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不可遏,咬牙说:“你看着,看清楚!”

没想到他真的说服了另一个部族的头领和将军支持他复位。而且那位将军还莫明其妙带着自己最亲信的部下效命于他,帮他暗中联合旧部,扩张实力。

“蓝将军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有一次,莫情问起负责守卫她的士兵,她特别想知道那个“极度愚蠢”的将军头脑白痴到什么程度。

可他们都用近乎膜拜的语气不厌其烦地讲述他的丰功伟绩。

“蓝将军智勇双全,所向无敌......”

“蓝将军就是大漠上的苍鹰......”

“有蓝将军在,大业必成!”

她没反驳,当然也完全不相信那些士兵的吹嘘夸大,直到有一次她趁着有刺客刺杀骆禹铭,逃出营帐。

黄昏的阳光一点不见收敛光芒,她踏着滚烫的沙地,艰难地向着南方一直走。

黄沙迷了视线,却迷不了她渴望的路......

就在她连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尽,无望地倒在荒漠中等待死亡临近时,一骑铁骥在远处越来越清晰。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蓝昊,感觉很难描述。

总之,就是一个“男人”!

顶天立地的那种!

金黄的地,火红的天,一袭银色的盔甲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一只自由的飞鹰翱翔在属于他的天空。

不待片刻,蓝昊追到了她身前,扯着缰绳一探身便将她揽上马背,一系列动作快得让她眩晕。等她稍微缓回神,才看清他的样子,他的眉宇比剑更见锋芒,侧面的线条比刀还要冷硬,浑身上下都是那种足矣号令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

面对蓝昊这副钢筋铁骨,她何必白费力气反抗,认命地让他带回营帐。

历经三年的明争,暗斗,战争和厮杀骆禹铭最终成功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庆典上,骆禹铭拖着她走上最高处,接受千千万万人膜拜。“你看清楚没有?我可以!我可以!”

那天晚上的狂欢里,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喝的最多的就是骆禹铭和蓝昊。

骆禹铭一直拉着她的手大笑不止,“我终于拿回属于我的,你看清没有?”

“她看不见,她已经死了!”

“你!你给我闭嘴!”

莫情根本不理会盛怒的骆禹铭,细细端详着蓝昊,他坐在距她最远的角落一杯一杯静静地喝酒,冷眼旁观着别人的狂欢,似乎这一刻的成功并不是他用鲜血和性命拼回来的。

“你看他干什么?”骆禹铭厉声问道。

“你似乎特别倚重他。”

“你想都别想!”

看见骆禹铭有点警惕的表情,莫情心情立刻好很多。

她当然不会无聊到作践自己去勾引男人,不过偶尔找个方式让骆禹铭愤怒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数月后,数不清是第几次被蓝昊抓回来,她平静地坐下,为自己倒上一杯水,润润因剧烈奔跑而干涩的喉咙。

抬头看看雕像一样立在面前的蓝昊,淡淡问道:“口渴么?要不要来一杯?”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和他讲话,蓝昊显然有点吃惊,干咳一声转身向外走。

“你除了抓我,就没有别的事做了?”莫情问道。

“如果不需要抓你,我会多做很多重要的事......至少刚才就能看完骑兵的操练。”

“那好,下次你忙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

“好!”

他说完恭敬地退出大帐,轻轻地合上大帐的帘子,将他隔在外面的世界。

而她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

蓝昊,原来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冷酷!

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关外少有这样的暴雨。

莫情从梦中惊醒,梦里的秦枫笑容还是那么清晰,令她痛得几乎窒息。她清楚地记得同样的雨夜里秦枫说过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让她不再孤独。

她信了,走到今天这一步!

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不顾一切冲到风雨里,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她要去找秦枫,一定要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一出门,所有侍卫都拦在她面前,她不顾面前那些晃动的刀剑,发疯一样象前跑:“秦枫!你回答我……为什么不要我?”

侍卫见状有些惶恐,赶紧放下刀剑,追上来阻止。

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边哭一边挣扎:“就是死我都愿意追随着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要我?”

