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因为她看见李邺的眼神,十分诚恳甚至带着一点儿不容拒绝的坚持。面对李邺这样的眼神,她忽然就心软了,就动摇了,就没办法说出决绝的话来。

罢了,反正都这样了,自己还有什么可坚持的?陶君兰有些自暴自弃的想。脸都丢完了,也不用再考虑什么脸面和自尊了。再说了,李邺总不会害她。

陶君兰自己都没发觉,其实她对李邺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的。

不过,想到青枣,她还是出声道:“我的侍女还等着,她——”

李邺的手轻轻一握,只简短的写下两个字:“放心。”

陶君兰见了,便是知道青枣肯定会被安排妥当,当下自然更放下心来,垂下头去等着李邺的安排。

一路静谧无言,陶君兰虽然觉得有些压抑,却是全然不想说一句话。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儿多,脑子里始终是有点儿乱糟糟的,连思绪都是混乱的,根本就没有平日里的冷静和淡然。

李邺也没有说话的意思,神色却是一片肃穆,和平日里也是截然不同。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一个问题:该如何安置陶君兰?今天的事情,着实是将他吓到了,他甚至在想,若是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么陶君兰今后会如何?那瘪三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甚至,他忍不住的有些迁怒陶君兰。她怎么就敢孤身一人去了?她怎么就敢这么冒险?

更甚至,他有一种想要处罚某人的冲动。

不过李邺的这些想法,陶君兰自然是半点不知情的。若是她能知晓这个,只怕会惊得整个人都傻住:李邺怎么会这样?

在李邺的示意下,马车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反正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许久,陶君兰都坐得有些倦了。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下,李邺率先下了车,然后站在马车边上朝着陶君兰伸出一只手来。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不好意思伸出手去,可李邺却是丝毫没有收回手的意思,甚至就那么一直站在那儿。

陶君兰咬牙和李邺僵持了一回,最后还是执拗不过他,悻悻的伸出手去。

当陶君兰主动伸出手来时候,李邺灿然一笑,然后轻轻的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紧紧的,带着一种再也不肯放开的不舍。

陶君兰被李邺这样灿烂的笑容弄得有些失神,只觉得他这样的笑容,竟是比太阳更灿烂,更让人觉得明亮刺目,更让人觉得温暖安心。不过,这样感觉很快就因为旁边站着的周意而变成了不好意思。

当觉察到了周意就在旁边看着的时候,陶君兰觉得自己的脸上一下子似乎都要烧起来。而头更是忙低下去,再也抬不起来了。等到下了马车后,更是忍不住的一下子将手从李邺那儿抽出来。缩在袖子里藏起来。

李邺有些遗憾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不过倒是也没再做出什么别的让陶君兰更不自在的动作;

。反而淡淡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意——

周意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心下有些懊恼:刚才就该悄无声息的藏起来,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的。

陶君兰一路跟着李邺进了这个陌生的院子。心里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还真怕李邺将她带进端王府。

李邺轻车熟路的进了屋子,然后拍了拍手。

一个嬷嬷悄无声息的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面上带着三分肃穆的行礼:“王爷。”竟是一眼也没看向陶君兰,似乎根本就没看见李邺旁边多站了一个人似的。

陶君兰却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嬷嬷。不得不说,这样的下人,一看就是懂规矩的。只做该做的,而且懂得自己的本分。不对主子的事情好奇,不多嘴,不多看。

李邺指了指桌上的茶杯,然后挥手示意那嬷嬷退下。

李邺示意陶君兰坐下。陶君兰坐下了,却仍是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李邺的脸。

李邺也坐下了,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陶君兰便是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结果就撞进了李邺一双亮晶晶的,带着笑意的眸子里。

李邺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就这么含笑的看着。陶君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李邺根本就不是有事要说或是要吩咐,而是在作弄她。

这个念头,让陶君兰有点羞恼,又觉得有些惊奇:李邺竟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一向觉得,李邺这样温润如玉谪仙一般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结果……

陶君兰正古怪的胡思乱想时,方才退出去的嬷嬷却是已经端茶上来了。

看着碧莹莹的茶水,陶君兰忽然觉得有些渴了,忍不住端起茶杯来,接连喝了几口。可是喝完一杯茶之后,却依旧是觉得口干舌燥,甚至觉得隐隐的有些燥热起来。

当着李邺的面,陶君兰自然是将这些细微不适隐藏住了。

此时李邺也终于是轻咳一声。陶君兰望过去,却见李邺伸出手来。

陶君兰下意识的将手放了过去,掌心向上。李邺握住,然后用另一只手写到:“以后,你住在此处。”

陶君兰一怔,仰头反问:“住在这里?”

