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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学的说话?”开口的是孤独症,突然闷闷地出声,惹得如殇翻了个白眼。

不过这个问题到也是她想知道的,这孩子从出生起就被关着,进来的人也都是被他打死,那么,他是跟谁学的说话呢?

鬼童一听孤独症发问,马上转过身子直对着他,面上的恭敬很明显,像是在朝圣。

他说:

“回主人的话,是跟进来要杀我的那些人学的。我一开始只会叫,后来听到他们说,就觉得好玩。于是每次跟他们搏斗的时候都会留一个活的下来,让他教我说话。”

如殇心道,好聪明的孩子。

可是不知为何,听着他这番话,又似乎有一些别的事情被她下意识地联想。

不过断不成章,一时间也理不出个大概来。

可是鬼童的话却还在继续,一下子就把秦如殇特别不愿意去正视的一个事实给进了出来——

“有的时候我会多留几个,因为不确定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再有人进来。死人放久了会烂掉,就不能吃了。所以我留几个活着的,一来是为了学说话,二来,也是为了随时从他们身上取肉来。”

该出去了

如殇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好像有一条恶心的大虫子在里面不停地搅动。

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留下活人是为了随时从身上取肉……

配合着这样一句湛人的话,如殇的脑子里不停地出现着鬼童像是吃羊腿一样地啃着一条还长在人身上的大腿的画面,同时还伴着那被啃食之人凄惨无比的叫声。

她很想做一个深呼吸来打断自己这样的想法,但是强烈的腐尸味却让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多吸进去一点点空气。

其实,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听说过。

有家族中的老一辈曾讲给她,在越战期间,很多部队因为条件艰苦得不到粮食,到最后不得不冒险到战场上去拖死人的尸体回来分着吃。

可那好歹是死人,跟还活着的怎能同语。

看出她的不自在,孤独症便也不再跟鬼童说话,到是抬头往那气窗处看了看。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还没全落,但貌似又起了狂沙,把整个儿世界都蒙得昏黄。

如殇也往上看去,这样的天色让她又想到了在沙漠里的那个恐怖夜晚。

“该出去了。”孤独症沉声开口,那语气平和得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家常。

鬼童的面上现了紧张,还有难掩的兴奋。

的确,这是他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有太多太多或是新奇或是惊险的事物在等待着他。

这个十一岁的“新生儿”即将展开一个新的人生,喜悲都是未知,但是谁都知道,道路一定不会平坦。

如殇想,他们这样的人,也许命中注定就与安逸绝缘。

哪怕是她在悠闲山庄那四年,看起来安静祥和,可实际上却还是凶险万分。

孤独症的失忆

“出去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确定一下。”这话是孤独症说的,很意外的,言语中却带着一些犹豫。

秦如殇诧异地转头,看过去时,警觉地在他的目光中寻到了一丝迷茫。

“什么事?”她出口相问。

孤独症也往她这处看来,很是认真地道:

“逃出西夜,我们去哪?”

如殇一愣,下意识地话就冲出口——

“当然是去东蜀!”

可是这并没有唤起孤独症的共鸣,反到是让他的疑惑更甚了。

“东蜀是哪儿?沙漠外头的那个国家吗?为什么要去那里?”

一连串儿的问题让如殇听着阵阵发寒,她是冲着孤独症“东蜀太子”这个人而来的西夜,目前种种迹象都表明孤独症就是那个太子,可他为什么又说自己不知道东蜀?

