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裔轩将弦月紧紧的搂在怀中,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弦月因为害怕浑身都在颤抖,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也是一身冷汗。

他在想,这个女人,可以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凤弦月,凤久澜没事。”

兰裔轩凑到弦月的耳畔,低低的道了声,心下却是气恼的。

这个女人能要了他的命,而能要她命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他虽然不知道在那条黑暗悠长的河道中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能让她这样要死不活的,绝对和凤久澜脱不了干系,此刻的兰裔轩真的有种冲动,生生将怀里的这个人掐死,这样的话,他便没了任何的牵绊,今后也再不会动情。

可那些,不过是气恼时的冲动想法而已,还来不及付诸行动,怀中的弦月突然坐直了身子,环住他的颈项,突然大哭出声。

她哭的很大声,却与上次在天府的不同,那个时候的她,哭声饱含了太多的心疼,愤恨和不甘,但是现在,他感觉到了颤抖和害怕,她内心深处的惶恐和不安。

弦月抱着兰裔轩,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她害怕,真的害怕,只要想到那个梦,心里就会生出被世界遗弃的悲怆感,想到凤久澜会离开她,她就有种发疯的冲动,是的,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的话,她回疯的,彻底疯掉,或许她害怕离开自己的身边的并不仅仅是凤久澜而已。

她现在亟需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绪,无论出现在她跟前的那个人是谁,她都会抱着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兰裔轩任由弦月抱着,任由那灼热滚烫的泪水像是并凉入骨的河水一般,将他好不容易烘干的衣服打湿。

她轻易不会落泪,可每一次哭泣都与凤久澜有关。

“凤久澜他没事。”

兰裔轩本想安慰弦月说不要害怕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柔柔的道出了这样一个事实:“他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的道了声,伸出右手,想要轻拍弦月的背,弦月弯曲的背突然挺的笔直,低头狠狠的咬上了兰裔轩的肩膀。

兰裔轩吃痛,眉头瞬间拧紧,伸出去的手就想要将弦月推开,却在伸至一半的时候愣在了半空。

弦月的眉头同样是紧拧着的,她咬的力度就和她的哭声一样,半点都不含糊的,那雪白的贝齿,比刀剑还要锋利,隔着一层被水浸泡过的衣裳,狠狠的插在他的肩上,那紫衣上渐渐的晕染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咸涩粘稠的血液在口腔间游荡,弦月却依旧不肯松口。

兰裔轩的右手紧握成拳,闷哼了一声,弦月抬头,望着身后那白花花的阳光,忍不住想到那大坑内成百上千的尸坑,空空的胃开始翻江倒海,有种作呕的冲动,松口,转身,蹲在树下不停的干呕。

兰裔轩侧身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肩,还没擦看自己的伤势,便听到弦月干呕的声音,那稍稍恢复的红润脸色顷刻间又是一片煞白,晶莹似雪,略微思索,很快就明白了大概。

皇家的陵墓,为了以防万一,最多只有一个出口,他震碎了华天擎的石棺,启动了尸坑内的机关进来的,就算是那里边的河水清可见底,依旧无法掩盖他上边是死人的事实,更何况他纵身的那一瞬,那些尸体已经腐化,不要说弦月觉得恶心,就是他自己,也不敢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兰裔轩走了过去,轻拍弦月的背,可他的手还没碰上弦月,就被她狠狠挡了回来,她转过身,那清亮的眼眸却是红红的,布满了血色,死死的瞪着兰裔轩,泪水还挂在睫毛上,楚楚可怜,可她的表情口吻却是十分凶恶:“别碰我,兰裔轩。”

兰裔轩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温柔像是摔在地上的碎片,七零八落,阳光下,那一贯温和的眸,藏着怎么都无法掩饰的阴霾,同样死死的盯着弦月,她眼底的戒备和防范悉数落进他的眼底。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兰裔轩看着坐在地上的弦月,那如受惊小鹿般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冷清,轻笑了一声,收回手:“那就不碰了吧。”

弦月坐在地上,浑身上下还是在无法抑制的打着哆嗦,双手抱着膝盖,不停的后退,现在的兰裔轩,同样让她觉得害怕。

“是不是梦到你哥哥发生什么事?”

