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他的心是偏向弦月的,所以才会让陈若熙怀着身孕到这个尸体呈山的地方来,但是陈若熙毕竟是他的妻子,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她现在怀着的都是白家的孩子,这是他的责任,他现在就只剩下责任了。

“白公子,你我相识一场,你若还有半点顾念着我们的昔日情分,不想断绝的话,就不要插手今日之事,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不过也对,我现在身负重伤,怎么会是你白大公子的对手?”

白战枫愣住,生生顿住脚步,以前,她也称呼他为白公子,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冰冷生硬,不带丁点感情,不带丝毫情面,他不得不相信,若是他现在有丝毫忤逆她的意思,她必定会和自己断的干干净净。

她不是他的对手?他白战枫从来就不可能赢的了凤弦月,如果现在,弦月定要取他的性命,他一定不会反抗,因为这样的弦月,他不忍心,他能明白她的痛苦,但是这样愤世嫉俗的弦月,让他心疼,是真的心疼。

“走!”

弦月拽着陈若熙就往无回谷的方向走,白战枫叫了一声,跟着追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

答案浮出水面,绿衣愣在原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还没回过神来,痴痴的回道:“是白夫人害死了她们,是她害死她们的。”

说完,沉着脸,疯狂的追了上去。

“谁想害死谁啊?”

雷安也觉得奇怪,他怎么没看到白娉婷?她不是都是跟着王后的吗?几乎形影不离。还有其他的人,依蓝绿珠她们,也没见个人影,好几次想问弦月姑娘,都被绿衣拽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没开口,就红了眼眶,好几次哭出了声,却不愿提起。

白夫人害死了她们,她们?雷安恍然想到什么,也追了上去。

“月影是在这个地方死的,当时这个地方倒着的全部都是她们的尸体。”

弦月在靠近无回谷入口的位置停下:“这里,绿珠为我挡了一箭。”

所有的记忆,那么清晰,一切仿佛是刚刚才发生的,就像是上一瞬,世人都赞她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但是那个时候,她却是那样的无力。

她笑了笑,那么的悲伤,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

“弦月,是我不好,因为我的失职,才让轩辕的人有机可趁,因为我没能及时赶到,才害的那些人惨死。”

白战枫走到弦月跟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瘦小娇弱了,瘦的,只剩下骨头,明明这个人除了睡就只知道吃,可为什么会这样瘦,仿佛只要手微微一紧,就能将她的骨头捏碎,那般的脆弱,那样的让人心疼担忧。

弦月仰头,看着白战枫,又看了看白鳌,笑了。

星空下,素净的小脸苍白,浓密的睫毛不知何时蒙上了水雾,不是没见过她哭,可这样静静的流泪,却是第一次,静静的,却弥漫着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弦月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挥开他的手:“白公子当然脱不了干系,白夫人,我们进去吧。”这件事情,白战枫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他能说这一切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吗?她想要大开杀戒泄愤,但是却又希望这种疼痛感觉,那些人都是为她而死的,她凭什么发泄?所以,憋着,忍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必须承受的,一辈子都背负着这样的枷锁吗?她觉得好累,这辈子,她已经没了幸福的资格,可为什么,要这样伤害那些与她朝夕相对的姐妹,她想要拥有的不多,为什么要一件件剥夺呢?

弦月的声音有些疲倦,拉着陈若熙的手走在前边,步子有些虚浮,绿衣忙上前搀住她,弦月笑了笑:“我没事。”

现在的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有事?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任何意外的,就算是难受的想死,她也不会就此让自己那样死去。

明明是笑,两边的眼泪却流的飞快,四周空旷,山风清凉,可她却觉得压抑,直想落泪,松开陈若熙的手,向里边走去。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再踏进这个地方一步,那些记忆,她根本就不想重温那些记忆,但是这样是不行的,为了对得起死去的那些人,她只能对自己残忍一点,残忍一点,再残忍一点,直到刀插上去,鲜血淋漓,也不会觉得疼痛,因为,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她想和以前一样,潇洒不羁的张狂大笑,很想变成她们喜欢的那个随性不羁的公主,但是不行,她真的做不到。

