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才闪过此念,就见宫婢匆匆跑来,仓惶行礼:“皇后娘娘凤安!”

路映夕暗叹一声,问道:“何事惊慌?”

宫婢跪在凉亭石阶下,急忙禀道:“回娘娘,皇上伤口恶化,请娘娘速回寝宫!”

路映夕一惊,心下十分讶异。不及多问,她即刻举步返回寝宫。

寝房大门紧闭,两名内监脸色焦虑地守在外面。路映夕询问过具体情况后,没有推门进入,静候在外。恐怕不是伤口恶化这般简单,只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令皇帝震怒牵动了伤处?

约莫过了一刻钟,太医步出,向路映夕行礼道:“皇上龙体无碍,只是伤口略微崩裂,需要多加休养。”

路映夕蹙眉,没有追根究底,径自穿门入内。

皇帝倚在软榻上,浓眉紧锁,面色不佳,隐约有几分铁青阴鸷。

“皇上?”她走近,轻问,“发生了何事?皇上的伤口复原得不错,怎会无故崩裂?”

皇帝抬目,冷冷扫了她一眼,抿着薄唇未答话。

路映夕不由疑虑,难道事情与她有关?视线掠过他颤着纱布的右掌,估计先前怹可能听到下属禀告什么消息,怒极拍桌,而震裂了伤口。

她试探地温声再道:“之前那一剑虽未伤及心脉,但终是有损经络。皇上,忧怒皆能伤身,宽心才能康愈得快。”

皇帝目光冰寒逼人,森洌启口:“宽心?朕如何能宽心!皇后与南宫渊有葛,朕可不理,但未想南宫渊竟胆大包天,得寸进尺!你说,朕何以宽心?!”

“臣妾不明白,皇上何出此言。”路映夕凛了心神,平淡无波地回道。皇帝查到了什么?还是师父做了什么?

皇帝连连冷哼,支起身,靠坐着睨向她,神情阴沉骇人。

“皇后,你可别告诉朕,你全不知情?”他的眼光似锐刀,直刺向她,“早前你心神不宁,情绪低迷,不正是为了南宫渊而黯然伤神?”

路映夕微愣,本能地出口反击:“皇上这是穿凿附会!臣妾的情绪,又岂会被他人影响?怕是皇上的情绪才最易被某女子影响!”

话一出口,她顿时愕然。皇帝被谁影响,与她何干?她有何必要如此愤然?不,她一定是愤怒他侮辱师父,才激动冲口而出!

皇帝勾唇冷笑,衣襟敞开的胸膛里着纱布,渗出猩红鲜血,看着更觉寒气森森。

“朕今日就看看,你会不会受你那好师父的影响!”他的语气极之阴沉,眸底有两簇冰火隐隐跳跃。

“臣妾失言,还望皇上恕罪。”路映夕缓了口气,盈身一欠,“不佑师父到底做了何事,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皇帝唇角划出一道凌厉弧度,突地扬声大喝:“传朕旨意!遣禁卫军押南宫渊入天牢,待朕亲自审问!”

寝房外须臾就响起恭敬的回应声:“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宣旨。”

路夕心中大急,但脸上未露忧色,只是软言问道:“敢问皇上,师父犯下何罪,要关入天牢?”如果是与姚贤妃有关,那便是家丑,谅皇帝也不愿外扬。不过依皇帝的性格,就算不至于私下处死师父,也不会手软于种种酷刑。

思及此,心底忧虑更重,凝眸望向皇帝,却见他棋眉冷对,眉宇间阴鸷不减,浮动戾色。

她心头一震,双手暗暗忍耐地攥起。看来这次的事非同小可,师父有难了。

“南宫潚夜闯闯斋宫,鬼崇濳入姚贤妃的寝居,图谋不轨,居心叵测.论罪当诛!”皇帝冷声说道,复又冰森地添了一句,“皇后若想为他求情,朕劝你大可不必浪费口舌!”

“皇上,或许别有内情。”路映夕神色镇定,平缓道:“也许应该宣姚贤妃前来,问一问详情。”

皇帝眼神陡暗,再次扬声道:“宣姚贤妃觐见!”

