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举止虽豪犷,但出身皇家,自幼诗书读得不少,释雪涧话音才落,他已解了过来:“中山王慕容冲小名是凤皇。你的意思,他应该回关东去,不能留在泾渭一带,否则会客死异乡?”

释雪涧轻轻叹道:“殿下,在雪涧看来,你们兄弟都是能够翱翔天际的金凤皇!”

慕容泓哈哈一笑,仰脖灌了一大口酒,高声道:“让我回关东去?把关中这大好河山,连同我的三皇兄,继续留给苻坚那老贼?做梦!那老贼占了大燕的河山,占了我皇室的女儿不算,甚至还……还把我们大燕的皇子拉到了他的龙榻上肆意凌辱!不雪此耻,我们这一支的慕容男儿,还有脸回关东去见鲜卑子民?”

释雪涧喟然叹道:“殿下,你若回关东去,此时与你叔父联手,合二人之力,重建大燕指日可待;若留在关中,今日虽然一时取胜,秦王视你为心腹大患,必定继续派大军围剿。你们身处秦地,缺衣少粮,难道一直就这么滥杀无辜打家劫舍来混日子?你们到底把自己当成了光复燕室的大军,还是打算落草为寇当强盗?”

“释雪涧!”慕容泓一击条案,已然显出怒意:“你一口一个‘你们’,到底站在哪边说话?听你这口气,倒似苻坚的说客一般,让我们快快离了关中,好让他喘过气来,再次发兵关东找我们算帐!”

释雪涧叹息一声,捧了茶碗来喝了两口,平淡地瞥着慕容泓的怒意,神情中居然有了一丝悲悯:“殿下,我说过了,我只是凭借我的预见力,特地来忠告你几句话而已,听不听在你。我既已说完,也无在此久留的必要,先行辞归长安,等着听殿下的好消息吧!”

碧落不料释雪涧竟打算回长安,本想拉她,转念想到释雪涧对于她自己的可怕预见,顿时闭嘴,反盼着慕容泓着恼之际不再想着留她,让她平安回转自己的五重寺修行去。

释雪涧果然施施然立起,灰布单袍扬起轻尘,却不掩那晶莹肌肤雪玉般的洁净无瑕。

慕容泓双眼倏地迸出火焰,“啪”地将陶碗掷碎于地,高声道:“你到这里来找我,并不是打算与我相守,而只是为了送我几句忠告?”

释雪涧交握于前双手紧了一紧,脚步略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着。山中的天空明净而高旷,一只苍鹰唳叫着,盘旋于华泽之上,然后振翅,向着那无边无垠的广阔高空,自由地越飞越高。

慕容泓眼看她离了帐篷,忽然轻轻一笑:“雪涧,听说那个苻睿和你挺要好的,你不打算见他最后一面么?”

他见释雪涧离去,分明已怒气勃发,转眼却这般含笑而语,立时让人感觉出温声笑语中的森然肃杀之意。

释雪涧唇边发白,双眼依旧远望天际,反射着广袤深远的碧蓝。

飞鸟掠过,那碧蓝的底色上,便划过一道深重的阴影。

慕容泓已飞快卷出帐来,追到她跟前,捏住释雪涧手臂,喝道:“来人,将大秦的钜鹿公苻睿拖来!”

苻睿没死么?

那个笑起来带了几分稚气的五殿下苻睿没死么?

碧落已经坐不住,忍不住奔出帐来,愕然望着几名鲜卑兵应命而去,不一会儿,将一人拖曳于地,如沙袋般拽了过来。

人未至,释雪涧已别过脸去,木无表情说道:“殿下,人都死了,还是让人家安生些吧!”

