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身影轻盈,弦月翘着腿,坐在拳头大的枝干上,悠闲的晃着腿,她还以为是打架呢,原来根本就是看人挨打嘛。

树底下,七八个大汉围成一个圈子,正中的位置,被打的那人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脑袋,弦月觉得他挺能挨的,这么多人拳打脚踢,他哼都没哼一声,很硬气,看那抱头的手臂,结实的像个练家子。

弦月本来准备坐在树上,继续再看会热闹的,毕竟在皇宫,就算是这样的单方斗殴,她也很久都没看过的,可是空气中弥漫着的酒香味,实在很让她受不了,地上躺着的人是个酒鬼,她吸了吸鼻子,她的酒瘾绝对上来了,这几天一直赶路,她都没有喝酒,因为她觉得以兰裔轩对她的了解,会四处盘问酒家,特别关注买酒的女子,对了,她关注的是女子,弦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裙,一双眼睛顿时冒光,她可以换男装啊,男装行走江湖,这样的想法,让弦月十分兴奋。

她得意笑出了声,声若银铃,仿若山涧泉水,让人心神一震,底下的人纷纷抬头,循着声源的方向望去,很快在十几米高的树上,发现那素白的身影。

虽然已经是十月中旬,正午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枝干上,身着素白衣裳的妙龄少女,随意的坐着,因为距离远,看不清楚她的脸,只觉得她随意从容,潇洒不羁。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弦月笑的越发大声,在皇宫,看在兰裔轩对她还不错的份上,身为王后的她,偶尔还是要给王上留几分薄面的,她常听雷云雷安说,那些大臣急着让兰裔轩纳妃,为澜国诞下皇子,可每次只要她跟着兰裔轩一起去上朝,那些大臣什么都不说,她想装大方没有机会,想找茬都找不到缘由啊,这样的话,憋了很久了,说出来,弦月感觉很爽。

“妖女,居然敢口出狂言,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妖女?弦月觉得,这个称呼还是不错的。

“长的那么丑,莫不是猪八戒转世。”

弦月说完,背靠着树干,笑的越发开心。

“我们可是江南七侠,还不快下来,给爷爷们赔礼道歉,把爷给高兴啦,兴许还能饶你们一名。”

弦月手上微微用力,拧断一段手指大小,已经发黑的树干,朝着那人喋喋不休的嘴巴飞了过去。

“咳咳!”

说话那人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很快有血咳了出来。

“老三,你怎么了?”

“你这女人,好歹毒的心肠!”

面对指责,弦月一脸淡然,勾唇,拍了拍手,她自己下的手自己清楚,就是想要堵住他的嘴巴,死不了。

她笑着拧下另外一段枝干,“是不是你觉得这黑漆漆的树干挺好吃的,你也想尝尝?”

蹲在地上的那人,顿时哑言。

“你们以多欺少,本妖女看不惯,看不惯啊看不惯。”

弦月悠闲的晃着大腿。

“姑娘,这不关你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惹是生非。”

“我好怕啊。”

弦月缩在树上,可那张扬着明媚笑容的素净脸蛋,却看不出丁点的惧意,相反,狂妄的让底下的人捉狂。

“喂,地上躺着的酒鬼,我替你摆平这件事,你请我喝酒怎么样?”

弦月看着地上身着黑衣的男子,那脏兮兮的衣服,都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破破烂烂的,到处沾着泥土。

“我说你呢,怎么不回话呢?”

地上原本双手抱着脑袋的那人,已经石化。

白战枫躺在地上,一双黑眸,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死死的盯着坐在树枝上的弦月,眼睛眨不眨,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就连性格,也没有改变,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这样就好。

心,在剧烈的跳动,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那个叫凤弦月的女人,还能出现在他面前,以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方式。

“恩断情结,白大公子,我们两不相欠。”清冷决绝的话,言犹在耳,白战枫双手撑着地,突然站了起来,那件事之后,她肯定是不想见到他的,她大概是没认出他来,所以才出手相助的吧。

“喂,怎么那么小气,那你告诉我哪里有好酒喝总可以了吧。”

