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董旷骇然向后一退,“下官…”

“咦,”容楚一脸诧然望着他,“董大人,你我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难道你现在还想甩掉本国公,独善其身?”

“我…”董旷瞠目结舌自己什么时候和他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还有,他是蚂蚱吗?他明明是一只恶虎!

”刚才那个驱狼逐虎,赶走天纪和上府兵的美妙计划。“容楚笑吟吟地道,“不是你和我一起商量的么?”

董旷身子往上一蹿,险些蹦了起来,一瞬间满头大汗滚滚而。下见过黑心的,没见过这么黑心的,明明是他挟持了自己硬要说给自己听,怎么就变成了两人“密室商量,共同对付天纪上府”?

可是不承认有用吗?他容楚如果真的要拉他下水,谁能阻止?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可他就得受着。

“放心。”容楚双腿交叠,仰头看着天际,悠悠道,“本国公不会让你为难的。”他随意掰了掰手指,喃喃道,“嗯,时辰也差不多了。”

董旷瞪着眼睛,心想什么叫不会让他为难?总督令落入外人手中,他就是杀头大罪,他容楚便有通天手笔,这南齐也不是他家的,怎么叫他免罪?

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了,正想着是不是一头碰死以免牵累家人,忽然嗅见一股烧焦了的气息。

与此同时他听见惊叫,“走水了!走水了!”

董旷霍然站起,一抬头便看见花园里九曲连廊已经着火,府内各处也冒出黑烟,火头似乎是从很多地方同时燃起,今天正好顺风,几乎立刻便烧得呼呼乱卷,如一匹匹深红的旗,在那些翻飞的旗影里,先前他那些不敢靠近的护卫,都一边大喊“救大人!”一边往这里奔来。

百忙中董旷瞄了一眼容楚,众人的慌乱正映衬出他的镇定,这时辰了,他竟然在用一柄精致的小刀修指甲,小刀映着他明媚的眼波,淡定,而又寒意隐隐。

董旷的心瞬间也凉了,巨大的震惊让他几乎发不出声,“…你…是你放火的…”

这容楚,胆子要大到何时是个头?竟然放火烧他的总督府?

容楚将小刀一搁,瞟一眼冲来的护卫,曼声道:“是呀,不这样,怎么能让你这位大总督‘忙于救火,抢救国公,无暇他顾,以至于总督令被火焚尽?’呢?”

董旷一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总督府重地失火,必然要救火,他晋国公”身陷火场“,总督大人必然要先救国家重臣,无论如何总督令是个死物,不能和尊贵的国公的性命比,那么,为了“救国公”,没能及时抢出总督令,自然也就情有可原。

顶多一个失察罪,再有容楚以救命之恩上书说情,什么事也不会有。

董旷长吁一口气,身子一软,必死之人忽得逃生,心一松劲儿,一时连腿都挪不动。

他挪不动,对面的容楚刀子一收,也做出一副挪不动的样子,忽然慌声道:“怎么?失火了?哎呀!本国公老寒腿犯了!走不动了也!总督大人,你不能丢下我,救救我!救救我!”

董旷抽抽嘴角,急忙奔过去,一弯身亲自将容楚背在背上,“国公莫怕,我来救你!”

将容楚背上背的那一刻,一枚总督令牌,无声无息偷渡到了容楚袖子里。

董旷不敢不给,就这么交谈短短一刻功夫,他已经领教够了晋国公的手段,他相信他只要一犹豫,背上这个阴毒美人,就会毫不犹豫把他那把小刀插进他背心。

总督大人亲自背着晋国公逃火场,其余人自然也大部分跟着护卫两位大人物,众人先奔出总督府到安全地带,容楚从董旷背上下来,打了个呵欠道:“董大人,你府中有事,我就不叨扰了,日后再来拜会。”

董旷立即鞠躬,一句不留瘟神,您早走早好。

容楚笑吟吟地走了,动作流畅,姿态自如,老寒腿也没事了,他走出好远,董旷还维持着半鞠躬的姿势,身后总督府的冲天烈焰背景下,他的姿态有点不堪重负。

良久,他慢慢站直身体,望着潇洒一骑如龙而去的容楚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摊上大事儿了啊…”

“主子。”

“嗯。”

“收到上府兵大营邰世涛来信。”

“嗯?”策马疾驰的容楚终于半转身。

邰世涛因他举荐,入第二光武营,前不久也来西北参加历练,在容楚的安排下,他进了上府兵大营,邰家少年脱胎换骨,勇毅坚韧,几次和西番交战中身先士卒,很得上府兵总将边乐成赏识,现在已经是一个佰长,手下有一个百人队。

容楚举荐邰世涛,本就有他的用心,一方面为国家培养可造之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容家不能完全被皇太后架空,脱离军界,那么,容楚通过他能掌握的光武营,利用光武营学生从军历练的规矩,对军界进行渗透,是个不动声色而又有效果的好办法。

虽然有容楚的举荐,但邰世涛反而因此更加谨慎自律,生怕别人说他依靠关系上位,平常很少和容楚通信,这个时辰他忽然来了信,会有什么事?

容楚在马上匆匆展信看了看,忽然笑了笑。

“我还真没看错人。”他语气有点欣慰,又有点淡淡的不喜。

属下询问地看他。

“小子竟然也看出了西番攻打那兰山是虚招,也怀疑北严可能有险,他在上府兵大营不能随便出营,就旁敲侧击地问我。”容楚淡淡笑,“天纪家那位少帅怎么没羞死?连个初出茅庐的新兵都看出了西番的真正意图,他还守在那兰山!”

“那您打算怎么回复?”

容楚微微阖上眼睛。

眼前晃动少年倔强的面容。

那是他离家那天,大半夜地来到他的别业,急速地敲门,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国公,我不去光武营了!我要从军!我要救姐姐!”

也是从他口中,他知道了太史阑的遭遇,一路追了过去,临行前少年要跟着一起,他拂开邰世涛牵着他衣袖的手。

“你去是一个累赘。”他不客气地道,“你又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保不准还影响我从西局手中救走她。”

彼时少年热泪在眼底打转,咬着嘴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