李邺点了点头,目光温和,手中不停:“此处安全。”

陶君兰反应了一下,随后忽然心中一顿,一个念头浮了上来:李邺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然,这安全两个字,是从哪里来的?

“你知道了?”陶君兰轻声问,“青姑姑是不是告诉你了。”

李邺点了点头。

陶君兰有些懵了。她没想到,李邺竟然连这个事情都知道了;

。当下声音里都带着微微的轻颤,甚至牙齿都有点儿碰撞:“什么都说了?包括我和孔玉辉的关系?”

李邺的眸子暗了暗,却仍是点点头。顿了顿又写道:“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此事。”

李邺的手指划过掌心的时候所带来的酥麻感,让陶君兰忍不住想握紧手。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如此做了。结果,却是将李邺的手指给握住了。

李邺微微一顿,疑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陶君兰的脸颊绯红,像是染了厚厚的胭脂,几乎都快要滴下血色来。可偏偏一双眸子却是亮莹莹的,蒙着一层雾气,像是清晨朦胧的薄雾。

被李邺一看,陶君兰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闪避开去,同时手也松开了,更是缩回去藏进了袖子里。同时,脸上更是绯红滚烫了。

似乎觉得有些不安,陶君兰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可这么一动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只觉得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让她身上软绵绵的提不上来劲。同时,双腿之间更是……

陶君兰羞耻的并紧了双腿。可是那种感觉却更是强烈了,甚至有一种让人崩溃的湿意。

“王爷。”陶君兰越来越不安,勉强镇定的开口唤了一声。

李邺闻声与她对视,眼底的光芒有些复杂。

陶君兰低声嗫嚅:“我有些累了,王爷若是无事的话,是不是——”

这是在赶人?李邺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过在看到陶君兰脸上匪夷所思的红晕之后,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担心的抬手按在了陶君兰的额上。结果触手一片滚烫。

李邺惊了一跳,而陶君兰也是浑身一震。就在方才李邺的手贴上来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额上一片凉悠悠的,让满身都是滚烫灼热感的她只觉得舒服,甚至忍不住的想要舒服的呻吟一声。

李邺皱眉拍了拍手掌。

不多时周意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请医。”李邺言简意赅的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这两个字。

周意应了一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也吓了一跳:陶君兰的脸已经酡红一片,眼神都有些迷蒙了。看上去有点像是喝醉了,又有点儿像是突然发高热了。

当下周意便是不敢再有任何的耽搁,忙飞也是似的出去套车请大夫去了。只是心头却又迷惑:明明之前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了?是受了风寒还是怎么的?

周意出去后,李邺又看了一眼陶君兰,见陶君兰已经有些迷蒙,犹豫了一下,便是握住陶君兰的手腕,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李邺是打算将陶君兰送入内室去休息。

可是谁知道,陶君兰似乎没有力气,站起来后竟是一下子就歪倒了过来,整个人都扑进了他的怀里。

李邺顿时就僵住了,脑子里一下就空白了。;

第一卷 第110章 犹豫

面对陶君兰的“投怀送抱”,李邺除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外,手上却是下意识的将陶君兰抱住了。等到回过神来之后,虽然理智告诉他是应该松开的,可是犹豫了一下之后,他不仅没松开,反而咬咬牙干脆的一弯身子将陶君兰打横抱了起来。

陶君兰被这么一抱,倒是有些回过神来,忙挣扎起来,“放我下来……”

陶君兰这么扭动着,李邺不得不更抱紧了一点将她固定好了,不然她只怕就掉下去了——此时此刻,他哪里还能松手?瞧方才她那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怎么敢松手?这种情况下,扶着和抱着,其实已经没了多大的区别,不是吗?既然如此,那干脆就这么抱进去,还要来得快一点。

李邺咬牙不去理会陶君兰的挣扎和嘤咛一样的声音,径直进了内室。

陶君兰此时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灼热,只勉强而短暂的做出了挣扎之后,身子便是软了下来。身上的难受,让她忍不住的轻哼出声:“难受——”而她灼热的鼻息就这么喷在了李邺的脖颈处。

李邺忍不住颤了颤,手又扣紧了几分。不过更快的,他又加快了脚步。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李邺将陶君兰直接放在了床上。然后赶忙就往后退去——这样的陶君兰,对他来说就是无以伦比的诱惑。若不是定力强悍,只怕他刚才就忍不住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来了。

此时此刻,即便是没问过大夫,李邺也知道陶君兰到底怎么了。

这样的判定,让李邺的面色沉了沉,眸子里更是一片凌厉暗沉。陶君兰这样的情况,到底是谁造成的,他同样也猜到了。正是因为猜到了,才会更加的恼怒不已——若是他今日去迟了,没将陶君兰带走,那么现在会是个什么情景?

