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尴尬地道“现下外面帮忙的族人已经走了大半……”

蒙嘉淡淡地道“还有小半呢?”

丫鬟道“还在做事,没掺和这些。”

蒙嘉就问“睿大奶奶和劼四爷还在?”

“还在。都在埋头做事。”

蒙嘉就道“走了就走了,让大管事来。”

大管事很快赶来,满嘴大燎泡,哭丧着脸道“两个小祖宗,这丧事还没办完,人就得罪了一大半……”

蒙嘉打断他的话“咱们府里的人扛得起来么?”

大管事道“能啊,完全没问题。”

蒙嘉冷道“扛起来,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其余的事,不用管。”

大管事看向蒙老夫人,蒙老夫人道“以后都听三三的,他爹和我已经把这个家交给他了。”

大管事深施一礼,告辞而去。

只一会儿功夫,蒙相府的管事就接手了被蒙氏族人丢下的差事,料理得清清爽爽。

那些族人尽等着蒙嘉下小去请他们回来理事呢,待到听了消息,全都懵了,想要再回去,却是没脸了。

就这样,第一批不坏善意的蒙氏族人被顺理成章地分割出去。

林谧心中得意,觉着自己摸准了蒙嘉的脉,必须趁此机会展现自己的才能魄力。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更加狠辣不留情,留下来的蒙氏族人又被她赶走了一群。

没有几天,蒙嘉和林谧就出了名。

慕云晗是听吴二夫人提起的“都说蒙嘉的疯病又犯了,六亲不认,气走了许多帮忙的族亲。

林谧也是,从前只是傲慢,爱从你这里挑事,现下可不得了,见人就要咬一口。

我听他们族里的女眷背里骂她,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口子都是疯狗。

他们族里有些人家已是放话出来,不和他们来往了呢。

这蒙家啊,将来还不知会怎样呢,好些人说一定会败在蒙嘉手里。”

吴晨曦道“我看说这些话的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吧,家里肯定没什么出息人。

他们从前沾了蒙相多少光,不但不思报答,现下逮着机会就说人家坏话,全是别人对不起他们。

肯定是打了龌龊主意,断绝往来,正好不把从前占的便宜吐出来。”

吴二夫人仔细一想,笑道“别说还真是,有出息的那几家人,比如蒙五将军家,就没说过一句不好听的话,还是照常往来着。”

慕云晗微微一笑,知道顾凤麟说的那些是真的。

蒙嘉清醒得很,他完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想想自己之前为他担忧,为此让顾凤麟难过,实在是很没有必要。

“我还听说蒙氏那些族人啊,想把族产和蒙相府的私产析开,也不知打些什么坏主意。”

吴二夫人是京中有名的包打听,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嘴碎爱传闲话。

慕云晗奇怪道“怎么,他们家之前难道私产和族产是混在一起的?”

吴二夫人露出得意的表情“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年蒙相多威风啊,背靠大树好乘凉,报一声他的大名,谁敢征税?”

第2364章 美事

“蒙相又是爱护族人的性子,不爱贪占便宜,是以蒙氏好些人都把自家的田亩投在他名下,以此避税。

家中子弟没有功名的,没有一家逃过,家中子弟有功名,官职却又不够大的,也把多余的投过去。

你知道,他家人丁太过单薄,他又忙,蒙老夫人病弱年老,没人打理这些琐事,都是让族中近支子弟来办。

这些人都有私心,欺上瞒下,只要族人稍许讨个情面,送点好处,便能达成所愿。

所以到现在,他名下的土地上万倾,大小铺子若干,却不都是他的。

税赋新政,蒙氏那些族人损失最大,他们才是最最恨你们的。

蒙家在京城经营多年,蒙半朝可不是浪得虚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有他们的人。

神官大人固然睿智聪明,可也抵不过他们人多啊,你们千万小心了。”

吴二夫人这个人,不熟的时候只觉得她十分小家子气,让人不想搭理。

现在熟了,便又发现她也有她的优点。

比如经过上次的事,她是彻底把慕云晗当成了自己人。

所以说话并不转弯抹角,直来直去,一心只想多为慕云晗提供些有用的信息,就怕神官宫吃亏。

慕云晗微笑着谢了,问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吴老夫人:“我给喜梅和孩子准备了一些东西,你们什么时候派人去,帮我一起带过去可好?”

