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后悔,就像她在天下第一楼对小鱼说的那些话,只要觉得值得,那便是无悔的,他白战枫想起凤弦月的时候,虽然会因为错过而心痛,但是想到之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的嘴角真的是上扬的,满心的欢喜和满足。

他希望她能过得好,这样的话,曾经他因为责任而放手的错过至少会是美丽的成全,至少他还可以这样安慰自己的。

“我很好。”

弦月偏过脑袋,侧脸对着白战枫,坚定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双手撑着下巴,凑到白战枫跟前,笑着眨了眨眼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就算是兰国的王上和王后,要是得罪了我,我也不会给他们面子的,那些大臣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兰裔轩,你看他现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婢女都没有就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欺负我的,那你呢?白大侠,你过的好不好?”

弦月坐直身子,她并不在意白战枫的回答,如果他说自己过的很好,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听说你娶了楚国首辅陈家的孙女,听说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白战枫,你可要珍惜这份福气啊。”

弦月知道,说这话白战枫可能不爱听,但她还是要说,这是白老爷子挑选的女人,那必定是一心为了白家的,既然如此,她对白战枫不可能没有感情,被自己心爱那人忽略的滋味,她尝过,也明白。

她能确信兰裔轩对自己的感情,相信他必定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可她心里还是觉得难受,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让人捉狂发疯,她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陈家的小姐了。

白战枫对她,只有责任,没有感情吧,那样没有尽头的等待,有几个人能够人受得了?

“白战枫,选择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自己的,既然是自己选择的生活,无论那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都该肩负起自己的责任,无论你心里怎么想,我呢,永远都不会忘记在燕京你像个小老头一样的碎碎念,还有,你在楚国宫宴上挺身而出说的那些话,我拿你白战枫当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

白战枫看着弦月,黑亮的眼眸莹着水雾,点了点头。

他也是一样,会把她放在心里一辈子。

“白老爷子怎么样?身体可还健朗?”

白战枫有些意外,弦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老爷子,对弦月,老爷子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友好。

“身体还算健朗,可毕竟老了,比不得从前,当初离开营城的时候,他是很舍不得的,到了邺城,听说白家的宅子被毁,伤心了好一阵子。”

“愚不可及。”

弦月冷哼了一声,见白战枫好奇的看着自己,补充道:“我说的是楚国的皇室。”

白家世代拥护皇室,可以说得上是忠心耿耿,对百姓更是鞠躬尽瘁,深得民心,那宅子是楚国标志性的建筑,楚国的百姓对它必定有难以言明的感情,华家的人居然把他给毁了,必遭百姓唾弃,更是让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寒了心,白家虽说谋逆,但是这一切,只要是有眼见的人都看的出来,他们背负这样的骂名都是为了楚国,绝非是一己私利。

毕竟是祖祖辈辈都住着的房子,他在里边辛苦了大半辈子,还有白展鹏和慕容雪的蔷薇园怕也是保不住了,他心里难受也在情理之中。

“白战枫,过几日我去你们白府住几天吧,反正没什么事,就明天怎么样?”

白战枫自然是满心欢迎,老爷子好几次提起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她要是去了,他一定会觉得开心的,要是弦月能劝解劝解,就更好了。

“军营的饭菜实在不怎么样,搞特殊,好像并不是很好,我已经很久没喝酒吧,都快馋死了,你家老头子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去你家,你家老爷子到时候可别心疼酒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邺城的白府同样在城区最中心的位置,门口的两边,并没有威风凛凛的狮子,而是两棵纵横交错在一起的树木,但是比起营城,这里的房子富丽有余,气势不足,没有历史的磅礴大气。

要去白府的事情,弦月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白娉婷也没告诉,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闻过酒味,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东西,她就觉得心痒痒的,这一次,她绝对要喝得过瘾,把这几个月来的损失全部弥补回来,她的酒量素来比常人好,有一个白战枫碎碎念就已经足够了,要是再来一个,她肯定会吃不消的。

白战枫并没有提前告知白老爷子弦月要登门拜访的事情,若是老爷子知道她会去,肯定会大动干戈,那样的话反觉得见外了吧,直到弦月动身,他才让身边的人先去报信,虽然他的心里一直在计较衡量着两人身份的差距,但是他一直非常努力的想要拉近二人的距离。