那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李邺此时只觉得恨不得能见见血才好,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平复他心中的狂暴!甚至,他已经忍不住的在想,该如何对付那个该死的人。

李邺觉得手腕突然一紧。低头一看,顿时一愣。

是陶君兰将他拉住了。而陶君兰正看着他。眸子里明亮而湿漉,像是大雨洗过的星子般。

“别走。”陶君兰近乎哀求一样的出声,看上去楚楚可怜:“我害怕。”

李邺深吸一口气,胡乱抓住陶君兰滚烫的手指,然后重新塞进了被子里;

。自己却是不敢靠得太近,勉强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了,有些焦虑担忧的看着陶君兰。

“今天,你是不是都听见了?”陶君兰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一点的头绪和冷静理智。不过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此时有点儿不对劲,只是她哪里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当是病了而已。为了分散自己身上那种羞耻的难受感,她开始不住的找话题,甚至也不需要李邺回答,自己就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那种人?你是不是特别失望?你是不是很生气?我不是那样的!不是的!”陶君兰摇着头,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似乎是怕李邺误会,她急切的解释:“我并没有勾引谁,我没有,你相信我!”

唯恐李邺不相信,陶君兰忍不住的伸手再一次抓住了李邺的胳膊。

李邺想再将陶君兰的手弄开塞进被子里,可是这一次陶君兰抓得太紧,以至于他根本不敢用力,唯恐掰伤了她的手指。可若是往后退,陶君兰肯定会被他从床上拖得掉下来,一时之间李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胡乱的点头,甚至因为不敢去看陶君兰的脸。

要知道,此时陶君兰满脸晕红,眉梢眼角都带着一种春意,再加上那种眼神……李邺怕自己一看就会被心中的旖念控制住。

然而陶君兰却是误会了,李邺避头不看的样子,只让她觉得李邺是敷衍,当下越发着急了,半个身子都支起来了,剧烈和大幅度的动作,顿时就让衣襟微微的散开了一些,露出脖颈处的一片雪白来。口里更是急切辩解道:“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你相信我!我不是的!我只是去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勾引谁!”

此时,满脑子都是糊涂的陶君兰,根本就已经记不得李邺是不能说话,不能给出她答复的事情了。她心心念念的,满脑子急切想要的,是李邺的回答。

李邺怕陶君兰掉下来,只得伸手保住了陶君兰。结果,这么一转头,就看见了陶君兰敞开的衣襟和雪白的锁骨。顿时觉得小腹一热——竟是有了感觉。一时之间,李邺说不出的尴尬和羞愧:他这算是趁人之危了。

强忍着旖念将陶君兰在此放倒在床上,李邺便是打算先出去再说——此时陶君兰已经没了理智可言了,再呆下去,只怕就会做出什么错事儿来。

可是李邺却是忘记了,陶君兰还紧紧的抓着他呢。

李邺这么一转身,陶君兰竟是干脆用胳膊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背上。

“你是很恨我?是不是觉得我自私又无情?”陶君兰喃喃的说着,眼泪一直都未曾间断过:“对不起,对不起。我并不想这样的!我只是害怕!你是皇子,可我是什么?我顶着罪臣之女的名声,连个普通宫女都不如,凭什么能站在你身边?你会有王妃,会有身份尊贵的侧妃侍妾,到时候我算什么?如果我不罪臣之女多好?别人就不会嘲笑我,不会觉得我是想利用你……我还怕你即便今日在意我,喜欢我,可是等到以后有了许许多多女人之后,就渐渐的忘记我。我受不了!我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难过!”