第三十三章:霍然爆发

姚贤妃姗姗而,一袭素白宫裙益发显得飘然而冷漠。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她入了内,便就跪也行礼,恭敬低眸,可却面无表情。

皇帝斜倚着典榻,脸色阴晴不定,并不吭声,也不示意她起身。

路映夕心中长叹一声,温言开口道:“姚贤妃,听说今夜斋宫出了点事,详细情况如何,还请你仔细道来。”

姚贤妃抬目看她,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中闪着冷淡光芒,语气无温地回道:“回皇后的话,半个时辰之前,南宫神医前来斋宫,求见臣妾。臣妾一贯不喜见人,便让宫婢打发南宫神医离开。但南宫神医甚为坚持,硬闯了进来,言道,他可医治臣妾脸上的刀疤。”

路映夕听着蹙眉头。事实上明明是师父悄然濳入,欲要私下劝服姚贤妃。而姚贤妃的这番话,反倒维护师父了。

“是吗?”皇帝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眸光幽深冰寒。

“是。”姚贤妃答得十分坚定,“虽然有句话叫做医者父母心,但南宫神医不顾礼数,违了宫规,理应惩戒。何况,臣妾根本不想治残伤。”

皇帝的眼神又沉冷了一分,菱唇微张,但终是按捺住。姚贤妃巳经在为师父开脱,把重罪转成了失礼的轻,如果她再开口求情,无异是火上浇油。

“廷杖五十,囚牢三日。皇后,贤妃,你们认为朕这般处罚,可得当?”皇帝冷飕飕的目光扫过下跪的姚贤妃,然后移到路映夕的身上。

“皇上英明。”两个女子异口同声应道。

皇帝低声冷笑,唇角噙着一抺讥诮:“皇后与贤妃默契甚好,叫朕看着欣慰不巳。”

姚贤妃面不改色,淡淡色:“自行去吧,好自为之!”

姚贤妃提裙起身,向路映夕欠了一礼,默不作声地离去。

路映夕心里有诸疑惑,可惜无人能够替她解答。而眼下,师父免不了要受一顿皮肉之苦,但她并不担心这一点,因为师父巳经暗自恢复了内劲。现在她只担心皇帝尚不解气,会拿她开刀。

“路映夕!”突如其来的暴喝,惊回了她飘散的思绪。

“皇上?”她心头蓦然震动,低低唤道。

“妳给朕说个明白!”皇帝霍然站起,颀长身躯挟着凛冽戾气逼近她。

“皇上要臣妾说什么?”路映夕本能地后退,不知为何心中噗通据遽跳。他独有的刚烈气息笼罩着她,极为凌厉而炙热。

“南宫渊到底意欲为何?妳莫说妳不知道!以妳与南宫渊的关系,他的事情妳又岂会不知!”皇帝步步紧迫,挺拔身形压低下来,阴沉双眸牢牢盯住她。

路映夕顿住脚步,后背巳经抵在桌沿,硌得腰骨生疼。

“臣妾没有通天本领,怎会知晓所有的事?”她轻轻摇头,明眸一片清澈坦荡。

皇帝条地揪住她顺散落胸前的长发,狠狠拨开,手掌绕上她微凉的后颈。

他的力道强悍,掌心炽热得烫人,贴熨在她的颈脖,竟令她如被针刺般的隐痛。

“皇上。”她勉力稳住心神,举抬眸望入他满是阴鸷的眼底,平缓道:“臣妾愚昧,不知皇上究竟在气怒什么。是与姚贤妃有关?还是与臣妾有关?”

“妳与她,皆是朕的女人!”皇帝此言,说得铮铮冰铁,蕴含无数深意。

路映夕忽然弯起唇角,漾开清美笑容,明眸耀目生辉。

“笑什么?”皇帝眯起眸子,划成一条细细寒光。

“其实皇上并不是在乎个女子,只是在乎自己的面子。”路映夕大胆而放肆地说道:“皇上怀疑臣妾与人有染,故而生怒,但臣妾从来不认为皇上是因为爱着臣妾,才气愤难平。而如今皇上又怀疑姚贤妃,之前皇上不是默认不壐爱她了么?既然如此,还有入么可介意?”

皇帝的手隐隐发抖,不是被戳中内心秘辛而惊惶,而是暴怒将起,狂风将掠!

路映夕却不退缩,口下依然不留情,字字清晰:“皇上有没有想过,也许一切都是皇上疑心生暗鬼?这些子虚乌有的事,仅是皇上凭空想象!皇上总说臣妾不信任皇上,但皇上自己又何尝曽真正信赖过他人?就连曽经爱过的女子,都得不到皇上最基本的信任!”

皇帝的俊脸巳阴冷至极,额角冒起青筋,不停抽跳,眸中火光熊熊,似要迸裂跃出焚毁天地万物!