弦月见白战枫离开,纵身一跃,旋身从树上跳了下来,素白的衣裳飞舞,宛若天仙下凡。

还是那张脸,两年多的时间,一点也没改变,虽非倾国倾城,却足以让人心折。

“美人啊。”

人群中,那个满脸赘肉,手上拿着大锤子的大汉,盯着弦月,满眼的淫光,弦月还没动手,一旁的白战枫已经抢先一步,只听到彭的一声,棒槌落地,那粗壮肥手,顿时就成了废爪。

刚才弦月就看出来了,这人是个练家子,没想到功夫这样好。

所有的人没料到白战枫动手,齐齐朝他围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模样,弦月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站在一旁享受的看热闹。

“江南七侠,我看是七虾才对吧。”

弦月高兴的笑出了声,走到白战枫跟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功夫不错嘛,什么时候和我打一场。”

她真的很久没舒动筋骨了。

这么近的距离,白战枫从没想过,此生还能这么近的看着弦月,他想走,可身子却根本就不受控制,根本动弹不得,那双眼睛,也无法从那个人的身上移开。

他想,这大概真的是一场梦吧,不然的话,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在望向自己时,怎么没有滔天的仇恨?还有,厌恶呢?难道现在的他真的面目全非,连她都不认识了吗?

“弦月,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这样的问题,但他同样控制不住,看她的样子,应该过的很好吧,幸福就好。

“你认识我?”

弦月扫了白战枫一眼,那般复杂沉痛的眼神,她敢肯定,这个人是认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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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番外的话,如果不能每天更新,隔天就会更新,昨天本来是要更新的,我没忍住,和弟弟看泰囧了

追妻(三)

白战枫盯着弦月,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丝毫看不出昔日的悲伤,凤久澜也已经过世了,这样的双重打击,就算她再再怎么坚强,也很难再站起来吧,那盯着自己的眸,是全然的陌生,是因为打击太大,所以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了吗?

弦月盯着白战枫,那张脸全部都是污泥血迹,刀凿般的轮廓,她微拧着眉头,总觉得,这个人她好像哪里见到过,可她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心尖被狠狠的扎了一下,疼的弦月不由皱起了眉头。

“我们见过。”

弦月微勾唇着唇,似笑非笑,那双眼睛有疑惑,可说出的话,确实毫无疑问的,这个人,她肯定在哪里见过,他让她觉得熟悉。

“你不认识我了?”

白战枫有些不敢置信,他不知道,除了忘记之前的事情,还有什么理由,让她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保持这样的冷静。

白战枫觉得,自己应该掉头就走,因为他知道,弦月恨她,那种恨意,深入骨髓,但是他又舍不得。

两年前,从追风谷回来之后,他再没回过白家,就连陈若熙生下孩子,他也没有回去,老爷子并没有将她赶回陈家,她已经疯了,孩子剩下之后,被人抱走,她连着找了好几天,精神崩溃,陈家根本就不接纳她,就连一贯对她宠爱有家的陈老爷子,也不再过问她的事情,那样打的一个家族,因为陈若熙,已经背负上了骂名,哪里还会再接纳她?

她彻底的疯了,那个高傲的女人,因为走错了一步,一生凄苦。

如果当初,她没有嫁给自己,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亦或是老爷子当初给他挑选的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现在所有的一切,大概也不尽相同,至少,站在弦月面前,他不用背负那么深的愧疚,甚至是罪孽感。

从前的白战枫,最大的抱负就是仗剑走天涯,可真的离开了白家,他不过是行尸走肉,他没了理想,没了抱负,他想要赎罪,却连见弦月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他整天把自己灌醉,却还是麻痹不了那疼痛的心,别人打他,他从不还手,他总觉得,如果身体的疼痛入骨,是不是就可以忽略心尖上时时刀割般的感觉。

“你好像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弦月手指着白战枫,那深邃的暗眸,眼底有太深的愧疚,这种感觉,就好像她醒来看到兰裔轩时,温润的暗眸,是见底的欣喜和爱意。

