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一侧,题了字体极熟的八个大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碧落跟随苻坚已久,日日看他批阅奏章,一眼便看出,那是苻坚的亲笔。

另在右下角有十六个小字,却颇是娟秀灵逸,与那八个大字的慨然大气截然不同:“枕畔香冷,酒浓无梦。何处寻卿?懒步芳尘。”

钻心地疼痛,如钉子般忽然钉入脑壳,让她喘不过气来,脚下一阵阵地浮软。

一双手适时扶住她的肩,托住她的腰。

杨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低声问:“你怎么了?”

碧落颤着声音答道:“没什么……突然头疼。”

苻宝儿走来,将那画像一打量,道:“这画儿是很漂亮。不过,碧落,这里本就富丽堂皇的,就是没有这幅画,也很明亮啊!”

她伸出手来,摸着那幅画像,嘀咕道:“她比我母亲还美么?比我还美么?也不一定啊……”

话未了,已听到李嬷嬷在叫:“哎,小祖宗们,你们看就看,别摸那个!弄点脏了天王可饶不了我们!”

苻宝儿翻了个白眼:“谁希罕摸了?明天我让画师来,帮我母亲和我画个更美的!”

碧落回过头来,勉强笑问:“嬷嬷,这画挂在这里也有十八九年了吧?还和新的一样呢!”

李嬷嬷拿个纯白的细布,小心地拂拭画上根本看不出的灰尘,说道:“哪有十八九年?也就大概十年的光景。也不知天王从哪里找来的,挂上后把自己关在里面关了一整夜,出来时眼睛都肿着……”

她顿了手,“啪”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叹道:“哎,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呢?可真是老糊涂了,话这么多!”

碧落点一点头,苻宝儿却愈加地不服气,只在房中转悠,希望能找到证明这屋里主人不如她母亲的证据来。

不一时云嬷嬷过来叫唤:“你们几个孩子,都过来吃点心!”

苻宝儿应了,转过来寻杨定和碧落时,却只见到杨定对着那张画像发呆,忙问道:“碧落呢?”

杨定微笑道:“说是头疼,先回去了。”

苻宝儿点头道:“原来果然不舒服!刚我看你扶着她时够殷勤的,以为你看她今天漂亮,给迷住了呢!”

杨定尴尬一笑,拍拍她的肩:“从一大早出来转悠到现在了,不饿么?咱们去吃点心去。”

苻宝儿听说一说,果然觉得肚子咕咕叫起来,忙走向云嬷嬷正招手的配殿,嘴中却喃喃道:“这两个老宫人年纪那么大,应该不会害我吧?母亲还让我注意着,紫宸宫的东西一口不能吃呢!”

杨定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默默带了她去吃点心。

碧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紫宸宫的,只觉卧到床上时,头疼得已快要裂开。

青黛不放心,进来探了几次,碧落只推头疼,连晚饭都没吃,却不许青黛去请太医,说道:“出去吹了风,静静睡一觉就好了。”

但她在卧榻上辗转了半宿,终于明白,若是有些疑团不解开,自己的头疼绝对好不了。

宫人说,桃李夫人已经离开了十八九年……

云嬷嬷说,她长得很像桃李夫人……

李嬷嬷说,那画在十年前才挂入关睢宫……

奶娘说,要带她去长安,找她的亲人……

而碧落,今年十九岁……

奶娘要带她找的亲人是谁?她为什么会把画给了苻坚?

恍恍惚惚,碧落只记得苻坚清隽儒雅的面容,慈和温煦的微笑,还有那脱却了男女私情,渐渐具备了长者风范的关怀和慰抚……

碧落越来越不安。

在想到慕容冲传来的讯息后,这种不安如堤坝乍溃,巨浪涛天般将她冲击得猛地坐起,背上的小衣,已是一层又一层的汗水,湿嗒嗒黏腻在身上。

“若闻苻坚败讯,速离长安。念卿甚!念卿甚!”

两句儿女情长的“念卿甚”,怀着多少相聚的希望!

而那希望的背后,必定是苻坚彻底的失败和巨大的失望!

秦王这几年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无非就是因为江东未定。他苦心孤诣甚至一意孤行发兵南征,寄予了多少年的精力和心血,碧落一向便猜得到,可一向不愿往深处想。

可她现在,似乎不能不想!

苻坚……

到底是不是她的亲人?

而桃李夫人……

是不是她的母亲?