路映夕强忍着一丝惊惧,仰起尖巧的下巴,倔强再道:“臣妾不知道师父为何执意要为姚贤妃治伤疤,但臣妾知道师父的为人,他决不会离经叛道,做出有违伦理天道之事!”

皇帝像是忍耐到了极限,突然爆发出一声低吼,似受伤的野兽极需反击!

“路映夕!妳给朕闭嘴!朕是什么样的人,妳有何资格置喙!南宫渊不会做出离经叛道之事?他与妳之间的暧昧纠葛,妳当朕一无所知?妳手臂上没有守宫砂,妳自己难道不清楚?妳的贞献给了谁,朕一直没有追究,现在妳还有脸教训起朕来!妳当真是不想活了?!妳当真以为朕没了妳不行?!”皇帝一连串的咆哮冲口而出,胸膛起伏不定,怒火染红了他的眼,犹如嗜血罗刹骇人。

他的手掌勒在她??细的脖间,一点点收紧,情绪巳然不受控。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他不是介意凌儿与南宫渊之间的瓜葛,今夜的事不过是导火线,撩起他埋藏心底的根弦。他这不贞的皇后,是他不能对人言的天大耻辱!而他竟还对她动了心,动摇了理智!

路映夕被他猛然掐住咽喉,一口气提不上来,白晢面颊骤然涨红。

“皇…皇上…”她没有反抗,只是困难地吐出几个字,断续暗哑,“臣妾…没…是…完璧…”

帝的手劲一滞,但仅是瞬间的停顿,复又加重力道,五指钳紧,薄唇中迸出怒语:“现在再巧言今色巳经晚了!朕今日就亲手要了妳的命!朕就看看没有邬国的盟助,朕是否夺不了这天下!”

路映夕只觉浓浓杀气萦于周身,胸腔内的空气被挤迫得半京不剩,她若再不还手,必定窒息而死!

人在危急时刻,便就只余下求生的本能。她负在背后的左手轻轻一旋,运起内劲,冷不防一掌击上皇帝的左胸。

皇帝踉跄两步,不敢置信地盯着她,薄唇边慢慢溢出一抺血丝。

他的左胸口原本就带伤,受了路映夕一掌,伤上加伤,脸色迅速变得惨白,冷汗遍体。

路映夕捂着脖子猛咳了几声,才缓缓走近,哑着嗓子道:“皇上,为何不听臣妾把话说完?”

皇帝勾唇冷笑,嘴角染血,却没有去擦,目光仿似玄冰,冻结了所有情绪。连他自己也都巳经分不清楚,现下是惊怒多一些,还是愤恨多一些。自他登基以来,一向都是锋芒敛于内,从未曾如此失态失控。只有眼前这个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但却依旧镇定自若的女子,能激得他忘却掩饰,将内心长久积压的心结郁悒全都爆发出来。

路映夕喉咙疼痛非常,又咳了咳,才再勉强出声道:“皇上,臣妾是完之身。至今都是。”

这句说话,不轻不重,她说得平淡无波,但却仿佛一声惊雷炸响,撼动了满室窒闷冻僵的气氛。

皇帝苍白的俊脸上,似有一层面具龟裂,巨怒与冷一寸寸地剥落,曝露出真实的内里。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眸光闪耀惊喜之色,可下一瞬又被复杂的暗光遮盖。她的话可信吗?他竟害怕去验证。他慕容宸睿何时成了这般懦弱之人?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他岂能放任自己被女人左右心情!

“皇上?”路映夕微微皱起黛眉,他的面色古怪,青白交加,时而还泛起绯红,到底是在寻思什么?

皇帝没有答话,死死瞪着她,突然身体一斜,软倒在旁侧的典榻上。

皇帝双目紧闭,渐渐陷入黑暗沘沌的世界。神智迷蒙钝重,但他的心头却环绕着矛盾难解的问题。他该不该,可不可以,往前踏一步,靠近心之所向?前方,会否是万丈悬崖?一旦大无畏地奔去,是不是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路映夕皱眉凝视着他。他的胸前整片猩红,对照着他发白的唇色,愈显刺目,但是她不能够宣召太医,因为这是她下的手。

低低一叹,她伸手轻轻抚上宽厚的胸膛,解开他的衣襟。看来,只能由她自己出手救他了。

明黄帝包褪去一角,露出他结实的肩膀,和层层里着的纱布。

毫无赘肉的健硕身躯,肌理分明,完美如刀斧琢,赫然入目。路映夕不由窘迫,暗暗咬牙,微阖上眼。

正要探手去拆纱布,却忽听一声含糊呻吟,使她的手僵在了半空。

第三十四章:残忍酷刑

“映夕…朕不能…”

她凝眸,紧紧注视着他微动的嘴唇。他想说什么?不能什么?

