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今儿却是没了露面的机会——陶君兰没提,李邺更没有那个意思。底下的人自然更不敢擅自去将人请出来了。

陶君兰和李邺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姜玉莲是来得最晚的。今儿姜玉莲果然穿了月光缎做成的外裳。衣裳上绣的是几枝斜着伸出的梅花,看上去倒像是一副月下梅花图。

不得不说,这衣裳还是很抢眼的。也的确是很好看。

就是陶君兰也多看了两眼——不过心里却是有几分可惜。这样清冷的颜色,倒是不大适合姜玉莲这样娇柔的人。若换成刘氏或者静灵穿,想必效果都比这个好。

这样想着,陶君兰便是笑着开了口:“这衣裳倒是好看。静灵,我记得你也很喜欢这个颜色,我那还有几匹,回头你来拿一匹去做衣裳吧。”

姜玉莲气得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儿绷不住了: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陶君兰还真是故意的。因为她看出了姜玉莲炫耀的意思——自从进宫之后,姜玉莲已经不下三次的整理衣裳,然后一直看向她了。她若真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就是傻子了。这料子怎么到了姜玉莲手里的,她可是无比清楚。

陶君兰心头冷笑了一声,觉得李邺的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了。

姜玉莲这样的小动作她本是不想理会的,可是谁叫她本就不喜欢姜玉莲呢?所以面对挑衅后,到底是微微思索后开了口。这料子能有多珍贵?她不仅要让静灵穿,还要让静灵穿得比姜玉莲好看!

静灵诧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侧妃不是一向不太计较这些?怎么的今日倒是改了性情了?

不过,心里头诧异归诧异。毕竟是一条战线的,她当然还是笑着谢过了陶君兰。又故道:“姜侧妃穿在身上这般好看,也不知我能不能有这个一半。”

姜玉莲泫然欲泣,委屈的低头,却又不住的看向李邺,口中娇柔的和李邺请安行礼。

陶君兰指了指李邺左手边的位置,笑道:“这是姜侧妃的位置。”

姜玉莲见挨着李邺,倒是心中有些欢喜;

。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羞涩了,脸颊倒是更加绯红了。

陶君兰似笑非笑:“今儿姜侧妃怎么来得这样晚?”

“天黑路远,又不敢走快,这才来迟了。”姜玉莲低声解释,声音里有几分委屈:“让陶姐姐久等了。”

“怎么会是让我久等了?”陶君兰听出对方话里的玄机,只是一笑:“我只是担心罢了。”

因要守岁,所以今日自然是都没提前离去。不过红蕖怀着孕,陶君兰便是主动提道:“红蕖怀着孕,就回去自己屋里守岁罢。”

桃枝立刻道:“我陪着红蕖罢。”

陶君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又看了其他几个人,“一会儿让人把席面撤了,重新上些点心和下酒菜罢。再换了米酒来喝。”米酒味道偏甜,酒味不浓也不至于醉人。

话音刚落,李邺却是看了一眼陶君兰,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到:“散,回去。二人守岁。”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一口气对着四下里道:“王爷累了,想先去睡,你们意下如何?”

既是李邺的意思,众人自然是不敢违逆,当下纷纷表示各自回去自己的院子里守岁。

倒是姜玉莲主动邀请道:“王爷还没去过我院里,今夜不若——”按规矩来说今儿李邺显是该去主院的。可是刘氏连年夜宴都没出现,李邺显然更不会去了。姜玉莲琢磨着自己和陶君兰是地位最高的两个,李邺应该只会在她们两个里头选,怕陶君兰拉走了李邺,便是主动开了口。

陶君兰看了一眼姜玉莲,见姜玉莲并没有任何羞怯的样子,便是又默默的转开了:姜玉莲的胆子倒是很大。若换成是她,怕是心里再怎么想,也是拉不下那个脸面,更开不了那个口的。

李邺也和陶君兰是一个想法,都是觉得姜玉莲着实是太主动了一些。与此同时,他还觉得有些不大舒坦。虽说他是该尽快和姜玉莲圆房,可是姜玉莲这般主动,反倒是让他有些反感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情,李邺微微沉了脸色,严厉的看了一眼姜玉莲。

