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只一下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当下有些自嘲,不过很快却是得体一笑:“多谢太后体谅。”这事虽然明显是太后不愿意她也去了拂逆刘氏面子让人看着不好,也是为了端王府着想。可她也没法子不去在意。而她心里哪怕不同意,不高兴,可是却依旧只能挤出笑容来,甚至还要诚恳的谢恩。

挤出笑容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自己都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心中自嘲的冷笑,冷漠的看着另一个让她的脸上神色看起来诚恳又明亮。

因万寿节是有歌舞等表演的,所以时间也不短。陶君兰估摸着太后一会儿去了之后,没有两个时辰怕是不会回来。拴儿让太后带着,她倒是也不担心。她就是觉得有些失落。当然这份失落肯定不是因为她没能去参加这样盛大的场面。而是……

其实她这么讨厌刘氏,未必就没有因为羡慕和嫉妒的意思。毕竟,刘氏再怎么样,可刘氏始终都有王妃的待遇。可她再努力,也被一顶侧妃的帽子压得死死的。她羡慕刘氏,羡慕刘氏能堂皇正大的摆出端王妃的架子。

因为羡慕,所以嫉妒。因为嫉妒,所以讨厌。这就是女人的小心思,陶君兰嘲弄的想:怕是没有哪个女人会例外吧?

当着太后的面儿,陶君兰自然不敢也不能露出任何不满情绪。所以,等到太后走后,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都被抽光了,做出来的假笑一下子就从面上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陶芯兰挨着自己的姐姐坐下,笑着用手肘捅了捅她:“姐姐怎么了这是?要我说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的,人那么多,去了还得随时注意仪态,这不能那不能的。多拘束啊。你说是不是?哪里比得上咱们这样自自在在的说话?”

陶君兰被陶芯兰这话逗得微微一笑,随后却是又点点头承认了:“的确是很拘束。也没什么意思。”

“那姐姐就别在意了。”陶芯兰靠上来,语气笑嘻嘻的,让人听了心情都会变好。

陶君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根本不是在意不能去参加这样的庆典。她在意的是,她这个侧妃的身份。在意的是她所向往的那些东西。她甚至为此而觉得失落。如果,她是李邺的妻子就好了。

这个念头,不知道在心中出现了多少回。她甚至已经厌倦了这种被强压着,不得不隐忍退缩的日子。;

第一卷 第239章 帮你

这些话她自然是不可能同陶芯兰说的。所以她话题一转说起了陶静平:“最近你哥哥很用功,先生也说只怕考个举人是没问题的。”毕竟自幼就一直学的这些,又被严格的父亲亲自教导,陶静平的底子是很好的。若不是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情,只怕陶静平如今已经走上仕途了。就算不是位居高位,也至少开始历练了。

陶芯兰听了自然高兴,道:“等哥哥考上举人,再做了官。以后咱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也是有依靠的人了。”

“嗯。”陶君兰被陶芯兰这幅欢喜的样子感染,也是不禁灿烂一笑,对未来有了几分憧憬;“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那什么时候替父亲平反?”陶芯兰很快却是又抛出一个陶君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来。陶君兰噎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事儿。最后长叹一声,言道:“当初朝廷定罪,也是证据确凿才定罪的。虽说根本就是诬陷,可是若咱们没有绝对的证据,只怕也不可能轻易翻案。若是冒失了,只怕会弄巧成拙。如今静平要入仕,这事儿最好还是先别提。不然,只怕也有影响;

。”

陶芯兰面上难掩失望,末了道:“姐夫也没办法吗?”