“朕很想…可是不能…”

低低的呓语,似发梦般地吐露。零碎的只字词组,不足以窥测他内心的全部挣扎。

她怔望着他,左手犹停滞在半空,忘记了放下。他是否想说,不能爱?严实,他不辛苦吗?

她的手终于落下,指尖抚上他苍白的脸轻声低唤:“慕容宸睿…”她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却也因此发觉了自己的痛苦。“不能”二字,是他的心声,亦是她 的心声。即使抛开了两人注定对立的身份,她也不能对他生情。因为她早巳有了师父,她早把感情寄托在师父身上。一心如何能二用?一个女子怎能爱上两个男子?

她条然缩回手,像是被烙铁烫到。什么爱?她根本烈可能爱上慕容宸睿!她喜欢的只有师父一人!

莫名地感到心乱如麻,她草草地扯开他胸前的纱布,动作似泄愤般的粗鲁。

“唔…”皇帝发出不适的低哑闷哼,大抵是被她碰痛了伤口。

“痛?活该!”路映夕对着昏迷不醒的他自言自语,语气甚是凶恶,“让你玏不动就想掐死我,现在就是你的报应!”

她也不知在和谁赌气,胡觅地拆完纱布,找来一瓶金创药全部洒在他的伤口上。

皇帝原本微张着口,淡褐色的药粉当空撒下,有一部分入了他的嘴,使他受呛,顿时剧烈地猛咳起来。

路映夕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脾睨着,只觉心头无舒畅。他平日不可一世,无人敢忤逆他,但此刻还不是乖乖任她折腾。

这样想着,她不禁笑起来。笑了许久,竟笑出了眼泪。一股涩涩的酸痛感,爬过心底,似乎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磨灭不去。她从不是爱记恨的小气之人,为什么会对着昏迷的他使小性子?这种举动,就仿佛她与他十分熟稔亲昵,可以向他撒娇赖。

眼中升起水雾,她忍住未让泪珠滚落,清美的面容渐浮现坚毅之色。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她不可如此,而他亦不会如此。

“皇上。”她清了清嗓子,俯身轻拍他的面颊。

皇帝没有反应,只有浓眉下意识地皱了皱。

她伸手去探他的脉搏,略显紊乱,且有些气虚。她快速地用干净纱布替他重新里好伤处,而后运起一掌,贴在他的胸口。源源不绝的真气,稳稳地输入他体内,他的脸色一点点好转,有了几分血色。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她缓缓收回手,阖目自行调息,饱满洁白的额上覆着一层薄汗。

“映夕。”似有若无的唤声,似羽毛轻柔拂过她的耳畔。

她坐在榻沿,睁眸看去,皇帝巳然清醒,深邃瞳眸中并无混沌迷糊,异常的清亮明朗。

“皇上,臣妾先前斗胆冒犯,实是情非得巳,还望皇上大人有大量,海涵恕罪。”她不亢不卑说道,神色淡然。

皇帝微微颔首,唇角扬起一抺温和笑容,忽然道:“映夕,方才妳是否唤了朕的名字?”

“嗯?”路映夕一愣,旋即掩饰回道: “皇上是否做了梦?臣妾刚才一直在为皇上换药疗伤,不曽与人说过话。”

“大概是梦吧,朦胧间听到一道温柔的嗓音在唤朕的名讳。”皇帝淡淡笑了笑,心情似乎十分平静。先前的暴怒,仿若一场雷雨,猛烈地席卷而过,継而放晴。

路映夕垂眸不语。温柔?她是用温柔的口吻叫他吗?她自己都不知道了。不过也无需知道了,这都不重要。

“朕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期待天下大定的那一日。”皇帝的声音低沉,眸光却极亮。多年来,他的理想就是一统天下,结四方百姓为一家。不可否认,他身体里流着狂肆霸道的血液,但却也不仅仅是出于好勇好斗的私心。战争,是为了长远的和平。

而这一刻,他又多了一个念想。只有当他完成了宏图霸业,四疆的万民皆臣服于他,他才能够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他不只要这天下,他还要面前这个女人。要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妻,与他携手并肩,并且为他感到自豪荣耀。

“臣妾也期待着。”路映夕笑容轻浅,明眸宛若初雪清冷。她的自由便在天下大定之后。无论她是输是赢,是生是死,惟有到了那一日,她才算是卸下重任,才可得到身与心的彻底解脱。