之前陈喜梅早产生下一个儿子,险些母子殒命。

吴彦庄很是自责,认为是象山那边的条件太差才造成这个后果。

但他几次向皇帝提请回京,又一再被拒,吴老夫人很是郁闷。

幸亏陈喜梅和那孩子养过来了,但到底是伤了根本,需要长时间将养,吴家时常往那边送东西。

慕云晗也经常让他家帮忙带东西过去——送的都是京中年轻女子最爱的玩意,以及她精心挑选的珍贵药物。

吴老夫人心中感激,说道:“就在这几天,你回去就让人把东西送过来,总是给你添麻烦,怪不好意思的。”

慕云晗笑着摇头:“您和我说这些就外道了。”

吴晨曦靠过来道:“就是,咱们两家那是过命的交情。”

吴老夫人怜惜地摸摸她的额发,说道:“说起蒙家,我前些日子去吊唁,见着蒙老夫人,试探了一下,她的心态倒是比较平和,没显出有多恨你们。

不过老二媳妇说得对,蒙氏能走到今天,靠的绝不是侥幸,你们一定要小心。”

与吴家女眷交谈过后没多久,蒙相便下了葬。

礼部给他定的谥号为文思,学勤好问,思而能改,算是美谥。

丧事刚办完,蒙家半数族人便联手向蒙嘉发难,要求还回当初挂在蒙相名下的那些产业田亩。

为了防止蒙嘉不认账,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威逼利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能打点联合的都联合上了。

然而蒙嘉根本没有二话,直接将早就拟好的册子扔到地上:“自己认领。”

众人不敢相信这么轻松就解决了问题,欣喜若狂的同时又生出些别的龌龊想法。

第2365章 傻儿子

那就是趁机谋夺一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毕竟蒙嘉是出了名的纨绔,这些琐事根本不闻不问。

蒙相又自来不管这些琐事,只要睿大奶奶和蒙劼不说,谁知道哪些是蒙相府的,哪些是族人的?

而睿大奶奶和蒙劼这里,也是不怕他们开口泄底的。

其一是,一次性得罪这么多的族人,除了蒙嘉这种混不吝的性子,没几个人敢。

其二是,早年他们掌家,手里哪能没有几桩龌龊事?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这会儿再来做好人充正义,未免太过好笑。

因此这些族人全都肆无忌惮地开了口。

这个说还差他一个铺子,那个说还差他几百亩地。

七嘴八舌,一时间闹闹嚷嚷,宛若菜市场。

蒙嘉也不多言,往四周环顾一圈,发现睿大奶奶和蒙劼都不在场,便道:“我家的事,想来睿大嫂和劼四哥最清楚,把他二人请来,诸位没有意见吧?”

那些族人暗自好笑,纷纷道:“对,他们最清楚,请他们来。”

可谁想,派出去的管事去了许久才回来,无可奈何地道:“睿大奶奶前些日子累着了,生病呢。劼四爷惹着了他们家老太爷,被罚跪,来不着。”

蒙嘉有些失望:“这样啊。”

想搞事的族人纷纷逼迫他:“总不能因为他们不来,就要把咱们的财产占了吧?”

“这不行啊,当年相爷在世之时何等大公无私,光明磊落,这个美名不能断在小十你这里。”

甚至有人嚷嚷道:“人家为什么不来,心里没点数吗?这不就是怕说了真话得罪你,挨打挨骂吗?”

蒙相府的管事们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只要蒙嘉一声令下,立刻大打出手。

蒙嘉却是不急不躁,转而问族长:“您怎么看这事儿?”

族长似是而非地说了一些族人要团结,遇事要冷静,最好是仔细查证讲道理,别动不动就动手伤感情之类的话。

蒙嘉就道:“过来登记一下,都差什么,我稍后亲自上门去问睿大嫂和劼四哥,该是你们的就还你们。”

于是那些族人蜂拥而上,厚着脸皮说出了自己的非分之想。

后面的人看前面的人并未被蒙嘉暴打辱骂,便也想着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凑热闹一样地开了口。

蒙嘉静静地听着,唇角甚至含着淡淡的笑意。

有蒙相的门生和有正义感的族人出来呵斥这些人,他反倒劝人家:“没事,正好趁这个机会理清楚,从前都是一堆烂帐。”

他都不气,其他人又怎么好替他说话?于是这事儿乱麻麻地结束了。

京城里有了两种传言,一是蒙嘉是个不通庶务的傻子,果然蒙相府要被他败光。

二是蒙嘉磨刀霍霍,准备大动干戈收拾这些恶毒没良心的族人。

蒙相家的傻儿子俨然成了新政之外最热门的话题,慕云晗每次出门,都能从别人口里听到几句有关蒙嘉的事。

又过了两天,顾凤麟从外头回来,说道:“蒙嘉今天把他那些族人全部告了。”

第2366章 不复存在

“罪名是什么?”