陶君兰讶然的看了一眼陶芯兰,随后摇头苦笑:“他是人,不是神。况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来帮我查多年前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我希望是能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做。”

陶家的事情,应由陶家人去做。而不是处处指望外人。

陶芯兰面上有些懵懂,似有些不解:“可当初姐姐委身端王,不是为了……”

陶君兰一怔:“你怎么会这样想?是听谁说什么了?”心里没来由的,忽然竟是觉得有些慌乱和愤怒。仿佛自己被侮辱了一般。

陶芯兰看陶君兰这神色,顿时也是怔住,随后又有些心虚;“我自己猜的。不然……姐姐怎么会嫁给端王?端王他……”

陶君兰忽然恼怒不已,一句话顿时冲口而出:“为什么我自己该做的事情,要去依靠别人?端王纵然是不能说话,可在我心里,他也是我的丈夫,是比任何人都更好,更强的存在!这话以后我不想再听见!”

陶芯兰鲜少见陶君兰有这样发火的时候——一则是陶君兰素来对弟弟妹妹都包容宽爱,二则是她性子本也温和。可是一旦陶君兰这样发火了,就说明这件事情的确是很严重了。

陶芯兰忙小声的道歉,有些愧疚;“姐姐,我错了。”

陶君兰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不过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最终只能讪讪的沉默了。

陶芯兰只以为她生气了,倒是心虚得很,忙又讨好道:“对了,拴儿似乎又长大了一圈。我瞧着衣裳怕是都小了,回头我给做个肚兜穿吧?”

陶君兰顿时来了笑意,戏谑的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故意用狐疑的语气问她:“你确定你做完之后,拴儿还能穿得上?他现在长得这么快——”

陶芯兰顿时涨红了脸,气鼓鼓的不理会自己的大姐了。

正说笑着,外头一个小宫女却是在门外禀告了一声:“芯兰姐,有个人想见你,说有事儿求您。叫绿柳,您见是不见?”

陶君兰和陶芯兰都是微微一顿,互相看了一眼后,陶君兰便是缓缓的点了一个头。

陶芯兰便是扬声道;“啊?还有这事儿?那就让她进来吧。”作为太后身边的红人,如今也有不少人求事儿求到她跟前的。所以,倒是也不必担心人起疑心。

绿柳很快就进来了。果然穿了一身宫女的衣裳,看上去和一般小宫女并没有什么差别。

见了陶君兰,绿柳便是笑了一声:“我在庆典上没瞧见你,就知道你肯定在太后宫里。”

这么说,是来找她的了。陶君兰心里了然,却也疑惑:“你找我做什么?”

绿柳微微一笑,“不记得你刚成了端王侧妃时候我说的话了?我寻你,还是为了那件事情。”

陶君兰于是就想起来了当时绿柳的那些话,也想起了绿柳说的那药,心里微微有些抗拒,面上的神色就有点儿淡淡的了:“我也已经说了,这事儿却是你找错人了;

。我是真做不到的。”

“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难道就不想感激我?”绿柳忽然灿烂的笑了,眼睛微微眯起,眼角上扬像是一只充满算计的狐狸。同时,她还很自信。

陶君兰很纳闷绿柳哪里来的自信。而且,她也并不记得绿柳帮过自己什么,所以当下干脆沉默不做声当做回答。若不是顾念着当初的情分,她倒是真的不想再理会绿柳了。

绿柳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随后却是又不在意的重新灿烂起来,并且给出了一个提示:“最后,我将那药给了一个人,一个你认识的人。你的敌人。你说,难道不算帮你?”

陶君兰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绿柳说的是谁,当下面色一变,声音也沉了下去:“原来是你!原来如此!”

绿柳说的那个人,很明显就是端王妃刘氏。若结合了这个可能,刘氏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只凭着那样下三滥的药物留住了李邺一个晚上就有了孩子。而也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刘氏会胎像不稳,为什么会早产,为什么那孩子会有那么重的胎毒。

陶君兰斜睨着绿柳,只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人了。末了她冷冷一笑:“是吗?你帮了我?我怎么不知道?”

绿柳嗤笑了一笑,面上满是不屑:“你不知道么?我没帮你?你敢说,我做的这事儿,就对你一点好处没有?若不是想着你,我又何必将药给她呢?你看,她如今可不是已经没有能力和你再争斗了?”