这样的弦月,让他觉得心疼,可她这巨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让他觉得恼火,如果不是在意,他现在如何会出现在她跟前,她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通?

弦月很想扬起笑脸,骄傲的昂着下巴,直直的与兰裔轩的视线相对,挑眉道一声:“是又怎么样?”

以前无论她如何的愤怒失控,可只要对上兰裔轩那温和的眸,她很快就能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很快就可以扬起冰冷嘲讽的笑脸,但是现在,她做不到,只要对上他的那张脸,她就会忍不住想到他搂着华初雪的模样。

“凤弦月,是不是只要没了凤久澜,你就会活不下去?”

兰裔轩一步步紧逼,凑近弦月,弦月心乱如麻,脸色都是苍白而又吓人的,双手环着膝盖,埋头不看兰裔轩。

如果不是模模糊糊听到兰裔轩的声音,说不定她真的会任由自己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渊,永远都醒不过来。

“凤弦月。”

兰裔轩突然扣住弦月的双肩,弦月依旧将头埋进膝盖,动也不动,仿佛没听到兰裔轩的声音一般。

这个世界,就只有哥哥是真心待她的,她只要在意哥哥就够了,只要哥哥一个人就好,不能贪心了,千万不能贪心了。

“你就不会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弦月空白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她尖叫了一声,抬头,刚好对上兰裔轩冰冷而又压迫感十足的眸,想也不想,双手用力推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让,然后捂住了耳朵。

“你克死了母妃,害死了一心一意为你的哥哥,你就是个扫把星,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

“轩哥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你以为你还是凤国的公主吗?凤久澜死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还凭什么对着我大吼大叫的,我做那些,看上的不过是凤国的势力,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凤弦月,你去死吧,今后别再来纠缠我。”

兰裔轩被弦月推倒在地上,那素净的小脸一边是苍白的,另外一边却是骇人的铁青色,紧咬着唇,莹润的唇瓣隐隐可以瞧见点点的红,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紧蹙着眉头,痛苦不堪的模样,像是在极力的压抑住什么痛苦。

弦月倒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地面上是苍翠的青草,春天独有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孔,那浓郁的青色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她慢慢的闭上眼睛,任由那些人声音在她的耳边萦绕。

哥哥他就在凤国等着自己回去,他还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华初雪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激她的,兰裔轩是吗?对,他不属于自己,他对自己是别有居心的,她不能在意,不能在意。

弦月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麻绳一般,拧成一团,难受的厉害,像是有人在她的心尖扎了一刀,在那般尖锐的疼痛中,她告诉自己,只要不上心就好,对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上心。

兰裔轩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弦月,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那紧闭着的眼眸一点点睁开,与他的对上,陌生而又疏离,而在那陌生疏离的背后,是方才一直潜藏在表面的戒备,那双明媚的大眼盯着自己,空洞而又迷茫,渐渐的,迸射出如烟火一般的笑意,星星点点的,比夜空的星火还要璀璨,却让兰裔轩手足发寒。

他笑着,在弦月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我长的可还能入羲和公主的眼?”

他唤她羲和公主,而不是弦月,温和的笑意,恰若弦月盯着他的眼神,淡漠而又疏离。

弦月一开始还是呆呆的,很快便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挑眉笑了笑:“你说呢?”

