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三五个护卫,都斗篷遮面,十分神秘,其中一人听见这声掌声,缓缓掀开了头顶的风帽。

康王大惊,“你!”随即目光警惕,“怎么会是他?你怎么能把他带来?他对太史阑…”

“殿下,少安毋躁。”东堂大殿下笑道,“您再仔细瞧瞧。”

康王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对方眼神呆滞,一动不动盯着地面,似乎根本没有认出他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您就不必问了,总之是我东堂之术。总之世子如今已经洗心革面,愿意相助王爷,斩杀太史阑。”东堂大殿下咳嗽一声,笑道,“您不必担心他会背叛。前尘之事,他暂时都已经忘了,现在他的想法,和你我一样。”

康王半信半疑,犹豫道:“就算是他愿意帮我,太史阑也信任他,可是太史阑身边护卫如云…”

“此人原本是我东堂参加天授大比的领队,自有他人不能及的异处。”东堂大殿下笑道,“放心。你看我都敢将他带在身边,你还怕什么。”

康王这才点头,却道:“你有什么安排?”

东堂大殿下对他招手,康王附耳过去,东堂大殿下低声说了几句,康王惊得一跳,“真的?天哪…”忽然又喜动颜色,“如此甚好!太史阑又多几个弱点!”再听了一阵,点头,随即鄙视地道:“这女人当真无耻之极,竟然未婚生子!”

“非常人行非常事嘛…”

两位异国亲王,相对哈哈大笑。

一旁站立着的脸色雪白的男子,目光慢慢地,闪了一下。

东堂亲王很快就告辞了,穿上斗篷,掩上风帽,借着夜色掩护,从驿站后的小道离开,康王让驿丞亲自陪着,以防有人盘问,好在莫林的人只是远远守着,并不曾出来干涉。

康王回到屋子里,刚才目光呆滞的男子已经不见,想必已经隐藏到别处。他慢慢坐下来,沉思片刻,忽然道:“你有什么想法?”

屋中安安静静,片刻,内室里走出一个人来,扬眉笑道:“我倒觉得那位殿下主意不错。”

这人一身护卫装扮,乍一看像是康王护卫,此刻一抬头,大嘴大鼻,眼眸锐利,周身气质张狂又凌厉,赫然是西番大将耶律靖南。

“他虽然给我提供了一个好办法。但我终究不能放心这人。”康王目光闪动,“你得时刻保护在我身边。”

“那是自然,我亲身远赴他国,刺杀生平仇敌,既然走到了这里,自然不会半途而废。”耶律靖南冷笑,“刚才你就算想走,我也不会同意,我还没见到太史阑呢。”

康王默然,耶律靖南又道:“你能一路走到如今,我家族给你帮助不少,你和东堂再怎么交联,我们之间谈好的事情可不能有什么更改。”

“怎么会。”康王笑道,“男儿一言驷马难追。再说西番在西,东堂在南,相隔甚远,便是我和东堂有什么私下协议,也断然影响不了你的利益”。

耶律靖南默然看他一眼,眼神里微带蔑视。

他此刻虽然保护依附着康王,内心深处着实对他人品不齿。身为南齐亲王,却没有一日做过对本国有利的事情,整日和敌国勾连,勾了西番勾东堂,不知道下一个他会勾搭谁?大燕?五越?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康王应该打的是四面借兵直逼中枢的主意,先助他杀掉太史阑,挽回当初错失,重新夺回在西番的地位权势,再借他西番之兵逼西北,以东堂之兵逼东南,自己再里应外合,夺取皇位。当然,南齐江山在手了,却也不全了,西北割让西番,东南交托东堂,剩下南齐疆土大半,成就他半幅江山。

祖业家国在这样的人眼里,不过是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

康王也在悄悄看耶律靖南一眼,眼神里浅浅警惕。

他能在容楚的威胁之下保全自己至今,仅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从流云山庄和容楚太史阑碰了一场之后,他就越发担心自己的安危,为此网罗了更多力量,耶律靖南不过是其中之一。在他看来,以适当的利益交换,换取自己的权位和生存,再合理不过。当初太史阑状告他贪腐,太后勃然大怒,最后还不是靠他这些隐秘盟友的力量使力,将此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只是象征性处罚,最后还能获得军权?

而眼前这个耶律靖南,是他用得最为放心的人,因为自北严之战后,耶律家在西番的地位一落千丈,耶律靖南很吃了一些苦头,对太史阑的恨毋庸置疑。而西番国内,对太史阑的警惕,已经超越了昔日容楚,西番国内谋臣分析,等太史阑平定静海,下一个目标,十有是西番,因此国内对太史阑下了巨额赏格,丰厚到令人震惊,可谓杀一人,足可荣华一族。

在这种情况下,耶律靖南无论是为自己雪耻也好,为家族东山再起也好,都必须对太史阑出手。

“既然如此。”康王看看外头流动不息的火把,下定了决心,“我刚刚听闻了一个消息,这几日我有合适的理由进城,你随我去吧。”

“好。”耶律靖南顺手拿起桌上酒壶酒杯,斟了两杯酒,“来,殿下,为你我今后宏图伟业,干杯!”