陈若熙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弦月近在咫尺的背影,长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她已经后悔了,这样的弦月让人觉得恐怖,是呀,能成为凤国女王,兰国的王后,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只是依蓝已死,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与她无关,这些人都是轩辕的人杀了,和她有什么关系?这个女人,她残忍烧杀了数十万的轩辕将士,轩辕昊不过是杀死了她两百多人,她凭什么这样悲痛欲绝?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都是她活该。

“走。”

白战枫看了陈若熙一眼,声音重了许多:“陈若熙,如果真的是你做的,没人保得住。”如果保她的话,那他今后真的就成了行尸走肉了,他能保得住她吗?他白战枫还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个叫凤弦月的女儿?

白战枫相信弦月,她虽然喜欢胡闹,却并非无理取闹的人,他是笨,但并非愚不可及。

陈若熙咬牙,依蓝已经死了,无凭无据的,就算她是兰国的王后,她要是死不承认,她又能奈她如何?

山洞里空气潮湿,环境闭塞,火把的光亮投射在两边,仿若鬼魅,狰狞着脸前来寻仇。

呼呼的风声萦绕,呜呜咽咽的,在这样的深夜,越发恐怖,陈若熙一颗心高高提着,就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紧紧的跟着白战枫,夜里的风吹在身上,像是冰块,背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尤其是微微隆起的小腹,十分的不舒服。

“娉婷姐姐,我来看你们了。”

弦月对着寂静空旷的山崖,幽幽的到了声,身后的雷安吓了一条,白娉婷,她死了吗?难道公子做的梦都是真的?

弦月刚到没多久,白战枫和陈若熙也跟着走了进来。

“公主,这是你要的蜡烛和纸钱。”

绿衣从小隐的手中接过蜡烛和装满了纸钱的篮子,递到弦月手上,话音未消,已经哭出了声,这次弦月带来的,都是凤军的精锐,无论是身手功夫,还是为人处世,都是让人心服口服的,尤其是白娉婷,这些年,弦月一直都在梨花斋,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处理的,而她们对于弦月的了解,也都是从她的口中得知,如果说她们将弦月奉为神明,那么白娉婷,就是神明的使者,同样给他们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那日,我们被轩辕的军队逼至这绝境,最后用蚕丝编成链子,最后只有二十多个人的时候,树根拔地而起,娉婷姐姐就跟在我的身后,我过去了,她却摔了下去,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都是为了我。”

弦月边说边将篮子里的纸钱洒向山崖,眼泪落的飞快,不过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明白那日的悲壮,她们死了,她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为了自己倒下,浑身上下,千仓百孔,浑身是血的,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她想象到的都是她们那个模样。

“余下的人牢牢的抱着树根,一些人直接和树根一起飞了出去,而另外的十几个人,担心被轩辕捉住,连累我,全部跳了下去,明明都让她们投降,也告诉她们到时候自己逃跑绝对不会顾忌她们的,为什么还要跳下去呢?她们一个个都还那么年轻,花一样美丽的生命。”

“公主。”

身后的女兵跪在地上,哭出了声。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可想到当时的场面,还是忍不住的伤心唏嘘。

弦月将点燃的蜡烛放在地上,四处展望:“这个地方比凤国皇陵的后山还要荒凉,冷冷清清的。”

“你们在一起打打闹闹都这么多年了,都已经习惯了,现在一下子分开,一定很舍不得,她们应该也很舍不得你们,给她们上柱香,好好送送她们。”

其余的人红着眼睛,走到弦月跟前,接过香火。

“你们也给她们上柱香吧。”

陈若熙看着弦月手中的香,转身瞧了眼那无尽的深渊,心头跳的厉害,原本是伸手去接的手,也不知怎的,居然扬手挥开。

“若熙。”