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容更冷:“可我并没有请你帮我。而且,你这样算是帮我什么了?”若不是这件事情,她又如何会和刘氏闹到这一步?本来她只觉得是天意,却没想到一切都是人为。而且,这会子这个人还打出了帮她的幌子。

真的是为了帮她么?陶君兰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所以压根就不相信。

“绿柳,要我提醒你当初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么?你若真为了我好,又如何不知这药的危害?可你还是蛊惑我使用。为什么呢?”陶君兰一勾唇角,下巴微微扬起,半点不示弱;“你这会子,还能说你是为了我好?”

绿柳微微挑眉,唇角弧度不变;“我给你用,自然是改良后的方子。可我给那人的,是之前的方子。改良后的方子,虽然也有副作用,可是绝不会有这么大危害。你要相信我。”

绿柳的神色看起来很是诚恳。

陶君兰却是并不相信,深吸一口气摇头拒绝:“不管怎么样,我们之间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合作的。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需要去冒险。”

绿柳又嗤笑了一声,哂然一笑面带讥讽:“过得很好?陶君兰,你骗谁呢?你总是这样一幅安然恬淡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呢?陶君兰,我们是一类人!你真的想一辈子被人压在底下?真想一直这么名不正言不顺下去?就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很舒服?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渴望?”

不得不说,绿柳这番话真的很有煽动性。陶君兰承认,她已经动心了。;

第一卷 第240章 姜玉莲

绿柳这番话,可谓是让陶君兰不可遏制的生出了**来。

可是动心是一回事儿,实际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陶君兰最终还是微微摇头,肃穆的拒绝了绿柳:“如果我想要,我自会努力,却不是依靠别人的力量。况且,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就算再想要,也不能从别人手里抢过来。”

说完这番话,她是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这股欲念并不仅仅是今天才有的,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罢了。而今天,她发现了,并且明白了自己的欲念。与此同时,她也想通了——她并不是什么圣贤之人,她有想要的,她也有阴暗的想法。她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某些东西,去争取自己想要的。这无可厚非。但是,有一些东西却是必须遵守的。也唯有如此,她才能问心无愧,才能够坦然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绿柳怔住,随后冷笑一声,很是不屑:“你怎么还是这么傻?不争不抢,你又凭什么得到你想要的?难道,天上会掉下来馅饼不成?”

“道不同,不相为谋。”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我至少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去陷害无辜的人。”人与她为恶,她自是也以恶报之。可人与她为善,她也以善报之。至于那些无辜的人,她更不会以恶待之。

“无辜?”绿柳“哈哈”大笑,看住了陶君兰像是看着什么可笑的事情;“这个世界上,谁又是无辜的人了?刘氏无辜吗?她哪里无辜?她就没害过人?陶君兰,你可真会自欺欺人。”

陶君兰神色不变,淡淡回道:“这是我和刘氏的事情。”

绿柳见状,心知肚明今儿陶君兰必不会松口了。当下也不再多费唇舌,只道:“在宫里生存,谁也别想一尘不染。你很快就会明白,今儿你说的这些话,不过是妄想罢了。希望到时候,你能想起我来。”

说完这话,绿柳便是亲身就走。末了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却是又回过头来,看着陶君兰意味深长的一笑,说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等你被迫做出痛苦抉择的时候,你想必也就愿意做那个能将一切握在手心里,让别人选择的人了。”

陶芯兰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绿柳,又看了看陶君兰:“姐姐,你说她到底想做什么?”

陶君兰轻叹一声;“我又不是她,我如何会知晓呢?”