哦对了,如殇似有些了然。

他这前说过,只记得自己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人就从那药汤里被捞了出来,然后指甲黑了……

五岁的孩子在经了这样的大难,忘记一些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

她又想到,之前跟鬼童说起孤独症身世时,他的反映就有点特别。

显然,突然知道了一些自己并不记得却又与自身息息相关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太容易接受。

而既然忘了,她便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孤独症会走出西夜之后再走回来。

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世,那么除了从小就住着的西夜,怕也没有别处可去。

兴许他只是一时好奇想要出去看看,看够了,自然就得再回到这个所谓的家来。

“你曾说过我是东蜀太子,此话可当真?还是只随便说说而已?”孤独症也想到了之前的话,于是跟她问来。

谎话

如殇不得不正视这个话题,但一时间也很难解释得太清楚,便挑主要的跟他道——

“我说的都是实情,你是东蜀国的太子,小时候被当成人质送到这鬼地方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你出去,然后再把你送回东蜀。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跟鬼童一样视你为主人,你回东蜀,我也跟着。”

“为什么?”她的解释在孤独症听来很不合逻辑,“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你是东蜀的人?”

“不是。”如殇摇头,“我……我是跟西夜人有仇,见不得他们好,所以才想要把你给弄出去,成心气死他们!”

她这话说得很假,别说孤独症怀疑,就连鬼童都不信。

不过对方也没揭穿她的谎言,他只是很随意地“哦”了一声,然后再不发问。

见他很有默契地选择沉默,如殇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要追究起来,原因她还真不大好解释。

沉默,是孤独症惯有的存在方式,若是问了,那才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其实他二人之间也真没有什么可再追问的,若是问起来,互相之间都有秘密。

或者说孤独症的不叫秘密,而叫……不知道!

对于他回答不出来的问题,他会扔出一句“不知道”来解决所有,让人又心急又无奈。

“走吧!”她轻声开口,再指了指气窗,“天太黑了也不好!”

听她如此说,其余二人都精神了起来,鬼童甚至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迎接一番恶战。

“如果我的指甲不这样碍事,会打得更好一些。”他嘟囔着,很是厌烦地扯了扯自己那十根卷曲的长甲。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

如殇撇头看去,开口道:

“把手伸直!”

鬼童微怔,似没反映过来。

不过还是很快地就照她所说,伸平了两手递到她面前。

如殇想也没想,伸出自己的食指,迅速地往他双手的前端一划。

只一瞬间,那些因过长而卷曲得很难看的脆甲被齐齐斩断。

更绝的是,如殇的动作看似不经意,可是在迅捷的同时却又很细心地勾了一个弧度出来。

这弧度很漂亮,让鬼童的指甲不但断得长短均匀,还不那么生硬。

这一手,就连孤独症都不由得挑起了拇指。

可是面对这样的赞叹,如殇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回以一个得意的表情,而是紧锁了眉头,望向顶篷的气窗。

“我带你上去。”孤独症走上前,作势就要扯如殇的胳膊。

她却退了半步,然后摇摇头,道:

“上去不是问题,只是……一会儿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惊讶,更不要问我。只记着往外跑就行!你了解王宫里的地形,要尽量带着我们从大门跑出去。我有朋友在外接应,到时候咱们一起走!”

“正门?”发出质疑的是鬼童,“咱们能打到哪就算哪儿了,怎么还挑正门?再说,你那朋友怎么知道你这时候会冲出去呢?”

他的疑问很正常,如殇往孤独症那边看去,见其虽然并没出声,可却很明显的也想要知道鬼童问话的答案。

她低叹,然后道:

“既然说了正门,我自然就有办法让我朋友知道我会在这时冲出宫去。而至于方法……你们说,对于沙漠中的国家来讲,最要紧的是什么?”

她才是魔鬼

“水源!”这话是孤独症说的,鬼童根本对外头的世界一无所知,等他回答那是不可能的。

如殇点头,

“没错,就是水源。除了绿州,最大的淡水来源就是下雨。你们想,如果眼下这西夜国突然下起了一雨、而且是大雨、暴雨,暴到黄沙成泥,大到街道成河,那是不是所有人都慌了?”

她的话令孤独症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再看向秦如殇时,却见对方已经将双臂缓缓向上伸展,头也微仰了起来。

他与鬼童各自退后,但听得如殇一边继续着动作一边又道:

“我一会儿怕是会撑不下去,你背我。”

说完这话,再也不多语,手臂向上的动作快了些,一下子举过头顶。

只见原本与常人无异的女子突然自眼中泛起两汪红光来,那红光越来越浓,渐渐地,竟再看不到她的眼球。

鬼童吓坏了,下意识地就往孤独症的身边躲去,同时哆哆嗦嗦地指着秦如殇,惊道:

“原……原来她不是人!她才是魔鬼!”