姜玉莲委屈的咬了唇,眼泪都快要冒出眼眶了。见她这般,李邺到底心软了一下,想着当初姜玉莲也是对自己有恩的,自然也就更不好再继续严苛下去了。

陶君兰将李邺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姜玉莲这一套到底还是有些管用的。她便是淡淡的开了口:“我还有些事情要和王爷商量。而且明儿我还要和王爷一并进宫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

姜玉莲没想到陶君兰竟然会主动出声,倒是呆了呆。她以为,以陶君兰的性格来说绝对是不好意思出声的,纵然出声也不会和她抢人。可没想到……

只能说,姜玉莲低估了如今的陶君兰。姜玉莲知道今儿若是将李邺拉过去,对她的地位巩固绝对又好处。陶君兰又何尝不知道?而且,陶君兰脾性虽然不错,却也没好到能不在意别人在自己口中夺食都无动于衷。

更别说,陶君兰对李邺是那么在意。

这一局,最终还是以陶君兰的胜利而告终;

回了沉香院,李邺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倒是没想到,你竟是会开口?”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开口?”说着又眼眸一眯声音高高挑起,尾音绵长:“还是说,你自己想过去?”

看着陶君兰气嘟嘟的有点儿炸毛的架势,李邺无声的笑起来,末了才低声道:“觉得很好。以后就该如此。拿出威严来。”谁也不能越过陶君兰去,这才是他所希望的。

陶君兰心中一动,微微呼出一口气主动靠上去,浅笑道:“嗯,以后我都这样了。总有一日,就该成了母老虎了。谁都怕我,在哪儿我都横行霸道。”

“这样才好。”李邺轻笑。这样他倒是能放心一些了。以前的陶君兰太软,他总担心她吃亏。若是她真的能一直这般强势横行,那他以后倒是不必担心了。

再说了,以后陶君兰若是没有这样的气势,只怕镇压不住底下的人,更不必说什么与他并肩睥睨天下了。

二人又说了些琐碎的事情,甚至围着火炉烤了一只红薯分吃了,不知不觉中就过了子时。

听见远处的梆子声,陶君兰惊觉时间过得飞快,又觉得困倦,便是打了个哈欠让人服侍她和李邺睡下了。

并肩躺在床上,陶君兰再三犹豫,还是轻声出言:“你为什么不和姜玉莲圆房?”

“晾一晾罢。”李邺轻声言道:“打压一下姜氏的气焰,再向太后展示一下我的意思。”而且这样对你也好。

不过最后一句话李邺却是没说出口。在他看来,这样的话是不必说出口的,他为陶君兰做这些,也都是应该的。

陶君兰自己却是想到了,不由得往李邺的怀里钻了钻:“谢谢你。”谢谢你这样替我想着,这样心疼我,这样的在意我。

只是这样的话,她同样也选择了埋在心里。我

二人心照不宣的亲昵躺在一处,倒是都没有生出什么旖念来,只是这么互相拥着,渐渐沉入了睡梦中。

至于姜玉莲却是一直没睡着,翻来覆去半个夜晚后,她做了一个决定:“过两日若是王爷再不来,我便是该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了。”

既然李邺不肯来,就让太后逼着他来。最好,太后再狠狠的训斥陶君兰一回,再勒令陶君兰交出管家大权最好。

姜玉莲对太后这样的心思深信不疑。所以很快她也就放下心来了。

只可惜的是,足足过了正月十五,李邺也没再出现在姜玉莲跟前。正月里,他带着陶君兰去庄子上了。虽说如今下雪又冷,可是山脚下的一个庄子里却是有一个温泉山庄的。这还是当初皇帝赐给他的。因为长期泡温泉能强身健体。而刚好他中毒几次,身子一直都不太好。

陶君兰自然也乐得放下俗务好好休息几日,于是二人从宫里出来后就寻了个借口出了城。;

第一卷 第273章 倔强

正月十四陶君兰和李邺星夜赶回了端王府。因此时已晚,所以府中其他人倒是都不知情。而第二日一大早,陶君兰则是和李邺又进宫去了,仍是没有和府上的其他人碰过面。

姜玉莲赶到沉香院的时候,李邺刚带着陶君兰进宫去了,闻言她自是恼恨,气得狠狠啐了一口转身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过恼怒之后,她却是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陶君兰就这样得李邺的宠爱?说句实话,她自问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可是却是比陶君兰强的。陶君兰虽然也算是个美人,可是到底还不够美,若不是气质不错,只怕丢在人堆里也不见得能显眼的。

姜玉莲想不明白,便是问绫香:“你说王爷为何对陶氏那样宠爱?”