这事儿随后谁也没再提起。陶芯兰觉得,绿柳就像是一块阴霾,一旦提起来,连气氛都瞬间有些不大明媚了。所以,她选择了另外一件事情:“姐姐,还有几个月姜玉莲就要离宫去端王府了。”

陶芯兰不提,她倒是还已经忘记了,陶君兰想起这一茬,心里也有些烦乱,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陶芯兰咬咬唇,压低声音提醒;“姐姐千万小心姜玉莲这个人。”

陶君兰微微挑眉,“姜玉莲怎么了?”以陶芯兰的个性来说,若是没什么依据,只怕是根本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可让陶君兰意外的是,陶芯兰竟是摇了摇头:“她看上去很好,可是我心里总觉得她怪怪的。总觉得她不像是看上去的那样。”

虽然觉得有些无稽,可是陶君兰还是点点头没驳了陶芯兰的这一番好意:“我知道了。”

事实上,很快陶君兰就领会到了姜玉莲的让人心里怎么个不舒服法。

因身上带着孝,所以姜玉莲也没陪着太后过去。用饭的时候,姜玉莲便是出来怯生生的对着陶君兰道:“姐姐,芯兰妹妹,不知我能否与你们一同用饭?”

陶芯兰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不过陶君兰却是不好拒绝的,当下只能压下不情愿浅笑礼貌的应了。

姜玉莲顿时露出欢喜的神色来,那副样子让人看着……怎么说呢?陶君兰没来由的就觉得噎了一下。心里怪怪的。

姜玉莲小心翼翼的挨着陶君兰坐了下来,随后便是殷勤的替陶君兰布菜。说是有些奉承讨好也不为过了——那副样子,倒不像是个千金小姐,而是个体贴周到的丫头了。

陶君兰有点儿不适应姜玉莲的热情,只觉得尴尬,最后终于是忍不住:“你自己吃罢,不必替我布菜。”这话的意思也本只是为了两个人都好,不过没想到姜玉莲却是瞬间就露出了受伤委屈的神色来,怯怯道:“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陶君兰愕然的看着姜玉莲,不知道该以什么反应应对:这委屈是从何而来的?难道就因为她不让姜玉莲布菜?这……

不过愣住的只有陶君兰。陶芯兰倒是习以为常了。陶芯兰甚至轻笑了一声,“哎哟,这是怎么了?我姐姐不过是体恤你,你怎么倒是委屈起来了?”

姜玉莲忙收敛了委屈之色,细声细气的道歉:“是我的不是。”然而那副样子,看上去却更让人觉得她很委屈了。这好好的,道歉做什么?

陶君兰忽然有点儿明白陶芯兰说那话的意思了。面对这样的姜玉莲,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了,而且心中古怪的感受,更是一直都没散去过。这样的姜玉莲,倒是颇有点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

一想到几个月后姜玉莲就要去端王府了,从此你见面的机会多了,她就有一种微妙之感。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陶君兰再没去看姜玉莲一眼,眼观鼻鼻观心,严格的遵守了食不言这个用餐之仪。陶芯兰也是一样的态度。

于是姜玉莲不管是委屈也好,还是讨好小心也好,都没人瞧见。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姜玉莲倒是消停了下来。

好不容易用完了饭,陶君兰心想姜玉莲应该是可以避开了。可谁知道姜玉莲却是期期艾艾的凑了上来,红了脸低声道:“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告诉我,端王爷喜欢什么图案?我做了一条腰带,不知道绣什么好;

。就怕王爷不喜欢……”

陶君兰心里有些怪异。她看得很清楚,姜玉莲这幅含羞带怯双眸闪闪的样子明显就是对李邺十分爱慕。

姜玉莲想必对李邺的感情十分深厚了。以前虽然静灵对李邺也是用情至深,可是却从来没有这样在她面前表现过,更没有来问过她什么。姜玉莲这样的做派,真的让她心里十分怪异——甚至于有那么点儿厌恶和不痛快。

陶君兰很想就这么直接不理会姜玉莲。可是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她最终还是只能叹一口气,敷衍道:“王爷并不挑剔,只要别用太艳的色彩就行了。”

可姜玉莲显然没有看出陶君兰的不耐烦,反而腼腆又怯怯的继续要求道:“那陶姐姐能不能帮我选一选?我怕做出来王爷不喜欢……这是我第一次给王爷做东西——”