孤独症没吱声,只是扬了扬手不让他再说下去。

秦如殇此时的样子其实并不吓人,甚至十分好看。

可是那种湛透着恐怖的诡异却十分的抓人心肺,特别是眼中的红光,甚至让这整座塔楼都被一团红雾所笼罩。

只一瞬间,顶上本来就只剩下框架的气窗猛地被一阵风给吹来,紧接着,几乎是跟西夜毫不相干雨水竟然自天而降,顺着那窗子就打进塔内来。

孤独症对此叹为观止,鬼童却抱住头大声地嚎叫起来。

信任二字

他没见过雨,从来也没见过。

那种从天而降的东西给他带来的刺激太过强烈,再加上如殇此时的样子,一下对他的心里随力产生了极大的挑战。

好在他只是嚎叫,并没有干脆地冲上前去袭击如殇。

孤独症怕他再这样下去会崩溃,于是赶紧探出一手,迅速往他后颈处按去。

这一下力道极大,再加上找准了穴位,那本来在嚎叫的孩子突然就静了下来。

然后保持着抱头的姿势又过了好久,这才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向孤独症。

他沉声道:

“不是说了,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然后再冲如殇一指,道:“我知道,她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在你的知识范畴之外,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是一样。但我还是那句话,在一起,就要互相信任。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心中存有质疑,但只要记得她不会害你,这就够了。”

如此一番话一字一句地入了如殇的耳,红光迸出的双眼似有水雾蒙上。

信任!如此简单的两个字眼,可是真正做到,却又实在是天底下最难的事。

雨已至,虽还不大,但她知道对于西夜人来说,这已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

当然这还不够,马上就会有更大的雨转瞬而至。

她在拖着时间,目地是说自己这边的三个人先爬出塔楼再说。

自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把双臂放下来。

眼中的红光消失了大半,但还是隐隐泛红。

她转过头,先看了看已经站起身的鬼童,抱歉地一笑:

“吓到你了!别怕!我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还不至于对自己人出手相残。”

冲出镇妖塔

而一再看向孤独症,眼神中带着迷离,还充满着一种期盼。

孤独症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脚步向前,同时个出手臂往如殇所在的地方接了过去。

他的臂刚至,本来站得好好的女子竟像是突然之间卸了力气,软软地就往孤独症的怀里倒去。

“你怎么样?”他开口,一边将人抱住一边急切地道,“忍住!千万不要吐血!”

说此话时,如殇的胸腔里正堵了一大口淤血就要喷腔吐出,可听了孤独症的劝,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一股子腥气从嗓子眼儿里冒出,很恶心,但好在人还清醒。

鬼童见她这样子也吓坏了,赶紧也围了过来。

这孩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如殇痛苦的模样,竟是开了口,满是自责地道:

“对不起,是我把你伤成这样的。”

如殇摆摆手,不跟他争辨,只是冲着孤独症道:

“背上我,赶紧出去!”

“嗯。”孤独症点头,然后上前一步半蹲了身,让如殇稳稳地覆上自己的背。

而后再不耽搁,抬脚往石臂上一噔,人凭空窜起,再伸直单只手臂,顺着气窗的边沿就抓了去。

等手抓牢,这才又将身后的如殇先放下来,以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腕,自己先窜了出去,然后再将人又拉上来。

这气窗太小,边上就是石头,他怕硬挤出来会伤到如殇,这才如此小心。

两人出来之后赶紧往一边侧去,身后的鬼童紧跟着也窜了上来。

一个人的动作比两个人要利落得多,只是鬼童略显迟疑,显然是对外头的新天地存有着猜忌。

舍命引雨

这扇窗他看了很多年,从他可以直立行走那一天开始就想过要从这里头出去。

可是始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