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充满凄怆——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儿,嫂嫂甚至没来得及给她们喂奶…

然而太史阑瞬间就恢复了平静,看向那两个婆子,眼神里掠过犹豫之色,随即道:“让她们其中一个…扮成我…”

容榕一怔,看着太史阑脸上神情,看见两个嬷嬷簌簌发抖之态,忽然道:“嫂嫂,别用她们!她们不成,我来!”

太史阑犹豫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嬷嬷不成,但此时也无人手好用。

她想了想,觉得以容榕的灵活,此事并无危险,便道:“你要小心。”

“我会的。”容榕催她,“嫂嫂您吩咐吧。”。

太史阑唇角欣慰地一扯,示意她换衣,“穿上我的衣服…在他们进来的刹那进左边密道,那里留了一处生门…你记得躲进去…没事,他们更想生擒我…只要他们不敢下杀手,你就没…”

容榕根本没听,直接开始脱衣服,换上她的宽大染血的袍子。

邰世涛抱紧太史阑,看她一眼,道:“你小心…”

容榕根本没看他,只点了点头,道:“保护好嫂嫂。我把她交给你了。”

邰世涛吸一口气,“拿命。”

两人此时才对视一眼,邰世涛看她小小的脸上全是鲜血,心中又是一震。

“别怕,谁都死不了。”太史阑虚弱地道。

众人都肃然点头,邰世涛抱着太史阑走进密道,屋子里最后只留下了容榕和稳婆嬷嬷们。

太史阑最后走的时候,看了一眼稳婆,似乎想说什么,但她又看了一眼邰世涛和容榕,终究没说话。

邰世涛则满心是太史阑的安危,急急抱着她,进入密道。

屋子里只剩三个人,稳婆和嬷嬷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容榕沉默地站着,外头的火光隐约透进来,映得她眉目间光影黯然。

随即她走过去,手抚在嬷嬷肩上,温柔地道:“别怕,等会刺客进来,目标也只会是我,不会注意你们的。你要再不放心,我给你个武器。”

嬷嬷惊喜地点头,喃喃道谢,伸手去接,容榕一手递过一柄匕首,按在她肩上的手,忽然轻轻向下一按。

那嬷嬷身子一颤,伸出去的手垂落,靠在墙上僵立不动。

稳婆侧对她们,听见容榕的话,也呐呐道:“姑娘给我柄武器防身吧…”

“好。”容榕转身,手中匕首向前一递,插入她腹中。

稳婆喉咙格格两声,惊骇地看着她,砰然倒下。

容榕闭着眼睛,将僵死的嬷嬷身子一推,那嬷嬷也倒在稳婆身上。

容榕转身,自始至终,她没有看那两具尸体。

火光明灭,她闭着眼睛,半晌,有两行清泪流下来。

她曾有过一霎的恶念,之后幡然悔悟,当时她发誓要一生茹素,一生敬佛,一生再无杀戮之事,然而这么快,她便不得不亲自动手。

出手的时候,只觉得心如刀绞,经历那一番后,她对一切涉及死亡的事都如此厌恶,那些血腾腾泛上来,堵住了她的心口。

可是她不能不做,为了嫂嫂。

“你们胆子太小,东堂刺客进来必然泄密…事关太多人生死,你们不能活…嫂嫂有心要灭口,却不想令我和世涛为难…嫂嫂体谅我,我怎么能给她留下任何一丝危险。”

她缓缓地跪了下去,一拜。

“我会为我今日罪孽,赎罪。”

火光跃动,照耀此刻孤独跪在尸首前的少女…她是国公府如珠如宝的唯一小姐,她是武将世家兄长们呵护长大的天之娇女,她是注定一生顺遂永久光明的千金贵族…她一生里,第一次真正杀人。

“砰。”一声巨响,伴随一阵惨呼,整个地下密室都在颤抖,产房门开了。

门开之前,容榕身影一闪,进入了密道。

冲进来的东堂刺客,隐约看见一个白影,捂住肚子,慢吞吞往左边密道去了,都赶紧追过来。

容榕在密道入口处,按照太史阑的吩咐打开机关,一道生门竟然是开在上头的,她为了让刺客能“看见太史阑”,特意在门口等了一会,眼看第一个人已经跨进来,闪亮的刀光射到密道里,才一缩身子躲进密道,留下一片飞扬的白色的染血衣角。

“太史阑在那里!”立即有人追过来。

容榕爬进顶头小门,开启机关,小门关上,身后还是一条密道,短短的,斜斜向上挖,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这密道应该最后和那条安全道路连接在一起,她只要顺着这道路爬上去就可以了。

底下的人已经追过来,隔得很近,她听见杂沓的脚步声就在脚底响起,随即便是风声,再之后…就是惨呼。

机关启动了,这群人的下场,和海鲨一样。

她微微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太松懈,因为东堂这次派出的人实在很多,死掉这一批,后面一定还有人。

她轻轻开始爬动,爬不了几步,却忽然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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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月票,前所未有的给力,七体趴地谢谢大家。月票虽有起伏追逐,但托赖大家支持,一直坚挺,坚挺了五个月,十二月开始了,正常情况下,这也是凤倾连载的最后一个月,希望大家陪我,也陪太史一起,走完这半年的烽火历程。善始善终。

第六十三章 抢夺

此时密道之内惨呼声起,东堂诸人纷纷后退,有人大骂:“娘的!又被骗了!这鬼地方这么多机关!”