绫香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能明白这些?不过是瞎猜罢了:“听说陶侧妃以前在宫中就伺候王爷了。这么多年了,自也是有些感情的。王爷又长情,再加上陶侧妃又生下了王爷的长子,想来怎么也会对陶侧妃多几分敬重和爱护?”

顿了顿见姜玉莲面色阴沉,绫香心里发麻便是忙又说好话:“王爷这样好也不好。侧妃想想,若是您得了王爷的青睐,那王爷以后不也得这样对您?”

听了这话,姜玉莲凝神想了一阵子,倒是面色渐渐缓和了。笑道:“这话说得是,你去拿匣子里那副镶金耳环戴罢。”

绫香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警戒,又笑着对姜玉莲谢赏。

且说这头李邺带着陶君兰进了寿康宫,太后的面色却是不太好。

陶君兰恭恭敬敬的上前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挥了挥手沉着脸道:“陶氏去看看栓儿罢。”

这是要支开她单独和李邺说话了。陶君兰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死赖着不走,于是看了一眼李邺之后便是退了出去。

不仅是陶君兰,屋里其他人都一样被支了出来,张嬷嬷把守住门,不许任何人靠近半分。

李邺却是没将太后的脸色放在心上。上前去随性的往太后身边一坐,就看着太后浅笑等着太后开口了。

太后气得险些仰倒,可又拿李邺这幅样子没办法。人都道李邺沉稳温和,可是实际上小时候的李邺调皮捣蛋得让人头疼。跳脱起来简直就没人能管得住。那个时候的李邺,除了先皇之外可是谁也不怕的。若不是后头出了那件事情,加上没过两年李邺的母亲又没了,李邺也不会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心里一软,太后到底没舍得发怒,最后只责备道:“你就算宠爱陶氏,也该有个限度。你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什么事儿?”

李邺挑了挑眉,缓缓出声:“我做了什么?”那神态,竟是有点吊儿郎当的味道。

太后气急,声音拔高几分:“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姜氏进府多少日子了?如今却还是完璧之身!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

李邺垂下眸子,遮住自己眼中的光华,微微嗤笑了一声:“为何我要去姜氏屋里?”

太后被问住,半晌气得脸上都涨红了几分;“你说为何?姜氏是你的侧妃!侧妃!我让她进府,可不是让她去做花瓶的!”

太后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直白了。若是换成别人,只怕再在怎么厚脸皮也要少不得脸红一下。可是换成李邺,他却是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又笑了一声;“祖母,您为何偏就要针对陶氏呢?”

这话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可是实际上却是点到了问题的关键。

太后蹙眉,有点儿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的感觉。不过很快她却又训斥:“我在问你姜玉莲的事情,扯别人做什么?”

“本来姜玉莲进府的时间是定在年后的,祖母为何提前将人送过去了?姜时年刚死了一年,这忌日才过!让人知道了,该如何想我!”李邺面上染上几分肃穆,声音虽不大,可是字字都似有千钧重。

太后被这些话压得有点儿答不上来话了。她当时只是一怒之下做出这个决定,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如今被李邺这么一说她倒是反应过来了,也觉得有点儿不太妥当。

可是心里后悔懊恼归一码事儿,现在又是一码事儿,太后拉不下脸面来,只得趁着脸道:“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李邺默不作声,心头却是一声苦笑。不知道世间长辈是不是都是这样,一旦说不过了,一个孝道就压下来了,压得人喘不过气,压得人动弹不得。

不过李邺看似温和,却也不是真的温和,他也有自己的倔强,自然是不肯服软。

屋里一下子静默下来。

太后后知后觉的看着李邺垂眸静默的样子懊恼自己不该这样说话。原本不过是想劝说几句罢了。哪里就想闹得如此僵呢?