的确,苻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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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因为某皎偶尔良心发现--。

别对某皎的良心抱太大期望,某皎很无良,很无良。。。。。。。。

鲜花榜冲完啦,成绩应该还不错,亲们可以把花投给别的喜欢的小说,或留给皎下个月冲皎的另一篇《美人不淑》(《美人镯》)。

谢谢大家哦!团抱~~~~

忍泪吟误折琼枝明珠碎(一)

坚硬的青铜铠甲,没能挡住矢如飞蝗,戟如毒蛇。密集的伤口以及从鳞甲相接处四溢而出的血渍,昭示着他身陷重围时,是怎样的不甘不愿,甚至依旧满怀恨怒一马当先,意图除去那个让释雪涧拼死维护的男子。

他曾经那样圆润温暖的脸庞,呈着可怕的死白,口鼻和发际,沾了很多黑褐的污泥和萎黄的草屑,双眼失神地半睁着,依稀看得到曾经的泪光和委屈……

碧落从不认为自己和苻家几兄弟有什么兄妹之情,可只一看到那不肯阖上的双眼,她竟控制不住,泪水迅速倾落下来,忙抬起袖飞快掩去泪光。

可已来不及了,慕容泓那足以撕破肌肤的狠厉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落回到了释雪涧脸上,一手已用力扭过她的头,迫她望向苻睿,却依旧笑语晏晏:“雪涧,我是听说这小子喜欢你好几年了,才特意让你见他一面,怎么,你不想见么?”

释雪涧身躯僵硬如石,给逼着望向苻睿后,便再也转不开眼,只凝在那张年轻不甘的面庞上,一双瞳仁第一次有了幽暗的深黑色,收缩,又收缩,再不知以怎样的意志克制着,才能勉强维持宁静平和的神色。

连碧落都已看出,她心中应该更加清楚,慕容泓在试探她。

碧落强忍了哽咽之声,尽力若无其事地提醒:“雪涧姐姐,你若要回长安,得快些动身,不然今天得住在山里了,不安全。”

释雪涧闭上了眼睛,颤声一笑,喑哑道:“是的,殿下。不早了,请放雪涧离去!”

慕容泓居然没用力,由她一挣挣脱了,才懒洋洋道:“来人,把这位大秦神勇的五殿下拉走,剁成肉酱,拌在马料中喂咱们的马吧!呵,我们的马儿,一定会和他一样神勇!”

碧落倒吸一口凉气。

释雪涧快步离去的身影蓦地顿住。

她仰起头,高旷的碧空有些微的浮云飘过,山风温煦,鼻尖的血腥味似被葱茏的绿意荡涤一空,有初夏野花清新的芬芳绵绵传来。

缓缓转过身,冰凝的双眸对上慕容泓戾气渐盛的眼,她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慕容泓,秦王虽然占了大燕,可从未动及燕国皇陵,你的嫡母死于长安,他也按皇后之礼安葬,如今你如此待他的儿子,你不怕秦王一怒,掘了你慕容家的祖坟?”

慕容泓狠狠一脚,竟将地上苻睿的尸体踹得飞了开去,脸朝下趴着,才冷笑道:“释雪涧,你是说我慕容泓以怨报德?”

眼见二人针锋相对,碧落忙冲到释雪涧身畔,勉强笑道:“雪涧姐姐,济北王殿下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又怎会做那等禽兽不如之事?天色不早了,姐姐快去吧!”

释雪涧盯着苻睿被作践于泥尘中的尸体,唇边渐渐漾出奇怪的笑意,若悲悯,若自嘲,偏又带了某种迹近绝望的解脱,柔声道:“傻妹妹,你以为,我还走得了么?”

碧落正不解,猛见到不远方的一顶帐篷后闪动着人影,依稀看得出是秦兵的服饰。

是秦军俘虏!

果然,片刻之后,有一鲜卑将士从帐篷后跑出,附耳向慕容泓说了几句话。

慕容泓的脸色顷刻间白了。

愤怒,羞辱,悲伤,失望,不可置信,不一而足的表情,飞快在颤抖的唇角掠过。

“释雪涧,你骗我!你们早就到了华阴!”他指住释雪涧,吼道:“你来是找他的,不是找我的!”

释雪涧恍如未闻,慢慢走到了苻睿的尸体前,蹲下身,小心地将苻睿翻过身来,拿了自己的衣袖,轻柔地将他脸庞和发际的污秽一点点拭去,柔声道:“苻睿,一路走好!”

