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外。能够克制周御的,也唯有苏楼了。毕竟是多年的好友。虽说现在彼此已经陌路,但苏楼无疑是最清楚他性子的,对于他或许还能揣摩几分。再就是周彻,身为先帝幼子,受尽宠爱,但到底掌握了多少实权,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谁也不知道。

唯有一点,或许是苏离自己的揣度,总觉得周彻不会害她。

他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也得亏周彻介绍的大夫医术高明,在他的调养之下,苏楼的病已经大好。苏离知道他肩上的担子太重,容不得有一点差池,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苏家百年基业,这些年虽说人丁不旺,但根基就在那里。苏楼作为掌权者,苏家到底是兴还是亡。命运都握在他手上了。

已经是暮春时节,柳絮纷飞,宫城内处处似飘雪一般。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周衍穿着绣满了花草的肚兜。外头只套了一件小褂子,趴在榻上依依呀呀的跟着飞翠学说话。苏离眼角余光不时瞟上几眼,心里顿生出了无限的暖意和柔情。

只是,关于刺客之事,迟迟没有什么旨意下来。

“皇上那头,可有什么表示?”苏离漫不经心的拈起棋子。

倚红就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听说。”走近几步,悄声道:“依我看,不是不想彻查,怕是病得不轻,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么?”苏离下巴微扬,眼中尽是寒意,“那我们更要当心才是,她日日伴在皇上身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篡改遗诏…”

说到此处,倚红却嗤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我听说这几日皇上拒不见任何人,只有昨儿个,召了睿亲王去。睿亲王在里头呆了好一阵,约摸有一个多时辰,今儿个才去了太后处,看样子,我们睿亲王如今可真真是大红人了,两头都走得勤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你说,太后今日召了睿亲王?”苏离歪着头,眼睛眯了起来,手指无意识的在棋盘上轻敲,似乎在沉思什么。“是呀!”倚红看出三分端倪,也就顺势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太后可能也会参一脚?”

“不是可能,是已经参了进来。”眸光冷凝,“皇上将如妃的事情搁下,或许当真如你所说,已经病入膏肓,无心再理此事。之所以召见睿亲王,怕是临终有事相托,而太后,分明就是想套话…”这宫中,父子,母子,兄弟之间的亲情,无比的淡薄,稍纵即逝。

在权势面前,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若你是太后,你是希望儿子为帝,还是孙子?”苏离下巴微扬,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倚红。“如果我是太后…”倚红思忖了半晌,才不急不缓的答道:“自然是儿子,孙子到底没有儿子亲,更何况,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从来就和太后不亲…”

她所说,也是苏离所想。

太后对如妃自然是不必多说的,厌恶之色已经溢于言表,想来对三皇子也是不会如何喜欢的。至于周衍,苏离可真不好揣摩她的心思,忽冷忽热,时而提防时而关切,真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有一点苏离是可以肯定的,太后对于这位孙子,并没有普通人家的祖母对待孙子的那种慈爱。

甚至而言对待皇帝,都没有什么慈母心肠。唯有在见到周御和周彻二人时,才会令人觉得,太后,也是一位寻常的母亲。这样想想,不禁觉得皇上,也有些可悲。大小跟着福妃过活,临了这位养母被生母摆了一道,卧病不起。后来有了心上人,也不过短短几年的功夫,撒手西去。就连结发妻子皇后,也血崩而亡。这一生,还有什么念想呢?

他在意的人,都不在了。

“真是可惜。”倚红扼腕而叹,“多好的扳倒如妃的机会,只是可惜皇上病了…”苏离拍拍她的手背,“不要急,无论皇上是否还有心力,刺杀太子都是大事,文武百官,也会揪住不放的。”

倚红叹了口气,忿忿然点头,“若不能扳倒她,也得使个法子叫她恶心上好一阵子才行,否则你这伤,岂不是白挨了?”她不提还好,一提,苏离便觉得背后隐隐作痛,虽说敷了药,渐渐开始好转,可伤口颇深,一时半会,当真是痊愈不了。以至于苏离沐浴更衣,睡觉用膳,都十分不便。飞翠也不敢叫周衍在她身上乱爬,唯恐不慎触及伤口,雪上加霜。

“想不到进宫不过一年多,我已添了一身的伤。”苏离自嘲的笑道:“从前还觉得自己身手不错,如今看来,再如何,也比不过人心。”倚红眼中一黯,就想到了凝碧的死,忙垂下头,转开了心思,强作欢颜的打趣:“没事,我手里多得是好药,横竖不叫你添上半点疤痕就好了。”