然后指着兰裔轩悬在腰上的衣摆,笑出了声:“兰公子,你现在这样子真是帅呆了。”

话刚说完,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

兰裔轩的脸上是一贯的笑意,原来就算是他为了她能舍弃性命,甚至是自己所有的信任,她的心也未必会接受自己。

兰裔轩起身,将坐在地上的弦月拉了起来,手上故意用了力,弦月叫了声,整个人倒在他的怀中,怔愣也只是片刻,弦月很快推开兰裔轩,若是以往,或许她还会针锋相对一番,可现在,她却没有那个心情。

“走吧。”

兰裔轩率先走在前边,弦月却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脊背挺直,身姿颀长,就算狼狈,可单单只是一个背影,却足以撩拨少女春心。

是呀,兰裔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如果说没有丁点感动,她自己都不相信,但是也仅仅只会是感动而已。

扯了扯嘴角,明明是笑,可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她不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突然间的刻意疏离,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在兰裔轩揽着小鸟依人的华初雪,甚至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

是梦,但是太过真实了,她咬他,除了梦里凤久澜离开的事实,更多的是因为兰裔轩说的那些话,虽然只是在梦里,却还是伤害了她,凤弦月向来是睚眦必报,而且她还是个很自私的人,那个梦,让她觉得,兰裔轩是危险的,对于危险,她本能的想要远离。

“兰公子,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弦月笑着追了上去,兰裔轩却越走越快,根本不搭理弦月。

弦月也不追,两人保持着数米的距离,不近不远的。

“兰公子。”

弦月从怀中掏出地图,许是被水浸泡了太久的缘故,上面勾绘的地图已经模糊,兰裔轩见弦月没有跟上来,马上就停下了脚步,倒过身去,单从他的脸上看,瞧不出丁点生气的痕迹,可弦月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她却选择做个鸵鸟。

兰裔轩夺过弦月手中模糊的地图,扔在地上,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跟着我走。”

他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喜怒。

弦月任由他拽着自己,她身上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兰裔轩要是不放手,她挣扎也没用。

“那张只是到皇陵的地图,你现在已经离开皇陵了,要来有什么用。”

弦月哦了一声,没有任何的质疑,乖乖的跟在兰裔轩的身后。

皇陵的出口是死亡谷的入口,这么说,她现在已经在死亡谷了吗?可如果这个地方就是死亡谷的话,当年可以与念安霸一较高下的白展堂如何会死?

“这个地方还不是死亡谷。”

兰裔轩握紧弦月的手,望了四周一眼,很是肯定道。

皇陵的尽头,有一处陡峭的断崖,那才是死亡谷的入口,虽然不知道那断崖在何处,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死亡谷内有的绝对不是那些美丽无害的花木鸟兽。

“兰公子,听华初雪说今天火龙结果。”

弦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华初雪的话她已经不相信了,但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因为那可以医治哥哥的霜寒之症。

兰裔轩转过身,嘴唇微微的抿起,像是一弯锋利的镰刀,最终还是软了下来:“凤弦月,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痛不欲生的会是凤久澜。”

弦月的眸光闪动,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如果说以前她还对能从死亡谷那个地方逃脱抱着希望的话,那么在经历了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她真的已经清醒,明明知道只是个梦,她到现在还如此难受,哥哥对自己的感情不比她少上分毫,如果她真的葬身死亡谷,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哥哥他如何承受的住。

“我知道。”

弦月沉思了片刻,点头道:“以前我一直觉得白战枫自以为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自以为是的是自己,我并没有把握从死亡谷全身而退,但我还是一意孤行,兰裔轩,我不会去了,就像你说的,如果我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最伤心的会是自己。”

“我只是听华初雪说那火龙果长在魂断崖上,而且能治霜寒之症,所以才问你的,如果太过危险的话,我就不要了,兰裔轩,这次我是真的要回凤国了,陪在哥哥身边,替他分担凤国的国事,然后寻最好的大夫,为他治疗。”

还有,兰裔轩,我不会嫁给白战枫,更不会嫁给你,她要避开那些能在她伤口上撒盐的人,她会选一个普通平凡的凤国男子,她会一如既往的守护凤国,用自己的鲜血捍卫凤国百姓的安宁。

兰裔轩死死的盯着弦月,那双眼睛只有在提到凤久澜的时候才会有些许的亮光,那淡淡的口吻,像是在陈述未来既定的事实。

她的未来,有凤国,有凤久澜,而其余的人,则被她彻底排除在生命之外。

兰裔轩觉得烦躁,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千斤重的巨石死死的压在胸口,想移却怎么都搬不开。

“我带你去。”