这个人,他也喜欢自己,但同时,也充满了愧疚。

白战枫一愣,很快别开视线,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冰雪玲珑,他不敢与她的视线相对,她说的没错,他对不起她,以前,他以为这辈子自己最对不起的是陈若熙,因为他辜负了她的感情,但是欠陈若熙的感情,他已经用一生去还了,一生的愧疚,他现在亏欠最深的是弦月,还有那些为她死去的人,如果不是自己,白娉婷她们根本就不会死,这些,或许弦月已经忘记,但是终其一生,他都无法忘怀,她在追风谷说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把尖锐锋利的刀,插在他的胸口,只要想起,就会疼痛,可就算什么都不想,他还是会觉得疼。

弦月认真的盯着白战枫,那双深邃的眸,就像是一潭涌动的水,可内力,却是一片的死寂,这个人的心,是死的。

“是,我是罪人。”

白战枫仰头,大笑出声,可那笑声却是说不出的凄苦,他是罪人。

“看到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白战枫笑着叹了口气,深深的凝视着弦月,他是舍不得,他希望能在她的身边,倾尽一切的补偿,但是他能做些什么呢,她是兰国的王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偌大的后宫,兰裔轩只许给了她一个人,百官臣服,人人爱戴,他能为她做些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他没有资格呆在她的身边,更没有眷恋的资格。

弦月看着转身的白战枫,追了上去,“喂,怎么说我也拔刀相助了,你先告诉我,哪里有好酒喝?”

弦月走到白战枫身前,将他拦住。

她这几天一直赶路,没想起这事,现在闻到这酒香味,酒瘾一下子全上来了,这里都是树林,她离宫的时候,应该偷偷带几坛好酒出来的,雪兰殿都是好酒啊,除了禁锢她自由这件事,兰裔轩对她可以说的上是百依百顺了,虽然会老早让她起床上早朝,可每次回来的时候她犯困,都是他背她回去的,她趴在他的背上就能睡着。

她很奇怪,自己以前真的那么好吗,让兰裔轩这般倾心?他可是帝王,而且还是开国之君,可后宫之中,就只有她一个女主人,就连在他身边伺候的也就只有雷云雷安两个人,那应该就是对女人洁癖的要命,却偏偏老是喜欢缠着她,那些老臣想太子都想疯了,他也没想过多找几个女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他许给自己的,其实皇宫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她就是很想去一趟南方,每年的三四月份,那股冲动十分的强烈,只是那个时候兰裔轩看的她最紧,根本哪里都去不了。

白战枫顿了顿,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现在被她这样一缠,左右摇摆起来。

“看你应该没什么钱,我请你喝酒吧。”

弦月笑了笑,手指着白战枫,“你先站在这里别动,等我一下。”

“下来都下来了,确实应该好好伺候你们一下。”

弦月看着地上趴着的几个人,白战枫下手不重,并没有要了他们的性命,抿唇,弦月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该怎么好好伺候你们呢?”

她蓦地想到什么,一双眼睛顿时冒光,“你们乖乖配合着叫一声就可以了。”

“女侠饶命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

“吵死了!”

话音方落,弦月摘下树上发黄的树叶,刹那间,落叶纷飞,瞬间将那些人呻吟求饶的嘴巴缝合住。

“好了,总算清净了。”

兰裔轩他好像最讨厌吵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出宫找自己了,真是的,堂堂一国之君,动作怎么这么慢。

弦月拍了拍手,悠闲的走到白战枫跟前,“你陪我一起去取行李吧。”

她的马儿还在后边呢。

“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弦月任由白战枫牵着马,悠闲的骑在马背上,无聊的和白战枫说这话。

“白悔。”

“后悔的悔啊?”

白战枫嗯了一声,白战枫早在两年前就死了,现在的只是个行尸走肉般的躯壳,他没告诉弦月自己叫白战枫,也是不想刺激她,他害怕,就算忘记一切,她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觉得厌恶,毫不留情的将他驱赶。

就白悔吧,此生,得不到原谅,永远都活在悔恨之中。

“你肯定改名字了。”

弦月一脸笃定的模样,挥开头顶的枝叶。

“不过呢,名字只是个称呼,自救高兴就好,无所谓叫什么。”

白战枫回头,看了弦月一眼,这句话,他自然是耳熟的,无论是不是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她不拘小节,洒脱不羁的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

“白悔,你和我说说,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才是弦月不让白战枫离开最主要的原因,她想要找回过去的记忆,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以前经历了什么,她需要一个引路人。

“兰王没告诉你吗?”