苏离轻笑出声,不再答话了。

果真如她所料,前朝因为太子被刺之事闹成了一团。毕竟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周衍都是最好的人选,既是皇上现在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他遇刺的事情传出去没有多久,奏折就连番被呈了上来。只是可惜皇上那头久久没有消息传来,在这当口,太后便下令彻查此事。

那日的刺客已经没有活口,有些是被当场刺死,还有些是被活捉但是又咬舌自尽的。不得不说这批刺客个个都是敢死之徒,没有从任何一个人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这彻查之事,不免难上加难。

苏离相信这次事件必然不是如妃一人参与,单凭她一人,不可能聚集这样一批刺客,多半是在宫外有人接应,所料不差,应当就是她的娘家人。也不得不说这些人胆子忒大了些,又或者是皇上病重,令他们不得不破釜沉舟,出此下策了。

不过,这事情既然开了头,只要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总会有个结果。

眼下最要紧的,是皇上的病情。能活多久,现在到了怎样的地步,根本就无从得知。皇上身边的人口风极紧,也无人敢妄自去打听,以免引火烧身。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那就是前几日才同皇上有过长谈的周彻。

不过,太后已经连着召了他好几次了,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必他也是焦头烂额,此刻哪能再告诉她些什么。

苏离心中有淡淡的遗憾。

自她遇刺受伤到现在,周彻都没有只言片语的表示。虽说心中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期待过多,然而还是止不住的失落。不光是他,就连苏楼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是否忙得太过的缘故。

在这时刻,人人都岌岌可危,忙得不可开交,或许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操心其他了。至少她苏离还活着不是么?虽如此安慰自己,到底是按捺不住心头的黯然,连着几日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飞翠见了,不免好言宽慰上几句,只是始终触不到她的心坎上去。

这一日她正午睡,就见上次那小宫女再次前来:“睿亲王想要见您呢!”

苏离本是睡意薰薰,此刻不觉精神一振,眼中不知不觉就有了神采。

这一切变化,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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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大变(六)

凤倾59,凤倾 第五十九章 大变(六)

倚红却瞧得分明,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亲自送着她出了殿门:“早去早回。”

她的语气,说不出的暧昧。苏离白了她一眼,低下头匆匆扫着自己的衣裙,见没有什么不妥,才放心的出了门。自刺客事件发生以后,宫里戒备更是森严。不过那些刺客想来也不是从外头进来的,如妃再怎样,还没有那个本事,能够瞒天过海,只能是宫里的人了。

苏离一路想着,慢悠悠走到了风荷别院,若说这地方用来约会,着实是不够浪漫。这里昔日关着那些失宠的妃子,一眼望去就只见森森古木,不知道多冷清。周彻选在这地方也有他的理由,但苏离总觉得心里有些寒碜。

绕过花径,就见那人一身天青色衣袍,正坐在亭子中独酌。

“来了?”周彻背对着她,斟了两盅杏花酒,“才酿的新酒,不会叫人喝醉,要不要尝尝?”“好呀!”苏离也不拘礼,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端起茶盅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勾,“好香的酒。”慢悠悠抿了一口,“还有些甜。”

“你若是喜欢,叫人送些与你就是了。”周彻的目光绕过酒壶落在了她身上,“怎么穿的这样单薄?”暮春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因着是中午,阳光正明媚着,苏离要走大段大段的路,唯恐出汗,事先便穿着薄薄的豆绿色纱裙,上头绣着几朵白色的梅花。

“天也热了,更何况我身子一向康健,宁可冷些,也不好大汗涔涔的,反倒是叫人不爽利。”“我听说你受了伤。如今可好了?”周彻上下打量着她,脸色虽说仍是淡淡的,但苏离分明从他眼中看见了担忧。这一刻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又或者是喜欢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索性说道:“倒是没有伤筋动骨,不过伤口太深太长。估摸着得有一两个月才能痊愈。”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周彻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不是说只是小伤?”

本是无心之言。却叫苏离眯了双眼,“你派人在暗中窥视我。”“阿离,我——”周彻似乎觉察到不妥,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哪能说收回来,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出言辞来辩解,只凝望着她。“我并没有监视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的伤势…”又怕苏离不相信,“阿离,我真的…”

苏离冷眼瞧着他慌张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算不算是睿亲王的另一面?”她见过冷漠、欢喜、平静的周彻,如斯慌张模样,还是头一回。见了她的笑,周彻顿时心头一松,但将将。的确是不想她有所误会。这宫中真情难得,他难得遇见上心的人,只盼着能够白头偕老,唯恐出了什么岔子。也就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小心和在意。

苏离也就抬眼看着他,反问道:“我听说,你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今日寻我来,总不会是为了闲聊吧?”“你说对了,我还真是想找你闲聊。”周彻将她面前的茶盅挪开,“不要再吃酒了,虽说甜甜的,吃在嘴里不觉得,可后劲绵长,若是醉了,可怎生是好?”

