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也不嫌疼,反倒是一把握住了陶君兰手。他的手大,正好将她的手掌全部包裹住,牢牢的握在手心里。天热,二人不多时便是都手心开始冒汗,可李邺却没舍得放开。陶君兰也没舍得挣开。

“今日我想起了皇祖父。”李邺笑了笑,温声开了口:“今日是父皇抱着拴儿给皇祖父上香的。当年,皇祖父也这么抱过我给曾皇祖父上过香。”

陶君兰知道他不过是想说说话,并不需要回应,便是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不插进去。

“我站在旁边,看着太子的神色,发现太子竟是有些嫉妒的意思。”李邺的声音在幽黑的夜色里显得有些发沉,配着微凉的夜风和清浅如水的月色,却是又像是苍凉的曲子,缓缓的从人心底流淌了过去。

“我当时便是想,他是嫉妒我有儿子呢,还是嫉妒我当年被皇祖父疼爱?”说着说着,李邺语气里有了些笑意:“他一定很恨我,很讨厌我。我有的,他都得不到。”

李邺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也有些畅快得意。

陶君兰轻声插嘴:“这便是天意了。”

康王有的东西,李邺却也是没有的——可见人都不可能事事顺心。不过,她还是一笑:“他又岂能和你比?”在她看来,太子就算给李邺提鞋都是不配的。

李邺却道:“其实他最比不上的,是我得了你。可他的那一屋子妻妾……”这的确是他觉得最幸运的事,那就是得到了他所喜欢想8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因了这个,哪怕是他什么也没有,他也觉得幸福满足。

可太子又有什么?太子妃是不差,可那心肠却是比蛇蝎更可怕。而且,太子妃比起太子来,倒是更有野心。而那些妻妾们——争宠怀孕,也是忙得不亦乐乎。表面上看着都将太子视为最重要的东西,可是实际上呢?

若太子不是太子,不能与她们带来荣华富贵,她们可还会如此?

可他却是有信心,纵他什么都没有,陶君兰依旧不会变;

“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李邺忽道。声音又低了几分,仿佛耳语一般。

陶君兰一怔,抬头看他:“怎么说?”

“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得到,都想抓住。不是贪心又是什么?”李邺自嘲一笑——当初若不是贪心,他如何会不愿意放弃陶君兰?几经周折,到底叫他痴心成真。

陶君兰却是微微一笑,挤了挤眼睛道:“这算是什么贪心?既然能争取,为什么不要?既然上天要给你,为何又要往外推?”

这次却是轮到李邺一怔,随后他哈哈一笑:“你这话却是叫我心安理得了。”

陶君兰抿唇一笑,心里却也是忽然一动——是啊,既然能争取,为什么不要?自己连争取都不曾,难道就要放弃?那却是糊涂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缠绕她一日的阴郁心情倒是散去了不少。纵然仍有隐忧,却是到底好了不少。

二人慢慢回了沉香院,祭拜过了陶家先祖,又去放了水灯,这才回屋对坐着品茶说话。

李邺道:“真正的流民也就这几日就要到了。朝廷搭建的安置棚,已是差不多要完工了。”朝廷搭建的安置棚,是真正的草棚子。用竹子和稻草搭建,十分简陋。也只求能遮蔽一下风雨烈阳罢了。

陶君兰闻言叹了一口气:“如今天正热着,只怕来了也是受罪。”

“这个还是其次,真正叫人担心的,是瘟疫。”李邺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严肃,一双眉紧紧拢着:“虽然消息并不确切,可是河北当地却是已经爆发了瘟疫。谁也不知道这瘟疫会不会随着流民一起带了过来。”

陶君兰被这话吓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找回自己的声音,忙问:“那怎么办?”瘟疫若真传播了过来,那京城的人怎么办?

