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窗帘不严实的缝隙里的光,季星遥隐隐看清了慕靳裴的轮廓,他的眼眸与黑色融为一体,她明知危险却沉醉其中不想醒来。

季星遥勾着他不脖子,主动亲他。

上次在画室那晚,慕靳裴就忍得辛苦,今天他想短暂又奢侈得做一回自己,抛开所有的恩怨仇恨,忘却那些不择手段机关算尽。

他是他,季星遥就是季星遥,不是谁的女儿。

此刻,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

他低头,含住季星遥的唇。

荷尔蒙与浪漫邂逅,一发便不可收拾。

慕靳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过往那些恩怨,只想跟她好好在一起,可大脑并不受他控制,不是他不想就真的能忘了。

他亲着季星遥,想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希望季星遥可以带他走出那片仇恨的炼狱,哪怕只有一刻钟也好。

这场爱之于慕靳裴,是爱与恨的纠缠,内心痛苦的撕扯,之于季星遥,是灵魂上的契合,眷与恋并存。

最后慕靳裴把季星遥紧紧抱怀里,那一瞬,他是真的有走出那片仇恨炼狱,也暂时忘了她是季常盛的女儿。

原来世界万般美好。

可这样的美好对他来说就像烟火,绚烂美丽,触不可及,便又灰飞烟灭。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

慕靳裴还是把季星遥收在怀里,抱着她时的踏实感让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梦。

季星遥累了,被慕靳裴这样箍住她一点都不舒服,连喘气都困难,但被紧抱入怀的感觉又让人沉迷。

又累又困,她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自觉很快睡着。

远处钟楼,古老的报时声响起。

十二下,零点了。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情人节,钟楼零点报时。

慕靳裴在季星遥眼睛上落了一吻,“爱你。”

季星遥早就进入梦乡。

次日,他们在小镇简单吃了早点,又踏上自驾旅途。

季星遥要求今天换她来开,感受公路之旅。

慕靳裴纠结了一下,“你身体舒服?”

季星遥:“...还行。”早上刚起床那会儿实在难受,身体像被碾压了一样,各处酸疼,不过在小镇早市转了一圈,这会儿好多了。

“我开,没事。”

慕靳裴不想让她扫兴,同意了,“速度不能快。”

“放心,我就是想开快也没那个胆。”季星遥调整座椅,发动引擎,又找了首欢快的乡村音乐。

越野车以四五十迈的速度拐上五十号公路,车慢,风景慢,音乐轻快,除了堵车,慕靳裴已经很多年没感受过这种慢节奏。

好长一段路程,谁都没说话,他们就这样感受着安静,细数自己拥有的。

再往前走路过一个湖泊,季星遥把车慢慢靠边停,降下车窗,早春的风还是带着冷意。

胜在清新怡人。

慕靳裴转脸,“是不是累了?等会我来开。”

“不累。”季星遥把座椅放下,“这么美的景不好好欣赏欣赏,太浪费。”她打开天窗,“你看那片云,感觉伸手就能够到。”

说着,她还真把手伸了出去。

看着再近,依旧触不可及。

“今天情人节,我送你一个特别的小礼物。”她侧脸看他,“你可以任意提个条件或是许个愿望,我立马帮你实现。”

慕靳裴跟她对视,“我的愿望太奢侈。”

季星遥不以为然:“还有什么愿望能比让我爱上你更奢侈?你看我已经爱上你了,所有。你的好,你的不足。”

她调皮的给他递个眼神,“现在就许,没有我做不到的。”

慕靳裴把她手攥在手心,不是他不想许,是真的太奢侈。他的奢侈愿望就是,可不可以别忘了他。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指指天窗上头,示意她欣赏风景。

季星遥朝上看,意会错了,“想要一朵云是吧?”虽然有点难度,不过她还是有办法的,她又问:“要是我帮你实现了,你是不是就能跟我聊聊心里话?”

当然,她只是这么一说,没指望他能敞开心扉把心里的想法都吐露出来。

她父亲就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带给她和母亲的永远都是轻松快乐的一面,不管公司遇到什么困难,父亲从不在脸上表现出来。

男人大概都这样。

“你等着,天降一朵小云彩给你。”

季星遥推门下车,她走去后车,问司机要了一个抱枕,拿出抱枕芯,纯白色,鼓鼓的,又柔又软。

她用皮筋和夹子把抱枕芯弄成云朵模样,用蓝色勾边,画了眼睛和笑脸。

没用十分钟,这个小云彩就完工。

慕靳裴在车里没下去,他不知道她又有什么奇怪的点子。

季星遥把小白云递给其中一个保镖,告诉他待会儿怎么配合她,“我念魔法的时候你就把这个从天窗给我。”

保镖:“......”

