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好亮,月下土肥圆肥得发亮,黑瞳仁显得比平时要大,幽深幽深的,她幽幽地盯着众亲,合十道:诸位施主,月光下移一分处,月票失踪时…

第五十九章 预言

此刻她正在月光下,迎着戒明。不用说,啥也被看清了。

她做好心理准备,等着那小和尚惊悚的预言,估计会有很多很多鬼…

谁知道戒明看她一眼,眼神中先是惊悚,真的像是看见很多很多鬼,但是却又没说出什么,随即他叹气,低首,合十,道:“天降四星如四煞,甲光乱日烟尘下…十年浩劫,尔等开启…”

太史阑听那“天降四星”四个字,心中一震,急声问:“那三个在哪?”

戒明喃喃道:“快了…就快了…你很快将会遇见其中一个,不过是否真的能相见,且看天意…”

随即他叹息一声,垂下眼,道:“你将抛离你所不肯抛离的,你将获得你你原本不想获得的,初见的日光隐入地狱,升起的月头没在林梢,留你在沧海之间行走,十万里征途从此行。”说完指指脚下。

太史阑听他又来“你将”体,又好气又好笑,这种神棍式的预言,谁听得懂?

可小和尚在月光下的预言状态是自己不能控制的,清醒后问他要解释也没用。

戒明匆匆说了这两句,便不肯再看太史阑,目光转向下方。

下方东堂人怔怔地仰望,很多目光射过来。

戒明的眼神也出现了混乱。

好多人…好多事…走马灯一般地转来转去,不知道谁对谁。

“你今天就要做你不得不做的事…”他忽然轻轻道,“…你还在犹豫…可是你会去做的…不过…未来…真正的结果在未来…还有你不要信…不要信…”

他这话没头没脑,谁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人群里只有一个人,脸色忽然白了白。

“将军百战死,白骨龙下堆…”戒明道,“你跟对了主子,却跟错了人。你会拥兵百万,荣宠一时。可是天命自有定数,你的荣宠注定一生,可你的一生注定很短…”

季将军怔怔看着戒明,眼神幽幽亮亮。

满殿无声,此时众人都已经察觉是怎么回事,大预言者当面,是百年难逢的机遇,东堂的人连比试都忘记了,也不记得要杀太史阑的事,都又紧张,又兴奋地盯着戒明。

东堂亲王忽然站起身来,脱开身周其余人的保护,直直走到月光下,单独面对着戒明,望定他的眼睛。

戒明果然对他望了过去。

二层金殿上的小和尚,沐浴在月光下,脸上却有一层淡淡的青气,望去不似人间中人。

黑暗中南齐那一边,有人悄悄做了一个往外推的动作,不过对着的却是虚空。

“你看着那个最高的位置…可是…别想了。”戒明望着东堂亲王,“那不是你的,甚至不是现在那个人的。那个该坐位置的人,从来都等在那里…不过他原本也是没有这个命,但是天降星子,命盘推动,他的命数改了…那个流星般越空而来的少女,她也拥有一双奇特的眼睛,看见最细微的一切…”他轻轻叹息,合十,“就此收手,你有六十年寿命,若不放弃,六年。”

东堂亲王似有震动,身子微微一晃。失声道:“不会——”

他身子忽然又晃了晃。这回晃动更剧烈,随即他的背后,忽然喷出一股鲜血!

他怒喝一声,霍然回首,身子还没完全转过去,一个肘拳已经向后狠狠捣出。

砰一声,明明他撞的是空气,但接触的声音听得出来是撞到实处,随即一声细细的哀呼,亲王背后风声一紧。

再随即…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见半空中忽然显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正捂着胁下,仰头向后飞出去。

虚空中忽然出现人影的场景太惊悚,众人都张嘴傻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隐身!”司空昱失声惊呼。

唰一声慕丹佩掠过来,一把接住雀斑少女,转身就回了南齐那里,抛下一声冷笑。

“就许你们使诈,不许我们暗杀?”

少女在她怀里蜷缩着,手中一柄匕首往下滴血。

东堂亲王的血。

众人都觉凛然。

此时才明白,南齐那个不起眼的少女,竟然是个隐身能者,她一直没有发挥作用,就是为了这一刻,在东堂所有人都被戒明的预言吸引了注意力,在亲王为了知道自己的命运不顾一切摆脱保护阵型走出的时候,隐身,暗杀。

只是可惜她作战经验还是不够丰富,惊慌之下匕首还是没能刺中心脏,而且亲王也穿了护身软甲,她的匕首入肉三寸后被迫停住。

当真是各逞智慧,各显神通。

忽然有人在上头冷然道:“时辰到!”