窗外北风寒瑟,暴冽的呼啸声中,不时夹杂着枯枝被吹断的脆响,“嗒”地一声,似敲在谁的心上。闷闷地疼,更觉喘不过气来了。

碧落猛地坐了起来,颤着手取了茶壶,倒了一盏茶来喝。

茶水早就冷了,碧落也不管那冷意直沁到肺腑里,将周身毛孔都激得涨开抖索,一气饮尽了一盏,又重倒了满满一盏,“啪”地倾于自己面颊上。

冷冰冰的水带了隐约的茶香,顺着额前散发,顺着深浓眼睫,顺着精巧鼻尖,顺着柔润下颔,一滴滴垂落。好久,好久,当终究再滴不下一滴水时,碧落扯过架上搭着的擦脸布胡乱擦了,开始收拾起行李。

露华慢关山千里问桃李(二)

她想,她应该已经足够清醒了。

慕容冲的讯息后藏了太多的内容,让她那样清晰地意识到,苻坚的大败,可能才是意料中的事。

凭他怎样万民称颂,凭他怎样文韬武略,凭他怎样天姿英伟,怕也抵不了那背后无声操纵的黑手,或者,最喜作弄人生的无常命运。

那伐向江东的八十七万大军中,有氐人、羌人、鲜卑人、匈奴人、汉人诸族混杂,统军将领中,有原燕国降来的慕容垂、慕容炜、慕容德,有西羌降来的姚苌,有凉地降来的张天锡,还有江东晋国被俘被迫降来的襄阳太守朱序等。

苻坚胸怀大志,超迈旷达,求贤若渴,但凡归顺而来的将领,大多以礼相待。当日朱序死守襄阳,与苻丕大战经年,后来手下叛变,才被拿下;可苻坚认为此人有才识有气节,封为尚书,反将叛变的手下杀死。

可有气节的人,真的就能被他的恩遇感动吗?

就像慕容冲、慕容垂等人,他们对苻坚给予的高官厚禄,何曾放在过眼里?

他们只会记得,骨子里流动着的帝王家的血液,以及大燕皇室的赫赫威仪,以及如今屈居人气的不甘与无奈,还有,无法洗涮的愤怒和耻辱……

推一及几,其他部族的亡国之后、被俘将领,有多少是诚心归附的?他们对苻坚虽是敬畏,可敬畏的只是苻坚手中所掌握的绝对权力而已。一旦那权力不够强大,有几人能对这位灭了自己家国的帝王怀着感恩之心?

而汉人兵马,又有几个愿意去攻打南朝那个由正统炎黄子孙建起的汉室江山?

百万兵马在苻坚的指挥下,能以统一的步伐攻向江东,却没有统一的人心跟随苻坚!

对苻坚来说,蛇鼠两端的降将,只怕已是最没有危险的兵马了;怕只怕,降将之间,早已默契于心,只等着大战在即寻隙而乱的机会。

而机会,也是人创造的。

碧落不想坐等,坐等苻坚战败甚至战死的消息。她一定要去找苻坚,至少,先问明桃李夫人是谁,而她云碧落,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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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天还只蒙蒙亮,一向疏懒的紫宸宫人几乎还沉浸在睡眠中时,碧落悄悄出了紫宸宫,甚至没走正门,逾墙而出。

拿了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她很容易出了宫,然后藏了行李,到羽林军内借马,只说出城散心。羽林军几位统领认得这位随侍秦王身侧的女侍卫,知她颇受宠爱,自是不敢违抗,由她挑了匹最好的华骝马去,甚至为她配了牢固精致的鞍蹬与马鞭。

城门才打开,一骑飞尘,便已箭射而出。骏马上那女子一身青衣,长发飞扬,眸光清郁,容貌苍白秀美,一路将不多的行人看傻了眼。

而那晨间如凝着霜雪的空气吸入肺腑,如利刃般割过衣裳的寒风扎入肌肤,终于将碧落狂躁不安的神思渐渐逼得安静下来。

很冷,但很好。她可以将她所有的思维集中到抵御寒意和前行路线上。她曾经看过苻坚的攻舆图,第一目的地很明确:项城。

苻坚的大致行军路线有三条。

前锋由苻融督统,步兵骑兵共有三十万左右。其中慕容垂部约三万人,攻取郧城;梁成部五万人,苻融、张蚝部二十万多,攻往寿春;

主力兵马六十多万,兵源由各地将领分别带领,约定了集聚于项城,由秦王苻坚亲自督统;

另外还有一路兵马,由西羌姚苌督统,配合梓潼太守裴元略率水军七万从川中顺流东下,直取东晋都城建康。

目前秦军究竟打到了哪里,有没有如愿攻下郧城、寿春,有没有渡过淮水,与晋军正面交锋,碧落全然不知。但先到项城,总是没有错。

她一路急奔,直到天色暗沉下来,马儿行得越来越缓慢,不时打着响鼻,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奔了一天了,马儿早是又累又饿,而她的胃部,也阵阵地收缩疼痛,应该也是饥饿疲累引起的。

到底,宫里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太久了,竟忘了当年随着慕容冲每日四更起身刻苦习武用心练剑的岁月。那时,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三伏暑天,对上慕容冲清浅如月光的微微笑意,不管是泪水,还是汗水,都浸润了淡淡的甜意。