季星遥回到前车,慕靳裴见她两手空空,时间又这么短,大概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还要不要看景?”他岔开话题。

“接着看。”季星遥躺在座椅里,“不是说了嘛,给你一朵小云彩,待会儿我念魔法,立马送到。”

她特意清清嗓子,对着天窗,用法语说道:“慕靳裴,我爱你,永远。”

保镖听到声音就过去了,他个子高,把那个有些粗糙的小白云从天窗上丢下去,正好落到慕靳裴怀里。

慕靳裴拿起不算精致的抱枕,样子勉强像云,云的眼睛和笑脸是点睛之笔。

他侧身,把她抱怀里,哑声道:“谢谢。”

还有那句法语,其实他听得懂。

季星遥在他怀里温情片刻:“我刚下车看到湖边景不错,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穿了外套走向湖边。这个湖好像被人遗忘,远离世俗,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样子,湖边有棵树的枝干被狂风折断,经年累月,又长出了其他新枝干,这根断掉的枝干依旧挂在树上,树皮腐烂,无人处理。

“你等我一下,我去车里拿把瑞士军刀。”季星遥小跑着去路边,问后车司机要了军刀,很快折回。

“你拿这个干什么?”慕靳裴已经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季星遥指指那根折断的树干:“在上面许个愿望,等实现了我们就再来这里一次。”她笑了笑,“大概得好几年,希望这几年里没人过来处理这个断枝。”

“许什么愿望?”慕靳裴走过来。

“你过去,你不能看得,这是我的秘密。”季星遥把他推过去,“希望早点实现。”她拿手遮挡,生怕慕靳裴偷瞄。

而慕靳裴站在离她五米之外的地方,只看到她手里的刀在动,不时她用嘴巴轻轻吹走木屑。

他没打扰她,围着湖边绕了一圈。

一个多小时过去,她还没完工。

他猜不出这个愿望有多长,也猜不透愿望的内容。

也许,跟他有关。

一个半小时后,季星遥甩甩手腕,终于大功告成,她又读了一遍,对自己的小设计还算满意。

她收起工具,“走吧,我陪你看看这个湖。”

他已经围了这个湖转了一圈,但她刚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雕刻世界里,没关注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季星遥跟慕靳裴十指紧扣,这边很静,静到这世上就好像只剩他们两人。“我还没看你笑过呢。”

她看着幽兰平静的湖面,“我有时候也会像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好几次想画下来又不知道怎么下笔。”

“管理M.K,压力很大吧?”

慕靳裴:“压力肯定有。”顿了几秒,“M.K内部包括我们家,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和谐,都是假象。我妈和我姑妈从没说过话,我们家的情况太复杂。”

季星遥受宠若惊,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我从你跟谢昀呈的关系里就能感觉得出来。”她不由用力攥了攥他的手,“以后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还有我啊。你别忘了,你在高处我也在,你只要转身就能看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

☆、第三十六章

三月底, 一年一度的春拍会开始了。

秋拍会时, 她跟慕靳裴还是陌生人, 一个冬天过来,他们成了亲密的恋人,拍卖会就好像是他们的红娘。

季星遥今天也过去捧场。

才六点半, 季星遥关了闹铃,翻个身接着睡。

慕靳裴早就起床, 这会儿已经结束了早锻炼。“还不起?”

季星遥正睡得舒服,“反正十点才开始, 去那么早干什么。”

除了参加秋拍会, 慕靳裴今天也没别的安排,他脱了浴袍陪季星遥睡回笼觉。

他刚洗过澡, 身上冰冰凉凉,还有清冽好闻的沐浴露味道。季星遥转身, 像藤蔓一样缠住他。

“改天我画一幅我们,名字叫《早晨》。”

就像这样,他抱着她,她缠着他。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岁月静好。

慕靳裴:“被子以上可以画。”他把烟灰色薄被拉到两人心口以上。

季星遥半趴在他身上,双臂搂着他脖子,她的胳膊也白的发光, 被烟灰色衬得更加莹润。她过一阵就用胳膊在他脖子里蹭蹭。

一开始慕靳裴以为她无心,后来蹭出了频率。

“干嘛呢?”慕靳裴给她挠挠胳膊,“是不是痒?”

季星遥撒娇, “你别动,不痒。”

“那你蹭什么?”

“身体交流,你不懂。”

“......”