兰裔轩牵住弦月的手,紧紧的握住,他握得很紧,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现在才想逃,已经太晚了。

第九十章:患难真情(一)【推荐

两人走的并不是很快,兰裔轩牵着弦月的手,穿过茂密的灌木丛林,绕过那些遮天蔽日的树木,悬挂在正中的太阳慢慢的西落,橘色的阳光洒向地面,现在两人身处在一大片绿色的草地上,那些嫩绿的小草刚好没到他们的小腿,正前的位置是一大片的断壁。

兰裔轩停下脚步,松开弦月的手,指着前方陡峭的壁崖:“你要的东西就在那边。”

弦月顺这兰裔轩手指的方向望去,抬头看了兰裔轩一眼,踩着半高的丛木,朝着断崖的方向跑了过去。

兰裔轩向前走了几步,寻了个尚算干净的位置坐下,因为是在傍晚,嫩绿的草地十分干燥,湿气并不是很重。

落日浑圆,空旷的草地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色,间或又几朵小野花,天空再不是如天鹅绒般的蔚蓝,而是如大火熊熊燃烧般的明艳亮色,洒向地面,配合着那同样鲜亮的绿色,静谧美好,隔开一大段的距离,对边同样是一座陡峭的山峰,烟雾缭绕。

越是接近断崖,草木就越是稀疏,崖边上零零散散的长着几棵树,只有半人高,粗矮的主干顶端,枝条团团扑散,构成圆形的平顶树冠,状如蘑菇,长的和迎客松极为相似,像是热情的拥抱,弦月却觉得那像极了死神的手,拽着自己的身子,不停的坠入黑暗的深渊,和迎客松不同,他的树干十分的粗壮。

弦月站在崖边,四处看了一眼,并未发现火龙果,转过身,见兰裔轩半个人都淹没在草丛中,眯着眼睛,眉头舒展,弦月却读出了疲倦二字,弦月动了动唇,伸着脖子,想要开口,刀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问。

其实她心里还是相信兰裔轩的,这个地方肯定是有火龙果的。

弦月刚转过身,兰裔轩便睁开了微闭着的眼睛,断崖上,那娇小瘦弱的身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素白的衣裳凌空飞舞,一下下,像是旌旗一般,带着肃肃的寒意,放在膝盖上的小指动了动,而后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弦月犹豫了片刻,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右手攀着近旁那颗又矮又胖的树木,整个人靠在粗壮的枝干上,与对边的烟雾缭绕的山峦不同,弦月现在所处的位置,几乎能将整座山崖看的清楚,数千米的高峰,十分的光滑,中间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弦月吞了吞口水,心里微微的有些发憷,这个地方,绝对称得上险峰,那么高的地方,居然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比起方才的惊恐,弦月现在淡定从容了许多。

“凤弦月。”

兰裔轩随手扯了根绿色的小草,放在掌心,眼睛眯成一条直线,淡淡的声音,却像是在压抑些什么。

弦月没有转身,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眨眼的功夫,寸草不生的断壁上突然长出了许多片片的嫩叶,那般神奇的速度,橘色的夕阳,那手掌大小的绿叶反射着光,可以清楚的瞧见上火龙,炯炯有神的双目,栩栩如生,弦月的心陡然一喜,两眼迸射出兴奋的火花:“兰裔轩,火龙结果了。”

兰裔轩睁开眼睛,隔着重重的绿色,他只能看到弦月朝着他挥舞的手,那兴奋激动的声音借着风一并传入他的耳膜,没见到她的人影,兰裔轩始终觉得不放心,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摊开的掌心泛着微微的暗黄,兰裔轩的眉头微皱,看到山崖边的人影,松了口气。

展开的绿叶一片片慢慢的聚拢,正中的位置突然长出了一个小小的点,尖尖的,然后像是雨后的竹笋般迅速长开,宛如一颗晶莹透明的红水晶,流光溢彩,被那重重的绿叶包裹。

弦月的眼睛动也不动,注视着中间的每一个过程,只觉得短暂而又蛮长,心里只觉得激动,外围一圈包裹着果实的叶子慢慢的脱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沁人心脾,弦月的全部心思都在崖上那些火龙果上,丝毫没有发现承载着她的树根正一点点从地上慢慢的被拔起。