苏离莞尔一笑,也就依了他的话,只是眉梢微挑,“在皇上和太后两处来回走,费了不少心力吧?”“嗯。”周彻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大感兴趣,但还是细细解释:“皇上寻我去,是为了托付后事,至于太后…”说着,眼皮套搭了下去,仿佛是不知道该如何承接下去,只含含糊糊的说道:“不管怎样,我不会负你。”

这句话,她已经是第二次听说了。但无论之前是否听过,此刻也是欢喜的。

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苏离也明白了些。皇上之所以将后事交待给周彻,是否是已经察觉到了周御的不轨之心?说起来,周彻如今也不过十八岁,虽说已经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但对于江山社稷,朝堂大事来说,这个年纪,终究是太轻。周彻到底给了皇上怎样的信心,叫他如此的信赖?

又或者是,皇上这一生走到最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可以信赖的人?

最是寂寞帝王家,这句话,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适用。

高处不胜寒,所谓帝王,九五之尊,掌握天下生杀大权,或许正是由于这一点,才会极少有拥有真心的时候。

不过,后事二字,如此轻飘飘的从周彻口中说出,还是叫苏离有些不安。私下里看了看,见没有往来之人,心头略松,但仍是不大放心,“这地方,不会有旁人吧?”“不会。”周彻想也没想,不假思索:“这一路上都是我安插的人看着,不会有人能混进来的。”

这句话,算不算是他在向她交底?亦或者是,他根本没有想要隐瞒她的意思?

这样想着,眼底不自觉的流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坐了这一会,身子已有些麻木,正要活动活动手脚,稍稍一动弹,后背伤口也不知怎的被牵扯到,痛得她直抽气。周彻一眼就瞥见她微白的脸色,心头一紧,“怎么了?”

“许是牵扯到伤口了。”苏离不以为意的笑笑,“最近经常这样,倒也不碍事。”

那厢里周彻已探过大半个身子,抓住她的手,“伤口给我看看。”苏离脸一红,下意识的便挣脱开来,讷讷道:“你说什么呢?”周彻一怔,随即缩了回去,摸摸鼻头,讪讪然笑道:“对不住,我造次了。”他方才也不过是心急,不曾想细想,却有些放浪。

好在苏离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不会在这事上和他计较,再次望向对面,却见他微垂着头,眉头紧锁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二人默默的坐了一会,苏离见着无事,也就要离去,只是没等她走出亭子,身子就被那人温柔的揽住,似乎是顾忌到她背后的伤,一切都是轻柔的。

“阿离。”他低声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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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锦绣(一)

凤倾60,凤倾 第六十章 锦绣(一)

迎着阳光,花影重重,斑驳的光点落了二人满身。

“嗯。”苏离低低应了一声,自觉他下一句话可能惊天骇俗,但仍是淡淡的问:“怎么了?”

“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周彻似乎憋了很久,犹犹豫豫的才问出这句话。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苏离心里顿时乱成一团,她的确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不知道,周彻这话,到底是问的什么。

权势,性格,还是旁的什么?

见着她久久不说话,周彻的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低低嘘叹了一声。

“我不畏惧面对千军万马,可是独独面对你时,才知道什么叫害怕…害怕终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各安天涯。阿离,你就像一阵风一样,始终抓不到半点痕迹,让我觉得,你随时可能离我而去。”

耀眼的阳光下,周彻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神色更透着几分颓然,一双熠熠生辉的眼中却有了些许期待,“阿离,你可否将你的心,完完整整的,交给我?”苏离垂下眼,久久无言。

她该如何说?

此刻心里,除了纷乱和震惊,还多了些别的什么,只是一闪而过,快得叫她来不及抓住。

从一开始周彻向她求婚之时,她就只当是一场政治婚姻,从未朝着爱情的方向去想。她不敢想,也不能想。在这个时代,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自然,对于将来,也充满了不确定。又落在这勾心斗角一刻不停的宫中,周彻的身份再敏感不过。更兼在草木皆兵的时候求婚,更添了几分异样色彩。

是以,苏离从未料到。周彻会对她说出这样一段话。就在一年以前,周彻不是很讨厌她么?即便是现在,他们见过许多次面。但每次总是平平淡淡,不见有什么精彩的事情发生。更多的时候,总是或明或暗的在彼此提起朝堂上的事情。