季星遥煞有其事的瞎编,“身体每个细胞都有记忆,我这是为了让我的细胞记得你。”

慕靳裴:“你直接说你想显摆你胳膊白就行了。”

“...哈哈。”

她其实不是为了什么身体交流,就是觉得好玩。不蹭他脖子,她开始用手掌在他背上丈量长度。

慕靳裴抵着她额头,低声说:“有些运动身体确实有记忆,不过得深入交流。”

他原本是真的想让她好好睡个回笼觉,结果她这么不老实,还各种撩拨,然后回笼觉就变成了一项真正的身体交流负距离运动。

季星遥把脸埋在他肩窝,隐忍着不出声,后来她受不住想推开他,没推动,慕靳裴抱着她翻了个身,她在他身下。

两人面对面,专注看着彼此。

这是第一次两人在清早运动,能看清彼此的表情,还能在对方眼里找到自己。

九点钟,两人出门。

春拍会还是在上次那家酒店,季星遥和慕靳裴过去时大多人已经入座,他们从后门低调入场。

储征已经拿了号牌,边上给他们留了位置。

今天裴钰没过来,因为谢君毅参加了。

春节后,慕温雅回纽约,谢昀呈和谢君毅都没回,谢君毅留下来是要跟季氏集团还有其他合作方开展项目合作,至于谢昀呈为何没回,慕靳裴并不清楚,也没关注。

慕靳裴看了看拍品手册,《星遥3》还要排一会儿,他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拍卖厅。

外面走廊上,他迎面碰到谢君毅,看似巧遇。

“姑父,借一步说话。”

谢君毅点点头,两人移步到没人的地方,保镖守在十多米外,保证没人经过这里。

谢君毅开口,“什么事?”

慕靳裴:“我和季常盛有仇,我亲生父母那边的仇恨。”他没有任何隐瞒:“我来北京也是为了报复季氏集团。”

谢君毅一向沉着冷静,这会儿也目瞪口呆,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个消息,慕靳裴这么坦然跟他说这些,并不是对他有多信任,而是要借他的手对季氏集团速战速决。

“你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他故作不知,问道。

慕靳裴看着窗外,“没什么目的,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别因为季常盛是我未来的岳父,您就放松了警惕,把他当成亲戚。”

谢君毅微微偏头,余光扫了他一眼,“你跟季星遥...”

话还没说完,就被慕靳裴冷声打断,“姑父,这就不是您该操心的了。”

谢君毅‘呵’了一声,慢悠悠道:“你就不怕我毁了你的计划?”

“怕的话就不会跟您说了。”慕靳裴双手抄兜,忽然转脸,“您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您也知道。”

谢君毅自嘲笑了笑,他是什么人?他是把利益看得比命都重的人。至于慕靳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他贪婪,且没有决绝的狠心和魄力。

而慕靳裴,无情狠戾,又有手段。

慕靳裴抓住了他的软肋,又拿捏得刚刚好。

“失陪。”慕靳裴转身离开。

谢君毅没忍住,还是问了句:“你妈妈怎么样?”

慕靳裴:“跟您有关系?”他头也没回。

谢君毅在窗边站了许久,他是收到邀请函过来,纯粹捧场。所有拍品他都看了,没有什么感兴趣的。

慕靳裴快到拍卖厅时,遇到唐加莱,“星遥呢?”

“有事?”慕靳裴不答反问。

唐加莱很不喜欢他这样强势的语气,不过奈何是自己的二老板,不喜欢也得粉饰太平,她笑笑,“找她聊聊天,好久没见了。”

慕靳裴思忖几秒,“要是打听跟谢昀呈有关的,劝你还是算了。”他还是之前那句话,“你跟他不可能。”

唐加莱现在要是手里有杯水,她能直接泼他脸上去,这人可真扫兴,她暗暗平复心情。“慕总,我还真不懂您什么意思,如我愚钝,还请明说。”

至于原因,自然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也没法跟她说,只是看在季星遥面子上,慕靳裴好心提醒她,“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你跟他不合适。”

到底怎么不合适,唐加莱心知肚明,只是自欺欺人不愿相信她跟谢昀呈没有以后。

谢昀呈出了名的放荡不羁,现在比年轻那会收敛不少,可过了三十岁的男人那种成熟的魅力又比二十多岁时让女人沉迷。

所以即便知道他渣的彻底,还是趋之若鹜围上来,每个女人都想着,或许就能改变他呢。

她也不例外。

有时她自己也觉得悲哀。

慕靳裴又给她一句忠告:“及时止损。”

拍卖厅里,到了《星遥3》的拍卖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