瘟疫一旦爆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若是情况不好,你就带着人避出京城去。”李邺言道,语气是再决然不过:“必须如此。我不能让你和孩子们冒险。”

陶君兰哆嗦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可以为了和李邺在一起不怕死,可是孩子们呢?暴民她不怕,是因为毕竟还有军士控制局面,真要有什么危险那也是不可能的。可瘟疫却不同。

瘟疫没人能控制得了。一旦爆发,不管你是贫民还是皇帝,都是一样的。

良久,她使劲咬牙狠狠心点头:“不,现在就先让人送了孩子们走。”她决不能让孩子们冒险。拴儿和明珠那么小,哪里抵抗得住这个?

“上次你说的那个地方,用来避祸正合适。让静灵带着孩子们过去——姜玉莲也去。我留下。府里不能一个人都不留。”陶君兰飞快的思考着,想着该如何才能将这事儿安排得最妥当。只是她没注意的是,她恐慌得带了微颤的声音,却是将她的软弱显露无疑。;

第一卷 第424章 失言

李邺想了想,同意了陶君兰的话,不过却是又道:“若是情形不好,你也要去。只是拴儿和明珠先过去。”

陶君兰没和李邺多争辩,只是点头。可却是有些明显的魂不守舍。这事儿带来的震撼对她而言着实是不小。

历朝历代,每一次发生瘟疫,都伴随着各种灾厄。而每一次,都会有不计其数的人丧生。

所以,不得不让人严阵以待。

陶君兰还有些别的担心:“如今正逢灾年,若再爆发瘟疫,那皇上——”

“若是实在情形不好,怕是要下罪己诏。”李邺叹了一口气:“如今已是有不少人在议论,说之所以旱灾之后接连着洪涝,就是因为父皇无能,引得上天不满的缘故。”

陶君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便已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了。责怪皇帝,就说明了一件事情——皇帝已失去了民心。一个失去了民心的皇帝,江山如何能稳固?

陶君兰沉吟片刻,又问李邺:“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背后煽风点火?动摇民心?之前的流民便是如此,如今又出了这样的流言……”

“这事儿父皇也所怀疑,正派人秘密查探。福清的大哥已经秘密出京了,只是对外却宣称说是突发疾病,在家中养病。”这算是朝廷机密,李邺说这话的时候,便是压低了几分声音。

陶君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更加确定:陈家的确是十分得皇帝信任的。不过,这份差事却不是什么轻省安逸的活儿,甚至也是有不小的危险。这份信任,却是要拿性命去换的。

只但愿将来陈赋却是不要如此才好——为了陶芯兰,她也是不愿意陈赋去冒险的。哪怕这样的冒险能换来权势富贵她也不愿意。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陶芯兰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没什么波澜才好。

想了想,陶君兰到底没将皇后今日冲着自己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告诉李邺,也没将太后说的话告诉李邺,她心里清楚,为了朝廷的事儿李邺已经够烦了。她着实不应该再拿着这些事儿去烦他。

罢了罢了,她自己也并不是不能解决,不是吗?

翌日,陶君兰将静灵和姜玉莲都叫了过来。这次送出去的最主要还是几个孩子,所以只需要叫这二人也就够了。至于其他人——不是她心狠,而是就算要将人送走,那也不是和几个孩子一起。还得分开走。

姜玉莲来得最晚,一脸的疲倦之色,“今儿一大早,慎儿就闹腾了起来,怎么都哄不好,也不知是怎么了。”

姜玉莲似乎是有些心急和烦躁,语气里还带了几分抱怨之气。

陶君兰看了她一眼,道:“许是夜里睡早了,这才一大早就醒了。不然就是走了困,人不自在。小孩子这样的情况也是常有的。”

静灵附和一句:“的确是这般。”

两人都是养着孩子的,这也算是经验之谈了。

姜玉莲掩口打了个哈欠,看向陶君兰:“陶侧妃今儿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儿?”也就是她能这样直接问了;

。换做静灵,却是不好开口催促的。

当然,也没什么可催促的。陶君兰叫她们来,若是有事儿必是会说的。

陶君兰淡淡的将李邺昨儿告诉自己的事情说了:“灾民就在这几日,只怕大批的要涌入京城。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河北那边却是已经爆发了瘟疫。我只怕灾民将瘟疫也一并带了过来。王爷的意思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出去避一避。”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面上都是变了脸色。

姜玉莲脸色几乎都有些发白,声音更是带了颤:“什么?瘟疫?!”

