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身前身后,一排排,一列列,站满了与她年龄相当的少女,对着神像,双手合十,虔诚默念。

弦月觉得这更像是一件纯天然的完美艺术品,瞥了眼身旁的人,笑了笑,她是天,她是地,她的信仰,就是守护好那个人。

乞巧山向下走百来个台阶,同样是一大片空旷的平地,入眼便是一棵大树。

树干粗壮,足足要五个人手拉着手,才能完全抱住,弦月仰头,只觉得那枝干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伸到了云端,与那漆黑的夜空融为一体,这棵树已经有三四百年的历史,被那些年轻的小姐们誉为许愿树,有灵树之称,传说就算是两人互不相识的人,只要在牌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再用红绳将那牌子连起来,最后就一定走到一起,而且永不分离。

略带着灰色的同心牌,一边刻上自己的名字,另外一边写上心上人的名字,再用一根红线缠绕,就像是结发夫妻一般,永结同心,此时的树下,男男女女成双结对齐齐仰头看着这参天的古树,长相儒雅的男子手上拿着用红绳绑着的木牌,用力的抛了上去,希望能让这颗灵树护佑自己与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发齐眉。

“我们过去。”

白战枫拽着仰头的弦月,到了一个卖同心牌的摊位前。

白战枫迅速将摊位上的牌子目测了一遍,然后从架子上取出凉快自己认为质量最好的紫竹牌。

“客官,你真是好眼力。”

那摊贩刚开口想要夸赞白战枫,然后借机卖个好价钱,却没白战枫横了一眼,顿时生生的住了嘴。

“把你的名字刻上去。”

白战枫瞧了眼紧跟在弦月身后的雷安雷云二人,将其中一块紫竹牌递给了弦月。

弦月盯着被白战枫强制塞到手上的牌子,狐疑的看恶劣白战枫一眼,那是完全不容商量和拒绝的口吻,但是他凭什么让自己这么做呢?

“如果你对念姑娘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会感动流涕的。”

弦月很是客气的准备将东西物归原主,东西刚送到半空,却被白战枫拦住:“要是你今天不写的话,今后我每天都缠着你,不让你喝酒,抢你的美食,你也休想每天睡的那么安稳。”

弦月的手顿了顿,看着白战枫,却见他满脸严肃,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讪讪的收回手,取下发上的珠花,在竹牌上留下了大名,恭敬的递给白战枫:“白大侠,都按照你的要求做好了,今后可不可以不要缠着我了管着我了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就是刻个名字吗?她才不信这种骗三岁小孩的玩意。

雷云雷安两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心道,这白战枫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白战枫从弦月的手中取过刻了弦月大名的竹牌,得意的笑了笑,在另外一边牌子是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用红绳串好,用力扯了扯,确定不会断了,放在手掂了掂,对身旁的弦月道:“在这里等我。”

白战枫走到许愿树下,纵身一跃,深入游龙,直接跳到了树上,脚尖轻点,双手扶着枝干,直接上了树顶,看了眼手中的牌子,四下瞧了眼,找了个最好的位置挂上,见弦月仰头看着这边,咧嘴一笑,正准备下去,半空中忽传来一声叱咤:“枫师兄,你居然背着我找女人,我杀了她。”

第三十二章:我杀了她

“枫师兄,你居然背着我找女人,我杀了她。”

坐在树上的白战枫脊背顷刻间挺直,像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从正中被人生生砍断,然后,定格。

他的手微微顿住,蓦然想到什么,眼光横扫,看着依旧仰头的弦月,眉峰紧蹙,身如展翅大鹏,与漆黑的夜空融成一体,纵身从树上扑了下去。

底下的众人咽了咽口水,唯恐这从天而降的重物压在自己身上,纷纷向后避开,可迎接她们的却不是白战枫这如旋风一般的庞然大物。

半是明亮,半是昏暗的夜空,火树银花不夜天,像是有雷电划过,整片天地骤然明亮了起来,一些人心下好奇,停下脚步,瞪大眼睛想要看看是何神物,灵活如蛇,却又满身火光。

“啊。”

“哎呦。”

吃痛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许愿树下,那些好奇心作祟的人一个叠一个的倒在地上,捂着脸,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生生的,直痛到了心里,眯着眼睛,四下看了一眼,一个人都没有。

“哪个女人,不要命了,居然敢和我抢枫哥哥。”

人未至,声先到,弦月被雷安雷云二人护在身后,看着黑夜中那越来越红艳的一抹光亮,那在灯光下飞舞的蛇身,带着炫目的光芒,抬头瞥了眼朝着自己纵身飞来的老鹰,嘴角上翘,双眸的光亮比那银亮的火蛇还要绚烂。

话音方落,那悬浮在半空的蛇身,在不算完全黑暗的夜里,很快就发现了猎物,调转方向,朝着另外一边因为恐惧惊讶而嘴巴微微张开的美人身前,张开嘴巴,淬了毒的锋利舌头就要朝着那娇滴滴的脸蛋亲过去。

红光越近,那模糊的身影,飞身而至,弦月忽觉狂风大作,睁大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之所及,黑发黑衣飞扬,将满世界的其他光亮全部遮挡住。

“念小鱼!”

