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默默地看着被掳得干干净净的屋子,泪奔了。

遇上太史阑和容楚这一对贼公婆,不幸福!

“大人…”属下在小心翼翼地问,“咱们这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总督咆哮,“上报朝廷,晋国公被掳,去向不明,怀疑是临近曲台武林大会众人所为,现极东正加派人手进行搜寻,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哦…那咱们现在该请哪方面的人手去搜寻?上府?折威军?”

“请个屁啊!打着灯笼找火把吗?笨蛋!”

总督府幕僚,“…”

太史阑神情轻快地一路奔驰,确定路上没有人跟踪后,半路换马车,在马车上换了面具,所有人改装,再换马车,再绕路,赶了两天路,到了一处市镇。

这个镇子很平凡,在地图上都没有名字,不过很热闹,来来去去的,都是短打的汉子。

太史阑远远地看见镇子的轮廓,便命停下马车,将在路上采购的一些毛皮放上来。

她们现在也是短打,粗布棉袄大风帽,是当地做小生意的行商打扮,这也是在极东大地上行走最多,最不引人注意的一种身份。

但就是这种身份,在进入市镇之前,也经过了数次有意无意的盘查。还在十里外的时候,就有一队同样的“客商”经过,攀谈了几句,听队伍里龙朝吹生意吹得精熟,夸了几句后离开。距离还有五里的时候有一队农人经过,有意无意将他们打量了一阵。还有三里的时候,镇内出来巡丁,直接对队伍进行检查,太史阑表示,他们是从黑吉行省出来的,贩了些毛皮,也有几柄好武器要带到内陆去兜售。

听说武器,巡丁都很紧张,要求一一验看,龙朝小心翼翼取出几个包袱,包袱里有小包袱,小包袱里有长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还裹了一层绢布。

他这么小心,如获至宝的模样,让巡丁也紧张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等着“惊世名剑”出现,并互相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

结果龙朝把绢布打开,把剑一抽,巡丁们瞬间愣住,随即哈哈大笑。

“这…这…这也叫名剑!”

“村东头的老王打的铁锹也比这好啊!”

“这是哪个行省的土包子,没见过剑吗!”

龙朝一脸无辜,眨巴眨巴眼睛,用一口外省口音道:“可这在我们那,就是好武器啊,贵得很呢,您瞧这钢口,多亮乎…”

“呸,这也配称钢口!”一个巡丁不屑地道,“你们是被骗了!黑吉和极东行省,是两大炼铁和武器产地,像这样的刀剑,在这里只能算三流货色,咱们这里随便收拾一把剑,都比你这好百倍!”

“不是吧…”龙朝满脸不信,“您看这把匕首,花了我三百两银子呢!”

“三百两!”巡丁们的眼珠子瞬间差点瞪出来,“你疯啦!这样的匕首值三百两!钱多得没处花了么!”

“不瞒几位大哥。”龙朝一脸诚恳地道,“这样的刀剑,在我们海西行省,转手就可以卖千两以上。大哥们离得远不知道,海西那边不太平,土豪林立,纷争不断,偏偏当地少铁,冶炼技术也不行,只擅长做生意。所以好点的武器在那里吃香得很。就这样的,转手就有一笔。”说完小心翼翼将刀剑收起,又叹口气,“我倒是想搜罗些更好的武器,那边的大豪都愿意出重金买最好的武器,关键时候可以救命啊!不过你们也知道,好刀好剑,在这里也是先紧着自己收藏的宝贝,哪里买得到。”

说完他摇头叹气,对身后一直不说话装傻子的太史阑等人道,“进镇吃点喝点,休息一阵,加紧赶路咯。”

巡丁们互望一眼让开,呵呵笑道:“进镇子去吧,或许有收获呢。”

车子一路进镇,果然之后再没受到阻拦——人家等着冤大头进去呢。

火虎坐在龙朝身边剔牙,瞧瞧那些巡丁,冷笑一声。

太史阑掀开车帘,赞他,“好主意!”

“大人。”火虎满不在乎地道,“本地盛产武器,却缺钱,看见咱们这样的傻子,一定会热情欢迎的。”

“你真的确定这里便是武林十年大会的入口?”

“是的,十年前我来过这里,但是没能进去。据说这里原先是一位武林重要人物晚年隐居之地,他去世后江湖中人为了纪念他,把这里划为武林禁地。无论有何纷争打斗,进入镇中一步便不允许再发生,在这个镇子里,才能得到武林大会的进入机会。”

太史阑忽然想起好像哪本武侠小说里也有类似的设置,一个不允许发生任何纷争的禁地,形成了天下无处可去的江湖人的庇护所。

“这里庇护所有无处可逃的江湖大盗?”她问,“那你被官府追缉得最狠的时候是不是想来寻求庇护?”