伸出纤秀洁白的手,抹下苻睿半睁的双眼,她忽然之间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强抑良久的情绪一旦释放,根本不可控制。

她俯伏于苻睿身上,轻抚着他曾经如斯熟悉肩与胸,浑不顾那满身的血渍污垢。甚少有情绪的眸中如有物碎裂,再无法映照人心,却让人一眼看到那深沉无底的绝望和悲伤。

盯着那张绝望苍白的面庞,以及面庞上滚下的盈盈泪水,慕容泓呆若木鸡。

“你……你……”他喃喃地咕哝着,忽然狂叫一声,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释雪涧散落背后的青丝,抬起那张不改端庄莹澈的面庞,怒道:“你……早已是苻睿的女人,是不是?”

释雪涧握住苻睿冰凉僵硬的手,悲怆地笑:“慕容泓,我说不是,你信么?”

“哈哈……”慕容泓大笑,俊挺的脸笑得几乎狰狞:“我信!你让我检验过我就信!如果你骗我,如果你背叛我,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他一掌打落释雪涧与苻睿相连的手,在她的惨叫声中,一把挟住她,连抱带拽,冲向帐篷之中。

碧落大惊,不假思索便冲上前,动手便抢释雪涧:“你放开她!放开她!”

慕容泓正在大怒之时,毫不犹豫一耳光甩过去。碧落侧身闪过,一手搭上释雪涧肩膀,一手将流彩剑连鞘带剑击上慕容泓的手腕。

慕容泓再不料一个小小的侍女竟有这等身手,手腕剧痛之际,却还不肯松手,一边抢夺释雪涧,一边飞起一脚,狠狠踹上碧落小腹。

忍泪吟误折琼枝明珠碎(二)

慕容泓身畔亲卫见状,早赶上前来,一齐逼向碧落。碧落眼见释雪涧长发委地,脸色苍白,再也顾不得慕容泓身份,一扬手已将流彩剑出鞘,逼退两名亲卫,径刺慕容泓。

慕容泓大怒,咆哮道:“是慕容冲叫你刺杀我的么?不然,你是秦军的奸细?”

几乎同时,慕容泓的臂腕间,释雪涧低微的声音传来:“碧落,不关你事。”

碧落一呆,含泪凝睇时,只见释雪涧半掩于慕容泓坚硬铁甲后的面庞,居然甚是宁谧,甚至隐隐带了希冀,似在等待预料之中的痛苦刑罚,又似在准备迎接期待已久的幸福,明澈的双瞳翦翦若水,交织着悲伤与幸福,让此刻的她更像一个挣扎在爱恨之间的痛苦女人,而不像那个五重寺里悲悯世人高蹈出尘的修行者。

“姐姐!”碧落忍不住凄惨叫起来,而胸前又被慕容泓狠狠踹了一记,顿时血气翻涌,几欲晕倒,一旁亲卫趁机卸了她宝剑,生生扭住她的双臂,将她踢得跪倒于地。

碧落挣扎着,叫道:“济北王殿下,释雪涧和苻睿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放开她,放开她啊!”

慕容泓听若未闻,冷声道:“把她捆到那边树上,等高盖回来认一认是不是中山王的人。是就罢了,如果不是,即刻烧死!”

碧落还待说时,嘴中早被人塞上破布,抱住纤细腰肢,直拖到前方枯树旁,紧紧捆住。那几名亲卫听得可能是中山王的人,总算不敢太放肆,只是捆缚抱曳之际,双掌有意无意,尽在她的肌肤上磨蹭抓捏,几让碧落羞愤欲死。

等那些人散开后,碧落才有机会喘着气,望向慕容泓带了释雪涧进去的那顶帐篷。

开始很静,很静,只是附近的守卫兵士指点着帐篷,或者指点着她,狎笑着低语着,远远近近,有几只蝉儿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忽然,那帐篷中爆出慕容泓近乎凄厉的嚎叫:“释雪涧,你这个贱人!贱人!我杀了你!”