弦月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低着身子,趴在马背上,“原来你还认识白战枫啊。”

她怒了努嘴,“他说了啊,可是他的观点太主观了,不客观,我把,不能全部相信。”

“不拘小节,洒脱不羁,聪慧机智,顾全大局,是世间难有的奇女子。”

弦月笑了笑,“你比兰裔轩说的还夸张,人无完人,肯定有缺点的嘛。”

白战枫垂眸,她的缺点,就是不肯为自己着想,一直都是为别人而活。

“那你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吧,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啊。”

白战枫沉默,他以为弦月是受到过大的打击,这个中的缘由,除了兰裔轩,还有梨花山上的君品玉和凤久澜,谁也不清楚。

“过去的事情,忘记了就忘记了,没什么不好。”

他醉生梦死,就是希望能够解愁,两年了,他始终无法对过去的事情忘怀。

“那是你的看法,什么都不记得,伤心的,美好的,只能听别人说你的记忆,还是片面的,就算被骗了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这两年,她过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每每和兰裔轩在一起,听她提起过去,经常会觉得恼火。

“白战枫,你不是觉得对我有愧吗?那我给你弥补的机会,你带我去以前去过的那些地方走一遭,好不好?如果走了一遭之后,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话,我就回去。”

因为,她已经努力过了,努力的回忆起那些不该忘记的人和事,难过也好,伤心也罢,那些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追妻(四)

白战枫浑身酒味,这一点,对弦月来说,并不算什么,可他身上脏兮兮的,还一身的血,这就挺影响市容了,再加上他身材魁梧壮硕,弦月觉得,他挺像个喝醉了酒的强盗,她再怎么说也是澜国的王后,多少还是要为她的百姓着想的。

两人到了最近的小镇,弦月直接就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房,多打赏了些银子,让店小二烧水,给白战枫准备了身干净的衣裳。

“白战枫,晚上我们暂时就在这边歇下了,你动作迅速点,我就不等你了,我就在对边的那家酒楼吃饭,你洗好了过去找我。”

弦月手指着客栈对边三层高的酒楼,从外观上来看,精致奢华,来往出入的都是锦衣华服。

“姑娘,你可真有眼光,那可是我们临安城最好的酒楼了。”

店小二收了弦月的赏银,从她的身边经过,脸上乐呵呵的。

“有好酒吗?”

弦月比较关心的是这个问题,她现在酒瘾犯了,说什么也要过过瘾,就这一点来说,还是皇宫最好,有雷云雷安专门伺候着,一句饿了,想吃什么,雷云马上去做,想喝酒了,雷安马上去取,那都是上等的美酒啊。

“姑娘是开玩笑吗?当然好了,我们临安的梅花酒可是一绝,尤其是临安酒楼,很多达官贵人,都会去尝一尝里边的美酒。”

“那就好。”

弦月眉眼弯弯,甩了甩手中的银袋,笑着走了过去。

临安酒楼外,装修的十分奢华,可里边,却十分的压制,木质的构造,踩在上边,吱吱的响,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

弦月直接选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大街上,车水马龙的,十分的热闹。

“客观,请问要些什么?”

弦月刚坐下,马上就有小二笑着迎了上来。

“有什么招牌菜,直接都送上来,对了,先上酒。”

小二弓着身子笑了笑,“姑娘是外地的吧,我们这里的梅花酒,和外地的吃法可不一样,现煮的,味道更香。”

“反正你们给我上酒就对了,至于吃法,就按照你们酒楼的来。”

弦月说完,将一小块碎银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赏钱,动作麻利点,别让我等太久了。”

那小二看到银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迅速应下,“姑娘稍等,我们这的柳青姑娘,煮的梅花酒可是一绝,我给你找她去。”

小二说完,收起桌上的银子,单看那小二小跑的步子,都比之前利索了许多。

弦月给自己倒了杯茶,对着热闹的大街,总觉得这样的热闹似曾相似,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很多地方,她觉得熟悉,零碎的片段,却怎么偶读拼凑不起来。

弦月正愣愣的出神,对边的位置突然有人坐下,弦月转身看着对边的白战枫,英挺的眉,刀裁入鬓,幽深的眸,如海水般,是汹涌的海浪,却也是死寂的,刀凿般的五官力挺,这张脸,弦月觉得熟悉,从未有过的熟悉,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属于这个人的记忆。

“你怎么了?”