这年头,谁不知道瘟疫的可怕?姜玉莲是见过瘟疫之后的村子的。整个村子就剩下了寥寥几人,路边全是新坟。那种空荡荡的凄凉,叫人看了就不寒而栗。

而她也是听说过瘟疫的厉害的。

得瘟疫的人,都死得十分痛苦。且一旦传染上,活命的机会就十分渺茫了——那种等死的滋味,可想而知。

关键是,瘟疫传播得十分迅速。许就隔空说了几句话,说是轻轻碰了碰,都有可能感染上瘟疫。若真的灾民带来了瘟疫,那京城就是十分不安全的地方了——

姜玉莲又打了一个寒噤,最后忍不住尖声嚷了起来:“既是这般,为何不将他们拦在河北?还要叫他们过来?再不然,也可像那日一样,杀了一了百了!难道为了几个贱民,就不顾我们这些人的安危了?”

在姜玉莲看来,纵然那些百姓死一千一万,也是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头的。

陶君兰狠狠的瞪了姜玉莲一眼,厉声斥道:“你说了什么话!你是吓糊涂了不成?竟敢说出这样的话!你是什么意思?你非要将王爷的名声形象都败坏干净是不是?皇上尚且不敢这样,你竟然如此!姜玉莲,以后你说话,给我仔细从脑子里过两遍再说!”

若是这话叫人听去,或是叫那些言官听见,不弹劾李邺就怪了!这话纵不是李邺说的,可姜玉莲是李邺的女人!子不教父之过,这妻妾犯错,丈夫同样是要担责任的!再则,别人也会想,姜玉莲一个侧妃就敢说这样狂妄的话,那李邺的意思又是如何?

那样的话,李邺就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陶君兰没法子不生气不恼怒。李邺在外头拼死拼活的,家里人不能给他帮忙也就罢了,却是绝不能再拖后腿惹麻烦的!

盛怒之下,陶君兰自然是顾不上什么客气随和了。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她那一眼的气势到底有多骇人。

姜玉莲当即就被吓得一缩脖子,心里也是发虚。没办法,这个她也控制不住。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姜玉莲有些恼羞成怒。本想讥讽陶君兰几句,可是看着陶君兰那副认真的样子,想了想李邺,最后她到底还是悻悻的闭上了嘴。

姜玉莲心里知道,自己的确是说错话了。一时又有些后悔,心里盘算——若是陶君兰将这些话告诉了李邺,李邺会怎么想她?说不得直接便是厌弃了她……

因了这个念头,姜玉莲越发心虚起来;

。不住的看陶君兰,心中不住的想该如何叫陶君兰不提起这事儿才好。

其实姜玉莲根本就是想错了陶君兰。

陶君兰还不屑做这样的事儿——而且,李邺本就不喜姜玉莲,她也没必要做这样的事儿。更何况她现在心思也根本不在这些事情上。

陶君兰也没太多闲工夫去在乎姜玉莲到底是真觉得自己错了还是敷衍了事。她捏了捏眉心,道:“好了好了。以后都注意着些。王爷在外头也不容易,多少双眼睛看着咱们府上?咱们可不能给王爷添乱。说句不好听的话,王爷若是有什么,我们还能好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王爷的意思你们也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如何?”陶君兰又问她们二人的意思。

静灵犹豫片刻,一口便是答应了:“既然王爷这般说,那少不得要依王爷的意思。”

姜玉莲心里对瘟疫是十分害怕的,所以根本也没怎么想,便是心乱如麻的点头:“那就出去避一避。”

陶君兰点点头:“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意思,那我就去准备了。只是这一走,怕是要与世隔绝一段时间。外头的日子自也比不上府里,少不得要吃些苦了。不过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倒是也无妨。”

顿了顿,她又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的意思是就这两日就出发。你们尽快收拾行礼。”

姜玉莲听出一丝不对来,挑眉问陶君兰:“我们?怎么侧妃不与我们同去?”