陶君兰这此时是真不耐烦了,当下便是含蓄笑道:“这是你的一片心意,你更该自己选了。想必这样的话,王爷会更喜欢的。”

姜玉莲看着陶君兰,面上渐渐的涨红了,最后低下头去,嗫嚅般的应了一声后,便是匆匆告辞了。

陶君兰和陶芯兰这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耐烦。

这一天,因为姜玉莲的这么一番动作,陶君兰的心情始终没能再回转过来。所幸的是太后没多久就回来了,陶君兰便是专心的带着拴儿,倒是没人再来打扰麻烦她。就是姜玉莲也没再见着人影。

晚宴的时候,陶君兰仍旧是没能去,原因还是那个。不过这次她却是等到拴儿出去露了个面之后,她便是率先回了端王府了。

回了端王府,将拴儿让周奶娘抱下去安置,她也去洗了妆容又将钗环都卸下,末了歪在贵妃榻上,简直已经是一动不想动了。这一天虽是没做什么事儿,可是她却是依旧觉得疲惫。这股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来自于心里。

丁嬷嬷见陶君兰心里不痛快,便是给红螺打了个眼色。

红螺便是亲自坐在矮脚凳上拿了美人锤给陶君兰捶腿,一面捶一面擦眼观色小心试探:“今儿宫里想必很热闹罢?”

红螺一开口,陶君兰就已经是知道了她的目的,当下便道:“我养养神,这会子不大想说话。”

于是谁也就没再开口。陶君兰闭上眼睛,本意是想要静一静,可是没想到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她渐渐的倒是真给睡着了。等到一觉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毯子。

再转头看了看,她就看见李邺正在灯下看书。灯光昏黄,替李邺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更衬托得他越发的面馆如玉,眉眼明朗温和。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李邺的神色十分专注。而他专注的样子,却是更加的吸引人的目光。

陶君兰痴痴的看着,连手撑着身体麻了都没感觉到。起初她只觉得傲然:这样的夺目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可是后来,她却是渐渐的涌出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悲凉和心酸来。;

第一卷 第241章 别扭

陶君兰看着李邺,心里渐渐的涌出了一股不可遏制的心酸和悲凉。这个吸引人注意,让人神往爱慕的男子,却始终都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那么多的女子都被他吸引,前赴后继,不可阻挡。

现在他对她这般好,那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等到她人老珠黄,等到她发鬓斑白,也依旧如此么?那个时候,年轻美貌的女子轻易就能将她比下去,到时候,他的目光会不会从她身上挪开?

是啊,她又有什么好的呢?陶君兰几乎不可遏制的自卑起来。同时也十分恐慌。这样的恐慌甚至让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掌,想要去抓住什么。可是却又能抓住什么呢?除了手掌之下的毯子,她什么也没抓住。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句诗不知道怎么就从心里冒了出来。然后她禁不住苦笑了一下——如今的李邺还只是个王爷已经如此,那以后他若是再进一步呢?

那个时候,只怕会有更多的女子蜂拥而来吧?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是刘氏那般不识货的。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在他身边,又是什么样一个存在?会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淡淡的酸涩涌上心头,她心里酸酸的,情绪也低落下去。不过片刻之后,她又重新振作起来,勉强一笑:不管怎么样,今时今日,他眼里有她,那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女子……她又何必管那么多呢?

“都这个时辰了,王爷怎么不叫醒我?”陶君兰轻轻出声,同时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思。

李邺回过头来,温和一笑:“你睡得香,叫醒你做什么?饿不饿?我让人备了宵夜。吃一点?”