叶子脱落,露出正中的果实,晶莹剔透,距离弦月并不是很远,但也不近,弦月努力够手,好几次,都差那么一点点。

兰裔轩看着崖底的弦月,注视着那急切而又兴奋的脸,那颗素来平静如死水般的心从未有过的紊乱,他现在对弦月是有气又恼,可偏偏他舍不得对她下手,看她眉头紧皱,他便觉得舒心,他心里难受,也不想她舒心。

弦月试了半天,一颗火龙果都没摘到,心里难免有些急躁,倚靠在树上,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嘴角陡然上扬,她抬起左手,将袖上的衣服扯了下来,手臂的长短,拿在手上,但见那白色的布条飞舞,灵活如游龙一般,她轻轻一挥,连续缠上了三颗火龙果,勾唇一笑,三颗火龙果全部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兰裔轩。”

她扬了扬素白布条上缠着的火龙果,在兰裔轩看的并不是很清楚的位置,笑的越发得意,而那棵原本粗壮的大树不知为何,像是断崖上的火龙果一般,紧扎在土里的树根破土而出。

“凤弦月。”

“凤弦月,你在不在。”

“公子。”

白战枫一行人也不管弦月他们是不是已经出了皇陵,自进了这片丛林之后,一路叫着他们的名字过来,这是他们心底的奢望,也是为了发泄心底的恐慌,空旷的山谷,就只有他们的叫唤声来回飘荡,焦灼的,颤抖的。

兰裔轩转过身,远远的看到一身灰衣的雷云,招了招手,雷云他们看到兰裔轩,瞪大眼睛,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朝着他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公子。”

雷云一脸的惊喜,将兰裔轩上下打量了一遍,除了肩上隐隐的血痕,并无大碍:“公子你没事就好。”

而那似曾相识的血痕更让他松了口气,弦月姑娘也没事。

“弦月呢?”

白战枫四下看了一眼,并未发现弦月的身影,奔到兰裔轩跟前,直接问道。

白鳌一路风尘,白战枫心焦,他也只能加快脚步,满脸的倦怠,脚下却依旧生风,白战枫前脚刚到兰裔轩跟前,他马上就站在了他的身后。

华初雪低着头,站在兰裔轩的身后,十指缠绕,不知所措。

“那里。”

兰裔轩手指着弦月攀着的那颗树,那一贯温和的眸有焦灼,瞬间睁大,倾泻出浓浓的惊恐,脸色也顺便变的煞白,他想也不想直接推开身前站着的白战枫,箭一般的飞冲了过去。

白战枫的视线顺着兰裔轩手指的方向看去,像是有刀子在脸上划开了一个口子,白战枫皱着眉头,转过身,遮天蔽日的紫色将他的视线全部挡住,紫衣飘过,带起一阵劲风,直到那紫色的身影从自己的身边飘过,他隐隐看到那断壁上挥着的手,他的视线追随着那摆动的手,在那渐渐破土的灰黄树根上发现了另外一只手。

“小心。”

他大喝一声,脚下的土地似乎跟着深陷了进去,黑衣生风,抬腿就要冲过去,身经百战的白鳌早在兰裔轩面容失色的时候就知道情况不对,他没有看弦月,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白战枫身上,见他抬头,想也不想,双手堪比闪电,直接环住了他的肩膀,大喝了一声:“不准去。”

白家的老爷子,说话的时候,自有一股堪比君王的威严,可那双眼睛,流露出的除了担心,还有这不为白战枫所知的惶恐。

以白战枫的身手,想要摆脱白鳌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他犹豫了片刻,只有短短的片刻,然后用力的掰开了白鳌的手:“老爷子,你不要逼我。”

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坠下山崖却什么都不做,这必定会让自己后悔一生。

白鳌被迫松开白战枫的手,可这瞬间的阻拦,却为华初雪争取了时间,她先是看见兰裔轩发了疯的一般的往悬崖的方向冲,再然后便是那颗摇摇欲坠的树木,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尽是阴狠而又得意的笑容。

