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东昌郑知府第四子,郑矫。”郑四少神情几分谄媚几分敬畏,满眼攀附之色。

青灰脸太监淡淡点头,“你的证言很有用,等会一边听宣。”

“是。”郑四少满脸喜色。

青灰脸太监也很满意。虽然没有证据大可以捏造证据,但若有人证,那自然更好不过。

太史阑忽然走了过来。

郑矫看见她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捂住了腰部。

上次捅的那一刀,好似又隐隐作痛起来。

青灰脸太监看似不在意,眼角却扫着太史阑的动作,余光看见她过来,嘴角绽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就等你过来…然后,便有了罪名。

他们特意选在此刻捉拿花寻欢,就是因为这样太史阑必须要出头,她一出头,西局太监便可以以扰乱公务,包庇重犯,乃至勾结五越纤细谋刺当朝重臣罪名将她下狱;她不出头,从此在二五营威信全毁,名誉大损,历来南齐官场和军规,都不允许有这样劣迹的学生进入,太史阑前途也将被毁。

一石二鸟,怎么做,她都错。

青灰脸太监端着下巴,心想咱西局的新任副都指挥使乔大人,果然是个玩阴谋的好手。

“带走!”他一直等到太史阑将要到面前,才决然一摆下巴。

“滚开!”花寻欢用脚尖挑起长鞭,呼呼舞起,驱散两个要上前锁住她的太监,可惜她毕竟右手手腕受伤,左手不够灵便,不过几下,鞭子便被一个西局太监劈手夺去,那太监哈哈一笑,一脚将她踢倒在地,另外两个太监脚踏在她背上,反扭住她双臂。

“滚开!滚开!”花寻欢在沙地上挣扎游动,却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青灰脸太监阴笑着接过长鞭,俯身看着她的脸,啧啧道:“这蛮女,性子野,长得也野,既如此,咱家便让你更野一些。”

他手腕一动,鞭梢一卷,啪一声,花寻欢颊上便多一道清晰的血痕。

花寻欢怒目而视,颊上伤痕微微目而视,颊上伤痕微微抽搐,泛出淡红的血色,衬着乱发间同样血色泛起,烈火烧灼般的眸子,狂野凌虐之美,扑面而来。

几个太监都呼吸紧了紧,眼底掠过又渴望又绝望,随即充满愤恨和暴虐的眼神。

那些世间的美丽,尊贵或狂野的花,他们看着,吃不着。

所以这群被死死压抑着的阉人们,比正常人更加渴望发泄,他们得不到女子在身下的婉转娇吟,便想听见另一种因为他们而生的痛苦的呻吟。

青灰脸太监本来得了嘱咐,要当众多折磨花寻欢,好挑起太史阑的怒气的,此刻忽然便没了心思,只想将这只小野猫快速拎到附近的大牢里,好好尝尝她血的味道,听听世间最好听的哭泣。

“带走。”他道,又对郑四少道,“一起过去。”

“等等。”

青灰脸太监转身,阴鸷的眸子,盯住了发声的太史阑。

“你是谁?”他明知故问。

“我…”太史阑走向青灰脸太监,四面太监都开始戒备,郑四少反而放松了些。

“我来问问他伤好没。”太史阑走到青灰脸太监身前一步,忽然脚跟一转,一拳就对他身边的郑四少挥了过去,“还痛吗!”

谁也没想到,太史阑竟然敢在西局太监面前对郑矫动手,一时都反应不及,“砰”一声,太史阑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挥在郑矫腰部,打得郑矫哇地大叫一声。

他叫是本能,叫完之后却觉得,咦,好像并不太痛…

虽说不痛,却又觉得挨拳那一刻,似有尖锐刺痛感,但也不重,随即他便觉得脑子有点迷糊起来。

“郑兄。”太史阑一拳过后立即收手,平静地道,“嗯,看样子伤好了。”

“…”

众人都默,反应速度跟不上这诡异的现实。

青灰脸太监诧异又失望地出了口气,太史阑不为花寻欢出头,却跑来“察看”郑矫的伤,这让他无法借题发挥,他盯了太史阑一眼,不耐烦地一挥手,“没事?没事就让开,郑矫,跟咱家走。”

“走什么…”郑矫迷迷糊糊地道。

“给咱家作证呀。”

“做什么证…”

“作证花寻欢勾结五越奸细!”青灰脸有点不耐烦了。

“哪有。”郑矫一句话让所有人傻了眼。

青灰脸皱起眉,阴恻恻盯着郑矫,“你刚才明明说了,昨晚看见花寻欢和五越人往来!”

“没有这回事,昨晚我和黄市儿他们去了花秀楼,哎哟,花秀楼的秀儿,玩得一手好口技儿…”郑矫眉飞色舞。有人吃吃地笑了起来。

青灰脸脸色已经不是青灰色,是城墙色的,郑矫谈起妓女时的得意神情,似针一般瞬间刺痛他。

“少扯什么水儿绣儿!”他怒喝,眼神警告,“郑矫,你想清楚了!”

郑矫轻蔑地瞥他一眼,“老阉货,神气什么,少爷我不是因为你是西局的,才懒得搭理你,”他伸手装模作样扇扇鼻子边的风,“都说太监管不住下水。果然,一身的尿骚臭!”

“放肆!”怒喝声爆如雷霆。

青影一闪,越过人群,啪一声巨响,郑矫的身子高高地飞过人群,重重砸在地上,在地上弹了弹,随即不动了。

四面噤若寒蝉。一群抖得小鸡似的品流子弟,畏惧地看看怒不可遏的太监们,再困惑地看看郑矫,谁也不明白,他是发了什么失心疯去得罪西局的煞神,自己不要命,也不怕祸连家族?

西局看谁不顺眼,一个罪名便能让你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别说他们这种地方官员家族,便是丽京豪门,丧生在西局恐怖机构之下的冤魂,足以写满一卷血迹斑斑的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