陶君兰的确是连晚饭都不曾用,这个时候已经饿了。当下应了,她便是扬声叫了人将宵夜端上来。

宵夜是两碗热气腾腾小馄饨。馄饨的馅儿都是不同的,每一个味道都不一样,汤是熬够了火的鸡汤,味道十分鲜美。配上一点笋片和青菜,看上也十分开胃。

陶君兰和李邺都是胃口大开,李邺吃完了甚至还添了一点儿。

酒足饭饱之后,陶君兰便是让人打水来服侍李邺和自己洗漱。这儿时辰了,以往早就睡下了。

躺在床上,李邺低声言道;“今年皇后的娘家给皇上准备的寿礼是一盒金丹。据说服用之后,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使人精神十足。”

陶君兰微一沉吟,便是道:“皇上是不是很高兴?”这样好的功效,在怕自己老去的皇帝眼里,肯定是好东西了。

“嗯。”李邺点点头,神色不明:“父皇十分高兴,赏了百两黄金。又夸赞了国舅的小儿子。瞧着那意思,只怕是要收在御前侍卫里头了。”

御前侍卫这个编制,主要的任务就是随时在皇帝身边守护。又因为随时都在皇帝跟前呆着的缘故,所以从来又是十分容易升值的地方。但凡是一些世家子弟,只要能进了御前侍卫队,那么不出两年肯定就能升值了;

。所以,这一个小小的侍卫队,别看作用有限,职位也不高,可从来都是最让人眼红的。

陶君兰明白李邺特特说了这么一句的意思。皇后的侄儿进了御前侍卫队,若不出意外肯定也十分容易升职。就算一时半会没什么机会。可也架不住在皇帝跟前露面的机会多啊——万一得了皇帝的信任,那么以后少不得是要替康王在皇帝跟前说好话的。

陶君兰斟酌了一番,后道:“有没有机会阻止此事,或者干脆制造个机会,让皇后的侄儿升职?”

李邺讶异于陶君兰和自己思路的一致,末了道:“除此之外,我还打算培养一个人去御前侍卫队里供职。”

陶君兰想了想,很快倒是也明白了李邺的意思:这个获取皇帝信任的法子他们自然也是能用的。而且一旦成功的话,这事儿倒是真的是顶好的事情——甚至以后倒是都不必再担心别人在皇帝跟前说什么了。因为别人能说,他们这边也能说。

可问题也来了——这个人选却是十分微妙的。至少,要一眼看不出来和端王府有瓜葛的。最好,还不是什么大家族的人。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很快就升值出了御前侍卫队,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爷有了合适的人选?”陶君兰轻声问。

李邺摇摇头。若有合适的人选,他早就做了。御前侍卫这样的存在,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担任的。其实说白了,真要保卫皇帝安全,其实也靠的不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侍卫队。这样一个存在,根本就是为了给那些世家子弟一个历练的地方罢了。也方便皇帝能够就近了解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然后培养出来罢了。

所以,侍卫队里的人,都不会是什么没有背景的人。可有背景的人,和他关系不错的,却是又太明显了。

“王爷想没想过,干脆从舅舅那边选一个——这些年两边府上也没什么来往。再有太后那边的掩饰。倒是也注意不到咱们这边来了。”陶君兰轻声建议——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为合适的人了。

李邺想了一想,也没立刻决定,只道:“我再考虑考虑。”

陶君兰便是没再继续说下去。末了却是问起姜玉莲来:“姜时年怎么会只有这一个女儿呢?”一般来说,除非极其年轻的,不然怎么也不会只生养一个女儿的。就算正房夫人不能生养,那也还有别的妾侍。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李邺讶然的看了一眼陶君兰,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当下摇摇头:“其实应该还有个外室生了儿子的,不过后头不知道什么缘故,最终也没认祖归宗。不过,姜时年倒是最这个儿子还是念念不忘的,曾经求过我,除了姜玉莲之外,还想让我帮他找到儿子,继承家业。”

“哦?”陶君兰挑了挑眉,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应该不是一个很平凡的故事。不过这个李邺应该也不清楚,便是没再问。其实刚才她是想问姜玉莲的情况的,只是话到了最后,到底没有问,而是转到了这个问题上。

“对了,姜玉莲给你做了条腰带。问我你喜欢什么花色图案,我说不知道。”陶君兰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明明再三按捺让自己别去想这个事儿,可是这会子却还是蓦然一下子说了出来。说出口之后,她还有些心虚,便是又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一下李邺的神色。;