一声怒吼,地动山摇,树叶沙沙作响,那在地底扎根了数百年之久的古树似似乎也要从中间裂开了一般,其他的伤患哪里听到过这样的狮吼,齐齐变色,脸色煞白,盯着拦在雷安雷云二人,护住弦月的白战枫。

弦月睁开眼睛,揉了揉险些被震聋的耳朵,拨开雷安雷云两兄弟,拍了拍白战枫的肩膀。

月华茵茵,四周灯火通明,弦月微微垫着脚尖,视线越过白战枫的肩膀,落在对边女子的身上,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这便是她对念小鱼的第一印象。

年约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着一身红色的短装,浓眉大眼,生的十分明艳,给人一种简单而又干练的感觉,肤不若一般女子的白皙,是晶莹的蜜色,应该是那三年,跟在白战枫身后,天南地北跑,日晒雨又淋的缘故,五官精致明朗,这是个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女子。

这样的美人胚子,又是前武林盟主的爱女,要长相有长相,要家室有家室,要身材嘛,弦月迅速扫了眼,营养甚好,曲线玲珑,更重要的是她对白战枫痴心一片,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白战枫又有什么可饿挑剔的呢?

手上拿着鞭子,眉毛一挑,拿着鞭子的手指着白战枫身后的弦月:“是不是她?”

黑亮的眼睛一瞪,完全就是一副恨不得把弦月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弦月缩了缩脖子,垫着脚尖,对着盛怒的红衣美人咧嘴一笑,很是成功的看到那熊熊的火焰在她的眼底燃烧。

“我杀了她。”

话音刚落,找红色的身影纵身一跃,手上拿着的鞭子直直的朝着弦月的脸蛋分来,快且猛,就像是一瞬间决堤的洪水,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弦月睁开眼睛,强烈的感觉到那挥着鞭子的主人心头的怒意,可她却站在那里,不躲不闪,纹丝不动,脸上还挂着一副只要你抽得到就抽的欠揍表情。

念小鱼手腕微转,但灵活的鞭子像是一竿锋利的强,刚硬的,充满力量的,直直朝着弦月眉心的位置刺了过去。

她来时凶猛,却不想白战枫的速度更快,振臂一挥,黑衣飞扬,像是战场之上沾满了血腥的旗帜,簌簌作响,满是肃杀,他直直的盯着飞舞的红鞭,看着他就要越过自己打在弦月的身上,突然,单脚点地,跃上半空,捉住了鞭子。

念小鱼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瞪大眼睛,眼底燃烧的火焰似也染上了灰暗的失望,双脚落地,双手用力拽住鞭子的一段,用力的往怀中带,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那鞭子就是在白战枫的手上,分毫不动。

“枫哥哥,你居然为了她和我动手。”

念小鱼指着弦月,她又是生气又是愤怒,一张脸涨的通红,撅着嘴,眨了眨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弦月猜测,估计是白战枫此举伤害到念小鱼了,像他这样的男子,少年有为,家世显赫,又生的仪表堂堂,三年江湖,主动送上门的女子绝对不在少数,依着念小鱼这辣椒一般的脾气,必定会将那勾引她枫哥哥的女人好好教训一顿,这种行为,在以前,是被白战枫默认了的,想来这是他第一次出手。

其实她挺欣赏念小鱼的,敢爱敢恨,丝毫不畏人言,我爱你,追你,怎么了?比起那些扭捏造作的女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其实她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执着,只不过,她比念小鱼幸福多了。

“不准伤害她。”

白战枫手上微微用力,便见那双手拽着鞭子不放的念小鱼不停的向前滑步,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

念小鱼还来不起抗议,白战枫猛然开口:“要不然我把你的鞭子给毁了。”

那口气,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再配上那猛甩鞭子的动作,更是威慑力十足。

弦月侧过身子,抬头白了白战枫一眼,啧啧出声:“白战枫,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居然对一个女孩子动手,你看看,你看看——”

她指着苦着一张脸的念小鱼:“人家都快被你弄哭了。”