“不,没有人庇护你,除了小镇原本的居民世代居住,任何外来人停留不得超过一个月。所以小镇顶多能让一些要紧的纷争得到拖延,改变一些事情的发展后续。不过这也很重要了。”

“看样子很难进。”

“是的。但小镇的人也要穿衣吃饭,再加上来的人多了,见的世面也多,渐渐就不满足田里刨食自给自足的生活。这些年也开始接纳外地行商,做些生意,所以咱们才能进去。”

“你选的武器不错。”

“确实不错。”火虎裂开大嘴吹嘘,“要想找到这种又亮闪闪又很差劲的三流刀剑,可真不容易!”

马车驶进了小镇,坐在车里的太史阑立即感觉到不同。

四面人物有普通居民,有精悍的武林汉子,来来往往,神情如常,可是他们一进来,不管是老妪还是小孩,大汉还是少女,所有人目光第一眼就扫过来,将他们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

镇子里很热闹,除了行人打扮比较利落点,也看不出什么浓郁的武风,而这些彪悍汉子,往往都蹲在菜摊前买菜,不停地捏着白菜帮子,和摊主计较着一文铜钱。或者干脆自己挑着担子招摇过市,吆喝兜售。

太史阑听说,即使这里会给予人一个月的庇护,条件也是苛刻的。身上不许留钱,武器要暂扣,另外,采花大盗、欺凌弱小贫穷者不收。这些条件吓走了很多人,当初火虎就是因为要暂扣武器,心里不安,才过门而不入。

寻求庇护的人没有钱和武器,自然要想办法生存,所以高手们放下刀剑,种地卖菜,也知道了如何讨价还价,为一文钱奔波。往往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再回到当初的打打杀杀快意恩仇的生活中去时,反而觉得更加疲惫。也更懂得珍惜生命和金钱。很多人由此干脆金盆洗手,归隐山林。

太史阑对定下这规矩的人微有敬意——这是个心怀宽广,而又有原则的人,也是个懂得生活真谛的人。

人生,本就是平凡最可贵。

他们的队伍进镇,虽然引起注意,却没受到阻拦,小镇的人默认经过前三关盘查进来的人,都是可靠的。

太史阑带人先去吃饭,让龙朝带几个人象征性地去卖他那刀剑,果然遭到了唾弃,很快小镇的人便知道有一群海西行省的傻子,在黑吉行省买了几把劣质刀剑还当宝贝,买的价钱高得离谱,标标准准一群没啥经验的羊牯。

“听说了吗?来了群海西傻子,一把给我切菜都不要的烂刀,买了三百两!还说准备卖一千两!”

“我看见那刀了,我家三小子拿来剔牙都嫌软!”

“这种刀谁家里不是一大把,听说那些人还不信咱们这有好刀,说要住一阵瞧瞧。”

“那就让他瞧瞧!卖出一把两把,咱们今年就是个肥年!”

镇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海西傻子,海西傻子们则在酒楼上吃饭。

为了表现出和“海西有钱乱花的富裕行商”相称的行事作风,太史阑给所有人都叫了最好的菜,满满的一大桌子,吃得景泰蓝眉开眼笑。

素来朴素俭省的太史阑却十分肉痛,盘算着这笔银子将来该着落在哪里?二五营报销?昭阳府报销?要么晋国公府报销?

最后一个报销点很无厘头,她却毫无愧疚——晋国公府富可敌国,全国各地名下田庄店铺车马行无数,几辈子也花不完,她老人家愿意花,那还是给容楚面子。

其实她现在也不差钱,天授大比赢了,从朝廷到地方都有巨额赏格。她从极东行省那里预支了一部分,说好将来朝廷拨赏赐下来再由极东行省去领补。极东行省的诸官员也给她送了不少礼,她又大赚了一笔,也算个富婆。

不过随着她手下人手日渐增多,开销日大,再富也经不起这样坐吃山空,她又不是那种愿意盘剥百姓的官,收礼那叫帮贪官花花不义之财,和百姓伸手那就有违做人真义。

不过太史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该做什么,她不是万能女,会做和不会做的事情一样多,做生意就绝不是她所长。她也想不起来什么先进的现代技术,好拿到古代来赚钱的。

太史阑现代那十几年,过于专一,对太多事情不感兴趣。她是广阔的,却也是狭隘的。

太史阑叹了口气——算了,她这么忙,这些事还是先别想了,实在不行,入股容楚家产业好了,大不了六四分,她四容楚六。

这方面脑子简单的太史阑觉得已经想好了,头一抬发现大家还在等着她呢,连忙筷子一敲,“吃!吃!”