第一卷 第242章 提议

事实上,李邺的神色除了微微有些发愣之外,并无任何不妥的表现。直到最后,他也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是再无多余的话。

这个话题也就没能再继续下去。可是不知怎么的,陶君兰心里却总有些在意这个事儿。

这日,刘氏忽然就派了人过来请陶君兰和李邺过去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要说。

陶君兰心道: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这般想着,可是到底不能说不去,于是她就将目光看向了李邺。

李邺的唇抿了抿,显得有些不大情愿。不过最终,他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清楚,他不去没人说什么。可作为侧妃的陶君兰若是不去,却是会被人诟病的。事实上,哪怕刘氏天天叫陶君兰过去,就为了折腾人,陶君兰也是只能无奈的被折腾。他不愿意让陶君兰一人面对刘氏,所以只能选择同意。

不过同意是同意了,他心里却是烦躁得很——不知道刘氏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一路行至主院。陶君兰和李邺才发现了一个事儿:今日府里的人竟是难得的齐全。刘氏不仅邀请了他们两个,还邀请了静灵等人。

红蕖见了李邺,面带哀怨的一直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意思不言而喻。桃枝也渴望的看了好几眼过来。

就是古玉芝也带上了一两分幽怨的味道。除了静灵之外,其他的人反应都有点儿异曲同工之妙的意思。

李邺便是忽然想起来:他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去别的姬妾那儿了。或许,是该抽空四处走动走动了。

陶君兰也是一下子想起了这个问题,心头轻叹一声:看来她又要委婉的提一下此事了。其实这事儿她也不大想说,可是被这么多眼睛一看,她又有点儿觉得这是自己的义务和责任。事实上,她也多少有点儿惭愧:毕竟李邺都是在沉香院过夜的。

李邺很快就将目光落在了正襟危坐的刘氏身上。刘氏今儿穿了一件紫金色的褙子,那颜色富丽堂皇,十分耀眼。鲜艳的紫色却是衬得刘氏面色不好,阴沉沉的像是没有鲜活的气息。

刘氏的目光有些阴鸷——自从紫玉没了之后,刘氏的目光便是一直如此了;

陶君兰见了李邺的神色之后,百年上只得开口替他出声询问刘氏:“不知王妃今儿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儿?”李邺其实也挺忙的,为了后宅的事情耗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妥当的事情。再说了,他的不耐烦她也是看得清楚分明。当然,她自己也不大想看见刘氏。

而从刘氏几度扫过她面上的阴鸷目光来看,刘氏或许也未必想看见她。

她这么一出声,刘氏便是又将目光转了过来落了她的面上,半晌才冷冰冰的开口:“自然是有事儿想和王爷商量。”

李邺便是做出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的样子来,不过眼睛却是一直没有朝刘氏看一眼过。事实上,他面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连伪装的温和都没了,完全就是冷着脸的架势。不管是谁都能够看得出来——李邺这是明显的不待见刘氏了。彻底不待见了。

若说以前李邺对刘氏纵无什么情谊,可是基本的尊重也是有的。而现在,别说什么温情了,最基本的尊重也没了。刘氏这个王妃,真真是名存实亡了。连李邺都是如此态度了,可想而知别人的态度又是如何?反正,从桃枝红蕖等人的脸上,自然也是看不出什么恭敬之色了。

陶君兰也不想多看刘氏,不过好歹面上还挂着还算温和的神情做伪装。毕竟李邺身份摆在那儿,在端王府也没必要装模作样自找辛苦,和她可是完全不同。

陶君兰忍不住想:什么时候,她也能如同李邺那样潇洒呢?

刘氏显然已经不大在意这些了,她面上的神色半点也不见介意。她只是环视一圈,等到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才缓缓的开了口:“我想问问王爷,关于拴儿的抚养事宜。”

陶君兰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生出几许不妙来。她控制不住情绪的霍然抬头,一双眼睛瞪视住了刘氏——她现在很想知道,什么叫拴儿的抚养事宜?难道拴儿呆在她这个生母身边,还有什么不妥不成?