许久之后,太后到底是心里叹了一声主动打破了沉默,语气也软了不少:“难道我又会害你?你喜欢陶氏不要紧,可是你却是做得太过了。你自己回头瞧瞧,陶氏让你的宠爱都惯成了什么样了?她如今气焰可是越来越嚣张了。比起刘氏更像是正妃了。且也拿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太后服软,李邺自然也不可能再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下也缓和几分言道:“我看陶氏很好。不管是打理家务也好,还是别的,都是不错的。至于说气焰嚣张——她也是无奈为之罢了。若还像是以前那般,她如何能管家?如何能护住栓儿?”

提起栓儿,太后冷笑一声:“栓儿?你真以为她是为了栓儿好?以前我也这般想,可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将栓儿放在宫中,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罢了;

。”

李邺全然没想到太后竟会有如此想法,当下一怔,随后又惊又急:“祖母怎和会有如此想法?”

太后却是冷笑一声:“怎么,我说得不对?若不是她将栓儿送进宫,我又如何会因为怜惜而处处厚待她?而她之后又和皇后讨好,你自己说,是存了什么心思?如今就是你父皇,因看在栓儿的份上,也对她多有优待怜惜。你说说,她这不是早算计好了又是什么?”

若是不知情的人听见太后这一番话,只怕是少不得要信几分的。可是李邺是知道始末的,更是见过当时陶君兰几近崩溃的情绪的,所以他自然心中只觉得烦躁和可笑:“祖母,她若是那样的人,我又如何会这般宠爱她?我虽糊涂,却也不至于连真假都看不透。”

“你懂什么?女人的心思复杂,你如何能猜得透?”太后厉声斥道:“你怎么就这么相信她?太给你灌了**汤了不成?”

李邺蹙眉,心里既是无奈又是迷惑:怎么的太后对君兰就有这样大的偏见?

“罢了,我自有分寸。”李邺双手交叠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不管如何,她管家不错,性子也很本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让她管家我也是能放心的。而且,她是栓儿的生母,她若是有头脸了,栓儿将来也更有脸面。”

母凭子贵这个道理很实用,可翻转过来也同样很实用。若做母亲都低贱卑微,那儿子自然也就矮了一截。

“不是还有刘氏?”太后微微蹙眉后下意识的便是说出了这句话:“刘氏虽然人不行,可到底有个正妃的名号。栓儿养在她名下,倒是也不会被人诟病。”

李邺闻言,目光陡然凌厉,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言道:“此事绝不可!刘氏那人,不配!”

只是这么短短两句话,就将李邺的心思暴露无遗。太后张着嘴嗫嚅一番后,这才将话说了出口:“你的意思是,你想废了刘氏?”

李邺毫不犹豫的便是点头承认了:“这等毒妇,不配为我李家妇。更不配为我子嗣之母。”

“可是……”太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历来就没有王爷要废了自己妻子的先例!不过看这里也那副坚定的样子,她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在心中道:罢了,这事反正一时半会的不会成事,还可以慢慢考虑,当务之急是另外一件事情。

于是太后又将话题回转了回来:“你到底打算怎么安置姜氏?”

李邺也是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当下便是配合太后:“姜氏不安分,先冷一段时间罢。”顿了顿,又看着太后的眼睛道:“祖母以后还是不要再插手端王府内院的事情了。对我而言,女人越少越好。否则,后院起火的话,我着实会头疼。最关键的是,若是祖母疼爱栓儿,就不该想着让栓儿走我的老路。陶氏再不好,可是您看在栓儿的脸面上,也别再去踩她的脸面了罢。”

李邺这番话说得不客气,太后怔愣了半晌都没缓过神来。一向孝顺的李邺会说出这一句话,真真是她想不出来的。太后甚至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她怎么就听不懂呢?李邺他,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别再插手端王府的事情?;

第一卷 第274章 元宵

说句不好听的,李邺这番话着实已经算得上是不孝了。

可面对太后捂着胸口一脸不可置信的问他:“你说什么”的时候,李邺还是深吸一口气,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我说,祖母以后还是不要再插手端王府内宅的事情了。”

叹了一口气,李邺的语气又缓和了几分:“祖母,您也说了女人心海底针。纵然陶氏强势也好嚣张也罢,可是她到底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有这样一个人帮我将后宅管理得服服帖帖的,有什么不好?”