白鳌低斥了一声,精锐的眸满含警告,陈若熙却装作没看到,她为什么要给这些人烧香,把凤弦月乖乖交出去不就好了吗?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谁让他们笨,断送性命,那是她们活该。

“凤王,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意义?追根究底,她们都是为了你才死的,你说这些,只会让我家公子更加自责难受。”更让她心惊肉跳,可这样心虚的话,她自然是不会说的,而白战枫,就是她最好的借口。

“只是只有白战枫吗?我觉得更寝食难安的应该是白夫人才对吧。”

香火落地,弦月的五指一点点并拢,抬头,扬手,只听到啪的一声,所有的人震惊的望着陈若熙,只见她捂着脸,挺着肚子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跌进白战枫的怀中,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弦月,除了不敢置信,还有不甘还有仇恨。

“弦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战枫将陈若熙护在怀中,虽然他不喜欢陈若熙,但这毕竟是他白战枫明媒正娶的妻子,腹中更是怀着他的骨肉,就算是她真做错了什么,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这就是他的命,身为白家当家无法逃避的命运。

“不过是想给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一个公道罢了。”

弦月轻笑了一声:“白战枫,你就那么不相信白家的军队吗?如果他们那么无能,你们白家怎么可能在楚国屹立不倒那么久?如果他们那么无能,这天下怎么可能还有楚国?如果他们那么无能,你白战枫怎么能等到我凤弦月来?他们再怎么无能,轩辕的大军到达莲城也不可能一无所知,他是如何进来的?白公子,你就从未想过这个中的缘由吗?”

白战枫沉默,弦月提出的这些问题,他自然是想过的,只不过至今还是一头迷雾。

弦月离开之后,以前住在毕罗江畔的百姓就搬迁了回来,毕罗江两岸,时常会有人来往,但就算是这样,轩辕的大军怎么可能突破重重的检查,从毕罗江到达莲城的,尤其是邺城,没有没有通行的令牌,他们根本就过不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日你从西落村匆忙回来,我又匆忙离开,有几个人知道我的行踪?”

白战枫盯着弦月,那张脸,如此惨白,就连笑容,也是惨白的,就像是透明的玻璃,仿佛中间随时都能裂开一条缝隙,然后,彻底的,从他的眼界消失。

“那日,除了你我还有凤军的人,就只有你怀中抱着的女人。”

陈若熙仰头,见白战枫凝神思考,似要被弦月说动,忙从她的怀中站了起来:“那也不能说明就是我,说不定是你的那些好姐妹出卖了你。”

陈若熙仰着头,如果她是因为这个认定自己出卖了她,实在是太牵强了。

“你给我住口。”

绿衣上前,剜了陈若熙一眼,怒声吼道,绿珠依蓝那些人,她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出丝毫对公主不利的事情。

“陈若熙,你再污蔑她们一句试试。”

弦月手指着陈若熙,清亮的眸,火光跳跃,她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个地方,污蔑她们的英灵。

“若熙说话虽然过分了些,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你随身带了两百多人,谁能保证她们都没异心,单凭这些就给过陈若熙定罪,实在太过牵强,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服,但是也不能因此牵累无辜的人啊。”

“原来在白公子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弦月冷哼了一声,凑近白战枫,死死的盯着他的脸,那样的陌生,低低的叹了一声:“白战枫这个人,变的我都快不认识了,这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鲜衣怒马、一身正气的白战枫吗?”

白战枫失神,弦月轻笑,看了晋墨一眼。

白战枫心蓦然一抽,没有说话,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白战枫了,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有多好,虽然那个时候的她对自己不屑一顾,但是至少,他还有希望,也能抱着一颗愉悦的心,和她斗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争锋相对,甚至,你死我活。

“白夫人可还记得依蓝?”

晋墨站了出来,走到陈若熙跟前,冷声质问。

“依蓝?”