弦月刚到白府的门口,就看到白老爷子还有上次在营城见到的管家,一段时间不见,他们两个人都瘦了不少,就算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却比不上以前的精神,少了意气风发时的红光。

白老爷子看到弦月,面上一喜,躬身迎了上去,其余的人紧跟在身后。

白鳌看着弦月的眼神难掩羞愧,一段时间不见,那挺直的脊背佝偻了许多,这是个历尽沧桑的老者,他的人生和白家每一代的当家一样,为了楚国殚精竭虑,或许,那于他们天生的使命来说,那其实就是一种碌碌无为,可现在,他们为了保全楚国,却要承受叛国的罪名,被天下人唾骂,这样心胸博大的人,称得上是智者吧。

白鳌动了动唇,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才好,是凤王呢还是兰国的王后呢?

弦月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今天呢,我既不是兰国的王后,也不是凤国的女王,只是想上门讨口酒喝,白老爷子,你别吝啬美酒就成。”

弦月说完,畅快的笑出了声,越过白鳌,率先进了王府,其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弦月的背影,白战枫扶着白鳌紧跟着,其余的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现在的白府,是白家从一个商人手上买来了,造景开阔,处处透着的精致是以前的白府没有的,比起兰国的小桥流水,这里的建筑同样利用了自然,碧水琥珀,凉亭小谢,实为一大景观,尤其是夏天,这个地方简直就是避暑的圣地嘛。

几个人一行直奔客厅,距离午膳的时间还早,弦月和白鳌两人坐在客厅的主位上,刚坐下,就有下人送上刚泡好的茶水还有糕点。

“枫儿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知道弦月姑娘要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我一接到消息,就让下人去准备膳食了,很快就好。”

弦月压根就不说那些客气的话,笑着点了点头:“我一大早就起来了,现在确实饿死了,这段时间天天赶路,都没吃几顿好的,不怕白老爷子你笑话,我已经很久连酒味没闻过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喝个过瘾,你这么大的宅子不差我的床吧。”

一旁的下人听弦月这样说,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成何体统!”

白鳌怒喝了一声,锋利的视线扫过,对下人这样失礼的行为十分不满。

“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一旁伺候着的婢女见白鳌发怒,吓得脸色苍白,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爷爷,弦月还在呢。”

白战枫看了白鳌一眼,对受惊跪在地上的婢女挥了挥手:“你们都起来吧。”

婢女们如获大赦,起身谢恩,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

“白老爷子。”弦月看了白鳌一眼,望着两边躬身站好的婢女,白鳌顿时会意:“你们都下去。”

客厅的下人退下,只剩下白老爷子,白战枫和先弦月三人。

“白老爷子,你告诉我实话,白楚是否真如你信中说的那般凶险?”

白鳌在信中言明,楚国大片山河被占,白楚也沦陷了大半,情况危急,让她看在和白战枫的情分,能够伸出援手,她当时并未让绿衣的人详查,直接就把白鳌的信给了兰裔轩看,因为她需要那样一个理由离开兰国,给彼此一个分开的理由,可现在看来,楚国确实沦陷了大半,但是轩辕对白楚,似乎就言过其实了。

白鳌笑了笑:“就知道瞒不过弦月姑娘的眼睛。”

信上确实有夸大的成分,但是楚国的皇室早就沦为了轩辕的附庸,轩辕的军队来势汹汹,他们的白家军比起皇军虽然要厉害上许多,但是比起训练有素的轩辕,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白军的气势低迷,根本就不能与之抗衡。

天下的大势已定,以现在白楚的势力,根本就不足以和凤兰还有轩辕抗衡,天下早晚会是两方之一的囊中之物,现在看来,轩辕吞并了大半个燕京,楚国的一半也尽在他的掌握,更娶了周朝的公主,得到守旧派的支持和拥护,更具优势,但是以他几十年看人的眼光,他更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女娃子,还有就是为了枫儿,这是个痴情的孩子,为了白家,他已经牺牲了很多,他不想他在战场上和心爱的女子兵戎相见,那样他如何能承受的住,所以他选择了兰国,但如果弦月对于他的求救信无动于衷的话,他会选择轩辕,在他看来,那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无论轩辕和兰国谁胜谁负,都可以保全白家,因为他知道,他身边坐着的女孩重情重义,就算有一天她得到了天下,白家站在的是轩辕的一边,她也必定不会为难白家。

“没有设置朝堂吗?”