其余人停在密道门口,望着三条密道面面相觑,忽然人群潮水般退后,齐齐躬身,“殿下。”

上头阶梯,走下一个人来,逆光的身影修长,步态平静。

众人都垂头,神态恭敬,那人穿过满地鲜血死尸的产房,在那满染鲜血的屋子里,从容打量了一眼,薄唇微微一抿,“好,好个太史阑。”

随即他行到密道之前,属下有人向他回报,“殿下,这条密道有机关,但三条道中,一定有一条可以进入的道路。我们还在寻找。”

“不在这三条当中。”那人语气散淡却肯定,“找也是白费力气。”

众人正诧异,忽然一声闷响,似乎从墙壁内部响起,整个密室一阵震动,簌簌落下许多土块。

人人被砸了个灰头土脸,只有那修长挺拔的锦衣人一动不动,那些灰尘,无声无息被震了开去。

“哪里爆炸了?”有人震惊地问。

锦衣人偏了偏头,顺着爆炸的声音来处,看了看一边墙壁,“第四条密道,也就是真正的出口,在这里。”

就有人要去挖掘,那锦衣人又道:“这也不必挖了,刚才那一炸,就是那边已经炸毁了入口,再进不去了。”

众人都嗒然若丧,只觉得处处落太史阑后一步,哪怕她现今势力最薄弱人最虚弱,他们竟然也不能伤她一分。

锦衣人却又淡淡道:“不过还是有路可以走的。”

众人精神一振,都期盼地看着他,都知道这位殿下虽然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其实却是东堂朝廷公认的第一牛人,他的推断,无论大小,从未出错。唯一的毛病,就是不喜欢明白解释,一句一句的听得人心急。哦,还有太爱吃甜食。

他不是此地东堂势力的主事人,也不管东堂和南齐的海战,出现在这里,据说不过是“路过”,对太史阑的总督府地道发生兴趣,所以下来参观。但一位东堂亲王,好端端地路过正在大战着的南齐海疆边境,着实是一件诡异的事情,只是再诡异,也没人有胆子去问。

锦衣人用一种淡漠又居高临下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里满满“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他瞄了一眼左边密道,“你们刚才看见有人进了这密道,才追了过去。”

“可是追进去的人都死了…”

锦衣人这下连蔑视了懒得了,“那先前进去的白衣人的尸首呢?”

众人恍然——密道里还有逃生之路!

“既然白影一闪不见,说明道中道就在入口,入口处是安全的。”锦衣人道,“在入口处找,”他顿了顿,“三步之内,必定无忧。”

立即有人进入寻找,在入口三步之内,一寸寸地摸过,末了却回报:“殿下,没有。”

回报的人眼神狐疑,疑问殿下是不是第一次猜错了,锦衣人却毫无诧异之色,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脑残。”

随即他亲自走了进去,众人悻悻又紧张地跟着,锦衣人长驱直入,连走三步,有人在他身后赶紧提醒,“殿下,三步…”

锦衣人好像没听见,却在第三步时骤然停下脚步,目光在四周墙壁上一扫,忽然抬头。

众人也跟着抬头,然后就看见,头顶上有隐隐一线白,仔细看去,却是一点白色的衣角。

容榕满身的汗,在发现自己动不了的一霎那,哗啦一下涌出来。

太史阑的孕妇袍子太宽大,她关门也太心急,衣角被卡住了!

密道狭窄,转身困难,拔刀去割衣角一时够不着,她无奈,伸手去拉。

…此时锦衣人忽然抬手,也伸手去拉那一截衣角。

…他把衣角拉下来一点。

…容榕猛力一拽,拽回去一些。

…锦衣人眼角闪过一丝笑意,竟似忽然起了玩心,伸手又是一拉。

…容榕又拽。

…一拉,一拽。众人瞠目看着那点雪白的衣角,上上下下。

头顶上那个家伙,傻了?衣角一拽,就该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还不赶紧跑,还在这和殿下玩拔河游戏?

…锦衣人眼底笑意更浓。

…容榕却在拉动第二次的时候,已经取出了刀。

刀光在黑暗的密道里闪动,映着她眸子光芒闪烁。

她知道,她逃不了了。

就算衣角一被扯,她立即逃,也已经来不及,她在这密道里不会爬得比那些高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