白战枫盯着脸色略有些苍白的弦月,小心问道,她是不是已经想起什么了。

白战枫担忧,显然是多余的,弦月和兰裔轩朝夕相对数年,她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单就他这样的装扮,弦月虽然觉得似曾相似,却还是不能勾起深处的记忆。

“没什么。”

弦月笑了笑,一贯的随意不羁。

“白悔,没想到你还挺帅的嘛,不过嘛,你不适合灰色,我想,黑色应该更适合你。”

白战枫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盯着弦月,见她话中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才收回视线。

以前的白战枫,总是一身黑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现在,他所有的锐气,棱角,都已经被磨平,甚至于,成了一块普普通通,没有生气的石头,再次面对弦月,白战枫觉得自己的心都是死的,惊慌,害怕,忐忑,他知道弦月希望能找回过去所有的记忆,但是他担心,如果她真的想起所有,那么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品茶喝酒,根本就不可能了吧。

“话说,白悔,你动作怎么这么快,洗干净了吗?”

弦月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

“你不是担心我把东西全吃完吧?”

白战枫低头,抬眸,小心翼翼的看着弦月,那样熟悉的眉眼,一如往昔,就连玩笑的语气,也和几年前认识的一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有多好,她因为忘却了前尘往事,还是和以前一样,可他却再不可能有当年那样的心境。

“姑娘,是你点我煮酒?”

弦月转过身,来人手上端着酒壶,打扮虽然朴素,却难掩美艳,眉眼间透着高傲,不卑不亢,就那样走着,让人不知觉得想到了冬日雪地盛开的寒梅,孤标傲世,看着这样的煮梅花酒,确实是一件赏心悦事。

她的身后跟了个小丫头,左手拿着小炉子,右手拿了个小香包,弦月猜测,那里边放着的应该是煮酒的花瓣,她喝酒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抱着酒坛子就喝,在她看来,煮酒多是文人雅士的兴致,闻着那浓郁的酒香,她就只能坐在旁边干等着吞口水,这样的煎熬,对她来说,简直要命。

“弦月姑娘。”

弦月看着跟前的美人,有些意外,她居然认识自己。

“弦月姑娘忘记我了吗?我是寒月啊,离烟阁,寒月。”

离烟阁,这一听,就是个风月场所,难道她以前去过,寒月,这般冰寒如冷月的女子,却名字倒取的雅致,比起柳青不知道好听了不少倍,她连兰裔轩他们都忘记了,更不要说只是在青楼匆匆见过一面的花魁寒月。

寒月对着弦月,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这样清高冷傲的女子,本就是极美的,现在这样,微微一笑,越发的动人呢起来。

“寒月,寒月,还是笑起来漂亮,至少不会冷冰冰的,没有生气。”

寒月看着弦月,突然笑出了声,“弦月姑娘还是和以前一样。”

寒月放下手中的酒壶,跪在弦月跟前,“弦月姑娘对寒月有再造之恩,若非当初您替我赎身,寒月必定只能老死离烟阁,那位紫衣公子呢?”

紫衣公子?弦月很快想到兰裔轩,除了早朝,他在雪兰殿都是一身紫衣。

“他家事繁忙,就没陪我一起出来,再过不久,应该很快就追上来了。”

整个澜国的事情都需要他处理,他的家事可比别人复杂多了,不过弦月肯定,他现在已经追来了,就是不知道到哪个地方了。

弦月一问才知道究竟,原来当年她和兰裔轩途经樊城时,刚好遇上采花贼作祟,那采花贼专挑未经人事的女子下手,这寒月原本是离烟阁的花魁,被玷污之后,却依旧不愿接客,当初,还是兰裔轩替她赎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