“这些和我们迁到邺城的都是我们白家的自己人,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对白家都是忠心耿耿的,只要是白家下达的指示和命令,他们都会无条件遵从。”

不过具体是怎么执行的,白战枫却没有说,弦月也没有继续追问,白家能在楚国屹立这么久,几百年没有任何的内乱,必然有自己的治理策略,想要保密,也很正常,不过这样也好,给她省了不少麻烦。

白鳌看着弦月,欲言又止,应该是碍于白战枫在场,有些话不好说吧。

“白老爷子,等会吃饱喝足了,我陪你四处走走。”

弦月笑着,随手拈了几块糕点充饥,四处看了一眼:“怎么没见到白夫人?”

按理说,白老爷子都亲自到门口去迎她了,她身为白家的儿媳,应该一起的吧,按照正常的思维,她应该对自己好奇才对吧,如果换成是她,有人告诉自己兰裔轩多看了谁几眼,她一定会好奇到底是谁能让兰裔轩多看几眼,可现在,她到白府都这么久了,居然没看到女主人的身影。

“哦。”

白鳌蓦然想到什么,如梦初醒:“若熙刚给枫儿做了件披风,一大早就去军营了。”

个白战枫送刚做好的披风,这样的借口弦月觉得很难相信,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呢?她刚到邺城,她的披风就做好了,而且这么冷的天,如果只是为了送件披风,也不需要大清早的吧,到底是沉不住气还是太过在意呢了呢?

“不是让她没事别去军营吗?一个女人,成天进进出出的,让那些士兵看到了成何体统!”

白战枫拉着脸,显然对陈家那个小姐进出军营的事情十分反感。

“白战枫,难道我在你眼里是男人吗?”

白战枫心里生气,刚说完就后悔了,弦月她是个女人,她不但进出军营,而且还是将帅,只是他着实烦陈若熙,他大婚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她会是这白府唯一的女主人,但是她必须金守本分,自从那晚的事情之后,这几个月她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当着弦月的面,白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枫儿,她是你妻子。”

妻子去看看身在军营的丈夫,并没有什么不对。

若熙这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知书达理,而且很识大体,是个好妻子,好媳妇,偏偏枫儿不喜欢,他天天呆在军营,如何替白家传宗接代,白家在他手上,忠名已毁,要是后继无人,他朝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啊。

弦月看着白鳌,又看了看白战枫,有些无奈,以白战枫的脾气,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大的让步和进步了,但是这对白老爷子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吧。

“老爷,公子,饭菜已经备好了。”来的可真是时候。

弦月笑看着白战枫和白鳌:“白老爷子,我们开饭吧。”

白鳌点了点头,对白战枫道:“枫儿,你去把我封藏了二十年的蔷薇露拿出来。”

弦月倒是不知道这蔷薇露是什么东西,不过一听封藏了二十年,就知道是好东西,再想到上次在营城的蔷薇园,脸上笑开了花:“白老爷子,你可真是好人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对这月余来疲于奔波,这顿午饭来说对弦月来说绝对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为丰盛的,佳肴,还有美酒。

二十年的蔷薇露,刚一开封,整个吃饭的大厅全是浓郁的酒香,弦月一闻到那味,就觉得整个人已经飘起来了,醉了。

弦月舔了舔嘴角,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把夺过白战枫手中的蔷薇露,放在鼻尖闻了闻,香气浓郁,酒色甘纯,一看就知道是难有的佳酿,这酒果然是越久越香醇啊。

“白老爷子,你就只有这一坛吗?”

弦月双手宝贝似的抱着酒坛,笑眯眯的看着白鳌,她可是个很小气的人,尤其是对美食和美酒,虽然吧,这美酒不是她的,但是她非常想要一个人据为己有。

白鳌看着弦月,也是笑眯眯的,拿着筷子,不说话,白战枫笑了笑,重新去夺弦月手中的蔷薇露,被她灵活的躲开。

“还有几坛,这要是喝完了,我再去取。”

白战枫看着弦月,脸上满是笑容,不同于以往的啰嗦念叨,这样的大方表现让弦月笑弯了眉梢:“白战枫,完全就是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嘛,可以给满分了。”