陶君兰也不疑有他,只点点头:“嗯,我先不去,若情况实在不好又再说。”

姜玉莲的面上边上微微透出几分沉吟之色来。不过陶君兰哪里有功夫去注意她?当下已经起身来,道:“若是没事,你们这就回去收拾行李罢。东西可多带些,兴许要呆上好些时候。别到时候缺这少那的也不方便。”

静灵心中也是心急,便是起身告辞。姜玉莲见状,却是也只能起身。

陶君兰点点头,没留姜玉莲,却是对静灵道:“静灵,我还有话要嘱咐你,你等等。”

姜玉莲已经往外走了,此时虽然满心好奇,却也不好再留下,只得气鼓鼓的摔了帘子出去了。

红螺看着被甩得撞成一团的琉璃水晶帘,便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嘀咕道:“这又是撒哪门子的气?”

陶君兰听见了,不在意的摆摆手:“管她那么多作甚。你去看看奶娘将拴儿和明珠的东西收拾好没有。”

静灵听到这里,顿时露出讶然之色来:“怎么,你留下,拴儿和明珠却是要出府去?你怎么放心?!”

陶君兰苦笑一声,看向静灵郑重其事道:“静灵,这正是我要摆脱给你的事。我是不能跟着去的,府里不能没人。而且,我是想陪着王爷的。我将拴儿和明珠托付给你。你替我好好看顾他们。虽说你已有果姐儿,可是除了你我却是谁也信不过。只好辛苦你了。”;

第一卷 第425章 颠倒

静灵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陶君兰居然会托付她这事儿——虽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可那毕竟是在府里,又在沉香院,在陶君兰的地盘上。而现在,她却是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说句不好听的话,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纵然她一个“不小心”将拴儿和明珠的性命丢了,那也是容易得很。

这份信任叫静灵讶异,而这其中的责任,也叫她犹豫。这责任太重了,着实是叫人有些承担不起。拴儿和明珠若是出了什么事,就是叫她用命赔也赔不上。

不过看着陶君兰诚恳的目光,静灵却是又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着转,可就是吐不出来。

最终,犹豫再三后,静灵到底还是败在了陶君兰诚挚期盼的目光下。

不过,静灵却也道出了自己的意思;“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还得派遣几个心腹跟着去,不然我一人哪里照顾得过来三个孩子?还有护卫也是要给足。王爷如今地位高,拴儿又是他的长子。咱们必须小心。最后一点,便是姜侧妃那边了——说句实话,我却是不愿意和姜侧妃在一处。”

静灵说得隐晦,可是陶君兰却是不难明白她的意思:静灵这是不相信姜玉莲,防备着姜玉莲呢。

陶君兰摇摇头:“这个我却是也没法子——总不好区别待遇。不然白白叫人说嘴。到时候,我会让人将宅子分出来,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宅子里的人都是我安排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陶君兰这么一说,顿时静灵也就放心了不少。当下点点头:“我尽力而为。”

静灵这样说,却已经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了。陶君兰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谢谢你。”

静灵苦笑一声:“待到我平安将拴儿和明珠交还给你,你再谢我不迟。”

陶君兰摇摇头:“你愿意帮我,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府里其他人呢?”静灵想了想又问,“若是不带她们一起,只怕叫她们知道了心里不痛快。”

陶君兰摇摇头:“她们纵然走也不会和你们一起。桃枝和古玉芝,我都信不过。带上姜玉莲也不过是看在慎儿的面子上罢了。再说了,平日她们享受了荣华富贵,却也该付出一些。不过,我也不是那起子心狠的人,真情况不对劲的时候,我会送她们出京避一避的。”