找一处有小溪的地方停下,破开坚冰,自己先用手掬着喝了两口,只觉空腹给冷水一激,更是疼得厉害,遂先将马牵过来饮水,又取了马料,堆到马儿要前,才拿了行李中准备的毡毯铺在地上坐了,方才拿了干馍,也不管干冷难咽,胡乱吞了两三个,腹中才觉得舒服了些,遂找件裘衣披了,拿毡毯翻卷着盖于膝上,倚着一棵树木打盹,预备着休息两个时辰再行上路。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心下一惊,忙睁开眼时,只见白马绯影,有清冷的月光辉映下一晃而过,却觉有几分眼熟。一时还不及思索,便已打了个寒噤,才觉出手脚早给冻得冰冷麻痹,全无知觉了。

不敢再坐着,她立起身来,在树下来回走动着,希冀尽快恢复些活力。

这时,她又闻着了马蹄声。抬眼处,方才那离去的白马绯影已在跟前。马儿被勒住,扬起前蹄,啾啾而嘶;马上那人绯衣金带,腰佩长剑,中朗将的武官装束,一双眸明如珠,微带惊喜向她凝望,正是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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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一章,恭喜我《胭脂乱:飞凤翔鸾》在拖了N多个月后终于大结局!向一直苦等那篇文的亲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咳,看到有人在吐了!)

然后,继续为我的《风暖碧落》索要鲜花啊!这篇太小众化,需要亲们的帮忙啊!

露华慢关山千里问桃李(三)

碧落不由顿住身,意外地望向他。

杨定吸一口气,纵身下马,缓缓走了来,原本静穆的面庞已掠过明亮笑容:“碧落,去哪儿呢?也不告诉咱们。”

碧落盯着他那身官服,语带嘲讽:“杨将军,我出宫要向羽林军备案么?”

杨定低头瞧了瞧,笑道:“急着出来找你,没来得及换衣裳。”

碧落冷冷站着,猜度他的来意,并不说话。

杨定略觉尴尬,搓了搓手,笑着解释:“我到了羽林军营,听属部来报告,说你借了匹军马离去,心下不放心,所以追来瞧瞧。”

他这一追,倒也不近,碧落一路急奔,怕已奔出一二百里了吧?

碧落淡淡道:“你担心我回平阳去,再不回宫?”

杨定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沉默片刻才道:“若你去的方向是平阳,我便不追了。可你是沿了南征大军的路线走着,我自然不放心。”

碧落轻笑:“不放心什么?怕我跟到军中刺杀秦王么?”

“你不会,我知道你不会。”杨定立时说道:“我只是……不放心你。”

碧落抬起头,散落的发丝在眼前轻轻飘动,眼前男子的面容和神情,便有些不清晰,但话语依旧一字一字清晰而柔软地传来:“可以告诉我原因么?因为那幅画,还是因为画上的女子?你也该知道……只要不伤害天王,我绝对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

他顿了顿,自嘲地苦笑:“也拦不了,不是么?”

他离碧落站得很近,特有的阳光般的气息在凄清的月色下浮动,随着冷风扑到鼻尖,有种奇怪的暖意,让人禁不住靠得更近些,汲取更多的温暖。

碧落忽然之间便眼眶发烫。她回过身,依旧坐回毡毯上,抱着膝,努力憋着泪意,不让泪水滴落。

杨定缓缓走到她身侧,靠在树的另一侧坐下,无意识地抚着马鞭上粗糙的纹理,低声道:“心里有事,说出来会好受些。碧落,你就那般……信不过杨定么?”

碧落的泪水再也憋不住,双手掩着脸,伏在自己的膝前,已忍不住低低地啜泣:“我不知道,杨定,我真不知道。我记得那张画,奶娘告诉我,画上的人是我母亲……她说……我的亲人在长安……”

她缓慢地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很模糊的记忆,记忆里奶娘温暖的怀抱,清苦的童年,艰难的长途跋涉,母亲的画像,画像中的桃花和题字,意外的失散,不该为奴不该为婢的宣言,主人的恶毒,她的潜逃,还有慕容冲,那个如天神般降临在她身侧的绝世男子,和慕容冲的相知相守,相携相依,以及越发模糊的记忆,越来越缈茫的寻亲希望,直到,关睢宫中的惊鸿一瞥,疑窦丛生……

“杨定,你说,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碧落呜咽着,全然不见了以往的淡泊清冷,泪水将杨定膝前的锦缎润湿了一大片。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伏到了杨定腿上,哭得像个迷途的孩子。杨定垂着眸,轻轻拍着她抽动着的肩背,声音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惊动浮散的月辉,是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过的怜惜与温柔:“没事,没事……天王……的确应该知道。我们去找天王,找天王问清楚……”