弦月并没有用酒杯,手指大小的杯子,就算是喝到明天,她也不能过瘾的,直接将大粗碗递给白战枫。

“老爷子高兴,你陪我们一起小酌吧,等会吃饱了,你就在这边歇下,我让人给你送两大坛子去。”

弦月不依:“白战枫,我可不会小酌啊,你就先让我喝个痛快吧,为了给其他人表率,我已经一个多月都没喝酒了,我刚闻到那味实在受不了了。”

弦月边说边闭上眼睛,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一副陶醉的模样,白战枫实在有些受不了,一旁的下人一个个低着头,极力的忍着笑意。

“你们都先下去。”

白战枫挥手屏退两边的下人,她这模样,被其他人看到,实在是太失威仪了。

“枫儿,没事,你让她用碗陪我们喝。”

弦月睁开眼睛,对着白鳌笑了笑,转而看着白战枫催促:“是啊,本来我可是准备拿着酒坛子喝的,现在已经是极力克制了。”

白战枫无奈,亲手给她倒了一大碗酒,正准备递给弦月,弦月自己已经起身去拿了,还没坐下,直接仰头,只听到咕噜咕噜的几声响,盛满了酒的大碗已经被她放在桌上,干净的一滴不剩,弦月满足的舔了舔嘴角,淡淡的蔷薇花香,绵软悠长,完全可以和兰裔轩的梅花醉媲美了,很久没喝到这样的美酒了,弦月痛深舒畅,一个字,爽。

“弦月姑娘好酒量啊。”

白鳌笑了笑,举着酒杯,看着她喝酒,你会不由的也想要痛快畅饮,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浑身都觉得舒畅轻松,在拘束的人也会不由的跟着潇洒不羁起来。

“我的酒量一直都很好了。”

弦月笑着一只手将盛酒的碗递给白战枫,另外一只手不停的夹菜。

六国的菜色不同,桌上的很多菜很多弦月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不过味道确实极好的,倒不是说他的手艺,白府的大厨,论资历,雷云或许比不上,但是要说到做菜,他未必就有他的精益,不过呢,这些菜确实都是极为合她口味的。

楚国这个地方靠海,经常下雨,空气潮湿,因为天气的缘故,这个地方的人喜欢吃辣,因为辣可以抗潮,六国之中,楚国人是最能吃辣的,而弦月,也很喜欢吃辣,绵长的酒劲再加上这样面上的辣,在胃里窜动,烧烧的,弦月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爽。

有弦月,那坛子再大,一坛子也是不够她喝的,因为有弦月陪着,白鳌也不免多喝了几杯,饭还没吃完,他整个人就已经有些晕乎乎的。

“弦月姑娘,老夫觉得对你有愧啊。”

白鳌拿着酒杯,布满皱纹的脸有些沧桑,却因为那淡淡的醉意,少了几分往日的尖锐,亲近了许多,他看着弦月,锋利如刃的眼满是愧疚。

“当日你跌落山崖,我熟视无睹,可后来,却几次三番让你帮忙,要不是你,我们楚国,还有整个白家早就毁了。”

白鳌的声音有些哽咽,弦月多少能够明白,他对楚国的感情,他对白家的感情,他今日对自己说这些,并不仅仅是因为愧疚,还有这些话,他必须和自己说,清醒的时候总有几分愧疚,借着醉酒,将心里的想法抒发出来,这个老人,他心里憋着太多的话,却无处诉说。

“你是个难得的好女孩,我活了这么多年,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什么样的没见过,但是只有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佩服的,你年纪轻轻,做事知分寸,也懂得为别人着想,虽然我看着若熙长大,从小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媳妇看来,但是说句不偏袒的话,她比不上你,若熙这孩子虽然温柔贤惠,但是她没有你的胸襟,不是每件事她都能够谅解啊,偏偏又是个聪慧通透的,我真是担心啊。”

白鳌叹了口气,话语间含着几分担忧,而他这样的担忧在日后是得到证实的,因为对弦月和白战枫的不谅解,她的所作所为给白家还有弦月身边所有的人几乎带来了灭顶之灾,那是难以磨灭的伤害。