太后一脸失望的看着李邺,半晌只吐出几个字:“鬼迷心窍!”在太后看来,李邺的确是鬼迷心窍了。被陶君兰迷得鬼迷心窍了。她之所以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李邺好啊!可是听听李邺怎么说的?!

“姜玉莲是你的侧妃,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太后说不通李邺,最终便是冷哼了一声如此言道。

李邺垂眸轻声言道;“进门第一天,姜玉莲讨好刘氏,意图分权。陶氏让她照顾红蕖的胎,姜氏却是一口回绝。只盯着府中的实权不放。第二天,姜氏直接去了陶氏院中请我去。除夕夜,当着众多姬妾的面示意我去她那儿。可见,姜氏并不是本分之人。这样的女子,我却是不喜。我在外不能随心所欲,可难道回了王府还不能随心所欲一些?这样勾心斗角,难道就不累?”

这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而正因为是肺腑之言,所以才更加让人动容。别人听了或许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可是太后却是深受触动。看着李邺面上的无奈之色和深深的疲倦之意,太后心里一疼,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怜惜:罢了,随他去罢。其实照他说的那般去做,也没什么不好。陶氏虽然不能让人满意,可是好歹没让端王府出乱子。

太后的沉默便是等于让步了。李邺看在眼底,心下终归觉得愧疚,便是伸手握住太后的手,诚恳微笑:“祖母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是明白的。”

太后见状,心中越发的软成了一团,同样反握住了李邺的手掌;“罢了,你如今也大了,再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孩了。你便放手去做罢。日后,我再不插手就是了。但愿……陶氏不会辜负了你的这一片信任。”

李邺笑容更甚,语气也甚为笃定:“她定不会辜负我的。”

太后心头微叹,可面上终归不显。

“红蕖那件事情,并不是陶氏的错。”李邺到底不愿意让太后误会了陶君兰,便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二:“当初红蕖怀孕本不是我所愿,是她偷偷倒掉避子汤怀孕的。其次,红蕖瞒着陶氏,十分防备。于是陶氏也不愿再插手这事儿,只让人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就是;

。据我所查,陶氏从未克扣过任何东西。反而该给的都是给了的。至于为何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邺的话没说话,可这样却更让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关键。

太后眸中精光一闪,整个人在李邺这番话后都显得有些凌厉。而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太后意识到了自己被欺瞒利用了。

太后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羞恼。不过当着李邺的面,却是没表现出半点,只轻描淡写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李邺见目的达成,也不再说这些不痛快的。倒是捡了一些自己在庄子上的趣事儿说了,末了又道:“打了两只肥兔子,我让人把活的那只养着呢。已经送进宫里来了,回头让小厨房给祖母做兔子煲。虽说不算多好吃,可好歹吃个新鲜。”

太后闻言顿时高兴起来:孙子有两只兔子都惦记着给她留一只,这不是孝顺又是什么?当下便道:“回头让你父皇也来尝尝。这两年忙,也没办过秋狩。待到过两年,让你父皇带着你们去玩耍一回。我也去看看热闹。”

太后有这样的想法,李邺自然是不会反对,况且现在不过是空口许诺罢了,当下便是使出浑身的解数哄着太后高兴。等到他从太后屋里出来的时候,反正太后心情已经恢复了过来,至少面上是如此。

从太后那儿出来后,陶君兰便是又和李邺去了皇后那儿请安。皇后那儿不少命妇还在,所以也并未多说话便是让他们两个告退了。

皇帝那儿是李邺一人去的,陶君兰则是先回了王府——今儿是十五元宵节,府里也是要布置一番的。所以她事情还多着呢。

回了端王府,将从庄子上来回来的东西往各个院子里一分,又安排好了晚上的家宴和各处的花灯之后,陶君兰便是问红螺:“我不在府里的时候,可有发生过什么事儿?”