白战枫瞥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弦月,那一眼,竟带着弦月从未见过的沉重,似还有些柔情,弦月讪笑了两声,摆了摆手,退到了一边。

白战枫这才转过身,看着对边的念小鱼:“谁让你来的?给我回去。”

近乎命令的口吻,一字一句,恰似锋利而又尖锐的冰锥,便是弦月,也隐隐觉得痛。

“不回。”

念小鱼收起被白战枫扔掉的鞭子,脸色如常,眼神坚定,似乎早就习惯了白战枫这尖锐的冷言冷语。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追着我不放也没用。”

白战枫突然回头,伸手拽住退到一旁静静站着的弦月,将她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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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神机妙算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追着我不放也没用。”

白战枫突然回头,伸手拽住退到一旁静静站着的弦月,将她抱在怀中。

这理由,够狠,够毒,够绝。

被白战枫抱着的弦月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却见对边的念小鱼,火焰般的双眸,盯着自己,飞刀似的,锋利而又雪亮,铺天盖地而来。

弦月干笑了两声,双手并用,使劲挣扎,白战枫早有预料,揽着弦月的手紧了紧,堪称铜墙铁壁,任是弦月怎么用力,就是无法挣脱。

弦月无奈,只能放弃,侧过身子,斜眼看着白战枫,微抿着唇,像是一把锋利的弯刀,冰冷而又无情,在念小鱼的心上划开一道道的鲜血淋漓的口子。

“你骗人。”

念小鱼拿着鞭子的手直指弦月,一双黑亮的眼睛,楚楚可怜,盯着白战枫,盈满了水雾,几乎是吼出了声,愤怒的,伤心而又绝望。

“这个女人能打得过你?”

虽是疑问,不过她的心里却有了答案,在她看来,弦月必定不是白战枫的对手,这只不过他敷衍搪塞自己的借口而已。

“就算她手无缚鸡之力,我也喜欢,我就认定她了。”

弦月定定的看着白战枫,脸上的线条,纵然是在柔和的月光下,也是凌厉刚硬的,她看着他,对念小鱼忽然生出恻隐之心来,实在有些不忍看那张悲痛欲绝的俏脸来,这白战枫功夫一流,伤人的功夫更是绝顶的好。

不过呢,他爱怎么样是他的事情,不该把她拉下水,那念小鱼,追在一个男人身后三年,到现在还不死心,这样的毅力,若是被她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念姑娘。”

弦月大叫了一声,念小鱼盯着弦月,那眼神,是绝对狠辣的,就像是一头猎豹,张开利爪,恨不得将弦月撕成碎片,而她之所以没这么做,忌惮的不过是白战枫方才那句不准伤害她而已。

“我和他不是并不是很熟。”

弦月斜眼,手指拦腰抱着自己的白战枫,转头与怒火燃烧的念小鱼对视,微微颔首,那清亮的眼眸是说不出的真挚。

“枫哥哥,你骗我。”

念小鱼盯着弦月,眼睛登时一亮,嘴角上扬,那腾腾燃烧的火焰因为弦月的一句话,像是被浇灭了一般。

弦月对着念小鱼,点了点头,眼角却牢牢的注视着白战枫的一举一动,见他要开口,手肘用力一顶,她的力度不小,又是练过功夫的,白战枫吃痛,只知道不能放开她,两人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看到了,这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弦月转过身,收起脸上嘻哈的笑容,很是认真道:“我已经有一辈子要守护的对象了,他是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男人,所以呢?”

弦月哼了声,抬头很是不屑的瞧了眼脸色绝对冷峻的白战枫,转而将视线停留在双眼放光的念小鱼身上:“我和他,就连这么丁点的可能性都没有。”

弦月用手指比了比,觉得还是太多了,结果大拇指和食指直接贴在了一起,同一瞬间,念小鱼死灰复燃,眼底大放异彩。

“那个男人是谁?”

白战枫脸如锅底,黑红难辨,怒吼出声。

弦月直接将他的话无视,看着念小鱼,谆谆善诱:“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志者事竟成,水滴石穿,铁杵成针,只要有恒心,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不要担心,不要害怕,大胆勇敢的去追,前一个三年已经过去,下一个三年他就是属于你的了。”

弦月拍了拍胸口,又是鼓励,又是保证,说的念小鱼是心花怒放。

“你这个女人。”

白战枫低头,瞪着弦月,气的头顶险些冒烟,雷安雷云二人站在一旁,险些拍手叫好,没错,就该这样。

白战枫低头,弦月的身子后仰,眼看着自己再退就要倒在地上了,弦月突然直起了身子:“女人是拿来疼的懂不懂?”