陶君兰低低的哭着,哽咽着,破碎而又混乱的述说着,丝毫不知道她这是将平日里隐藏的话都说了。没办法,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混乱了。

而她这番话,给李邺带来的震撼,却是巨大无比的。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道心疼多一点,还是恼怒多一点,又或者是窃喜多一点;

陶君兰胡乱的说着,最后哭着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恨我?我说了那么多让你难受的话——”

感觉着陶君兰在自己身上磨蹭,再加上陶君兰的那些话,李邺顿是犹如中了魔障一般,情不自禁的便是转过身去。而当看着陶君兰那双哭红的双眼时,他更是脑子里轰然一响,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和陶君兰唇齿交缠了。

陶君兰的此刻也是嫣红的,像是熟透的樱桃,迫不及待的等待人拆摘品尝一般,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李邺一向极好的自制力,此时已经完全崩溃瓦解了。

唇齿交缠之下,陶君兰渐渐止了哭泣。而身体里更像是被李邺点燃了一蓬火焰,且越烧越是旺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一般。

陶君兰忍不住的呻吟了一声。

李邺本来已经意乱情迷,听见这声呻吟却是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顿时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再这么下去,他就真的趁人之危了。陶君兰现在,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样的认知,让李邺顿时生出一股挫败来。看了一眼已经迷蒙的陶君兰,他苦笑一声,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抽身而退。

“别走。”陶君兰意识到李邺的想法,一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重新缠了上来:“我热,帮我——”

李邺不敢用力挣扎,怕伤了陶君兰,可若是再不走——他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况且,陶君兰更是他心仪的女子,对他的诱惑力自然更是不言而喻。

陶君兰却是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怕李邺离开,她越来越用力的抱紧了李邺,更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开始磨蹭李邺。

就如同李邺猜测的一般,此时的陶君兰,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理智,彻底迷失了。

李邺有些无奈。

而就在此时,李邺听见外头院子里说话的声音,是周意带着大夫过来了,正在将大夫往这边带过来。

李邺心里清楚,见了自己和陶君兰现在这副样子,只怕陶君兰就是不想嫁给他也是不可能了。做了这么亲密的接触后,陶君兰哪里还有嫁给别人的可能?若换成之前没听过陶君兰这番话,他或许还会怕陶君兰性子刚烈不肯。可是现在,他心里明白陶君兰其实并不是真的对他一点情意都没有的。

见了,生米煮成熟饭,即便陶君兰有顾虑,却也只能嫁了。可若是没有这一层原因,他想要让陶君兰松口,只怕还有千难和万难。李邺忍不住犹豫了。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陶君兰却像是为了故意折磨他一般,竟是慢慢的攀上来,用嫣红的唇亲了上来,并且低声道:“李邺,别走,帮我。”

李邺只觉得这句话像是一只巨锤,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是彻底将他的犹豫击碎了。他,动心了。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就这么生米煮成熟饭吧,有了这样的事情,陶君兰就是他的了,再也逃不走了。;

第一卷 第111章 说话

李邺觉得自己是遇到了这辈子最难抉择的局面了。

一面,是礼教规矩,是他自己的良知。而另一面,是他心仪的女子。更让他煎熬的是,此时陶君兰几乎是在主动投怀送抱了。这样的诱惑下,他想冷静都不行。

短暂犹豫之后,在陶君兰白玉般的手指解开他的腰带之前,李邺伸手一把握住了陶君兰的手,竟是张口挣扎的吐出两个字:“不可。”

这一声“不可”,嘶哑无比,像是十分艰难的摩擦声带发出的一般。谁也没想到,李邺竟然是能说话的。倘若此时陶君兰神志清醒,只怕会惊得当场愣住。可惜的是,即便李邺突然说话,也是没能让已经迷失了的陶君兰有所反应。所以,最终李邺只能伸手在陶君兰后颈窝子上一劈,登时就让陶君兰昏厥了过去。

李邺匆忙的将陶君兰的衣衫整理好,便是坐在极远的角落里。刚一坐下,果然门就被敲响了,李邺抹了抹额上的一层薄汗,迅速的将门拉开了。

门外果然站着周意和一名大夫摸样的人。

大夫很快就替陶君兰诊了脉,随后一脸惊疑的看了一眼李邺和周意。那意思,分明是有些怀疑的味道。

李邺看了周意一眼。

周意低声道:“这是我妹妹,她出去与人喝茶,回来就是这幅样子了。”顿了顿,又指着李邺道:“这是我妹妹的未婚夫,已经订过婚了。我怕我妹妹出了什么事儿,就让他过来帮忙了。”

这明显就是托词,大夫垂下眼睛想了想,到底是没敢说自己不相信,加上的确陶君兰衣衫整齐,并不像是被人如何过的样子,所以大夫也就没多问,只实话说出自己的诊断:“这位姑娘喝了不该喝的东西,那东西一般是烟花之地用来帮助男女**的。服用后,会让人神魂迷糊,春心萌动。极为厉害。幸而服用不多,似乎发作得也不算厉害。时间也不会持续太久,不需服药,只要个把时辰自己也就慢慢恢复了。若是实在是担心,就熬两幅清凉败火的汤药服用。”