陈若熙默念了一声,吓的嘴唇发白。

“我和依蓝姑娘一起去了百里屯,她因为发现了夫人的秘密被追杀,为了能让我尽快去找白大公子求救,她一个人引开了追兵,白夫人就一点也没怀疑吗?白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去莲城?”

“你,你。”

陈若熙手指着晋墨,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她居然有同伙,她不敢置信,她受了伤,非但没有逃跑,而且还掩护同伴离开。

“我听说那日军营的人很少,百里屯的将军和士兵到底去了哪里,是谁让他们离开的,白夫人,你是要我把他们叫到跟前,当面对质吗?白公子,你就不好奇吗,你的夫人怀孕的时候不好好在府里养胎,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莲城?”

指着晋墨的手指一点点垂下,陈若熙盯着弦月的背影,那般的清冷孤傲,自信笃笃,仿佛这天下间的事情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是做不到的。

也对,凤国的女王,那样一个风华绝代,为世人传颂,百姓爱戴的人,无所不能的女子。“哈哈!”

“哈哈!”

陈若熙看着弦月,忽然大笑出声,疯狂的笑声,有些绝望,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再怎么隐瞒,也没有用了。

“陈若熙!”

白战枫上前,扣住她的肩膀,脸色铁青:“你说,这不是你做的。”

白战枫瞥了弦月一眼,很快转过视线,那是比陈若熙还要重的慌张,如果真的是她做的,那他今后还有何颜面再去面对弦月?怎么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

陈若熙笑的越发癫狂,挥开白战枫的手,死死的盯着他黑暗幽沉的眸,冰寒冷冽,如孩子般的惶然:“白大公子,是我做的。”

平静的声音,可说出的话,却让白战枫有种绝望之感,上一次死亡谷,他因为老爷子,未能及时捉住她的手,彻底失去了争取她的机会,可现今,他因为他的妻,老爷子给他挑选的女人,差点害死了她。

白战枫松开她的手,整个人像是生锈的铁剑,再没有了以前的光彩锋芒,他忽然间也生出了疲倦,从未有过的疲倦,这种悲痛的感觉,比死亡谷还要浓烈,然后,所有的惶然褪去,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不会跳动了一般,死寂的,再没有半分生机。

“公子,我这样做都是因为你。”

陈若熙盯着一脸神伤的白战枫,握住他从身上抽开的手,歇斯底里。

“只要有她在,你的眼里心里永远都不会有我的存在,就算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天下之主,不是轩辕就是兰国,白楚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将来迟早是要沦为臣子的,若是公子天天面对着的是你,痴心不悔的模样,我情何以堪?让他日日见你与兰王恩爱,你又置他于何地?我将来孩子又该如何?只要有你在,我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的爱,就算是关怀,那也是漫不经心的。”

“是,是我告诉了轩辕昊,凤王来西罗村的事情,并且告诉了她行走的路线,还有通行令牌,也是我给的,凤弦月烧死了几十万的轩辕军队,现在只是死了两百多人,这都是报应!”

陈若熙死死的盯着弦月,言语间振振有词,竟无一点悔意。

弦月冷笑了一声,这就是她所谓的爱,渗透到骨子里疯狂的爱,她明明知道白战枫有多害怕这件事,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还在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甚至将白战枫一起拖下水,这样的女人,比起柳心悠不如,简直比宫少华还要自私,她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也没顾虑到白战枫的感受。

对,她说的没错,就是她的报应,她手染鲜血,数十万条的性命,她怎么还敢奢望,今生还能再像以前那般,洒脱不羁?

“你给我住口。”

白战枫怒吼了一声,整个无回谷都在震动,抬起手,却半天都没能落下。“公子,你是想打我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都是因为你吗?既然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还要娶我,既然娶了我,为什么不好好待我?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怎么有的,公子心知肚明。”

一夜醉酒,就连拥抱她时,叫的也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个时候的她,是恨的,却又是欢喜的,她那样的想要一个和公子的孩子,以为这样他就正视她的存在,没想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着怀孕的妻子,冷若冰霜。

“那晚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陈首辅的人对不对?是轩辕的人?”