有兵刃出鞘之声传出,碧落大惊,忙呜呜叫着,不顾周身的伤痛,拼力挣扎着,汗水顷刻将衣衫浸得透了。

但许久之后,依然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惨叫声,却听“咣啷”一声,似谁的宝剑落地。

接着,慕容泓披着未系衣带的裲裆衫,连战甲都未曾穿着,便奔逃一般从帐篷中跑出,弯着腰在门帘前喘气,脸色一片铁青。

一旁守卫欲要来扶,被慕容泓一眼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他立直身,紧盯着帐篷摇晃的门帘,自语般念叨着:“苻睿的女人!你是苻睿的女人!”

他阴鸷地看着门前几名守卫,忽然哈哈笑道:“你们很久没碰女人了吧?我就把这女人赏了你们如何?”

守卫们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慕容泓眼睛通红,一拳将离自己最近的守卫****在地,吼道:“还不进去让那贱人好好享受享受?服侍不好,一概军法处置!”

守卫们又是骇然,又是惊喜,这才慢慢往帐中挪去。

慕容泓挥着手,大笑道:“还有,今天追杀苻睿有功的那几个将士,也一并叫来吧!独乐乐岂如众乐乐!大家就一起乐吧!释雪涧,这是你应得的!你是苻家的女人,就必须承担慕容家的仇恨与羞辱!”

他一厢说着,一厢踉踉跄跄冲往另一处稍大的帐篷,一路叫着:“拿酒来!拿酒来!”

碧落拼命叫着,拼命挣扎着,只盼慕容泓能看她一眼,听她说几句话,好饶过释雪涧。

——哪怕方才他一剑将释雪涧杀死了,也比现在让她承受这种骇人听闻的污辱好。

而她终于也明白,像释雪涧那样沉静无畏有担当的女子,为何会如此害怕自己的死亡,千方百计想设法避免。

这种肮脏和屈辱,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可再没有人看向她,更没人有看到她的挣扎。即便粗陋的麻绳将她的双臂双腿蹭得青肿流血,还是没有人看她一眼。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那顶帐篷。

帐篷里有个女人,一个大秦王子与大燕皇子争得头破血流的女人,等着他们的享用。仅是这一点认知,便可让任何一个男人血脉贲张,何况那女人天赋异禀,清洁美丽……

如今的她,还能清洁,还能美丽吗?

碧落听见了帐篷中的男人们淫秽的笑语,却听不到任何释雪涧的声音。

她怎会如此安静地接受这种可怕的结果?她该怎样去忍受?

碧落只觉自己已经无法忍受。急怒和伤势让她五脏六腑都在纠结绞缠,一阵接一阵的血气涌来,喉咙间喷出的腥甜渐渐将她口中的破布润湿。

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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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醒一醒,醒一醒!高将军来了!”

迷糊间,有人推搡着她的肩,口中布的破布也被人取出。

碧落呛咳了两声,勉强睁开眼时,便听到有人在说:“快,快松绑。这的确是中山王身边的碧落姑娘。”

竟已是夜间了,衣衫上的汗水干了,却又被露水湿透。数支火把明耀,照亮了她,也照亮眼前那眉目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曾几度暗访过慕容冲的高盖。

绳索松开,碧落身体软软地直往下坠去,高盖一伸手挽住她,皱眉道:“伤得厉害么?我让人给你找随军大夫去。”

忍泪吟误折琼枝明珠碎(三)

碧落努力稳了稳心神,嘎哑着嗓子,叫了声“雪涧姐姐”,跌跌撞撞奔向那顶帐篷。

撩开帘冲入时,帐中一盏四枝的青铜灯给风一带,整个帐篷内都暗了一下。屋中尚有两个男子在,正扣了衣带立起,依稀听得到二人的交谈:

“喂,会不会死了……”

“怕什么,殿下的命令,也不在乎多咱们两个吧……”

一旁毡毯上,狼藉不堪的胴体依旧有着最颀秀优雅的曲线,暗黄的烛光下,一种由内而外的白晕,透过污秽的痕迹,依旧那样毫不吝惜地散出,柔和的光泽夺人眼目,看来依旧圣洁无垢。

——因为圣洁,因为无垢,所以才能让人那般想去拥有吗?而拥有不到的人,也因此只想去践踏,去蹂躏,好用肮脏去污染这种不该属于人世的圣洁无垢吗?