苏离彻底茫然了。

她从未爱过一个人,自然体会不到那种轰轰烈烈,让人为之生为之死的爱情,到这一世,见过的男子也极少,真正和周彻相处时。也是怀着敬而远之的心理。谁知道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脑子里装满了浆糊,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消化完这段话,努力使自己不要露出惊愕的神色,“可是你曾经那样讨厌我,后来见面,也是不冷不热的,再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难不成两世为人,叫她像那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般忐忑不安又暗自窃喜?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第一次在宫里见面时,我以为你怀着别样的心思。”周彻不禁苦笑。谁知道这女人记性这样好,总将以前的事情翻出来说嘴!但他也无可奈何,事情是自己做下的,苏离这样的性子。一件事情都要放在心里过个四五遭才行的人,会记得从前的那些事情,也是常情。也就耐着性子解释:“那时候皇后新丧,我见了你进宫,难免就有些想歪了。后来在路上又遇见你抱着二皇子,你看他的眼神,格外的温柔,再后来几次相见,不免就多看了几眼,再后来到九天阁和你论诗,你又说生辰在冬月二十四,我就…”

“我的生辰?”苏离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和我生辰有什么干系?”

周彻已知道这事情迟早瞒不过她去,也就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我小时候,有一次遇见一位云游四海的术士,他说我未来的妻子,会出生在冬月二十四。那时我原本不曾在意,但在九天阁,听你偶然提起,才心念一动。自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术士诚不欺我!”

苏离顿时无言。

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寄托在术士的三言两语之上,未免也太过草率!

这事情若是搁在旁人身上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周彻,这叫苏离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在她心目中,周彻一向是冷静自持的人,谁知道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难怪那一日她无意间说出自己的生辰时,周彻会有那样的表情,又难怪他会送羊雕给她。

原来,一切都是有根由的。

苏离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叫她该如何说起?她自然是不信那些的,但那术士所说,也着实是巧合。也就含含糊糊的说道:“这可很是碰巧了…”周彻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情知她需要时间思考,也就暗暗叹了一口气,任由她呆呆的坐着,不去出声打扰她。

微风拂过,有花瓣落了她一身,宛如下了一场花瓣雨。

苏离在怔忪间抬头,便见那杏花纷飞,衬着这杏花酒,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可惜她身上有伤,不能多饮,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杯面,一时无言。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沉浸在这场杏花雨中。

一直到院门有人影闪过。

苏离格外警醒,一眼瞧见,立刻就站了起来。却被周彻牢牢按住了手,“别动,是我的人。”苏离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禁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感到羞愧。但周彻眉头紧锁着,冲门外那人招了招手,待他走近,冷声问:“何事?”

那人看了苏离一眼,没有做声。“但说无妨。”周彻浑不在意的模样,“日后,这就是你的主母了。”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的却是这样的大事…

那人深深看了苏离一眼,才说道:“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

苏离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

扪心自问,她既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但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在这矛盾中,她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对待生死,多了前世没有的淡薄。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到如今,每个人,就连飞翠都在慢慢成长,慢慢前进,她不可能停留在原地不动。

或许应了那句话,若是认识从前的她,或许就会原谅如今,她的所作所为。

自然,苏离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也不会去多想是否值得。她只知道,从一开始立定了这个目标,留给这世界的,就只能是背影。她必须不断前进,一步一步走下去,才不能在半途被人拦腰截下,亦或是横生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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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锦绣(二)

凤倾61,凤倾 第六十一章 锦绣(二)

天子驾崩,乃是一个朝代的大事。

论理来说,周衍作为太子,继承大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苏离却分明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周彻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苏离心里着实如油锅上的蚂蚁一般,忐忑不安,坐卧不宁。

“你放心,一切有我。”周彻重重按住她的手,“我不会叫你有事的。”苏离嘴角微嗡,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一切当心。”似乎这句话给了他不少安慰似地,他嘴角勾了勾,一双眼睛更是熠熠生辉,“你也是。”

二人就此别去。

一直到苏离的身影消失在别院的半月门外,周彻才收敛了笑意,低声吩咐了几句。来报信的那人恭恭敬敬的听着,并不回答一句,却是不住颔首,“…知道了,这事情,就交给属下去办。”也不过片刻之间,他眼中已没有了半点暖意,之前的笑容,早已一扫而空,“我不希望承乾宫有事,你若是明白我的意思,就办得妥妥当当来见我。”“是!”低低应了,“属下明白。”

花影重重,照出那人微冷的容颜。

待到回到承乾宫,苏离立刻就唤来了倚红,“这几日可能会出大事,保护好二皇子。”倚红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心内已明白了*分,“是不是…出事了?”说着,就仰了仰头,暗示这那人的身份。

