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爱恨两难

一夕之间,刑部突然掌握了许多新证据。帝姬寝殿的两名宫婢被押入天牢,疑为龙朝奸细。那两名宫婢供认不讳毒杀了小帝姬,并嫁祸于皇后,意欲破坏皇朝和邬国的结盟关系。

路映夕得知这个消的时候,正在寝居中酒弹琴。清雅的桂花酒香飘散一室,衬得袅袅琴音愈加动人悦耳。

“娘娘,皇上对外宣称,娘良旧疾发作,需静养。”晴沁乘顺地侍立旁侧,待到她止了琴声,才声禀道。

路映夕缓缓站起身,打开窗柩,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才淡淡道:“贺贵妃那边,可有动静?”

“回娘娘,贺贵妃深居简出,未见异状。”晴沁恭声回道。

路映夕似有若无地扬起菱唇,明眸中浮现嘲讽之色。看来皇帝不打算通过刑法途径为小帝姬讨回公道,而要用另一种手段了。

“娘娘。”晴沁轻轻一唤,皱眉忧心道:“皇上有旨,除却送膳送药之外,奴婢及其它宫人都不可随意来此扰了娘娘清净。”

“无妨,你退下吧。”路映夕没有回头语声清淡。

晴沁垂首,隠去眸中异光,欠身退离。

听着寝门被上锁的声响,路映夕目光渐显清冷。这就是帝王家,不需要证据,不需要真相,皇帝一句话便足以决定一切。自古以来多少俊杰枭雄渴望占地称王,便是被这可一手遮天的权势魅力所诱惑。

悠悠走至茶几旁,端起就白玉酒杯,一口饮尽杯中温热的琼液,然后往内室走去。

她轻巧地入了密道,没有打亮火褶,顺着壁沿席地坐下。在漆黑中,她听到轻微平穏的呼吸声。

“师父,你回来了?”她轻轻开口,低浅的嗓音在幽谧石室中回荡。

“嗯。”沉着的应声在石室的另一角响起。

“师父之前所说的劫数,就是指映夕会被软禁么?”她疑问。

那一端的角落沉寂了片刻,才低沉回道:“我本以为你会有血光之灾,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皇上替你解了厄运。”

路映夕微微蹙眉,想起上一次刺客潜伏宸宫之事。那次也是皇帝为她挡了劫,难道皇帝是她命中的贵人?

“师父,如今外面的时局如何?”抛开杂绪,她沉声询问。

“皇朝和龙朝对峙不下,战况胶滞。但据我之见,最迟年未,形势就会明朗。”南宫渊声线温润,隠有一丝慨然。其实他早巳回来,原想若她有事,他便暗中助她一把。可是原来并不需要他。

“入冬之后,情势应会有变化。”路映夕接言道:“如果到时皇朝破了沛关,长駆直入攻进海城,龙朝便就危矣。”

“要灭龙朝并非容易之事。”南宫渊沉吟,徐徐道,“即使皇朝成功了,也会元气大伤。”

那时候就是时机了。“路映夕无声绽唇淡笑,眼光凛冽,“莫叫皇朝有喘息时间,否则我邬国必成其囊中之物。”

“映夕,别小看霖国。”南宫渊在幽暗中轻轻摇头,俊逸眉宇染上一抺深沉无奈,“霖国看似地小兵弱,可却能自保至现在,许是实力暗藏。”

路映夕静默,心头隠隠震动。过了良久,她才低低出声:“师父,玄门是否效忠于霖国?”

南宫渊未答,逸出一声叹息。

“师父将来也会与映夕敌对么?”她微笑着再问,可眼中氲起一层水雾。她竟没有一个可倚赖之人,自己的夫君不可信,就连相处多年的师父亦不会与她站在同一阵线。

“映夕,我会尽我所能。”南宫渊平静应声,黑眸似潭古井深远。他会尽他所能,与她并肩,即使将会因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路映夕默然无言,未来不可预知,但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孤单无助。皇帝软禁她,尚不知会如何折磨她。而师父,她信任倚赖十三年的人,也许将成为她的敌人。自上次密室相谈之后,她巳有怀疑,但却不愿深思。可今日再也容不得她逃避了。玄门,根本不是附属于邬国的力量。