慕云晗对于这个结果一点不意外。

她一直觉得,这才是蒙嘉会做的事情。

顾凤麟笑道:“诈骗勒索,不仁不义,欺负孤儿寡母。”

证据就是那些族人自己登记的那本册子。

至于证人,慕云晗问道:“现在最难过的应该就是睿大奶奶和蒙劼吧?”

这两家人当初为了争夺蒙相府的管家权,很是斗过几场。

睿大奶奶被劼四奶奶赶走,固然是中了计策,但确实也是手脚不干净并且被抓住了。

蒙劼之所以会被顾凤麟投入监牢作为和蒙相斗法的筹码,那也是因为他做了不干净的事情。

就连蒙老夫人也曾亲口与她说过:“水至清则无鱼,要仰仗他们做事,就得漏点好处出去。”

可见蒙老夫人心里是很有数的,那么一个聪明的老人家,怎么可能不留一点后手?

慕云晗觉着,这案子的大致走势应该是睿大奶奶和蒙劼站出来做证人,指证那些被告都是坏东西。

如此,蒙嘉既能保住家产也能趁机将这些坏透了的族人赶出去,从此不相往来。

却没想到,局势并不是这样发展的。

蒙嘉根本没有找这两个人做人证,而是另外列举了各种有力的证明。

而这两个人,一直装病装有事,始终没有主动站出来。

慕云晗便知道,蒙嘉要赶出去的人中,其实还包括了睿大奶奶和蒙劼。

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尽量多地和蒙家割裂开。

这场官司毫无意外地是蒙嘉赢了。

毕竟蒙相虽然不在了,他的门生故旧还在朝中为官呢。

不是每个人都没良心不记情的,这些人恨透了这种臭不要脸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且皇帝的态度很明白,不但不想动蒙嘉,还想让蒙嘉过得好一点。

于是京兆府不但趁着机会把这些人的家产查了个底朝天,让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偷税漏税,还狠狠打了一顿板子,叫他们屁股开花,脸面丢尽。

于是这些人回去之后,越想越生气,就联合起来想把蒙嘉这一支赶出去,不和他们做一家了。

站在蒙嘉这边的族人又怎能答应,蒙五爷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写了一封信回来,严厉斥责了这些族人,压着不许。

可那些吃了大亏的族人坚决不干,双方吵得四分五裂,简直成了京中的笑话。

这个时候蒙嘉又进了一次宫,恳请皇帝主持,许他分宗另过。

不知他与皇帝说了什么,皇帝不但允了,还亲笔写了一个匾额给他,许他在新的祠堂里挂起来。

皇帝都许了,其他人也不能说什么。

蒙嘉挑了个日子,正式与蒙氏一族分宗决裂,成了两支。

睿大奶奶和蒙劼将账簿钥匙交回去,可以说得上是灰头土脸地离开。

据闻,他们多少都填了些财物回去,也不敢说任何委屈。

毕竟,打官司辨分明之时他们都选择了委屈蒙嘉,仅存的情分都是自己折腾光的。

等到秋税征收结束,风光许久的蒙半朝终于不复存在。

第2367章 怎能这样开人家的玩笑

这一年的秋税收入是往年税收的八倍,加之夏税,赵国这一年就收了以往十四年的税收。

国库里有了银子和粮食,皇帝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底气。

若不是军队防备的强弱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他甚至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战胜齐国,或者说,变得和齐国一样强大。

他仍然表现得很信任顾凤麟,但凡顾凤麟提出来的意见,哪怕遭到朝臣们的反对,他也会尽力支持。

然而这只是表象。

这一年的冬天,蒙五将军以百折不挠的精神固守住防线,同时他自己也深受重伤,濒临死亡。

消息封锁得很好,齐国不知蒙五将军重伤将死,终于有了议和的意思。

消息传回澜京,包括改革派在内的很多人都表示支持议和。

他们很害怕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会被齐国人长驱直入,一举亡国。

皇帝亦是心动,千金难得,一将难求。

赵国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出类拔萃的将才帅才,蒙五将军将死,谁还能守住国门呢?