弦月只是淡淡的应着,他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他现在已经和自己站在了一边,如果有一天,她站在了六国权利的巅峰,他希望她能够善待楚国,继续的重用白家,他希望白家的光辉能够在她开创的王朝延续,还有陈若熙,那个她从未见过的女人,她相信,她必定是知书达理,而且呢,十分的能干,不然白老爷子不会挑选她做白家的女主人,她这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呢,她希望,她今后能够宽容善待陈若熙,胸襟这种东西,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更何况是自己的丈夫,人都是自私的,感情更是如此,既然那个叫陈若熙的女人喜欢白战枫,不待见自己那也是正常的,因为就算是她,也做不到。

白战枫看着弦月,扶着白鳌,没有说话。

白老爷子突然转过方向,拍了拍白战枫的肩膀:“枫儿,是爷爷对不起你。”

比起刚才,这一声对不起,更加的沉重。

身为爷爷,他确实一直都在为白战枫考虑,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让他和念天霸习武,因为知道他不喜欢玩弄权术那些东西,在他学有所成之后,并没有马上让他回到白家继承家业,对于白战枫想要的,他已经都尽力了,但是到最后,他还是败给了身上的担子。

白家,换成是谁,都不会甘愿让这样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大家族败在自己手上的,更何况,白老爷子还为此奋斗拼搏了那么许久。

“我知道你怨恨我,恨我拉住你,但是枫儿,我是你爷爷啊,让我亲眼看着你去送死,我做不到啊!”

白老爷子说到最后,已经是哽咽出声,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白老爷子这样子,弦月肯定,因为死亡谷的那件事情,白战枫对白老爷子有很深的芥蒂。

弦月忽然想到白战枫之前追问自己的问题,如果陪着她一起摔下山崖的是他白战枫,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如果他和兰裔轩两个人同时捉住她的手,他是不是就还有机会?这样的问题,弦月现在也回答不出来。

或许吧,如果当初和她一起摔下去的是白战枫,她会因为感激嫁给他,毕竟比起兰裔轩,他更适合做一个好丈夫,但是绝对不是因为爱情,当兰裔轩陪着自己掉下去的时候,她不是感动,而是震撼,还有惊喜,那狂热的惊喜告诉自己,对这个人,她心里一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只是被她自己拼命的克制了下来。

白老爷子会那样做,很正常,那是他的亲孙子,他最最看重的孙子,他衣钵的继承人,换成是任何人,当时都会那么做,如果白战枫因为这件事就和白老爷子心声芥蒂,实在是很不应该,但是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

亲情和爱情,白战枫选择了亲情,可现在看来,他两样都抛弃了,他终于明白,白战枫为什么的改变为什么会那么大,或许,他的那颗心,都已经死了吧。

“枫儿啊,你就原谅爷爷吧。”

弦月看着倒在怀中的白老爷子,他之前应该没醉过酒吧,不然不会让自己喝这么多,或许,他就是想要醉一醉,找个和白战枫和好的台阶,这样的话,清醒着的白鳌是说不出来的吧,在她的记忆力,对白战枫,他一贯是威严的,长者的威严。

白战枫看着弦月,有些无措,也有些慌乱。

“弦月。”

弦月笑了笑:“老爷子喝醉了,扶他下去休息吧,找个人好好照顾他,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几坛子好酒来,让他心疼。”

友情弥补不了爱情的缺憾,他希望,白战枫能珍惜这份亲情。

第一百六十六章

白战枫点了点头,扶着白鳌离开,没过多久,回来的时候,当真多了几大坛子酒,直接放在桌上。

“弦月,从认识到现在,我还没好好和你喝过一次酒呢。”

弦月看着白战枫,和白老爷子一样,他心里也憋着不少事吧,如果喝醉了,能说出来,发泄一番,也是不错的选择。

听白老爷子的意思,那个女人并不是个大方的女人,她今天不在,最好,她不怕遇上难缠的女人,但如果这个女人是朋友的妻子,她的胡搅蛮缠就比较麻烦了。

但是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都是白战枫的妻子,她才是能陪伴白战枫一辈子的女子,所以无论怎么样,她都希望他们两个可以相处的融洽,夫妻恩爱,鹣鲽情深或许不大可能,但是至少相敬如宾吧,她不想她因为自己和白战枫产生任何的间隙,不过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刻意避开白战枫,因为那样的话,她不舒服,白战枫心里也会更加难过。

白战枫这个人,一根肠子通到底,从认识到现在,他是唯一一个对自己没有欺骗和利用的人,还多次为自己出头,她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但是生在这样的时代,男女间纯粹的友谊太少,更何况白战枫还曾高调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自己就是他白大公子的女人。

白老爷子的眼光,她还是相信的,陈家的孙女,必定是识大体的,但是,在感情面前,再怎么聪慧的人,也未必能保持理智。

“白战枫,我有没有问你过的好不好?”