苏离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狗急跳墙,现如今正是生死考验的时候,更要小心行事。”倚红神色一肃,“放心,我省得。”苏离犹嫌不足,踱着步子来来回回。犹豫的问:“这事情,可否要告诉大公子一声?”知会自然是要知会的。只是苏离怕这消息落入旁人耳中,更添纷乱。

皇上驾崩这等大事,估摸着为了稳定人心,得过好几天才会昭告天下,现在自然是能瞒着就瞒着。

自从皇上病重不起以后。宫中人心惶惶,人人都知道那一日迟早会到来,但是没有谁能拍着胸脯说,能够预料到那一日。到底在什么时候。苏离在书案前坐了下来,理了理纷乱的思绪,谋划着下一步。自己该如何做。

皇上驾崩,周彻注定会被群臣推上风口浪尖,他最大的优势,莫过于他名正言顺的身份。身为嫡长子,太子。他继位几乎是众向所趋。但是,最大的劣势,就是他的年纪。人人都知道,这天下交到一个不足二岁的幼童手中,会发生很多变故。注定会有一个人站出来。辅佐天子,而后。成为幕后的实际掌权者。

等到天子一天天长大,如果那位掌权者肯顺势而下,将那权力拱手相让,还给天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权势就和罂粟一般,一旦沾染,很难罢手。到那时,掌权者和天子之间,势必会爆发不可挽回的矛盾和冲突。

如果一定要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苏离情愿是周彻,但又害怕是周彻。她不希望,日后见到那样残酷的结局。当周衍以天子的身份出现时,其实苏离在他面前,也是臣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莫非王臣。

“要不,我亲自出去一趟?”倚红思忖着说道:“若是旁人,总归是不大放心。”“你太显眼了。”苏离想也不想否认,“这时候草木皆兵,你这一出宫,难免引发诸多猜测。”“那…”倚红就有些迟疑起来,“可大公子蒙在鼓里,就不能提早做好准备…”

“若是睿亲王肯知会一声…”苏离轻声呢喃,“都在宫外,彼此来往也便宜…”倚红毫不例外能从她口中听说这个人,深以为然,“既如此,那我立刻去走一遭,也不知睿亲王此刻出宫没有。”

苏离微微颔首。

消息很快就传入了苏楼耳中,当时他并未有所反应,显得格外的平静和淡然。但是在传信的人走后,当天晚上,立刻召集了心腹和死士。养军千日用在一时,苏楼这几年一直南征北战,手下也募集了不少能人异士。

皇上驾崩的消息,是在四日后传出的。令苏离始料未及的是,如妃竟然在凤藻宫自尽,留下遗书一封,说是要追随先帝。太后感其德,命人将其追封为贵妃。苏离得知这消息,有好一阵没有回过神来。

她不知这件事,到底是谁做下的。到底是周御,太后,还是周彻?亦或者,是苏楼?

直觉上苏楼不可能将手伸到宫中,算来算去,最后可能的,只有太后做这件事情,最方便,也最不会为人所察觉。苏离唯有千倍小心,才能避免重蹈如妃的覆辙。如如妃那般,娘家实力雄厚,在宫中纵横多年的人,也不过是说自尽就自尽了,她苏离若是被人盯上,这一世可能就在要宫中画上句号了。

只是,一切的发展,都超乎了苏离的预料。

宫中风平浪静的超乎了苏离的想象。

或许是隐忍不发,周御没有采取什么手段,如妃一死,三皇子被移入了太后宫中抚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于是周衍就此顺风顺水的被拥为了皇帝,苏离犹觉在梦里一般。皇上的大丧,天下共悲,苏离每每跪在哭丧的人群中,梨花带雨。

转眼就到了登基的当日。

一大早的就有内侍替周衍换上了天子之服,而后就由的德高望重的臣子们拥着他进了金銮殿。苏离就站在承乾宫门外,静静的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她的眼帘深处。此次以后,他们再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小姨和侄子的关系了。

倚红就陪着她,立在栏杆外,“你不去么?”

“我不会去。”苏离微微一笑,分明有些苦涩,“因为,不值得。”

倚红偏过头,看了她好一会,良久才说道:“这天下,每一步,他走过的地方,都有你流下的汗水。理所当然,应当是你抱着他从群臣中穿过,高坐在那龙椅上,俯瞰天下。”目光流转间,苏离分明捕捉到她眼中的狡黠,“这天下,与我无干,我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完成我大姐的遗愿,至于其他,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话说到这里,若有所指:“这还不过是开始罢了,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