红螺便是将能称得上“大事”的事情都一一禀告了一遍。事实上,除了刘家人又上门来要银子之外,还真是没什么大事儿。

陶君兰挑了挑眉,倒是觉得有些意外。原本她以为她和李邺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姜玉莲肯定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着。

不过,红螺随后又飞快的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不过跟着姜侧妃从宫里出来的一个宫女却是出门了一趟。我让人悄悄跟着,却是到了宫门口,将一封信交给了一个小太监。”

因红螺故意压低了声音说的,所以陶君兰纵然觉得惊诧,却还是做出了一副平静的样子来,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不过心里却是开始猜测红螺为什么这般作态的原因。

难道说,沉香院里有了异心人?

陶君兰顿时一凛。若真是这个缘故,那沉香院就该好好肃清肃清了。她可不想攘外的时候还得分神安内。

元宵节家宴结束得很早,因为李邺“头疼”。

不过是事实上,在回了沉香院之后,李邺的头疼就好了。让陶君兰换了一套不那么显眼的衣服后,李邺同样也是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小富之家的老爷。而后,两人相携出了角门,悄悄上了一辆早就等候着的青布马车。

马车自然也不是素日乘坐的那一辆,看上普通无比;

。往大街上一赶,倒像是水落进了河里,几乎再也找不出来。

陶君兰新奇不已,“这是要去哪儿?”

“去赏花灯。”李邺笑道:“虽然民间的花灯比不上宫里的灯楼那么漂亮,却是热闹得多。和宫里截然不同。

宫里的灯楼漂亮是漂亮华贵也够华贵,可是到底还是少了一点儿那种感觉。可街上的就不同了,花两个钱还能去猜灯谜,猜中了就可以带走那盏灯。走累了还可以寻个摊子吃一碗元宵之类的小吃,别有一番风味。

陶君兰闻言也是有些雀跃:“我爹以前也带我来看过,还猜了灯谜。”

李邺看着陶君兰那副又是期盼又是欢喜的样子,也是不由得一笑:“一会儿我们也去猜灯谜。”

其实热闹的不仅有猜灯谜,还有庙会和舞龙杂耍等等。另外就是在河边放河灯了——不过想着今儿河边上人肯定多着实不安全,于是李邺也就没安排这个。

李邺先带着陶君兰去看了杂耍和舞龙。陶君兰以前养在深闺里,后头又进了宫,出宫后又深居简出的,所以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场面。那会子陶致勿虽然带着她来看过灯会,却也没敢带着她逛太多地方。所以今儿倒算是她头一遭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

等那杂耍的汉子一张口喷出一条火龙,陶君兰也是不禁跟着周围如雷般的叫好声跟着叫了一声,不知是被挤着热了还是觉得兴奋,脸颊都有点儿发红。

李邺却是没将目光放在那些杂耍身上,而是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陶君兰。一面是因为他从未见过陶君兰兴奋得双眸闪闪发亮的样子,一面是他怕别人挤撞到了她。

杂耍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可是陶君兰这样高兴的时候却是还真不多。

李邺悄悄的将陶君兰往怀里带了几分,怜惜的看着陶君兰目不转睛盯着杂耍台子看的样子,连离开两个字都觉得说不出口了。

既然难得看一回,她又喜欢,那便是多看一会儿罢。

那杂耍的又表扬了几个之后,便是有人端着木盘往人圈里要赏钱。

陶君兰自是没带的——她荷包里倒是有几个金锞子,不过那是为了喜庆寓意,而且显然那个打赏也不合适。毕竟这样多的人,陡然拿出一个金锞子来赏人也太显眼了一些。财不可露白她还是明白的。

不过不打赏她又觉得不好意思,便是巴巴的看向了李邺。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应是准备了。

李邺瞧着她那眼巴巴的样子,却是不知怎的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道:“来叫一声夫君,我便是替你给了赏钱如何?”

陶君兰瞠目结舌。她这是第一次见到李邺这样轻薄的架势,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本是想蒙混过去的,可是瞧着那要赏钱的人已经越靠越近了,她怕到时候李邺真不给赏钱,便是声若蚊讷的唤了一声:“夫君。”

话音没落,脸上却已是羞红一片。;

第一卷 第275章 真心

最后李邺朝着盛赏钱的盘子里扔了一个指头大小的银锞子。盘子里这样的银锞子也有三四个,所以李邺这个自然也不算显眼。

丢完赏钱,李邺便是护着陶君兰往猜灯谜的地方去。趁着四下里没人注意,他低头在陶君兰耳边浅笑言道:“日后若是独处时,不若都唤夫君罢?”