月色投下,两个的淡色月影重叠在树脚,像一对交颈而卧的鹳鹤。

溪水边,那被杨定随手放开的白马,踱到碧落的华骝马前,蹭了蹭华骝马的脖子,然后俯首吃华骝马吃剩的草料。

华骝马居然没赶它,反而退了一步,在地上寻找着绿色的草儿,一根两根,慢慢的嚼着。

这两匹马,是羽林军中最好的两匹马,原来便是一对儿,很亲热的一对儿。

等碧落终于回过神,胡乱擦了擦脸,收拾起东西时,杨定为她牵来了华骝马,笑盈盈地递过僵绳。他似完全没觉得碧落方才的行为有甚不妥,眸光依旧明朗而清澈,神情温煦如阳。

碧落暗暗感激,勉强一笑,饰去自己的尴尬,跃马而行时,却见杨定也上了马,跟了上来。

“你……不回京么?”碧落困惑地问,嗓音沙哑。

杨定笑道:“哪能让一个姑娘家孤身行走千里?何况不知那边战况如何,多一个人,也可以多些照应。”

碧落别过脸:“杨定,谢谢。可你的恩情,我受不起。”

空气有轻微的凝滞,旋即被爽朗的笑声冲散:“天王命我守卫王宫,王宫中的一人一物,自然都在保护之列。不管是你,还是两位公主,或是其他什么夫人,如果有足够的理由去找天王,我都有责任安全护送到天王身边。这是我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

为了一个人的安危,将保卫王宫的责任弃于脑后,到底是擅离职守,还是职责所在?

碧落想问,终究又没问。毕竟长安还有宫廷卫尉和羽林军那么多兵将在,出不了事;而碧落,的确是孤身一人,的确……希望有一个人能陪着自己,在这样又冷又黑的漫漫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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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走,足到第二日中午,才因人疲马乏而停了下来。

碧落虽然还是心事芜乱,但昨日一通断断续续的倾诉,积郁已冲淡了不少,再加杨定一路急奔间虽不大与她说话,但她听得那马蹄声声,知道他一直紧随在自己身后,心中也是安定不少,依稀还有些庆幸,庆幸还有这么个朋友,能在最艰难时伴在身侧,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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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月高风定露华清。微波澄不动,冷浸一天星。

露华慢,是月光下温柔的情思流转。

壶中天是非成败弹指间(一)

杨定应该算是她的朋友吧?不管是不是缘,是不是孽。

只不知,这大半年的避而不见,他到底有没有回复到他自己原来那颗自在不羁心?

下马时,碧落瞥一眼杨定,只觉他脸色有点发白,但神情甚是宁静,从容地将马儿牵到溪边饮水。

碧落将马料分给了两匹马,转而取干粮时,望着杨定那匹白马上空荡荡的鞍垫,忽然心里一跳,转头问杨定:“昨天……你一路有没有下马吃过东西?”

杨定望向她手中的干馍,有些狼狈地笑道:“没有……早上出来得急,什么也没带。”

没带钱帛,没带衣饰,没带干粮,空着双手准备追行千里……

“那……你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什么也没吃?”碧落愕然说着,猛地将干馍塞到杨定怀里,甩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将他本就被吹散的发髻打得更凌乱了:“你傻子啊?为什么不说呢?”

杨定一边往嘴中塞着,一边护着头笑道:“别打头,会打笨的!”

碧落气怒:“你还不够笨吗?”

杨定将一只馍吞下腹去,才低低道:“你一直哭着,我就忘了还饿着了。”

略带了丝委屈的口气,仿若顽童玩过头了,被父母训斥着不许吃饭。那丝几乎听不出的委屈,伴着杨定赧然的微笑,如一根羽毛,歇在了心头某处轻软的角落,竟让碧落一时又是微哽,忙坐到他跟前,大口大口地吃起馍来。

至傍晚二人再经过一处集镇时,碧落忙下了马来,添置了干粮和水,又为杨定买了适宜露宿的毡毯和厚厚的棉衣、大氅,虽然质料远不如宫中的柔软舒适,但杨定素不挑剔,只是很感激地向碧落微笑,让碧落不由怀疑,这一路行来,到底算是谁在帮谁?谁在连累谁?

因夜间寒冷,杨定往往会在二人落下脚后立即去附近找些枯柴来,将干粮烤热了再吃;然后再移开火堆,将二人毡毯铺于烤火处,便觉出几分暖和了。碧落有些奇怪:“杨定,你不是出身仇池高门么?怎么也会这些野外求生之道?”

杨定将头缩在碧落为他买的大氅里,笑道:“我这人天生喜欢游荡,从小就找机会走遍了名山大川,常常露营在外,不学着些,还不冻死饿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