顿了顿,大夫又提了个建议:“若是知道在何处中了招,不妨去高官。这种药物,除了青楼之外,是不允许在别处使用的。”

周意看了一眼李邺阴沉的面色,忙将大夫送走了,末了又给了塞过去十两银子:“今儿这事还请大夫不要说出去,毕竟名声要紧。我妹妹虽然定了亲,可是——”

大夫理解的点头,“自然,自然。”心中却是明白:怕是不会报官了。也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女方也只能默默的将苦楚吞咽了,哪里还敢声张?更别说告官了。不过,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给用了这么霸道邪恶的东西。

再回到屋里的时候,李邺已经让那嬷嬷在里头守着陶君兰,而他自己则是坐在客厅里阴沉着脸色不知在想什么。

周意轻轻的走过去垂手站了,轻声道:“好在今儿去得及时;

。”

“哼。”李邺冷哼一声,竟是忽然出声了:“孔家好大的胆子。”嘶哑的声音里,那股子震怒和凌厉怎么也是掩不住。

周意对李邺开口说话这件事情,倒是一副习以为常毫不惊讶的态度,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当下只斟酌了一下后,便是低声建议:“不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李邺沉吟片刻,忽然一笑:“既是青楼的东西,那就好好查查,是哪个相好给他的。孔家公子若是纳个青楼女子做妾,想必一定很精彩。”

周意顺着李邺的话想到了那副情形,不由得也是笑了,低声附和:“那孔大人肯定会很激动。”这个激动,自然不是高兴的。到时候,孔家想必一定会很精彩。

“还有那个无口德的女子——”李邺缓缓言道,沙哑的声音里竟是带了一丝冷酷的笑意:“也该好好体会体会什么才叫狐狸精。”

周意顿时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忍着笑应了;“想来青楼女子个个口舌都厉害,勾人功夫也是一流的。”不过心头却是叹了一口气:今儿,显然主子是真的气极了。不然也不会说这么多的话,更不会做出这幅神态了。

好在李邺从来都是个自律而克制的人,在喝完一盅茶之后,他的情绪也是基本上都平复下来了。脸上更不见了那种冷酷阴沉,恢复了素日里的温润浅淡。

无声的把玩了一会儿杯子后,李邺忽然又道:“踏入院子后的事情,就不必再对任何人提起了。就是她那儿也不必。”这个她,却是指的是陶君兰了。

周意闻言,恭敬的应了。同时心中又多少有些感叹,又替陶君兰觉得惋惜。若是当初陶君兰没出宫——那才不辜负了这份心呢。

之后,李邺倒是一直没再开口说话了。

再没多久,青枣也被带了过来。手里挽着包袱,是从客栈带过来的细软。神情微微有些局促不安,拘谨得很。

周意直接让青枣进去伺候陶君兰了。

陶君兰昏迷不醒的样子以及酡红的脸色,倒是又将青枣吓了一大跳。周意含糊的解释了一句:“是突然发热了。”

青枣不疑有他,加上年纪小也根本没往别的方面去想,就这么相信了。

等到陶君兰醒来的时候,李邺却是已经离开了。

陶君兰是记得李邺将她带来的,所以倒是问了一句。在听说李邺走了之后,便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邺了。走了也好,至少让她不至于太过尴尬。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虽然这种心态有点儿像是乌龟心态了,可是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勇敢无畏的人不是吗?能拖过一天,是一天吧。再说了,兴许时间长了,这事儿也就淡了,不至于那么尴尬了。

原本就在这所宅子里的嬷嬷姓丁,陶君兰和青枣就都叫了一声“丁嬷嬷”。

丁嬷嬷也有四十多岁了,据说是嫁了人没多久后丈夫就走了,她也没再改嫁,就一直孤身一人生活着,后来给人做过教养嬷嬷,再后来年纪大了,就只能给人看守宅子了;

当然,丁嬷嬷倒不是真的老。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身健体壮。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的,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已经将青枣训得服服帖帖的。

青枣私底下敬畏的和陶君兰议论丁嬷嬷:“看着就好威严的样子。而且举止间都是一副大家做派的样子——”

陶君兰被这句“大家做派”给逗得笑起来,忍不住拍了青枣一下,轻声斥道:“你懂什么?还大家做派!不过,丁嬷嬷是个懂规矩的,你跟着她多学学,将来总有用处的。”