白战枫的身子陡然顿住,弦月托着下巴,用眼神将白战枫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念姑娘看上你,是你白战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白战枫张了张嘴,刚想要说话,弦月手指着他的嘴巴,又抢先道:“一生有多少个三年,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三年都给了你。”

日晒雨淋,风餐露宿,只是为了能够追寻这他的足迹,武林盟主的爱女,地位显赫,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当初的她,承受了多大的舆论压力,到底是多深的爱恋,让她被白战枫这样伤害还坚持到了现在。

弦月定定你的看着白战枫,竟从那如夜空般幽暗深邃的双眸中读出了内疚和无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量,她无权说些什么,但是,请不要把她牵扯进去。

“啊,兰公子,你怎么来了。”

白战枫想到临出门前兰裔轩那别有深意的叮嘱还有笑容,下意识的回头,手上一空,那素白的身影像是泥鳅一般,从自己的手上挣开,融入了黑夜。

“女人,给我站住。”

白战枫回过神来,大喝了一声,朝着弦月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枫哥哥。”

念小鱼叫了声,急急的跟在了白战枫的身后。

雷安雷云转过身,看着前后消失的三人,很有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走到许愿树下,齐齐仰头。

“他刚才放哪里,你看清楚了吗?”

雷云看着身旁的雷安,突然问道。

雷安笑了笑,那笑容是奸诈的,绝对称得上不怀好意,纵身一跃,精准的蹲在白战枫坐着的位置,枝叶纵横,看的并不是很清楚,雷安伸手,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手上却多了两个竹牌,月光下,隐约可以瞧见弦月和枫这样的字眼,对着下边的雷云得意的挥了挥,纵身一跳,没有白战枫的雷霆气势,却轻如鸿羽。

“虽然那个女人除了吃,只知道睡,举止粗鲁,动作粗俗,还把我们当成搬运工,但是呢——”

雷安笑了笑,挥了挥手上的同心牌,做思考状:“比起那些矫揉造作,只知道缠着我们公子的女人来说,年强她吧。”

雷云不语,从雷安的手上抢过牌子,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牌子,红线缠着的两块竹牌分开,将那快刻着白战枫的牌子随手扔在了地上。

雷安好奇,凑了过去,突然瞪大眼睛:“怎么来的?”

那紫色的牌子上居然神奇的刻着兰裔轩三个大字,字体谨慎,却又给人一种洒脱之感,是公子的字迹无疑。

“出门前公子给的。”

雷云说的相当平静,手上的动作没停,被拧断的红绳,因为太短,将刻着弦月和兰裔轩的两块牌子牢牢的铁和在一起,他笑了笑,忽然手上多了根银色的丝线。

雷安目瞪口呆,指着他手上的刀枪不断的天蚕丝,吞了吞口水,问道:“公子给的?”

雷云头也不抬,用天蚕丝将已经贴在一起的两块牌子牢牢的拴在一起:“我觉得,这样更保险。”

手上的工作完成,他笑了笑,在雷安错愕的视线上,将新的同心牌挂在了许愿树上。

雷安看着树上的雷云,对着黑夜,若是那白战枫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用上的一次威胁居然是为他人作嫁衣,不知会是何感想,雷安再一次被自家公子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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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是阴谋吗?

梨花山上的十年,与那些身形娇小,动作迅速敏捷的动物赛跑,弦月的速度绝对是快如闪电的,黑夜里,那素白的身影像是阵风,从身前吹过,眨眼了无踪迹。

乞巧山上人来人往,人头颤动,弦月在人群穿越,像只灵活的兔子,转身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白战枫,还有紧跟的念小鱼,嘴角上扬,划出得意的弧度。

时过戌时,月老庙依旧是香火鼎盛,一眼望去,但凡是两边树立着类似于解签求姻缘这样的招牌字眼,必定站满了人。

妙龄少女坐于前,手心摊开,任由那眼神有点问题的中年男子,蹲着身子,用手托着,细细的瞧,这个时候,她们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了。

弦月笑了笑,看着从身边经过,一个个面带春光的少女,怎么看怎么没趣。

“女人,你给我出来!”