“师父,我父皇知晓么?”她低着嗓子,抑住喉头里的颤动。

“我想,应该是知晓的。”南宫渊举目,在暗黑中凝望着她盘坐的位置。她的父皇远比她所想的更加老谋深算,她只不过是被送上前线的马前卒。如果她能够征服慕容宸睿,那自是最好。如果不能,邬国也会有后着。

“呵呵。”路映夕轻笑,再也掩不住心中酸涩。她果然只是一个牺牲品。这一点她早就估到,可她并不是为了父皇远嫁,而是为了邬国安定才甘愿和亲。但饶是她再理智,也会感到心伤。这世间,似乎所有人都遗弃了她没有人为她着想。

“映夕,社稷苍生,不是礻一人的责任。”南宫渊敛了神色,声音温煦而悲悯,“若是有一天,你想撒手不管,没有人会怨怪你。”

“师父。”路映夕低唤〔他,静静站起,“映夕该返回上面了。这条路,巳经开始走,就无法半途喊停。”

南宫渊注视着她,在没有光线的密室里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可他仍感受到那一股清寂哀伤。

“映夕,相信我,你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的声量不大不小,却异常沉穏,似具有抚慰人心的暖熨力量。

路映夕的脚步一顿,没有转头,径自上梯离开。

…………

站在庭院之中,清风迎面拂来,绵绵细雨挟着微寒之气渐沥落下,浸透身心。

路映夕仰目四顾,朱褐色的高墙将她禁锢在这华丽的牢笼里,但她并不觉得苦闷,反而感觉清幽。这一刻她的世界没有宫闱阴谋,也没有天下之争,如果可以永远保留这2宁和,该是多好。

可惜,这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奢望。

“路映夕。”

“皇上。”她应声,视线依飘远于天际。细密的雨水酒落她的脸庞,沾湿了长睫,像泪水一般悬挂欲滴。

“为何在此淋雨?”皇帝盯着她的侧脸,目光深邃幽沉。

“因为觉得快慰。”她扭头看他,浅浅微笑,颊畔晕染着两抺绯红。

“你饮酒了?”皇帝皱起浓眉,心下不悦。他才软禁了她一日,她就故意自作堕落?

“嗯。”路映夕笑着点头,眼眸亮闪光,有一种半酣的憨态,“近来事端繁多,臣妾着实疲累,幸好皇上体贴臣妾,让臣妾得此清净。”

她说得真意切,没有半点嘲意,但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大步跨前一把扣住她的纤腰。

“回内居。”他微愠道。

“不回。”她灵巧地挣脱他的手臂,在雨中旋转一圈,笑盈盈地吟道“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茖地听无声。”

“路映夕。”皇帝恼怒一喝,扯过她的手腕,强制地拉她而行,“莫在朕面前借酒装疯!”

“皇上为生气?”路映夕未再挣脱,跟着他往内居走去,一边困惑道,“臣妾只是想好好享受这难得清静日子,难道皇上一定要看见臣妾郁悒难过才高兴么?

皇帝紧抿着薄唇,动作粗鲁地将她拽进居室,然后才松开了手。

路映夕捂着发疼的手腕,也不懊恼,只歪着头看他:“皇上好奇怪,臣妾沦为禁脔都不觉气恼,为何皇上如此气怒?

皇帝狠狠瞪她。她是真不知,还是装疯卖傻?他巳查实,当初如霜滑胎确实与邬国有关。换句话说,她也脱不了干系!

“皇上打算连臣妾饮酒淋雨的自由也限制么?”路映夕笑容醉憨,扶着长榻跌坐其中,也不去换下身上濡湿的衣裳。

皇帝看着越发气苦。他应该痛恨她,偏却恨不起来。他原想爱她,可却发现根本没有爱她的理由。

“皇上说要将臣妾蹂躏至,死不知皇上预备怎样做?”路映夕脆声笑着,如银铃般清冷。可再浓的笑容也掩盖不了她眼底的悲伤。如果玄门真是隶属于霖国,那么她与师父之问,再也回不到最初。慕容宸睿,注定不是她的良人。而师父,也不是她可以爱的人。十三年的朝夕相处,原来背后隠藏着这么多秘密。她从来都不知,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起来!”见她神态颓废,湿裙蔽体,皇帝不由发怒,揪着她站起,三两下利落地剥去她的外罩裙衫。

路映夕本就未全醉,此时更是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她打了个喷嚏,急急退避,入了更衣间换一身干爽的衣裙。

皇帝斜倚在隔门的珠帘旁,语气不善地数落她:“你这般形容放荡的模样,若叫人看见,丢尽朕的脸!