他忽然想起那晚,那个人鬼鬼祟祟的,当时陈若熙脸色都是苍白的,应该就是心慌,那个人,竟然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离开的,白战枫只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喷涌着,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那个人,竟然是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开的。

“是,他是轩辕的军师,我本来是要亲自见轩辕昊的,他居然没来,志在天下,野心勃勃,这样好的机会,居然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轩辕昊他就是个废物,难怪会一败涂地!”

白战枫盯着她,手无奈的垂下,转身看着弦月,低低的叫了一声:“弦月。”

“不愧是白老爷子看上的女人,果真是好手段。”

一旁的白鳌,听着陈若熙和弦月的话,一片噩然,向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墙上,突然大笑出声。

“老爷子。”

白战枫转过身,面露担忧。

白鳌盯着白战枫,是愧疚,是自责,还有沉重的痛。

因为展堂和晚晚早早的离开,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想给枫儿最好的,是他害了枫儿,他看着若熙长大,却一点也不了解她,他真是老眼昏花,不对,应该是眼瞎了,不然怎么会选上了若熙,白家数百年的基业因为他的一个错误决定,毁于一旦。

没错,是他害枫儿。

如果当初,不是他坚持,非要让白战枫继承白家的话,如果当初,不是他执意要让他娶妻的话,因为对展堂和晚晚的愧疚,他总是想要把最好的东西给他,却不曾想,这些是不是枫儿想要的,如果现在的枫儿还在秋天山庄,如果他随了枫儿的心愿,游历江湖,现在的他,根本就不用经历这些。

他现在能说什么?代替枫儿祈求弦月的原谅吗?可她这个样子,他从未见过的决绝,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了吧。

这样一个胸襟宽广的人,如果不是痛到了极致,恨到了极致,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决绝的事情来。

她是很好说话,可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谁能改变的了?

弦月走到陈若熙跟前,伸手摁在她的小腹上,陈若熙一惊,慌忙护住肚子:“你想怎么样?”

弦月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从怀中取出宝剑,一手拽着陈若熙的衣领,雪魄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觉得我不该替那些为我而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吗?”

陈若熙用力挣扎,手捶打到弦月左胸的伤口,弦月闷哼了一声,伤口裂开,鲜血喷涌而出,弦月的脸色瞬间苍白难看了许多,怎么都不松开陈若熙,拽着她的衣领走到悬崖边,陈若熙一下子就慌了,看着万丈的深渊,吞了吞口水。

弦月盯着陈若熙,以往那个高傲的女人,此刻慌张而又害怕,从认识到现在,弦月扪心自问,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全到白战枫,对陈若熙,她是不喜的,可她还是尽己所能,为她排忧,现在,她居然为了那样可笑的理由,想要赶尽杀绝。

没错,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报应,但是芽儿那些人是无辜的,她还那么小,还有依蓝她们,再过不久,她们就可以自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你也知道害怕吗?”

弦月冷哼了一声,拽着陈若熙的手用力一推,陈若熙的身子前倾,闭上眼睛,尖叫了一声,脸色铁青。

“弦月。”

白战枫大喝了一声,扣住了弦月的手,另外一只手拽住了陈若熙。

白战枫满目沉痛,几乎不敢去看弦月的脸:“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你杀了陈若熙,也改变不了什么。”

白战枫不想说这样的话,但是此刻,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该说些什么?他已经是在地狱的人了。

弦月轻笑了一声:“谁说的?”

盯着白战枫的眼满是讥讽:“娉婷姐姐那些人看到她应该就会瞑目了吧,我也不会那么难受。”

弦月盯着陈若熙铁青的脸,浑身都在颤抖,笑靥如花:“看看,我不过就是轻轻一推,她就吓成这个样子,星空凝碧她们应该也是一样吧,心里害怕的要命。”

她们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绝的跳下去的?