“放开!”蓝昊一声厉喝,所有侍卫即刻松手,恭敬地退后,眼看她逃走,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秦枫!”莫情向前跑了没多远,脚下一滑摔倒在泥泞的沙地里。

多年来压抑的委屈再也无法压抑,她趴在地上大声地哭,哭声在狂风骤雨里都是分外的清晰。

“枫,为什么你从不在意我……没有人在意过……”

关外的雨,寒如冰,打在身上如冰刀一般刮骨。

关外的风风......足矣冰冻如火的热情,就像秦枫的心。

在她哭到喉咙沙哑,哭到剧咳不止,哭到神志不清渐渐模糊。

“秦枫!”她依稀感觉背后有个人以极慢的速度一步一步走向她,蹲在她身前。她死死抓着那人的衣袖,“不爱我没关系,不要我也没关系,你能不能说句话,就留下来陪我说句话……都不行吗?”

“行!” 蓝昊抱起她,掀起帘子走进大帐,轻轻地将她放在床塌上。他扯了扯手臂,发现莫情还是死死地抓着,便不再动。

莫情缓了口气,压下剧咳,“你过得好吗?”

蓝昊俊朗的眉目开始扭曲,双手紧扳着床榻,道:“好!”

“还觉得孤单吗?”

“不!”蓝昊静静摇头,目光开始迷离。

“还记得我吗?”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因紧握而更现无助的手,“记得......”

无情的狂风,漆黑的雨夜,她又一次感觉到温暖,又一次感觉自己的脆弱。

她闭上眼睛,问道。“你没话和我说吗?”

“你过得好吗?”

莫情沉默了好一阵,才用力地点头:“好!”

“还觉得孤单吗?”

她使劲地摇头,一滴泪正落在蓝昊的手背上。“不!”

“还记得我吗?”

她咬着下唇扬起嘴角,挂着笑意的眼角还残留着泪滴。“不记得了,一点都不想不起!”

蓝昊突然把她抱在怀里,他的胸怀很宽阔,心跳很有力。她知道那个怀抱能为她遮风避雨,能给她安稳和平静,只是没有秦枫的味道。

“谢谢!”她放开扯着他衣袖的手,轻柔地推开他。“谢谢你……蓝昊……”

劫数

从那夜后,她的一直干咳不见好转,夜里能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记不清瞧了多少大夫,也记不清喝了多少碗苦药,病情非但没见好转,反而一日比一日重。

寒冬的夜,她咳得无法安睡,半倚在床榻上倾听着帐外沉重有力的步伐,一声一声,应和着她的心跳,她的呼吸......

她拉高盖在身上的裘袄,这是蓝昊前几日给她送来的,虽然他说是骆禹铭给她的,但她知道骆禹铭巴不得她冻死在这个冬天。

接近天明时分,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撩起门帘。

风雪里,蓝昊站在门外,挺直的脊梁份外耀眼。

他呼出口的气息都很快凝结成白雾。

霜雪结在他的头发上,眉峰上,白得刺眼。

她咬紧发抖的牙齿,颤声道:“今天太冷,我没有逃走的打算......你回去休息吧。”

“反正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她将身上披着的裘袄又裹紧些。“那进来暖和一下吧。”

蓝昊迟疑一下,还是跟着她走进门。

进门后,他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向前跨出一步。身上霜雪渐渐融化,顺着他的削瘦的脸颊流下。

“要不要喝口羊奶?”

“......秦枫是怎样的人?”

她极力控制住手指的颤抖,羊奶还是有几滴溢在外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只是听到“秦枫”两个字,都会让她全身麻痹。

蓝昊沉默一会儿,又道:“头领的爱人……就是为了一个叫秦枫的中原男人而死。”

“哦。”她总算回过神,“你说蓝绫?我听说过。”

她与秦枫在竹林重遇之后,曾命曲莜去调查有关秦枫的一切,那时候她就听说过蓝绫。一个让秦枫和骆禹铭反目成仇的女人,在骆禹铭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可在秦枫心里究竟有多重,她始终猜不透。

“那你就该明白头领为什么这么对你。你只要忘记秦枫,头领就不会为难你……你懂吗?”

