两个谁的错更大些?凤林岐啊凤林岐,今夜你要是不来,再别想让我理你。

霜华心里一番咬牙切齿后,站起身笑着进了堂屋,北阳王和王妃端坐着,两房妾室也被允许坐在下首,少阳绕着桌子转着圈玩耍,王妃刚要问怎么不见林岐,霜华抢先问道:“怎么不见雪华和伯阳?我在屋里睡着了,来得晚了,怎么有人比我还晚些?”

王妃笑道:“雪华满身泥巴,和容嫣洗浴换衣去了。”

“什么?”,霜华急急问道:“南阳郡王兄妹两个住下来了?那怎么行?”

容安施施然进了门,和气笑道:“怎么?凤阳王妃不欢迎在下?”

霜华回身笑道:“自然欢迎,我是说没有好好收拾客房,怕怠慢了南阳郡王。”

容安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不见王爷?”

这时雪华和容嫣手挽着手,高高兴兴进来,霜华忙说道:“又来了两个,等林逸和姑母来了就开宴吧,我想让天青叔也入席,就怕他不肯坐。”

王爷奇怪道:“天青不是回来了吗?这野味都上了好几盘,怎么没见他人影,他本来说小霜回来,他要亲自下厨的。”

门口有人说道:“这不来了吗?”

随着笑声,林逸一手拉着褚天青,一手拉着姑母进来,二人都低着头忸怩不已,霜华一看真心笑出来,上前去拉住姑母的手,在她耳边低低说道:“看来姑母不虚此行。”

凤熙婉轻轻点点头,坐了客位,褚天青几番推辞才挨着北阳王两房妾室坐了下首,霜华轻声对父母亲说:“姑母的事,稍后再禀报父母亲。”

北阳王夫妇点点头,林逸坐在姑母身边,环顾着桌子旁边的人:“怎么不见哥哥?”

王妃笑道:“就是,我也想问呢,好几次都被打断了。”

霜华硬着头皮说:“他刚刚也睡着了,睡得比我还香,这会儿正沐浴呢,他那个人素喜洁净,又是头一次来,自然很慎重,估计快来了。”

容安笑看着霜华:“刚刚在后花园中,凤阳王可是气得不轻,他和那个雪华叫做岩哥哥的人,好像是旧识?”

霜华听他说到雪华,突然蹙眉道:“父亲,雪华尚待字闺中,怎么能和容安同坐一席,这要传出去还了得吗?”

王妃也说:“小霜一回来,我们都高兴得糊涂了,可不是吗?快来人,带二小姐回内室去。”

王爷摆摆手:“伯阳说的对,既然南阳郡王找上门来,我们总要面对,下午本想找小霜和凤阳王商量,说是在屋里睡着了,就找了伯阳来,今日全家人都在,一会儿人到齐了,先开宴,晚宴后我们和南阳郡王再行商量。”

霜华这才想起下午只顾和凤林岐闹别扭,早忘了容安的事,凤林岐怕是也忘了,或者记着也甩手不管,这时伯阳拿了窖藏的美酒进来,坐下说道:“就差我一个了吧,开宴吧?”

霜华快速扫过门口,笑道:“对了,刚刚林岐说是......”

她刚想说凤林岐说头疼,门外一阵风般进来一人,把容安挤在一旁坐下,霜华没有抬头,鼻翼传来他洗浴后的淡淡清香,心下一松笑道:“开宴吧。”

席间林逸和伯阳推杯换盏,雪华和容嫣嘀嘀咕咕说笑,其余人都各有心思,容安因刚刚听了北阳王的话,心思万分复杂,他一眼看到雪华,就陷在她的笑容里无法自拔,她是那般纯净无暇,与她在一起可忘却尘世烦恼,可他是未来的南阳王,他有自己的责任和谋划,雪华会不会成为他筹谋中的累赘和牵绊,他犹豫着,可是宴后他必须做出决定。

凤林岐看容安面色深沉,早忘了装出一派谦谦君子之风,不由调侃道:“怎么?这山珍野味不合南阳郡王胃口?怎么筷子都不动一下?”

容安硬扯了扯嘴角:“那凤阳王呢?下午气得风范全失,以为不来了,怎么又来了?”

凤林岐一扬眉:“皇帝在岳父母面前尚矮三分,谁让他娶了人家的女儿呢,对了,我该敬岳父母三杯才是。”

北阳王和王妃对视一眼,知道霜华和凤林岐大概在闹别扭,夫妇二人想的是,小霜自然能想出法子,再说了,小夫妻哪有不闹别扭的?如今摆在眼前的是雪华的亲事,若是南阳郡王执意要娶,雪华也要和姐姐一般远嫁千里,可是雪华,他们看着她,雪华因和容嫣说得高兴,咯咯笑出声来,笑容明亮欢快,他们不由心中一叹,多想把她永远护在父母家人的羽翼之下,那边容安看着雪华的笑容也是一叹,叹息声微不可闻,凤林岐还是听见了,微微笑着对容安说:“想不想喝一杯?”