“干杯!”

太史阑睡到半夜,感觉到容楚起身,似乎出去吩咐了什么事情,她勉强睁开眼睛,含糊地问:“嗯?”

容楚回身,先在暖炉上烘了烘身子,不让自己把冷气带进被窝,才滑进被子,揽住她道,“我让上府军去办些事。”

“怎么?”

容楚低笑“让咱们的康王殿下,和东堂团结得更紧密一些。”

“你这坏人…”太史阑把脑袋往他怀里钻,根本懒得问他到底怎么做。

“我还可以更坏一些…嗯…你要不要试试…”

一室春暖。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票和安慰,貌似还有因为觉得我很个性而投票的。说到个性这东西,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赚到月票是有,因此挨刀也是有。正如我写太史阑这个女主,她身上有我的一半影子,一般的冷峻沉默。*之者如珠如玉,厌之者如见狗屎。但就算是做狗屎,我也必须要做山顶上的狗屎,只有我砸下来臭人的,容不得谁都来踩——好吧,我又胡言乱语了,不必理会我的神神叨叨,每次临近结局我都是烦躁癫狂期,大家淡定飘过,支持文便好。谢谢理解。

第八十章 满月酒与美男计

太史阑是在一种奇异的感觉催动之下醒来的。

眼睛虽然闭着,她却能感受到似乎有什么在注视着她,那注视温柔专注,她甚至能感觉到实质的温暖。

心中熨帖,她知道想必容楚此刻正在偷看她,便也不想睁眼,却听容楚轻轻一笑,随即眼皮子被捏了起来,眼珠一凉,他竟然在往里吹气。

太史阑反手就去捏他的脸,手指戳到他唇角,他顺势含住,轻轻吮吸,那般细微隐秘的声音,听得她这厚脸皮都红了。

太史阑把手指抽出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容楚以臂撑床,一手支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太史阑觉得这眼神很眼熟,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原来女儿认真看人时也是这眼神。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

“这么看我干嘛?”她推开他试图捏她鼻子的手,“我又让你惊艳失神了?”

“是。”容楚整个人趴过来,懒洋洋地把身子都覆盖在她身上,“我睁开眼就看见如此美人,看得头晕目眩,心生*慕,热血沸腾,欲振乏力…”

他只穿着寝衣,露大半光滑胸膛和一只雪白肩膀,如雾晨光里春光诱人,整个人像一匹华丽的雪锦,铺陈在她身上。一大早看见这样的半裸美人,真是对身体意志的强大考验,太史阑的手指又蠢蠢欲动。

和容楚在一起后,她发现自己的一项恶质*好,就是对容楚的身体分外有,看见他一点肌肤,就想摸摸捏捏,揉揉弄弄,想压上去或者被他压,颠颠倒倒干点*干的事儿。

她想难道自己清教徒的外表下,骨子里其实是四人党里真正的大花痴?景横波是不是该让贤了?

容楚四肢摊开,很舒服地横趴在她身上,太史阑想着这家伙人前的清贵遥远,越发不能理解此刻这个胡言乱语的无赖当初自己怎么看上的?

不过看容楚这两天都没有先她起床,每天夜里她都有被人按摩的感受,想必他也累得很,趴就趴呗,又不会再怀孕。

她伸出手,抱住他的背,拍小狗一样拍他。忽然注意到他的身子有点不自然地微斜,完全避开了她的腹部,心中不由一动。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她想起这事,随口问。

容楚简单地道:“康王性子怯懦,被逼急了才敢动手,如果我们要想抓他和东堂勾结的证据,必须要逼一逼。”

太史阑深以为然,她和容楚对于康王能够安然逃过容楚诸多暗手,存活至今,非常不可思议,很明显,康王背后有力量,这力量非同小可,不揪出来怎么能放心?