众人一抬头,才发现二层后堂,那高高悬挂的蜡烛,这回真的熄灭了。

蜡烛下太史阑满面嫌恶地盯着东堂亲王,遗憾刚才那下怎么没能刺死他。

南齐和东堂此刻才开始骚动起来。

东堂人扼腕跌足——如果刚才能毁了蜡烛,如果刚才不被戒明吸引注意力,亲王哪里会伤!

南齐却吁出一口长气——这边国公伤了,但好歹最后太史阑想办法也伤了东堂亲王。平局,又是平局!

但这已经是东堂南齐多年天授大比,最好的一次成绩。

这次也是最诡异,最凶险的一次大比,以往那些站在那里,各自施展异能的方式,和这次比起来,文雅亲切得像在宴客。

极东总督怔了半晌,站起身道:“平局。”

东堂人默不作声,此刻后悔也没用,智慧也是一种本领。

亲王一边急急让人给他包扎,一边咬牙,道:“那就平局…”

“不行。”

众人愕然,随即又摇头。

说话的果然是太史阑。

此刻殿上已经点起灯火,太史阑缓步下阶,就着烛火此刻才看清容楚的伤,他胸前衣衫一片血染,脸色发白,显见得伤得不轻。

按说对方就算使诈,就算容楚坐着不能动,以他的本事,也不会受伤。他之所以会受伤,纯粹是因为出手的是她。

她也知道自己的出手,向来用尽全力,如果不是人间刺质地薄脆,此刻容楚怕就是对心穿。

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容楚险些死在她手上!

她想到这种可能都觉得浑身发冷眼前发黑,完全想不出如果真的发生她该怎么办,她会怎么办?发狂?杀人?厌世?崩溃?

也许会,也许都不会,但不管哪一种,她这一生从此绝望,永堕黑暗。

对方如此恶毒,她怎能不以牙还牙?

平局,平局你妹啊!

今儿不打残他们决不罢休。

她一开口,南齐官员就齐齐闭嘴,此刻尘埃基本落定,太史阑是此战最大功臣,在场人人得她救命之恩,谁也不会违拗她。

东堂亲王听见她说话,抬头看她一眼,倒像是被提醒一样,冷笑一声,道:“确实,不该平局。平局的话,咱们的协议怎么算?先前我们说过,如果双方都出现伤损,就再来一局。”

“再来一局。”太史阑道,“定输赢。”

“太史。”容楚皱眉,“无需如此。平局已经很好,只要平局,我方就可以不开放静海城。”

“现在不是南齐的事,南齐关我屁事。”太史阑不管众人精彩的脸色,一挥刀淡淡道,“现在是我和我未来的幸福险些被扼杀了的事,这个仇,我得报。”

容楚叹口气。

他就知道太史阑,一旦被触及底线绝不后退。如今东堂这个举动,可是把母老虎惹毛了。

这让他无奈,却也欣喜。

“你被惹怒,自然我来解决。”他微微一笑,“太史,你休息会儿。”

“我知道你能,可是你来不合规矩,你毕竟不是天授者。你就算赢了他们也要赖账。”太史阑回头,眼神柔和了点,“容楚,信我。”

容楚笑笑。

他觉得他家太史好处真的很多。比如霸气却不霸道,比如骄傲却不自傲。她维护着自己的自尊,也维护着他的自尊,就是在这时刻,她也绝不说一句“你受了伤逞什么能”?

他的太史,才是最最温柔体贴的那一个。只是世人不能发现。

不能发现才好,容他独享。

“那就再比一局,定输赢。”东堂亲王一声冷笑,“正好,我们这里也有位还没正式出手,不妨你们互相练练筋骨?”

太史阑一怔。

对面,司空昱深沉如星光满蕴的眸子,迎上来。

看见司空昱,太史阑微微皱了皱眉。

她有种感觉,现在的状况,也是东堂早就做好准备的。

虽然她不愿和司空昱对阵,但想想之前司空昱一直没出手,还曾有意无意帮了她,这样回东堂,他也会遭受责难吧?

不如堂堂正正比一场好了。

“行。”她不看司空昱,神情淡漠地道,“但这次,就堂堂正正比天授之能,实实在在不动武,如何?”

“好。”东堂亲王冷着脸道,“双方许诺,都不许使用武功和武器。”

太史阑微微放了心。对面司空昱一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偏着脸,灯光下侧颊微白。

“这大殿已经毁去不少,我们都出去休息,只留两个人做裁判如何?”东堂亲王道,“天授之能向来是国家机密,我们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