众人急忙开吃,却有人忽然道:“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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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君表示,土肥圆现在应该在北京寻欢作乐…

听说报到所在的京西宾馆,是个很牛叉的地方,土肥圆这个乡巴佬,在去之前习惯性地让陪同一起去的读者朋友也在那里订房,结果人家根本不对外开放,土肥圆一搜:“隶属于解放军总参谋部,主要接待国家、军队高级领导,并设有国家主要领导人套房,是中央军委、国务院举行高规格大型重要会议的场所。管理与保卫工作级别与中南海和人民大会堂同级。举办过十一届三中全会…”顿时吓尿。

尿完了也就舒坦了,这下好了,哪怕土肥圆貌美如花,也不用担心被劫色了。还可以顺便劫劫站岗的兵弟弟的色。

劫完色敲锣吼啊,月底了有票快掏啊,掏票有福利啊,土肥圆回来带帅哥裸照给你们瞧啊。

第六十二章 哪个是他?

除了太史阑,所有人唰一下扭过头去。

说话的人,是邻桌的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身边也有几个同伴,同伴都颜容彪悍,身形粗壮,这书生却颀长清秀,文质彬彬,此时正一脸鄙薄,也不看邻桌的太史阑等人,对同伴道:“这世道越发奇怪了,体尊修养,统统难得见到,一介女子,手舞足蹈,举止粗俗,着实难看!”

“喂你说谁!”脾气火爆的花寻欢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了。

“喂你说谁!”景泰蓝抓着自己的小碟子跳上椅子了,被赵十三汗滴滴地赶紧抱下去…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仆从。”那书生还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继续和同伴道,“一般的粗俗!”

“放屁!”花寻欢爆粗,就要蹿过去打人。

太史阑眉头一皱。

本地不许动武,如今他们刚坐下就有人挑衅——巧合?有意?

她伸手一按,花寻欢立即不再动作,那书生瞧着,嘴角冷冷一撇,正要再讥刺什么,太史阑忽然对苏亚道:“这世道越发奇怪,环境卫生,统统难得做到,好好的吃着饭,偏就有又酸又臭苍蝇,在旁边嗡嗡嗡地唱。”

苏亚扑哧一声笑出来,觉得太史阑难得肯开口损人,不能不捧场。

其余人更是捧场十分,拍桌打凳哈哈大笑,那书生气得双眉上扬,不住催促身边同伴,“王兄!黄兄!这样粗俗女子有辱斯文,你们也看得下去?不妨教训教训她们!”

倒是那几个一看就有武功的壮汉,为难地低声道:“郑公子,此地不可动武…”

众人听着,原来这酸丁武功都不会,不过就是个迂腐夫子,见太史阑等人女扮男装,酒楼吃饭,看不顺眼而已。自己看不顺眼,又没本事教训,反倒挑衅别人,又试图拉同伴下水,十足十的无用且可恶书蠹一枚。众人都觉得不屑,干脆懒得理会。

那书生煽动不成同伴,眼看这边人多势众,也不敢再挑衅,冷哼一声低头吃饭,一边吃饭一边大声吟哦,每食一菜并诵一名句,口水喷溅,花样繁多。

酒楼其余吃客也露出厌恶之色,他的同伴更觉尴尬,不住低声劝阻,书生不以为然。太史阑等人瞧着这种人,反倒不想和他计较了——掉价。

这酒楼也是客栈,前头酒店后头住宿,是本镇唯一待客场所,好在地方够大,大小院子好几个。太史阑吃完饭顺势便安排住宿,让花寻欢和于定去订房,两人按照太史阑要求,干脆包了一个独院。办完了回来和太史阑说,“只剩一个独院了,其余几个要么住了人要么已经被包,差点没得住。”

“刚才那个酸丁也要包我们这个东跨院,”花寻欢嘎巴嘎巴捏着手指,笑嘻嘻地道,“我把他给扔过了墙。”

众人都吓一跳——这不是动手了?

“扔过墙而已,隔墙地上是草地。”花寻欢不以为然地笑,“哈,可惜你们没见着,那酸丁半空里叽哇乱叫手舞足蹈,好看!”

“他那几个同伴没出手?”太史阑问。

“没。”花寻欢道,“性子软得很,或者也是怕这里的规矩,听说这里不许动手规矩很严,而且在此寻求庇护的江湖人,对小镇的治安也有保护之责,一旦有人触犯戒条,那是人人喊打,其中还不乏高手,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