这一次,她凤弦月是生是死,真的与她华初雪无关,她见白战枫要上去帮忙,哪里肯让,想也不想,直接拦在白战枫的身前。

“不准去。”

那是用公主的身份下达的命令,可白战枫却不吃这一套,沉着脸,阴狠道:“滚。”

他尊重白鳌,可华初雪的公主身份,他并不放在眼里。

“你是白家的人,就算是死,也只能为楚国牺牲。”

白战枫见她一脸的坚决,知道是说不通了,蛇蝎心肠,说的就是他眼前站着的这个女人,美吗?他只觉得丑陋。

“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

白战枫冷声质问,他素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尤其是这当口,恨不得踩着华初雪的尸体冲过去,铁砂掌出,直对着华初雪,若不是担心波及身后站着的白鳌,那必定是灌注全力的。

论身手,华初雪也是不弱的,灵活的避开白战枫的疯狂攻势,虽谈不上游刃有余,倒也没有让自己受伤。

“公子。”

雷云也慌了,刚好冲上去,脚下的草地移动变幻,只听到彭的一声,尘土飞扬,数十黑衣男子手举大刀,破土而出,将雷云团团围住。

弦月将布条上的三颗火龙果系在腰上,正准备多摘一些,忽听到白战枫撕裂般尖叫声,猛然回头,心里也是一惊,她攀着的那颗树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土地,只有几根细细的根茎悬浮在地面上,弦月想也不想,没做任何的思考,可出于对危险的认知,她本能的松开了手,下一瞬,那原本还悬浮在地面上的树木,被抛向了半空,如血般的残阳下,她好像看到那灰黑色的树干上绑着同色系的粗绳。

这一切都是被人算计好的,这是弦月最先想到的,可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深究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弦月纵身一跃,轻灵如掌上飞燕,双眼如电,可这断崖根本就没有可以落脚停留的地方,眉头微皱,既然没有落脚的地方,那便找一处可以撑手的地方吧。

脚尖轻点,那是只有拇指大小的地方,可那凸起的石头却是极细极细的,就像是冰山的尖峰,弦月脚踩在上边,掌心刚贴着石壁,瞳孔骤缩,她知道这些石壁都是湿的,却没想到这么滑,像是打了蜡一般。

弦月的心猛然一惊,也不管有没有效,拼尽全力的贴着,掌心花开一道道口子,弦月溢了出来,却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弦月的手一滑,原本惯性向着石壁倾泻的身子突然后仰,脚踩石壁,身子下滑的越发厉害,整个身子凌空悬浮在半空。

“啊。”

弦月惊叫了一声,她能明显的感觉得到自己的身子在不停的下坠,她极力的想要保持平衡,却找不到着力点,她知道这山崖有多高,若下边是石头的话,就这样摔下去,必定是尸骨无存。

她瞪大着眼睛,眼见自己距悬崖边越来越远,心里越发的慌乱,她能清楚的听到山崖上兵器打斗发出的声响,一下下,撞击在她的心尖上,他们都被人拦住了,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只剩下绝望和悲观,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次真的死定了。

“轩哥哥。”

“公子。”

华初雪和雷云同时惊叫出声,上方的打斗越发的激烈。

变化不过瞬间,弦月下落的身子突然顿在了半空,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吊在了半空,弦月心中巨震,唰的抬头,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上方悬浮着的紫色身影。

只见兰裔轩的软剑深深的插在光滑的岩石中,他的左手捉着剑柄,另外一只手牢牢的捉着她的手不放,她呆呆的望着兰裔轩,像是石化了一般,今晚的夕阳怎么那么耀眼,不然兰裔轩的周身怎么会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呢?可为什么她却在他的眼底读出了生死不弃的决心呢?

“谁允许你死的?”