一大坛子二十多年的蔷薇露下肚,弦月脑袋微微的有些犯晕,她记得好像没有,那天白战枫来找自己,他问自己过的好不好,但是她知道他过的不好,其实他们都过的不好,但是她不想他和自己一样,开心的说着我很好的谎话,她还是喜欢更加习惯直来直往的白战枫,所以她直接就恭喜他和陈若熙,让他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明明知道那并不是他的意愿,但是她只能那么做,她希望他能从心底彻底的放弃,那样他能比现在幸福很多。

他心里或许会因为这些话不舒服甚至是难受,但是他不能否认陈若熙已经是他妻子的这个事实,却和白老爷子一样给他施加压力。

“没有对不对?”

弦月手指着白战枫,笑出了声。

“其实那天你问我过的好不好的时候我就想问你过的好不好的,但是我忍住了,因为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弦月一边说话,一边喝着酒,甘洌的美酒从唇舌间划过,她甚至觉得那个酒都是微微发苦的,那味道把整颗心都淹没了,她不敢告诉哥哥,就算兰裔轩谅解,她也说不出那些难受的话,因为她知道他比自己还要难受,她想找一个倾诉的对象,想告诉白战枫,她比他过的还不好,但是她忍住了。

白战枫看着弦月,他知道她已经有些醉了,但是他没有,他也想一醉方休,但是从那次之后,他就不敢让自己喝醉了,他犯了一次错,他担心自己喝醉了酒之后,会一错再错。

“白战枫,别把自己整的那么难受,你该觉得庆幸,这个时候,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你和白老爷子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管,但是他是你爷爷,或许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但是你最亲的亲人,也是最为你着想的,你或许觉得他对我太过残忍,但是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与他和陌生人无异。你可能会觉得他为了白家牺牲了你,但是这是你的责任,就和他一样,他也有很多无奈,不能说的无奈,看着你难受的时候,他肯定比谁都觉得难受,那个老头子,眼睛利着呢,心里比谁都明白,如果他这次选择了轩辕,白家的风险会小很多,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无论你看没看出来,他都为你做了很多,白战枫,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爱恨情仇什么的,就让他成为过去好了,我们所能珍惜的也就只有现在了。”

越说弦月越觉得心痛,别人的现在都可以珍惜,而她的呢?她最最痛恨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处境,前进不了,更没有后退的道路可以选择,无论怎么做,都是痛,都是伤,都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白战枫,白老爷子的岁数大了,等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她并不是在诅咒白老爷子,不过是在陈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实而已,就像她现在,想起兰裔轩的时候总会莫名觉得懊悔,为什么不珍惜当初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呢?为什么总是要针锋相对,相互嘲讽,为什么在燕京之后要和他分开?

白战枫对白老爷子的感情,丝毫不会逊色于他对自己的,不然当初在死亡谷的入口,无论白老爷子怎么阻拦都是阻扰,像白战枫这样的人,责任和使命根本就无法束缚住他,不然当初他离开秋天山庄之后,不会为了求一败去挑战各大武林高手,他真正在意的是白老爷子,他继承白家,承担起一切的使命未必就见得他有多爱白家,他只是不想白老爷子四十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而已。

“我知道。”

白战枫看着弦月,那双微燃着醉意的明眸,清澈而又明亮,却又好像盛了他看不懂的悲伤,都说醉酒之后情绪才会失控,可现在,他明明没有醉,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现在,他却觉得想哭,因为他似乎看到了她眼底的悲伤,还有潜藏在内心的挣扎和痛楚,她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么快乐。

对老爷子,他心底确实是有怨恨的,并不仅仅是因为上次他在死亡谷入口的阻拦,那次的事情只是导火索而已,他从小就在山庄长大,有着武林中人的豪爽,他见不得官场的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那些让他觉得反感,可是老爷子却一直在强迫着他去接受自己并不想接受的事实,甚至为了适应去改变自己,他喜欢呆在军营,那些铁血的汉子有一颗热忱的心,他们爽朗而又直接,他和他们在一起自在,而家里每天拜访的那些人,那一张张谄媚的笑脸,他看着心烦,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白楚都没有设置朝廷的原因,因为他不想管,而很多时候老爷子也是有心无力。