莫情点头。“懂!但做不到。”

“为什么?他真就那么好?”

“是!”

提起秦枫她的五脏都在翻搅,又开始剧咳不止,咳得心肺都纠缠在一处。

秦枫究竟哪里好?

让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是没有一点悔恨,怎么可能不好!

她记得风光旖旎的晚风里,秦枫不停地帮她轻柔身上的青紫,表情悲痛得就像她将死去似的。其实,在那之前她血流不止时,内伤折磨着她五脏六腑时,她都只能狠狠咬自己的手躲在角落里默默忍耐,从没有人问过她一句:是不是很痛?

......

她还记得秦枫为了找她,焦急地奔走每条街道,傻傻地问遍每个人路人,从清晨到傍晚,没有歇息一刻,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

有一次她从恶梦里惊醒,看见秦枫正半倾着身子看着她,深情款款的眼眸被水雾覆盖。

她问他:“为什么还不睡?”

他说:“想再仔细看看你,我怕如果真有转世,记不清你的样子。”

......

决斗那天,秦枫举剑指着她的时候,她还清晰的看见那剑柄上缠着她的一束发。

多年时间一点一点洗刷记忆,却偏偏将许多美好的东西打磨得突显出来。

......

蓝昊站在她对面,高大的身躯挡住她面前的烛光,阴影里他的霸气更加迫人。“如果他真的那么好,就不会让你为他受尽折磨。”

“我心甘情愿!”

蓝昊突然伸手扳着她光洁柔滑的下颚,垂首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充满侵略性,都是迸发的力量,强硬而有力辗转,压得她透不过气,根本没有留给她一点反抗的余地。

这就是蓝昊,爱了就是爱了,不容她逃避也不容拒绝。

许多年后,再回忆起那个吻,她才明白:蓝昊虽然无法替代秦枫,但是,有过那么一刻,他也曾让她明显感受到自己是个女人,面对那副铮铮铁骨软弱而无助。

可惜仅仅是那么短暂的一刻。

......

亲吻被骆禹铭一阵冷笑打断。“蓝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头领。”蓝昊即刻放开手,僵直地退后。

“出去!”骆禹铭的声音异常阴森,阴森地听不出多少怒火。

蓝昊踌躇一下,一动没动站在原地。

骆禹铭见更是大怒,一把抓着莫情的头发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怒吼道:“你以为这种方法有用?蓝昊绝对不会背叛我。”

“是吗?”莫情直视着他:“如果他背叛呢??”

“你休想,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骆禹铭将她推倒在地,一脚踢在她下腹上。

莫情咬牙忍住下腹的剧痛,想起当年骆禹铭就是这样一脚踢死了她和秦枫的骨肉,她完全失去了理性。“骆禹铭,我偏要勾引他,我要让他杀了你,让你死在自己最亲信的人手里!”

“我今天就先杀了你!”骆禹铭刚抬起掌,蓝昊快速冲上前挡在她身前。

“走开!你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话?”骆禹铭道。

“您该相信我。”

“你想让我相信,就亲手杀了她。”

“头领……”蓝昊双膝跪地,垂首恳求道:“我从未求过封赏,今日只求您将她赐给我。”

“你再说一遍。”骆禹铭的声音竟有些不稳。

“我跟着您出生入死,相信您不会吝啬一个女人。”

“你真被她迷昏头了!”骆禹铭拔出腰间的长剑,指着蓝昊道:“滚出去!”

他见蓝昊还是不动,对这门外吼道:“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

那晚子夜蓝昊不知怎么又跑进她的大帐,不由分说拉起她便向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

“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算了。”莫情挣脱他,揉着自己泛红的手腕,稳稳地坐下:“我不会跟你走。”

蓝昊僵硬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