兰裔轩的眉头微皱,低头看了眼呆呆的弦月,依旧是上扬的嘴角,让人觉得亲近,在这生死关头,却依旧从容而又淡定,他紧咬着唇,弦月觉得有什么东西模糊了她的视线,等流到嘴角的时候,伸出舌头一舔,熟悉的咸涩让她真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兰裔轩被弦月咬伤右肩还没来得及包扎,因这突然的用力,那并不甚严重的伤口撕裂开来,肩上,那紫色的一片已经被染红,血水顺着手臂滴落在他拽着弦月的左手上,还有脸上。

山间的风呼呼作响,吹的弦月几度以为自己会被那强劲的风卷走,她闭着眼睛,耳畔就只有那滴滴答答的声响,明明是兰裔轩的肩膀在滴血,她怎么觉得自己身上的某个地方也在淌血呢。

兰裔轩紧咬着唇,额头上不停的有细密的冷汗冒了出来,这是悬空的山崖,不是平地,更何况他的手上有伤,伤口撕裂般的疼痛,若是常人,早就撑不住了。

“我说过,你的命,有一半,是我的。”

兰裔轩咬着唇,一字一句道。

那九个字,如此熟悉,一样的话,也是同样的人说的,甚至是一样的口吻,明明她最讨厌的是就是这种霸道的人,总把自己的意识强加到她身上,可现在,她却一点也讨厌不起来,刚刚才下的决定,登时掀起惊涛骇浪,弦月仰头,定定的望着兰裔轩,她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能量因为血的流失正一点点消逝,一边脸色苍白,另外一边却是铁青的,这是她见过的最最狼狈不堪的兰裔轩,却让人无法抑制的心动,她呆呆的看着那张脸,只觉得心中的某个地方像是被温水浸泡过一般,柔软异常,然后塌陷。

勾了勾唇,在生死关头,他捉住了自己的手,为了自己,他可以放弃自己的性命,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心情愉悦。

兰裔轩一只手握着剑柄,另外一只手拉着弦月不肯放手。两眼查看了四周一眼,心里也是一惊,这样光滑的山壁,他也是第一次见。

弦月的手方才被石壁划破,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湿湿的,她的掌心又出了不少汗,和那山壁没什么区别,滑滑的,饶是兰裔轩握的再怎么紧都没用,再加上是悬空,就算是两人身怀绝技,在这样强劲的大风下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兰裔轩微闭着眼睛,右边的手臂痛的已经麻痹,仿佛已经不是自己了一般,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容不得他换手,深吸一口气,紧插在是石缝间的软剑根本就想下滑了半寸,兰裔轩脸色也是一变,提了口气,握着剑柄的手猛然向里用力一推,两个人又维持了原来不动的局面。

弦月的大拇指悄无声息的从兰裔轩的掌心滑出,那些粘稠的血液不但不能让两个人的手心紧紧的贴在一起,反而不停的分开,弦月皱眉,她能感觉的到那分开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知道,兰裔轩不可能没有察觉,她仰着脖子,高声道:“兰裔轩,松手,你给我松手。”

兰裔轩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瞥了眼弦月,十分的懊恼,那不满的神情仿佛在叫嚣,给我闭嘴。

弦月的眉头拧的越发的紧,眼睛眯成一条长长的,在段时间内,没人能设计出这样天衣无缝的计划,华初雪虽然会伪装,但只要是牵扯到兰裔轩的事情,她根本就沉不住气,她知道自己想要去死亡谷的时间并不长,还要费心从楚王那里套来路线,退一万步说,这件事情真是她做的话,现在兰裔轩已经跳下了山崖,如果那些人是她派来的,上边根本就不可能还有打斗的声响。

知道她会来死亡谷,知道她想要取火龙果,知道她回攀着那颗树,这般的算无一漏,简直可以和兰裔轩相提并论了,他做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要置她于死地,又怎么会让别人救她,如果没有雷云白战枫他们帮忙,她和兰裔轩两个人现在都已经是筋疲力尽,根本就不可能上的去。

“兰裔轩,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松手的,你这个人,狡猾,奸诈,阴狠,自私,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死百了,死了省心,我一定不会这样不顾性命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