陶君兰方才都已经为那两个字脸颊滚烫了许久,此时见李邺得寸进尺,她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为了李邺口中那真诚语气心中微动。

最后心思流转,她只嗔怪的瞅了一眼李邺:“名不正言不顺,我才不叫。”按照规矩来说,能这样唤的,也只有李邺的正妃一人罢了。虽说是私底下两人才叫,可是到底被人听去了不好。再说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陶君兰说得冠冕堂皇,可那一脸羞意却是将她的心思表露了个无遗。李邺含笑道:“总有一日会名正言顺的。你若不肯叫也罢,反正我以后唤你做夫人就是了。”

这话说罢,他便是立刻唤了一声:“夫人。”

陶君兰被他这般温柔甜腻的语气弄得再度红了脸。怕他再作怪,她忙顺手指着路边人潮涌动的小摊子道:“有些累了,不如去歇歇脚罢。那是卖什么的?”

李邺张望了一眼,见支着几个竹棚,又有几口大锅,便是笑道:“看来是卖小食的,也好去尝尝罢。”说罢也不再提起方才的事情,只专心护着陶君兰往那边挤。

他心里明白:陶君兰再逗弄下去,只怕就要炸毛了,还是留着以后慢慢来才是。不过,这样红着脸一脸羞怯的陶君兰,却是让他有点儿爱不释手……

想起那亮晶晶的双眸,红得如染上云霞的脸颊,再加上那轻轻颤着欲遮住眸光的眼睫,这些无一不让李邺唇角微翘,心中满足喜欢。

再低头看着他掌心中紧紧被握着的柔荑,李邺忽就想起一句诗来:“执子之手。”

是了,若是能这么一直牵着手向前走,直到发白齿摇都不放开,他是觉得欢喜和期盼的。但愿,能如他所愿罢。

外头卖的吃食自是不可能比得上王府里精心制作出来吃食。陶君兰点了一碗什锦元宵,又点了一份碗糕,李邺也随口点了两样。待到上来之后,陶君兰尝了一口便是忍不住笑道:“府里的元宵的确是比这个好吃。”随后又看了四周一眼,笑道:“可气氛不同,我倒是觉得这个比府里的更吸引人些。”

李邺笑着颔首表示赞同,又将自己的碗朝着陶君兰那边不动声色的推了一推:“你尝尝我这两种吃食。”

陶君兰一一尝了,倒是也有几分惊奇:“这些东西在府里却是没尝过。没想到也挺好吃。”

李邺便是笑:“那回头让厨房给你做。厨房应该也是会做的。”不过是觉得这些低贱的街边小吃做出来也不符他们的身份罢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自己的碗糕和李邺的糯米卷,忽来了兴致;“这两样我回去给你做?应该是挺简单的。”

李邺想起那会子宫中时候每天都有的甜品糕点,也是觉得口中生津起来;“好。许久不曾尝过你的手艺了。”

陶君兰微微一怔,也是不由得想起了宫中那段时日,当下心中生出感慨来:说起来,还是那个时候最闲了。如今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思去折腾那些了。

压下心中的感慨,她冲着李邺笑道:“你若喜欢,我以后常给你做。”

李邺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又坐了一阵子,瞧着是时辰也不早了,李邺便是提议:“咱们去猜几个灯谜罢?也赚两个灯笼回去。”

陶君兰没见过外头猜灯谜是什么样子,自然是好奇,当下便是笑着应了。

猜灯谜毕竟是文人的活动,虽然也热闹,可是到底不如庙会和放河灯了。要知道,如今识字的人,却是真的也不算多就是了。除开看热闹的,真正猜灯谜的也并不算有太多。不过还是络绎不绝就是了。

陶君兰被李邺带着去猜灯谜。这个也就是意思意思,大多数人赢了一盏灯笼后也就满足的提着灯笼走了,只有极少的人会每个灯笼摊子都去猜一猜。

外头的灯谜其实比起府里的灯谜都要来得简单得多。李邺和陶君兰没费什么功夫就猜到了一个,赢到了一盏巴掌大的莲花灯。

莲花灯做得粗糙,不过点上了蜡烛也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