从前国库里没有钱,没有希望也就罢了,该打就打。

现在他看到了希望,就想死死抓住这一点希望,再不愿意松手。

于是他也想议和。

但在这之前,顾凤麟的意见是很关键的因素。

而顾凤麟在这整件事中,从始至终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而是一直保持沉默,这就显得很不同寻常。

皇帝左思右想,决意举办一个小小的立冬宴,请慕云晗和顾凤麟夫妇入宫小酌并协调感情。

总的说来,这一年的气候如同顾凤麟早前预料的那样,风调雨顺,该冷的时候冷,该热的时候热,该下雨下雪,它也就下了。

立冬这一天下的是小雨,有些寒冷。

根据安排,慕云晗和顾凤麟在宫门处分开,他去拜见皇帝,她去拜见太后,然后汇合吃饭。

慕云晗已经很久不曾入宫,宫人对待她还是一样的亲近关切。

沈太后身边围满了人,邹皇后和皇长子,身怀六甲的柔嫔,以及皇帝新封的两个美人。

甚至还有怀昌公主和怀兴公主。

怀兴公主是前两天才被接回皇宫的,在此之前,她一直在庙宇里带发修行为先帝祈福。

苦难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如今的怀兴公主已经不是从前的跋扈模样,她低着头坐在怀昌公主身边,乖巧得像一只无辜的小鸟。

慕云晗微笑着行礼,沈太后很是热情地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为何总也不来?”

慕云晗笑道:“无非就是忙,家里的事多。”

她看了一眼怀昌公主,故意恶心道:“毕竟明年春天怀昌公主殿下就要下嫁,府里有很多东西没准备好,大家都很着急,臣妇年轻,只有多跑腿多打杂了。”

怀昌公主还是出了那件事之后第一次见到慕云晗,心中不是不恨,而是无可奈何。

可她偏偏就有那样的厚脸皮,听慕云晗说完之后,居然娇羞一笑:“慕姐姐讨厌,怎么能这样开人家的玩笑。”

第2368章 没有原谅我吗?

怀昌公主这话一出,殿内顿时一阵沉默。

在场的人都知道怀昌公主那点事,之前她被关了很久,一直不许放出来。

这次还是因为快到婚期,又逢节下,到底不能太伤皇家颜面,沈太后才想着让她露露脸。

都以为她至少会不好意思什么的,没想到她不但没事儿一样,还能和慕云晗开玩笑。

一般说来,像这样的人,不是狠人就是傻子。

明显,怀昌公主是前者。

沈太后若有所思,怀兴则是不露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些。

慕云晗微微一笑,没有接怀昌的话,而是夸赞沈太后:“一段时间不见,太后娘娘一点没变,气色还是一样的好。”

沈太后摸摸脸,微笑:“心宽而已,不该自己管的事就别瞎操心,就会显年轻。”

这话听上去意有所指,慕云晗不太明白是针对谁。

不过瞧着沈家对她的态度,应当不是针对她,是以笑道:“谨遵娘娘教诲。”

皇长子靠在邹皇后怀里吃糕,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慕云晗看,只要见她看过来,就冲她扯着嘴笑。

孩子的天真是最柔软最不可伤害的,慕云晗友好地冲他一笑,赞道:“听闻殿下已经会说很多话了?”

男孩子普遍要比女孩子发育迟缓一些,说话懂事走路都会慢一点,但皇长子表现得很好,不但比同龄男孩子先行一步,女孩子中也算是早的。

邹皇后怜爱地擦去皇长子唇角的糕点碎屑,笑道:“是啊,这孩子话多,听闻陛下小时很安静,我也不是爱多话的性子,也不知他是像了谁。”

沈太后抱过皇长子,笑道:“随我,我小时候话就很多。”

皇长子拿着手里的糕往沈太后嘴里塞,沈太后不吃,他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往慕云晗嘴边递,奶声奶气地道:“义母吃。”

慕云晗微微一顿。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很少见到皇长子,皇长子居然准确无误地叫她义母,显然是有人特意教的。

是邹皇后?还是沈太后?或者又是谁?

思索之间,沾着孩子口水的糕已经到了嘴边。

皇长子眼巴巴地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里满是希冀。

慕云晗作势吃了两口,笑着摸摸孩子的脸:“真好吃,殿下自己吃。”

皇长子很认真地看了她一回,伸手又要她抱。

慕云晗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邹皇后已然道:“安国夫人还是没有原谅我吗?”