“孩子要快满月了…”容楚忽然在她耳边叹息。

太史阑身子一僵,她当然记得这事,只是当初打算把孩子送往丽京,满月应该在丽京办,她也不想公开自己这两个宝贝。如今孩子在静海,满月之后不久就要离开,她心中不想亏待孩子,又想好好操办,但现在又收到康王来静海的消息,眼瞅着她要出手宰大鱼,大鱼也要张嘴咬她,这时候给孩子做满月,似乎又有不妥,不禁左右为难。

“满月必须要做。”容楚一锤定音,“康王那边必定已经有了孩子消息,做不做这个满月他都会出手,我们不能再亏欠孩子。”

太史阑微微有些心酸,也便应了。两人起身,唤奶娘把孩子抱过来,两个孩子还在睡,因为先天不足的关系,两个孩子睡的时候极多,超过普通婴儿,每日也需要洗药澡,一天不洗,叮叮就会更加疲倦模样,当当直接就睁不开眼睛。

容楚把两只娃娃放在床上,低头认真观察,忽然大惊小怪地道:“太史!快瞧!当当在做鬼脸!”

太史阑一瞧,儿子眼脸颤动,呼吸急促,小脸向左歪,唇角向右歪,赫然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太史阑“噗”地一声——有其父也必有其子!

“他是在鄙视我。”容楚愕然研究了半天,“嗯?当当,你这什么意思?”

一旁的叮叮也睁开眼睛,刚一醒,下意识地追随声音而去,一眼看到容楚,眼睛闪了闪,忽然咧嘴一笑。

太史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一笑,婴儿将近满月时会出现第一次微笑,但弧度很小,只是这皮肤雪白嘴唇嫩红的孩子,这么唇角微微一勾,瞬间光彩照人。

叮叮,真是个美丽得让人惊叹的孩子。

容楚身子僵住,连呼吸都瞬间屏住,紧紧盯着女儿,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太史阑,“阑…阑…她…她是不是在笑?”

“我想应该是的。”太史阑有些吃醋,慢吞吞地答。

容楚险些扑到女儿身上去,连忙抱起她软声哄:“叮叮乖,叮叮宝,叮叮给爹爹再笑一个!”

他忍不住轻轻抚摸叮叮吹弹可破的面颊,小丫头立即转头靠向他的掌心,张开粉红的小嘴唇,这是觅食反应,看在容楚眼里,却是他家宝贝女儿乖巧可*无与伦比,抱住就是一顿猛蹭,难得叮叮脾气确实无与伦比的好,居然没哭,还用小手拍着容楚的脸,小嘴又咧了开来,似乎觉得很有趣。容楚看着女儿花瓣般的嘴唇叹息,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却被太史阑的目光瞪住——孩子太小,看见手指会下意识含住,这不卫生。

容楚只好笑吟吟抱着女儿坐在床边,手轻轻挠女儿的小脚丫,小丫头嘴角扯着,立即竖起大脚趾,伸开其余四个胖胖的小脚趾,容楚瞧着更加有趣,把女儿小脚丫玩来玩去,一边玩一边正色道:“叮叮,以后不要对爹爹以外的任何男人笑…叮叮,以后不要让爹爹以外的任何男人碰你的脚…”

太史阑撇撇嘴,很担忧十几年后,叮叮嫁不出去——每个上门求亲的男子,会被她家占有欲超强的老爹给大棒赶出去。

再转头看看被老爹挤在角落里的当当,太史阑忧伤地把儿子抱了起来,好在儿子向来淡定,对老娘似笑非笑抽了抽嘴角。

太史阑把儿子放在床上,开始训练他的爬行能力,手指轻轻抵在当当的脚心,果然当当作出向前爬行的动作,但只是动了动胳膊而已。容楚让叮叮也试了试,叮叮还能稍稍向前一点,显然叮叮的体质确实要好一些。

两人都很珍惜孩子短暂清醒的时间,尽力和他们多相处,多说话,多抚摸,多微笑,做些一个月婴儿应有的训练。

这些父母的职责,过了这个月,将变得珍贵渺茫,所以此刻,一分一秒也不愿浪费。

苏亚在庭下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孩子又睡了,抱进内室,才进来回禀,“康王已经启程往静海城来。”

“很好。”容楚端坐椅上,淡淡微笑,“传出话去,容家双生子,后日做满月。”

太史总督要给双生子做满月的消息,旋风一般瞬间传遍了静海。

每个人对这件事的反应,都是呆若木鸡,接受不能。

“啊?没听说太史总督嫁人啊,哪来的孩子?”

“还没成亲,孩子都有了?”

“是不是传错了,是给朋友家的孩子做满月?”

“哪能错,静海府尹案头师爷是我表兄,当初他也不信,读了三遍才确定!”

“…总督真是神人…神人…”

静海远接外洋,民风相对开放,大部分百姓对这样的事情震惊之后,也就觉得好笑,当然也不乏一些酸儒学究,对此大肆攻击。不过很快又流传出一条信息,说是太史总督和晋国公早有婚约,她一出道就是以国公未婚妻身份出现的,两人其实早已秘密成亲,只是鞑虏未除,何以家为,太史总督心系民生家国,无暇大肆操办而已。说到底,人家这不是私孩子,是为了静海百姓,才不得不委屈自己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