“皇上不是将臣妾圈养了么,怎会有人看见?”路映夕迅速换衣,一面轻嘲道。

“你在怨朕?”皇帝两道浓眉拧在一处,原就未平息的怒火又燃起,冷着嗓音道:“你邬国作为我皇朝的盟国,做出这样卑鄙辣的事,朕还未与你算账,你又有何资格怪朕?

“臣妾怎敢怨怪皇上?”路映夕理好衣裳,施施然走出来,巳是神情平淡。

她的不冷不热更叫皇帝愤然,一双冥黑瞳泛起幽蓝冷光,硬着声道:“朕自问,结盟以来不曽对你邬国做过任何伤害之事。但你邬国却罔顾盟约,欲要朕断子绝孙!”

“臣妾不过是一介女子,这些庙堂之事,臣妾不甚了解。”路映夕淡淡回应。

“你不了解?”皇帝冷冷一笑,蓦地捉住她的手,重重一把推她至长榻上。

路映夕趔趄地再次跌坐榻中,举眸望他,并不作声。其实她明白,明白他的痛苦纠结。身份的对立,是人力难以扭转的无奈。像她与他,又如她与师父。

皇帝盯紧她,眸光渐显阴鸷,冷热交错,幽暗变幻。

毫无征兆的,他倾身俯下,压倒她于榻上。似泄愤一般,他的力道甚重,撕扯着她刚换上的衣裙。

路映夕一动不动,任由他犹如一只野兽般撕碎她的裙缎。

感觉到她异常的安静,皇帝顿住动作,抬首看她。

她澄澈的明眸中似乎闪烁着怜悯的微光,深深刺痛他的自尊心。

他抬起一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然后俯头用力地吻上她唇瓣。

唇齿纠缠,他像发了狂似地吸吮啃啮。吻得她双唇红肿,犹不解恨,他顺着她的耳颈蜿蜒咬噬,薄唇所到之处,皆留下斑斑红痕。

路映夕仿若石像一样僵硬,不挣扎不呼喊,只有热烫的眼泪在他的手掌下滑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要哭,更不知是为了谁。

皇帝火热的吻落至她的胸前,停滞了一下。他的手心湿了一片,他知道她哭了。可是为什么哭?

胸腔里堵窒的愤怒和恨意仿佛瞬问被浇熄,剩下颓然的无力感。他没有再进犯,只伏在她身上,将脸深埋进她的肩窝,双手紧紧抱着她柔软的身躯。

他抱得十分用力,似要把她嵌入他的体内。她闭眼,感觉到自己与他那般类似的无力心情。

“映夕,朕该拿你怎么办……”

隠隠约约间,一句含糊的低语飘散于她的耳畔。

第十八章 忍痛割舍

幽闭的日子并不淮熬,只觉出奇的淡然平静。皇帝每日都驾临,但从不过夜。有时只是静坐片刻,甚至不与她说上一句话。

据晴沁带来的消息,听说贺如霜也被变相软禁。如今的后宫十分清寂,各人安守本分,不惹纷争。

每到子夜,她都会入密室与师父相谈一刻钟。渐渐发现,从前她并不了解师父。

“师父可想要与姚凌相认?”照旧席地而坐,她陷在角落的阴影里,轻声问道。

“相认与否并无差别。”另一黑暗的角落,南宫渊温雅穏重的嗓音徐徐响起,“我只希望她能敞开心胸,过得宁静。当年她与慕容宸睿相爱,本是一桩美事,但或许是天性所致,她执念甚重,一直为难自己与旁人。”

“七年前,慕容宸睿切切登基,政权未穏,极需巩固庙堂势力。但他还是为了凌儿一意孤行,坚持立她为妃。能做到这一点,巳是不易。”南宫渊言语温润,并未偏袒胞妹。

“师父似乎颇为欣赏慕容宸睿?”路映夕直呼皇帝名字,在这密室里再无需拘谨守礼。

“当世四国帝王,皆是枭雄。”南宫渊只是如此答道。

“那么师父呢?”路映夕凝眸望向漆黑的那一角。多年来她都以为师父与世无争,以悬壶济世为终生志愿,可原来并不是。师父也有大抱负。

“烽火巳燃,战祸巳是不可避免。我无称霸之心,只想将战事带来的损害减至最低。”南宫渊面容淡泊,眼神却是深长悠远。挣扎过,并不想参与这乱世混战,可是一味明哲保身只会令他更加难安。