“白大公子,你别以为我们公子不在,弦月姑娘受了伤,你就能欺负她了,血债血偿,你家夫人害死了那么多人,就算她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还,我们王后没迁怒整个白楚,已经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别不把我们兰国当回事。”

虽然绿衣弦月什么都没说,一番下来,雷安就算不怎么聪明,但毕竟跟在兰裔轩身边这么多年,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居然敢害弦月姑娘,就该将她千刀万剐,弦月姑娘和白娉婷的关系那么好,现在她突然离开,还是一下那么多人,她如何能承受的主?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还敢理直气壮,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弦月笑着点了点头,眼眶红的越发厉害:“对,当我们凤国的人都死了吗?”

白战枫盯着弦月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弦月身后的力量多么的强大,就算是倾尽白楚,要和她斗,不过是拿着鸡蛋去撞石头,无异于自取灭亡。但是那个人是他白战枫的妻子,还怀着他的孩子,她做的这一切大多是因为自己,他如何能做到坐视不管?

责任,果然将他的凛然正气都磨光了。

但是现在的他,除了责任,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失去了弦月的他,活着不就是因为白家,因为老爷子吗?

“王后。”

白鳌突然跪在弦月的跟前,将一块白色的刻着老虎图案的玉牌递到弦月跟前:“将来我们白家终究逃脱不了为人臣子的命运,但我相信,这天下之主必定是兰国无疑。”

精锐的眸不再锋利,白鳌颓丧着脸,一脸悲痛,瞬间苍老了十岁,再没有了以前的精神:“这是历代白家家主的信物。”

“老爷子。”

白鳌仰头,森冷的目光在陈若熙的脸上划过:“给我住口。”

“两百多条人名换一个白楚,王后,这并不亏。”

“是呀,不亏。”

弦月笑了笑,接过白鳌递过来的玉牌:“这东西早晚都是我的,我提前收下了。”

她的剑依旧指着陈若熙:“还有你们白家宝库的钥匙,也一并交出来吧。”

“凤弦月,你别欺人太甚。”

弦月不语,拿着剑的手微微一偏,陈若熙白皙的颈项顿时有血流了出来,弦月笑了笑,对着白战枫挑了挑眉:“刀剑从来无眼。”

“这本来就是你的。”

白战枫从怀中取出宝库的钥匙递到弦月跟前:“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就算是和陈若熙成婚,她现在怀了白家的孩子,他也未曾想过,将这个东西交给她,这是弦月的,既然他已经送了出去,无论她想不想要,那都是她的。

弦月冷笑,对着绿衣示意:“这是用两百多条年轻的生命换来的。”

战枫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心里发苦,看了眼弦月的剑:“放了她吧。”

这是身为丈夫的责任。

弦月抬着下巴,端详着怀中的玉牌,轻笑:“白家军不好接手吧,我会向白楚还有天下交代清楚的,到时候还请白老爷子和白公子证实,他们会知道,这是我该得的。”

陈若熙一听,想到被全天下的人指责,心里越发慌乱,咬牙切齿:“凤弦月,你得寸进尺。”

“给我滚,在我还没反悔之前离开,今后也不要再让我见到,下次我可不能保证,自己的剑划破的会不会是别的地方。”

弦月轻叹了一声,手中的剑挥舞,众人一阵的眼花缭乱,刺耳的尖叫声在谷间飘荡,青丝飞扬,尽数落在弦月手上。

陈若熙双手捂住脸,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截掉的头发,已经被白战枫拽了出去。

“恩断情绝,白大公子,我们两不相欠。”

白战枫停下脚步,拽着陈若熙的手一紧,脊背挺的笔直,重重的恩了一声,那是绝望的诀别。

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只是见面,他也没那个资格了。

就在刚刚,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彻底麻木了,行尸走肉般的感觉,好像死了一般,可现在,他居然疼起来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你的拧着,疼的他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他的手撑在墙上,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