容安摇摇头,听着雪华的笑声,心里痛苦挣扎着,突然朝凤林岐举杯笑道:“难得和凤兄相逢,来,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凤林岐一笑,这容狐狸还是狡诈,过会儿来个借酒装醉,好往后拖延,也好,本王今日心情不佳,懒得管北阳王府这些琐事,拖延就拖延吧,想着举起杯说:“好,不醉不归。”

56、容安与柳扶风...

众人早已散去,只留凤林岐和容安推杯换盏,两人本就酒量惊人,加上都有心事,身边滚落着数个空坛子,依然是毫无醉意,容安听到子夜更鼓已过,往桌上一趴假装醉倒,凤林岐心想,趴在桌上睡觉的滋味我下午领教过了,这次让容狐狸试试,摇摇晃晃站起身,口齿不清得吩咐伺候的小厮们:“南阳郡王烂醉如泥,你们都守着,拿条薄被来为他盖上。”

小厮们答应着,容安听见凤林岐跌跌撞撞走了,趴在桌上想着雪华美丽纯净的笑颜,心中似有一团迷雾,怎么也走不出,掂量来去竟难以取舍......

凤林岐回到院子里直接去了书房,进去就是一愣,书房中已挪来一张卧榻,上面放着整齐干净的被褥,值夜的小丫鬟端了水进来,他略略洗漱过就躺下,两手枕在脑后无奈而笑,今夜北阳王府怕是没有谁能睡着,他刚刚悄悄去了姑母的院子旁,姑母和褚天青隔着院门,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二人为避男女之嫌,让林逸陪着姑母,一个小丫鬟和小厮陪着褚天青,凤林岐不由摇头,历经苦难死里逃生才相见的有情人,竟然要避什么男女之嫌。

容安就不用说了,北阳王和北阳王妃怕是也难以入睡,还有一个人只怕也是彻夜无眠,那就是柳扶风,他对雪华倒是一片真心,只怕是要他的小命,他也肯给,他如果知道锦瑟依然在苦苦等着他,他会如何?

能香甜入梦的怕是只有雪华和容嫣吧,那么她呢?他想到霜华,晚宴时两人未说一句话,也没有看对方一眼,霜华只顾着和父母谈笑,凤林岐只顾和容安举着酒杯你来我往,她能睡着吗?凤林岐还真有些拿捏不准......

霜华躺下的时候也以为睡不着,没想到身子挨着床褥,什么都没顾上想,就沉沉睡去,一夜酣甜无梦,早上醒来时太阳已露了脸,阳光透进窗棂洒在屋中,霜华瞅着锦被上的光影发愣,都什么时辰了?随即又笑,离开半年多了,回来后一切依然那么熟悉贴心,睡得竟也无比的踏实舒服。这时门外传来雪华的说话声:“阿姐还没起吗?阿姐从不睡懒觉的?你们骗人,是不是阿姐又走了?又不回来了?”

霜华忙喊道:“阿姐起了,雪华进来吧。”

雪华高高兴兴跑进来,爬上她的床,掀开被子钻进去挨着她,抱着她的腰:“阿姐,昨夜我就想和阿姐睡,可是娘亲不让。”

霜华抚着她的长发:“今日一早,没有人找雪华玩儿吗?”

雪华摇摇头:“都在睡觉,早起用饭只有娘亲姨娘伯阳少阳,其他人都没来,刚刚我推开书房的门,姐夫也睡得正香。”

听雪华提到凤林岐,霜华才想起他来,怎么回了父母身边,就把他给忘在脑后?昨日晚宴他虽来了,却与容安言语随便,对父母亲不够恭敬,霜华有些气,回来就命人将卧榻挪到了书房,算了,由着他睡去,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让他扰了心情。心里如此想着,就果真把凤林岐撇在一旁,对雪华笑说:“那容嫣呢?总不会也在睡觉吧?”

雪华轻蹙着眉头:“我本来挺喜欢她的,可她总跟我抢逸哥哥,总不让我和逸哥哥玩儿。”

霜华笑问道:“那雪华喜欢容安吗?”

雪华摇摇头:“不喜欢他,捏泥巴怕脏了手,就跟画上的人似的。”

霜华奇怪道:“画上的人不好吗?画上的人长得多好看。”

雪华摇摇头:“不是说他好看,他就跟画上的人一般,总是那样笑着,不知道生气,也不会哭,不知道高兴,也不会大笑。”

霜华想着容安总是一副谦和的样子,他大概不会想到他在孩子眼中是那么假惺惺,霜华笑起来,拉着妹妹的手下了床,略略洗漱过,小丫鬟端着托盘进来,将清粥小菜薄饼放在桌上,都是霜华最爱吃的,霜华津津有味吃着,雪华静静坐着陪着她。

霜华一时高兴多吃了些,刚放下筷子,就觉肠胃里一阵翻滚,捂着嘴跑到门口一阵干呕,凤林岐在书房中刚刚醒来,就听到门外小丫鬟连声问小姐怎么了,要不要请郎中过来,忙到门口一看,霜华坐在廊下,双眼中含着泪红着脸轻喘着,凤林岐过去轻抚着她的肩头,喝斥几个小丫鬟:“还不去倒些清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