“那还是提前与她们说说罢。”静灵沉吟片刻后言道,声音有些低:“就怕她们不知道好歹闹腾起来。”

陶君兰面上浮出一丝凌厉:“这个时候她们若敢闹,我也不是吃素的;

!”顿了顿又柔了声音:“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操心。”

静灵这才点头告辞。只说要赶忙回去收拾东西。

送走了静灵,陶君兰少不得又亲自去看看拴儿和明珠。不过在那之前,她却是叫来了周意询问了一番——因为周意现在刚伤好了些,所以李邺也并不将周意带在身边辛苦,所以这事儿也就落在了周意身上。

周意素来周全,这事儿叫给周意,陶君兰心里也是十分放心的。

再说这头姜玉莲一路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秋宜院,悻悻的往椅子上一坐,越想越是怄气,便是使劲的跺了跺脚踏,恨恨道:“她们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陶氏那贱人,定是在算计我!不然如何这般偷偷摸摸的?”

姜玉莲此时俨然已经忘了其实陶君兰根本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

不然,真要偷偷摸摸的算计,还能当着姜玉莲的面儿做那样的举动说那样的话?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绿绮捧了茶上来给姜玉莲,见状忙劝道:“侧妃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想想慎哥儿才是。”

姜玉莲接过茶,揭开盖子还没喝呢,却又气哼哼的“啪”的一声盖上了,直接就重重的撂下了。薄胎茶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快要碎裂了。

绿绮眉毛都惊得跳了跳,却是不敢再劝了。只沉默的站在一旁,等着姜玉莲消气。

然而,姜玉莲却是没这么容易就消了气。她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最后皱着眉头道:“不对,事情有些不对。”

正想着呢,那头一个小丫头却是在门口回禀:“侧妃,桃枝姨娘来了。”

姜玉莲本不耐烦,刚摆手想说让桃枝回去,不过转念一想却是又道:“请进来罢。”

一时桃枝进来,见姜玉莲神色不大痛快的样子,行礼之后便是笑道:“哟,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侧妃生气?真是太不应该了。”

姜玉莲斜睨了桃枝一眼,冷笑一声:“还有谁能惹我生气?你心里怕是比谁都清楚,假惺惺的在那儿叹什么呢!说罢,你有何事?”

姜玉莲的态度委实有些不客气——不过作为一个侧妃对姨娘说的话,却也合情合理,并不算无礼。

桃枝也不在意,抿唇浅笑兀自在椅子上坐了,这才道:“说起来都是一样的身份,侧妃您又何必与她置气?她也不过是仗着王爷宠爱几分才敢这样罢了。”

姜玉莲继续冷笑了:“可我不就缺这点宠爱么?都是一样的身份,凭什么她却是要高出我一头?”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桃枝这是故意挑拨自己的情绪,便是瞪了桃枝一眼冷了脸道:“你也不必再挑拨什么,真当我是傻子吗?快说,你有什么事儿!”

“今日陶侧妃请了您和静灵,妾这不是心中好奇吗?”桃枝笑盈盈道;“若只请您也就罢了,又请了静灵这是什么意思?一样都是姨娘,难道我和古玉芝两个又比静灵差了?这般区别对待。却是叫人心里不服气。”

桃枝这算是道明了来意;

姜玉莲冷冷一笑,讥讽的看了一眼桃枝:“人家静灵养着果姐儿,自是和你们不同的。王爷如今也不过四个子嗣,哪一个都是珍贵得很。自然是不一样。”

这话登时叫桃枝面色变了变,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挂不住了。就是端着杯子的手也紧了紧,掐的之间一阵泛白。

姜玉莲瞧在眼里,却是只觉得快意无比。她不痛快,便是要叫人跟着自己不痛快,那才觉得舒服呢。

随后,姜玉莲慢悠悠的将陶君兰说的那些话都说了。最后又笑道:“你也听见了,只怕避难这样的事儿,却是没有你们这些没有子嗣又没有宠爱的姨娘的份儿了。你也别记恨,谁叫王爷不宠你呢。谁叫你没那福气怀孕呢?”