弦月正思量着去哪里好,忽听到身后一声大喝,心咚咚快速跳了两下,秀眉微蹙,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若是今晚跟着她们一起回去,必定成为两大高手过招的炮灰,若是呈口舌之能,白战枫必定不是兰裔轩的对手,可现在不同,多了个念小鱼,她一定会被那两个人卷入战争的。

弦月四处看了眼,电光火石间,蓦然想到了好去处。

乞巧山的山道平坦,四处并无树木,可从燕京城内到山脚,有一条偏僻的小道,树木郁郁葱葱,十分茂盛,绕过这条路,再走一刻钟的时辰,便可抵达燕京最负盛名的映江楼。

若是寻常女子,一个人自然不敢走这样的羊肠小道,可弦月不同,她本就是在山上长大的,胆子大,又仗着有几分功夫,再加上酒瘾上来了,心里着实想念那晚映江楼的一杯醉,要是再能从厨房弄几个下酒菜,坐在屋顶上,简直就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了。

山中夜里,冷风阵阵,呜呜作响,弦月越想越觉得激动,看着前方,举步轻盈,十分迅速,两边皆是高耸入云的树木,枝繁叶茂,绿影苍翠,星月皎洁,只洒出点点的银光,漆黑的一片。

道路很窄,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不过幸好天公作美,这些天天气晴朗,走起来十分方便,放眼望去,长在那些树木旁的灌丛皆有半人高,比顶上的枝叶还要茂密,若是人隐藏在里边,必定很难发现。

山野间,萤火灼灼,草虫低鸣,那翠绿斑斓的草丛中不时会有青色的,还有灰黑色的各种虫子跳出来,一下子跃到自己跟前,弦月哼着轻快的小调,迈着轻盈的步子,权当没看见。

走过前边的石子路,绕过大街,就可以到目的地了,弦月眯着眼睛,她似乎看到那些香醇柔绵的美酒正对着自己招手。

心里高兴得意,一时忘了形,脚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她走的速度是相当快的,身子前倾,本能的向前跌去,眼看着就要摔进草丛,她右手单指点地,左手一撑,纵身一跃,原是可以稳稳落地的,突然撑在地上的双手,被一双粘稠而又冰冷的手一拉,身子一坠,直接扑在了地上。

正中是生硬的石,磕在身上,应该会有点点的痛,可身下却是软绵绵的,不是软绵绵的,但却没有石头磕到身上那尖锐的刺痛之感。

弦月正思量间,忽听到身下有哎呦的声音传出,再想到方才那冰冷而又粘稠的触感,慌忙站了起来。

翠绿的草丛,躺着浑身是血的男子,一只手放在胸口,另外一只手拦在外边,双腿笔直,向着马路,想来刚才自己就是被他的双腿给绊倒了,身上的衣裳好几处破开了,隐约可以瞧见几道清晰明显的血痕。

弦月四下看了一眼,并无人影,蹲下身子,手凑到他的鼻尖,气息紊乱微弱,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弦月收回手,伸到一半,地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

满脸鲜红血迹,同样都是硬朗的五官,却没有白战枫的光明,那双眼睛,黑暗深邃,寒冰般的清冷,纵然是身负重伤,却依旧明亮,将这片与月光几乎隔绝的天帝照亮,冰冷而又锐利,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反扑的狼,只有动物还有受过训练的人才有这样的本能,防备警惕的让人心惊。

那双冰冷的眼眸盯着弦月的脸,凝视着她眉间的朱砂,仿佛要在中间划出一道口子,让她绽放出更加迷人的花朵。

“帮我一个忙。”

沾满血迹的手突然扣住了弦月右手的手腕,那声音,撕裂般的喑哑,寂静的山野,寂静的夜晚,低沉而有喑哑,十分好听。

弦月斜眼看着她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沉默不语,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小心的倒了一颗奶白色的药丸,递到浑身是血的男子跟前。

那男子看着弦月,又低头瞧了眼她手上的药丸,冰眸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要?”

弦月看着那男子,笑着问道,见他还是不动手,旋手就要将东西手回来:“那就算了。”

说时迟,那时快,躺在地上的男子突然松开弦月的手,飞速掠过她手上奶白色的药丸,放在口中。

“不怕我毒死你啊。”

弦月拍了拍手,笑出了声。

那男子看了弦月一眼,眼眸不似方才那本冰冷难近,很是肯定道:“你不会。”

弦月起身,继续笑了两声,她确实没有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和生命的癖好,转身,扔下地上受伤的男子,就要离开。

“都说江湖中人侠肝义胆,姑娘不问什么事就走,就那么不愿帮忙吗?”

地上的男子撑起身子,看着弦月的背影质问道,那声音,就像是他的眼睛,冰冷的不带半点感情。

“我已经帮了。”

弦月转身看着地上依旧清冷的男子:“刚才你服用了可是千金难求的玄元丹啊。”

弦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她能出手,就是帮忙了。

是非之地,是非之事,是非之人,少惹为妙,她隐隐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是阴谋吗?她也说不上来。

“时间紧迫,烦请姑娘告诉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意图嗜兄杀父,篡夺皇位,时间就定在他两日后的生日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