“如何将伤害减玉最低?”路映夕淡淡询问。近日她与师父的交谈,越来越不像师徒,更像政客之间的政见交流。曽经那一份似有若无的隠约情愫,似乎被冲得很淡,几乎感受不到了。可是她知道,她在压抑着心底的悲凉,而师父也在压抑着某些情绪。

“天下之大,总会出现一个明君。”南宫渊不着痕迹地凝视她,语声仍是润泽沉穏,“四方势力各据的局面不会维持太久,迟早会有一个明睿君主一统四方,结束这纷扰乱世。”

“如果是这样,映夕之前以及现在所做,不都是徒劳可笑么?”路映夕抿了抿唇角,明眸中浮现一丝自嘲。

“四国的当权者都在推动着这个进程,映夕,你也是其中一份推动的力量。”南宫渊低低沉吟,终是再道,“不到最后,谁也不知对错。你听从父命,捍卫故土的子民,是孝亦是义。但你若选择顺从夫意,共打天下,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师父总是能够一眼看穿映夕的心事。”路映夕低垂螓首,脑中忽然忆起几月之前慕容宸睿说的那番话。他与师父的看法异曲同工,都认为战祸难避,弱者应当设法将自身损失减至最低,而不是勉强奋战劳民伤财。可是父皇决不会自认弱者,这是身为君王的自尊。即使强撑,父皇也不会认输。

“最初仔心意坚决,认定立场,但现在你开始犹豫。映夕,你可有想过原因?”南宫渊取出火褶,点亮壁角烛火,缓步走向她。

路映夕坐着不动,仰脸望着他。火光剪出他挺俊的身影,格外的轮廓分明。

南宫渊唇边扬起清浅的笑容,黑眸似星光明朗,半蹲下与她近望:“映夕,不必逼自己太早决定。等到时事愈加明朗,你的心也会愈发清楚。”

路映夕无言,静望他良久,突发出一句极轻的问话:“师父立定了决心,要为映夕拉红线?”

南宫渊依然微笑,俊逸眉宇间一片淡风轻:“这样,你会少却一种挣扎。”

“那映夕与师父之间呢?”她静静注视着他,烛光照得他俊朗的面容益发柔和,那般的熟悉,可又那般的遥远。她曽感觉彼此之间距离拉近过,可如今又疏远了,而且似乎是渐行渐远,难以再靠近了。

“虽然各为其主,但你永远是我的徒弟,我永远都不会害你。”南宫渊正容,口吻肃然。

“师父还记得我们的半年之约么?”路映夕举眸轻问。他从未曽争取过,现今要彻底放弃了么?

“是。”南宫渊颔首,眼光坚定。

路映夕心头隠隠刺痛,强自抑制,站起身来,向他一鞠:“谢谢师父。师父悉心教导映夕十三年,无论将来如何,映夕都不会忘记这一份情。”

南宫渊宁淡地看着她,目光清幽沁人:“人活着必须懂得取舍。有舍才有得。映夕,舍弃过往舍弃自认为的使命,你才会有新的获得。”他巳做了取舍,深刻知晓‘舍’的痛苦。她本巳背负着与生俱来的沉重责任,他不愿她再背负一丝一毫的感情负担。

安静地凝睇他许久,路映夕再次深深鞠躬:“谢谢师父。”

然后她直起身子,踏梯离去。

她终于明白,师父愿意告知她玄门的秘密,是因为有心把她推得更远。

南宫渊默然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于视野,才扬手挥灭烛火,在黑暗无光中悄然黯了眸色。

第三卷 第十九章 晖城瘟疫

枫叶渐红,秋日巳深。

路映夕搁下手中的一册书卷,轻声叹息。巳经足足一个半月,皇帝还要囚禁她多久?