姜玉莲这话近乎是尖酸刻薄了,配上她幸灾乐祸的笑意,哪里还有平日温柔怯弱的样子?俨然已经是活脱脱的变了个样。几乎是我判若两人也不为过了。

桃枝被姜玉莲这些话左右了情绪,死死握着杯子抿紧了嘴唇,半晌才又从阴沉的面上浮出一丝笑意来,却是因为有些扭曲无端的显得有些狰狞。只听得桃枝笑道:“我是没福气,不过要我看,陶侧妃之所以请您也一并去,怕也不仅仅是真好心让您去避难罢。”

姜玉莲心头微动:“这话怎么说?”

“平日里王爷也就来您这儿和去静灵那儿,如今你们都离了府里,倒是好叫她一人彻底霸占住王爷。”桃枝的笑容越发自然灿烂起来,阴沉和扭曲逐渐隐去:“您这一去,少不得便是要去几个月,等到再回来的时候,慎儿和王爷之间的情分,可是又淡薄下来了。而且,昨儿王爷才说了要多往您这里来,今儿就出了这样的事——要我说,这避难的话,也未必就真是王爷的意思。说不得就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一个借口罢了。”

姜玉莲听得认真,认真到已经忍不住的咬紧了牙,腮帮子上的肉都绷紧了。

桃枝看在眼里,口中却是越发继续说下去:“这样一来,她既在王爷跟前讨好卖乖装了良善贤惠,又轻而易举的将您打发了出去。可不是一举两得?说白了,这府里王妃不顶用,也就您和她平分秋色了。如今您这么一走,府里可是她的天下了。”

姜玉莲听得怒火腾腾,恨得直咬牙:“我说哪里不对劲!却原是这个缘故!我就纳闷,她怎的不怕死,竟是不一起去!却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

桃枝抿唇浅笑,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指,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她悠悠然的等着看好戏。

姜玉莲咬牙切齿的发了一阵怒,最后才算是平复下来,蹙眉道;“这么说来,我却是不能去了,我要好好想想才行。”

桃枝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慢悠悠的加上了一句话:“侧妃,要我说呐,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您说是也不是这个道理?”

姜玉莲仔细的在心里衡量许久,又想起桃枝方才的话,最后便是拍板下来:“是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一次,她不仅不要陶君兰得逞,还要从中获利才是!不然,如何对得起自己这一番冒险?!;

第一卷 第426章 沾光

已经到了快出发的时候,可姜玉莲那头却是突然传来话道说是不去了。

陶君兰自是纳闷,便是亲自去问了一回——不去问也不妥当,毕竟这不是小事。要知道姜玉莲的死活她可以不在意,可是慎儿是李邺的子嗣,是府里的二少爷,她却是必须在意的。

而且,她打心眼儿里头闹不明白为什么姜玉莲突然不愿意去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而且,这样的情况下,能避一避不是叫人很心安?之前姜玉莲不是很怕瘟疫?不是很愿意出去避一避?这突然变了卦,又是什么缘故?

红螺见陶君兰还打算亲自过去一趟,便是撇了撇嘴道:“侧妃您也太操心了。爱去不去,咱们这一过去,不仅自降身份,还指不定那边怎么想呢。只以为咱们有阴谋也不一定。”

陶君兰苦笑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不管她如何,我该做的总要做了。她去也好不去也好,的确是她的事儿。”

说白了,她不过是看在李邺的面上才会如此罢了。当然,也仅止于如此,再让她做什么,那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红螺听了这话,倒是没再劝了,只是摇头叹气:“侧妃且瞧着罢。那头是绝不会领情的。”

这一点,红螺倒是预料得十分准。

陶君兰过去秋宜院,还一句话都没问出口呢,那头姜玉莲就淡淡道:“思来想去,我到底还是觉得应该留下来。正所谓共患难,共患难。如今大难还未临头呢,我若就要离王爷而去,如何对得住与王爷的情分?”