竟然是不顾作为皇后的尊严和脸面,直接将此事揭了出来。

沈太后没理邹皇后,却是直接将皇长子放到了慕云晗怀里,笑道:“这孩子是真的与你投缘。”

所以疼爱这孩子,不是邹皇后的意思,而是她和皇帝的意思。

慕云晗就不再推辞,接住了皇长子。

皇长子很安静乖巧,被她抱过去之后就一直靠在她怀里静静地吃东西,并不会大呼小叫或是扭来扭去。

邹皇后也没有做出任何不高兴的样子,反倒是柔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第2369章 母与女

怀昌公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笑一声:“慕姐姐总是能让人一见如故,真是了不起。”

沈太后蹙着眉头朝怀昌公主看过去。

怀昌公主一脸天真灿然:“当初我初次见到慕姐姐,便觉得她是个好人。皇后娘娘见到慕姐姐,便把身家性命托付。太后娘娘见到慕姐姐,亦是觉得她忠厚可靠……”

这话听着并不像是什么好话。

她觉得慕云晗是好人,然后她倒了霉。

皇后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慕云晗,现在还在倒霉中。

所以,沈太后的将来十分堪忧。

人人都知道不是好话,然而并不能抓住怀昌任何错处。

慕云晗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此话差矣,这话应该反过来说。”

邹皇后笑着接上去道:“如何说?”

“当初臣妇初次见到公主殿下,便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

初次见到陛下和皇后娘娘,臣妇和外子便已向他们托付了身家性命。

见到太后娘娘,更是方知世间有如此和蔼可亲、睿智长远之人。”

慕云晗说着,站起身来,顺手将皇长子递给乳母,虔诚地给沈太后和邹皇后行了个礼。

差不多的一段话,正着说和反着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不是她们信错了慕云晗,而是慕云晗信错了人。

针对邹皇后那话,她特意提到了皇帝,就不会显得针对皇后。

至于将来和沈太后会如何,那要看沈太后本人。

沈太后道:“你看你,都说坐着说话了,说着说着又起来行礼,快坐下。”

慕云晗笑着坐下,环顾四周:“怎么不见周太嫔?”

沈太后奇道:“咦,真是,怎么不见她来?”

宫人毕恭毕敬地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周太嫔早起有些不大舒服。”

沈太后皱了眉头:“她这身子也真是……罢了,怀昌回去伺候你母妃吧,明年春天就要出嫁,很该陪伴她一下。”

怀昌公主盯了慕云晗一眼,这女人的手段越发高明了,想赶自己走,轻飘飘一句话就达成所愿。

慕云晗理都没理怀昌公主。

忽听宫人道:“周太嫔来了。”

接着就见周太嫔扶着一个宫人走进来,抱歉地道:“太后娘娘恕罪,嫔妾来迟了。”

沈太后虽然讨厌怀昌丢了皇室的脸,对与世无争的周太嫔却是没有什么恶感,和气地道:“既是身子不爽利,就将养着好了,怎么又顶风冒雨地赶过来?”

周太嫔感激地道:“只是一点小毛病而已,这会儿已经好了,许久未给娘娘请安,过意不去。”

沈太后道:“给太嫔在避风的地方安个软座儿。”

怀昌公主趁机上前扶住周太嫔,眼角瞟向慕云晗,表示想要赶她走可没那么容易。

周太嫔却是不露痕迹地避开她的手,脚跟一个旋转,由着宫人扶了过去。

怀昌公主看着空了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狰狞,很快又敛了神色,追上去紧紧抓住周太嫔的胳膊,挨着坐下,软语撒娇。

慕云晗看着那两张长得完全不同的脸,若有所思。

第2370章 手臂上的青痕

众人叙了一会儿话,沈太后见怀昌没有再作妖,也就没再当着周太嫔的面下她脸面,吩咐宫人:“去前头看看,是否要开宴了?”

宫人才出去没多久又折了回来:“金总管使人过来禀告娘娘,陛下还在和神官大人处理国事,宴席还要等些时候。”

于是众人接着聊天说话,有两个人最为安静,一个是才刚回来的怀兴公主,一个则是周太嫔。

几杯茶下肚,周太嫔站起身来说是要去更衣。

怀昌说道:“女儿伺候母妃。”

周太嫔摇摇头,怀昌也就算了。

慕云晗看在眼里,等到周太嫔出去,也找了个借口跟了上去。

更衣的地方设在后耳房中,分里外两间,里头一间方便,外头一间备了清水和熏香。

慕云晗慢悠悠地洗着手,不时看一眼窗外。

里间衣服窸窸窣窣响起,接着周太嫔和贴身宫人走了出来。

慕云晗微笑回头:“太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