“映夕,替朕去一趟天牢。”皇帝的口气一沉,命令道:“朕要知道南宫渊与凌儿的关系。朕相信妳不会令朕失望。”

“皇上相信臣妾?”路映夕定晴看他。总觉得他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那里不同。

“朕能够给予的信任,有底线。妳应该明白底线是什么。”皇帝目光平淡,却出奇的宁和,既然挣扎太痛苦,他就给自己划下一道界线。在自我允许的范围内,他会给她最真诚的对待。

路映夕点了点头,温顺回道:“臣妾明白。臣妾现在就去。”

“等等。”皇上忽地出声,止住她欲行的脚步。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她回眸望他。

“过来。”皇帝眉眼微弯,煞是英俊迷人。

她靠近,稍稍倾身。他抬起一手,以袖擦拭她额上的汗迹,手势轻缓而宠溺。

她愣了愣,回神道:“多谢皇上。”语毕,她快步走出寝房,头也不回。

出了寝门,她才停步,长舒一口气。他又开始用柔情攻势了,她竟觉难以招架。

巳是亥时,夜色深沉,秋风吹在身上颇有寒意。

路映夕顺畅无阻地来到天牢。说起来这巳经是第二次了,师父来皇朝之后,屡遭牢狱之灾。

走近铁柱牢笼,她举目相望,刹时惊骇一震!

“师父!”她急急喊道,心中霎时涌起滔天怒火,愤然得直想一掌劈开这坚固铁牢。

“映夕。”南宫渊的嗓音依然沉着平稳,听不出丝毫痛楚。

“师父!是谁擅自对你用刑?”路映夕扭头看身后的那名狱吏,满面厉色。

狱吏吓得瑟缩,诺诺回道:“皇后娘娘,是、是…”吞吐半天,却不敢如实禀告。

“说!”路映夕动了肝火,怒喝一声。

“是、是沈大人…”狱吏又颤了一下,弓腰垂首,诚惶诚恐。

“沈奕?立刻给本宫宣他到此!还有,马上打开这铁牢!”路映夕一手拍在铁柱上,砰然作响。

“小人没有牢笼钥匙…小人这就去找沈大人!”那狱吏惊得面无人色,仓惶往外跑去。

路映夕完好的士手红肿了一片,阵阵疼痛。可是,再痛,也不及她的心痛!沈奕居然如此狠毒!

南宫渊靠坐着牢柱,脸白如纸,但神情温雅煦暖,与往常无异。

“映夕,不要激动。我没有大碍。”他勉强扬唇,掠出一道安抚的笑弧,却不知看在路映夕眼里,更加揪心的疼。

“师父,你别坐在那里!快过来!”她眼中泛起泪光,喉间发紧,哽咽道:“是不是那该死的沈奕点了你的穴?师父,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任人凌虐?”

越说,声音越不清晰。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师父竟置身在高积的盐堆里…那雪白的盐山淹没了他整个身子,只有头颅在外,看上去犹如一个诡异的雪人。

不需要费神猜测,她也知道,师父之前定巳受了杖责。区区五十廷杖,对师父来说算不了什么,可是,盐洒伤口是怎样刺骨的痛?何况,是周身全浸在盐埋里,每一道绽裂的伤口都被盐粒侵蚀,这是何等残酷的虐待!

“师父!”她使力摇晃铁柱,却只听哐当声响,铁笼仍然牢固。

“映夕,用掌风。”他出提醒。所谓心则乱,能看见她真情流露,这苦也不算白受了

他的话如醍醐灌顶,路映夕目露惊喜,连打出数掌,以巧劲的掌风卷移开盐堆。

盐山虽不再,但那些粘在南宫渊身上的颗颗盐粒却扫之不尽。杖责的伤,在他后背,路映夕看不到,但能想象得到。

“师父,是否很痛?”明知是赘言,她还是忍不住问。

“痛。”南宫渊没有撒谎隐瞒,诚实答道。但他并没有说,这种痛,渗入血液深入骨肉,比刀割更难忍,而且无限蔓延开来,似无止境。如果不是他体内尚有一丝真气游动抵抗,早巳痛至晕厥。

路映夕心头怒火再次燃起,眼中泪水渐消,升腾起炽烈火光。沈奕竟敢对师父施以毒手,用这航惨无人道的酷刑!他是嫌命太长?!

“微臣参见皇后。”一道恭谦声响起,伴随着铁铸钥匙摇荡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