青枣捂着头叹气:“丁嬷嬷也说我不懂规矩。”

的确如此,这几天丁嬷嬷已经开始着手纠正青枣的规矩了。陶君兰看着,倒是觉得颇有些当初她刚进宫受训时候的样子。当然,丁嬷嬷也的确是有一套,教给青枣的也都是好的。所以陶君兰这才没有干涉和阻拦,反而十分支持。

丁嬷嬷和青姑姑倒是有些类似——都是颇让人敬佩的。

陶君兰也曾问过丁嬷嬷关于李邺的事情——不过丁嬷嬷什么都没说,一问就不开口,倒是让陶君兰有点无可奈何。

陶君兰以为李邺既是将她安置在此处,肯定会再过来一趟的,结果这一等就等了整整的一个月。直到了夏天到来,李邺才又突然上门来了。

当时陶君兰正坐在树荫下绣花,冷不丁的一抬头,就看见李邺站在不远处的合欢花树下,静静的看着她。她当时便是怔住,许久才回过神来,不自然的起身行礼,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最终只含糊的问了一句:“你来了?”

结果她一开口后却是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更是觉得无比的……尴尬。这样的语气,未免也太过自然太过随意了,就好像李邺来这里,在她看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李邺微微一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后便是朝着她走过来。

陶君兰微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去,不敢和李邺对视。虽然李邺的态度丝毫不曾有所改变,似乎根本就从来没有发生过尴尬的事情一般。可是她就是觉得不自在,觉得尴尬,觉得不好意思去看李邺的眼睛。

一时相顾无言,李邺索性侧身去看她的绣花架子,见上面绣着鱼戏莲叶的图样,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之前她还给他做过一个莲蓬香囊,顿时禁不住的便是又笑了。

见李邺轻笑出声,陶君兰更是觉得不自在了。

丁嬷嬷的出现可以说是解救了陶君兰于水火之中,而直至此时,她也才想起了自己改做的事情来,当下忙道:“进去喝杯茶吧。今儿我做了玫瑰银耳羹,你尝尝看味道和之前的有没有什么变化。这东西,最适合这个时候喝了。”

李邺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点头应下。

而陶君兰,则是忽然就觉得不那么别扭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让她想起了在宫中的那会儿,所以不知不觉的,那份熟稔和自然便是回来了。;

第一卷 第112章 想起

喝过了茶,也尝了玫瑰银耳羹,又用了几块点心后,李邺便是又看向了陶君兰。或许是知道在掌心写字交流会让陶君兰不自在,所以,这次李邺是蘸着茶水在桌上写的:“这儿可满意?”

陶君兰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李邺,李邺一脸自然。最终她也感激一笑:“说起来,多谢你将此处借给我住。”

“无妨。”李邺看向陶君兰,眉头微蹙,飞快写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因写得急了,所以字迹显得有些潦草。不过也正是因为,才更显示出了写字时候李邺的情绪是不算平和的。

陶君兰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李邺的这句话。最终只轻轻一笑,干脆什么都不说。

气氛又有些沉默尴尬起来。

李邺也似乎有些不知道该继续聊什么,无意识的屈起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那天,也多谢你了。”陶君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抬起头来,冲着李邺轻声道:“若不是你,只怕我现在……是青姑姑告诉你的吧?”

她想起来了?李邺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最终微微一笑,轻声应了一声:“嗯。”不过却是又忍不住的偷偷打量陶君兰的面色,想看看陶君兰是否有异样。毕竟那日的情况……

李邺是下意识的觉得,陶君兰应该是不记得药性发作后的事情的。所以,他觉得大约陶君兰说的事情,只是他去聚宾楼将人带走的事情。

但是陶君兰的下一句话,却是让李邺猛然一惊,因为陶君兰竟然言道:“我那天,好像是听见你说话了。你是不是——”会说话?不过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便是咽了下去。因为李邺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邺的神色,是惊讶莫名的。

不过很快李邺便是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唇齿轻动:“是,我会说话。”声音虽然暗哑低沉,不算好听,可是却足让人莫名震撼。

即便是心中早有猜测,可是真正听见李邺说话之后,陶君兰的脸上还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一丝惊愕之色。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李邺再度开口,语气歉然:“对不起。”

陶君兰下意识的摇摇头。怎么会觉得生气呢?她只是觉得惊喜罢了。是的,惊喜。果然,上天是公平的,李邺这样的好的人,又怎么会有那样遗憾的缺陷呢?还好,还好,原来只是隐瞒住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