“姐姐!”碧落沙哑地叫着,扑上前去。

两个男子正无措间,只听高盖掀帘进来,低声喝命:“滚下去!”这才慌忙整衫预备离去。

碧落伏释雪涧跟前,见她面色唇色,俱是灰白一片,双目亦是紧闭,不由大叫:“你们这些混蛋,我杀了你们!”

她的流彩剑早被人收去,但见到地上另有一把明晃晃的宝剑,镶金嵌玉,料得必是慕容泓的赤宵剑,抬手便拣起,追向那两名男子。

那两名男子吓得抱头鼠窜,忙奔了出去。

高盖一抬手,已将碧落握剑的手捏住,柔声道:“碧落姑娘,照顾雪涧姑娘要紧。”

“她死了,死了……”碧落颤声说着,回头看时,却见释雪涧苍白的手指正微微地动弹,忙冲过去,丢了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努力用自己的单布衣去遮掩她的身体。

“雪涧姐姐,雪涧姐姐!”

她轻轻地呼唤,终于感觉出释雪涧微弱的呼吸,才松了口气,泪水却迅速地沾湿了眼睫。

高盖抬手解开自己的大氅,丢给碧落,低声道:“别怕,我会帮你们。雪涧姑娘是个好姑娘,你好好照顾着她,我去找济北王殿下,一定……不让他害了雪涧姑娘!”

还要怎样害她?

碧落简直咬牙切齿,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如此痛恨一个人,而不是因为慕容冲而痛恨一个人。

将大氅覆到释雪涧身上时,她听到高盖在外吩咐:“快去准备一桶热水来,再送两碗清粥或酪浆进去,要快!”

总算,这个高盖还肯帮着她们,到底是杨定的义父,算是这乱世之中还有几分风骨的了。

碧落略松一口气,先为释雪涧理了一理头发,待见有人送了热水掀帘要进来,立刻接过水,将他们赶得远远,然后一点一点,将释雪涧的身体擦拭干净。

释雪涧很安静,由着碧落摆布着,即便碰到最疼痛甚至不忍卒睹的伤处,她也只是蹙一蹙眉,浑身颤抖着,却不哼出一声,甚至不曾显出痛苦之色。

为她披上几不能蔽体的灰布衣衫,碧落喂她喝酪浆时,她似已略略清醒,居然喝了两口,才摇头示意不喝。碧落自己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将条案挪到毡毯前,伏于条案上休息,同时随时借了那铜灯观察释雪涧的动静。

释雪涧说,她会死去。

可碧落发誓,自己绝不能让她死去。

这天底下做过亏心事的人不知凡几,甚至包括她云碧落,手上照样沾染了无辜者的鲜血。便是天下所有人该死,所有人死绝了,释雪涧那样的女子,也不该死。

高盖说,他会帮她们。如果他是和杨定一样的血性汉子,那么他便会说到做到,谏阻慕容泓再让人蹂躏释雪涧。

而慕容泓……应该不会杀释雪涧吧?他发现释雪涧已不是完璧,本欲杀她,终究下不了手,才掷剑而去,却选择了更残忍的方式报复,让释雪涧生不如死!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碧落低低告诉着释雪涧,一如无数个深夜,劝慰慕容冲那般虔诚。

这时,帐外有了动静。

“殿下,这才醒了,别再喝了,属下还有事禀报。”

高盖的声音带了几分无奈。

“啪”地一声,是酒坛被砸碎的声音。

“为什么亮着灯?她……她还在享受么?哈哈!”

慕容泓口齿含糊,趔趄冲入,漠然望一眼昏睡的释雪涧,然后怒视碧落:“你怎么在这里?”

高盖忙道:“这位碧落姑娘,的确是中山王殿下心坎上的,刚才属下见她给捆得晕过去了,怕出了事日后不好向中山王交待,所以斗胆将她先放了下来。”

“别跟我提慕容冲!”慕容泓甩开高盖扶他的手,恨恨道:“我们慕容氏的脸,都给他丢光了!高盖,你刚说什么了?慕容冲在蒲坂被窦冲杀得大败,是不是?他啊,也只配穿得花花绿绿扮成个娘们去讨苻坚那老头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