正这般思索着,所想那人恰巧揭帘步入。

“正这般思索着,所想那人恰巧揭帘步入。

“皇上。”她起身欠礼,淡淡举目望他。这段时间他似乎消瘦了,原本如刀斧雕琢的俊脸益发棱角分明,只不知是因政事繁忙,或怀揣着心事。

“坐。”皇帝面色漠然,径自坐在茶几旁,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皇上,那是…”路映夕在他侧边座位坐下,蹙眉盯着他手中的茶杯。

“你的不就是朕的?”皇帝横扫她一眼,眸底隠约浮现几许阴霾。

“是。”路映夕温顺应道,再取另一只茶杯斟自饮。

“为何从不问朕?”皇帝半眯起眸子,定定地盯着她。他本以为她会按捺不住,可这一个月来她淡定从容,没有丝毫焦躁。

路映夕回视他,安静片刻,问了另一件事事:“皇上,贺贵妃可安好?”

皇帝低哼,眸光又阴沉了几分:“你自顾尚且不暇,还有余力关怀他人?”

路映夕抿唇,浅淡微笑。她虽受困,但不表示她接收不到外面的讯息。

“我朝若是吃了败仗,你邬国也讨不了好。”皇帝突然冷冷冒出一句话。

“皇上,邬国既然派兵襄助,就绝对不会临阵倒戈。”路映夕正色看他,心里滑过一丝无奈。他始终放不下那桩事,但却也是人之常情。父皇残害他的子嗣,这孽债只好由她承担。

“如此最好。”皇帝的声音依然冷漠,惟有瞳眸结微芒暗闪而过。

皇帝不作声,凝眸睇着她,目光深幽如海。巳经月余,可是他还没能想清楚。

路映夕迎上他深沉莫辨的眼光,轻轻启口:“想得太远,便就会里足不前。其实每个人都只不过是活在当下,过好这一刻,便足矣。”

皇帝一震,似被她的话直刺中心房。里足不前,这个词太贴切。

“皇上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为何偏偏对待感情拖泥带水?”路映夕语声温和,轻柔再道:“皇上早巳不爱姚凌,可不敢自认,因为皇上害怕承认自己是一个变心薄情郎。”

皇帝怔然,竟说不出话来。

“一段感情的结束,不会只是一个人的过错。但既巳结束,就应让自己与对方都得到解脱。”路映夕徐徐说道,低垂了眸子。她原本觉得师父对感情不够进取,但反过来想,她自己又何曽争取过?

默然良久,皇帝才低沉出声:“那么,你巳得到解脱了么?

路映夕抬眼,振作地深吸口气,露出笑靥:“臣妾正努力想通透。”

皇帝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低低叹息,眸底的郁悒仍挥之不去。

………

这一夜,皇帝留宿凤栖宫。

深秋的夜巳有些寒瑟,皇帝似觉冷意,将她搂得极紧。

“皇上?”路映夕蜷在他怀里,低唤一声。他的手劲这般强,是要勒死她么?

皇帝松了松手,将她翻转过来,从背后抱着她。

“晖城发生了瘟疫。”皇帝把脸埋在她的长发里,话语模糊。

但路映夕听得十分清楚,顿时一惊:“晖城?疫情可严重?”

“非常豇重。”帝摩沙着她的秀发,阵阵清香入鼻,不禁长叹一声。

“怎会如此?晖城紧邻京都,如果疫情扩散,就会波及京都。”路映夕挣开他的手臂,坐起身来,容色肃穆,“倘若京都生乱,远征边疆的将士必会军心涣散,士气锐减。”

“朕自然知晓这一点。”皇帝亦坐起,与她并肩靠着床头软垫,声线,声线沉凝,“现下晖城巳封城,但因发觉太迟,早有病者流入别城。京都也发现了几个病例。”

“封城?”路映夕念着这二字,巳可想象晖城中是何惨况。

“京都决不可封城。”皇帝自语,却如宣誓般的沉重。

“是,决不可。”路映夕侧眸看他,见他眼下一圈淡青色,此时才知缘由,心中不由慨然。难道上天故意考验皇朝?难道邬国选错了盟国?

“若连京都都封城,我国百姓必然人人自危,惶惶难安。可若万一疫情扩散…”皇帝顿住,眉间浮现一道深深的皱褶,眸中写满疲惫。

“现今京都有疫情,皇上为万金之躯,不宜冒险,可要移驾行宫?路映夕凝望他,轻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