“王妃是什么意思?”虽然明知道刘氏停住不再继续说是等着她去问,可是陶君兰还是没能够忍住。

刘氏得意的笑了笑。最后才缓缓言道:“拴儿是王爷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王府的。理应交给我抚养才是。毕竟,我才是他的嫡母,不是吗?”

陶君兰闻言顿时笑了——不过是被气的。她冷冷的眯起眼睛,锐利的盯住了刘氏:“我却是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拴儿即便是长子,可是为何又不能呆在我身边呢?难道作为生母,作为端王府的侧妃,我竟是连抚养的资格都没有了不成?”

此时的陶君兰锐利外放,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摆出了攻击姿态的刺猬,仿佛一个不对劲,她就准备用浑身扎人的尖刺去战斗似的。又或者,可以说是一只被触怒的母兽,那副释放出来的危险气息,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李邺有点儿惊讶,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忙对陶君兰投过去一个舒缓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别着急。这事儿,他绝不会同意。

李邺随后又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刘氏。可惜的是,刘氏并不在意,反而继续理直气壮道:“纵然你是侧妃,可是嫡庶有别。作为端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他自是应该养在我这个嫡母身边才对。这样,他将来也才能够名正言顺!”

刘氏的意思,显然已经不仅仅是准备抚养拴儿了;

。她甚至是想要将拴儿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我不同意。”陶君兰言辞激烈,双目灼灼似要燃烧起来:“我绝不会让拴儿离开我的身边!”

事实上,陶君兰目呲欲裂的紧张神色很好的取悦了刘氏。刘氏甚至微微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的话取得的效果十分满意。

李邺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用清脆的敲击声成功的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李邺缓缓的摇了摇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陶君兰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冷的看着刘氏转述李邺的意思:“王爷也不同意,这事儿显然是不成了。”

刘氏看向李邺,目光尖锐,声音冰冷措辞犀利:“王爷连嫡庶都不顾了么?若钰儿还在,我又何必如此?难道王爷以为我愿意如此?可是既是端王府的长子,将来要继承这一切,那就必须如此。否则,名不正言顺!庶子如何能继承家业?别忘了国朝律例!但凡无嫡子继承家业者,家产充入族中。庶子是无权继承家业的,王爷忘了么?还是说,这偌大的端王府,王爷根本不在乎?”

国朝的确是有这么一条律例。不过事实上真这么做的是极少了——毕竟没有嫡子,也有庶子。除非是连庶子也没有了,才会如此。当然,为了这一条律例,基本上最后也会将庶子挂在嫡母的名下充作嫡子的。

但是,这个情况在皇室宗亲里是不适用的。以前也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正妻生不出嫡子,于是只好让庶子继承家业的。除非生母的地位实在是太过卑贱上不得台面,一般也是不会将庶子非要记在嫡母名下的:只要事先上了折子禀明情况就能将庶子立为名正言顺继承家业的世子。

所以,刘氏这一番话,非要强求也说得过去。可是真要说没有这个道理,也是的确如此。

陶君兰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执拗,不等李邺表态,她便是率先言道;“既是如此,那拴儿将来就不继承家业好了。王爷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很多孩子。王妃大可自己再努力努力,或是将来看上了哪一个孩子再做这样的打算。反正,拴儿不行。”

刘氏看着陶君兰冰冷恼怒的神色,缓缓的笑了。神色隐隐带着一丝得意,语气傲慢:“为什么拴儿不行?他是长子,再有了嫡子的名头,更加的名正言顺不是吗?”

陶君兰寸步不让,也不肯多说,只是强势无匹道:“反正,拴儿就是不行。”

“可我就还看上了拴儿了。”刘氏微微一笑,目光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陶君兰心里顿时突兀的涌上来一阵暴烈的狠戾情绪——她这个时候,有点儿后悔自己的心慈手软了。她就不该让刘氏还有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