这一番话堵得陶君兰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看了姜玉莲一眼,她只问了一句:“那慎儿怎么办?”

“自是跟着我。”姜玉莲没有犹豫,断然言道:“想必他也是不愿意离开父亲的。”

姜玉莲说得大义凛然,陶君兰几乎找不到一句话来劝说。半晌才淡淡道:“避难是王爷的意思。”

“此事我自会和王爷说。”姜玉莲断然言道:“陶侧妃不必再劝了。你不舍离开王爷,我又如何舍得?”

“或者你留下,让慎儿跟着去避难罢。”陶君兰提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就是拴儿和明珠,我也让奶娘带着跟去避难了。”

姜玉莲犹豫了一下,最后毅然摇头:“不行,慎儿离不开我。”

陶君兰便是明白了姜玉莲的选择。看着姜玉莲这幅样子,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事儿怕是不成了,当即也不再劝说,只道;“既然是如此,那便随你罢。只是这话,你却是自己去和王爷说罢。”

估计也就只有李邺能劝得动姜玉莲了。

并未久留,陶君兰起身告辞而去。

姜玉莲瞅着陶君兰的背影,冷冷一笑,轻轻的啐了一口。末了又有些得意:“你真当我不知你的想法不成?真拿我当傻子耍?”

一时姜玉莲又想:待到她将那番话与李邺说了,李邺又该是如何感动?说不得却是要慢慢重视她了;

。而不是一味只往沉香院去。

只是姜玉莲却没想过,万一这避难真是李邺的心思呢?她这般折腾,李邺说不得非但不会感动异常,反倒是会不耐烦呢?

至于陶君兰这头,一回去之后便是开始着手安排静灵带着孩子出发的事儿。想了想,她又寻了青姑姑和丁嬷嬷道:“姑姑和嬷嬷也跟着一并去罢。有你们在,我也才放心。”

二人俱是没有推辞,只道:“有我们在,侧妃只管放心就是。”

除了青姑姑和丁嬷嬷,陶君兰左思右想,最后让秋芷也跟着一并去了。

她对秋芷道:“你和静灵之前一直将德安宫管得十分妥当。如今,你们二人也算是再合作一回。在则,本来当初也是打算让你跟着拴儿的。如今还是照旧——我别的话也没有。只嘱咐你一句:不管如何,我只要孩子们平平安安的。”

秋芷是知道这事儿的重要。当下也不敢马虎,郑重其事的应了:“奴婢一定会使出浑身的解数护着小姐公子的安全。”

“这次出门,一定多留心眼。”陶君兰放心不下,又嘱咐这么一句。

秋芷知道陶君兰的心思,也不嫌不耐烦,一一都应了。又将陶君兰安抚了一回。

因姜玉莲不去了,所以这下子队伍也是短了不少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少了。翌日一切便是都准备妥当,只等着出门了。

陶君兰亲自抱着明珠将她们送出了门。只哄着拴儿说让奶娘带着他去庄子上玩几日,也不敢说去多久,只说他们很快就过去。

到底拴儿还小,身边也都跟着熟人,所以我倒是半点不见不安,反而笑呵呵的一脸期待。看得陶君兰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待到马车走后,便是笑骂一句:“小没良心的,也不见半点舍不得。”

红螺听了,便是忙劝:“拴儿还小呢,哪里能懂得这个?哄着他高高兴兴的去了,也省得路上闹腾。”

陶君兰白了她一眼:“真当我不明白呢?不过是白感叹一句罢了。只是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见着了。”

红螺笑嘻嘻的扶着陶君兰往回走,道:“是,是我多嘴了。不过,想来最多也就是天气凉下来的时候就回来了。如今已经七月了,眼瞅着就要进入八月,天气可是一日日的就该凉起来了。”

瘟疫这种东西,也就是暖和的时候,一旦冷下来,反倒是慢慢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