弦月笑着点了点头:“他已经给你台阶下了,我从来不知道,一贯威严的白老爷子居然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弦月眨了眨眼睛,得意的笑出了声,直指白老爷子刚才哭的事情,白战枫笑了笑,他也觉得意外,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见过老爷子那个样子,他的悲伤,他的痛苦还有挣扎他都懂,因为他也是一样,丝毫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有空的话多回来看看他,老人的内心其实是很寂寞的,最希望你们这些后辈在身边好好陪他,你偶尔回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知道不?”

弦月拍了拍白战枫的肩膀:“白战枫,我怎么觉得我们的角色转换了,你的话变少了,我却变的和个老妈子似的,哦,对了,我好像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帮忙来着,是什么事情呢?”

弦月站了起来,手指在眼前打着圈圈,她大脑有些迷糊,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

“弦月,你喝醉了,我已经让下人收拾好房间了,我扶你下去休息。”

白战枫边说边上前搂住弦月的肩膀,弦月中午确实喝了有些多,整个人晕乎乎的,天和地都在旋转似的。

“不用你扶,白战枫,我告诉你,我没醉呢。”

“夫人,你走慢点。”

陈若熙走的飞快,自昨天下午她知道弦月的军队到达邺城之后,她就觉得坐立不安,恨不得插上翅膀冲去军营,但是她忍住了,早上一大清早,她就起床,以送衣裳为名义去了军营,那些人却告诉自己,她和相公一大清早就去邺城城内的白府了,她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却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幕,她的相公,扶着一个醉醺醺的女子,冷峻的脸,冰冷的眼神,是她从未有过的温柔,那一瞬,她甚至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将视线投注在他怀中的女子身上,和传说中的一样,她穿着一身白衣,眉间的朱砂妖娆,却并非她想象中的倾国倾城之色,整个人醉醺醺的,行为举止和市井那些没有文化的粗俗女子没什么两样,可她的相公却一点也不生气,耐性十足的哄着,然后从她的身边经过,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的说了声:“你回来了。”便追了上去。

陈若熙转过身,她不明白,这样粗俗的女人,还是有夫之妇,有什么值得他那样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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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亲亲们抱歉,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一直在打吊针,所以断更了两天,真的非常对不起。

前天早上起床,整个人很不舒服,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整个人晕乎乎的,中午午休醒来,整个人根本就不能呼吸,下午去了县医院检查,然后打吊针,昨天下午也打吊针,回来的时候已经八点,整个人很难受,写完另外一个文已经十一点多,所以断了,晚上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熬夜写了一章,希望亲亲们能谅解,真心觉得不好意思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月还没到,但是邺城已经隐隐有了春意,天气渐渐的转暖,因为临海,这个地方的风比较大,却没有冬日的凛冽,带着明显的湿意,雨水充足,每隔几天就会有一场雨,雨后的空气清新,那些已经长出嫩芽的树枝,几天的尘埃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弦月推门,昨晚一场雨,一大清早,地面上湿漉漉的,不过白府并不是水泥路,黑白相间的鹅卵石被雨水淋过之后,在太阳下泛着光亮,所幸赶路的那段时间天气都还不错,虽然并不是很喜欢下雨,但是这样整天呆在府里,每天无所事事,趴在窗台前看雨景还是不错的选择,晚上听着雨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入眠,这段时日,她总有种时光倒退的,仿佛回到了过去和兰裔轩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只是少了个和她拌嘴的人,白府的厨子手艺不错,但比起雷云还是差了点。

弦月站在门口,闭上眼睛,闭着眼睛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样安逸闲适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刚睁开眼睛,白鳌突然出现在门口,像他这个年龄,他的身子绝对算得上硬朗的,他心情看起来不错,一双眼睛眯起,带着淡淡的笑意,眼角的皱纹看着让人觉得亲切。

“你醒了。”

他笑着走到弦月跟前,她才刚起,他就到了,听府里的下人说白鳌每天都起的很早,绕着府里走上一圈,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