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儿撇撇嘴,如实说道:“其实我不太喜欢她,若能不来就不来罢。”

明月苦笑了下,“再过一个月是个大日子,她每年那一天都会来。”

“是王爷的祭日?”

卿儿放下筷子,突然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明月一怔,无所适从。

王爷去世后,皇上念及他往日功勋,以帝薨的仪仗下敛,死后,牌位也搁置在宗祠,每年那一天,王妃都会进宫祭拜,她也会带着卿儿过去。

公主是为王爷而死,算起来,也是王爷的半个儿子。

只是,这些话没人告诉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明月疑惑的看着他,“卿儿,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卿儿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看着她,“明月,我是年龄小了点,又不是傻子,谁会每年固定一天去认识祖宗。”

明月哑然,因为,自大皇子记事以来,她每次带他过去祭拜,都说,我们去欣赏帝王画相…

卿儿从位子上站起来,“我吃饱了。”

在明月的怔愣中小身子飞快的跑了出去。

外殿传来大皇子雀跃的声音,“奶娘,来玩。”

背对着大殿,明月似乎已能看见奶娘越来越垮的脸。

大皇子说的玩,是下棋,奶娘是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当初皇上为大皇子找奶奶娘,只要求家世清白,为人清白,而这苏嫫家世很清白,夫君是个举人,她生有一子一女,都教条的很好。

她生得一副巧手,做鞋绣花都了得,只是不识字,更不懂得什么下棋。

每次与大皇子对弈都输得很惨,也费脑子,不愿玩。

不一会,果然传来奶娘几乎快哭的声音,“大皇子,奴婢棋艺不精,大皇子还是再找个高手对弈,那样,才能提高自己的棋艺。”

大皇子拉着她道:“跟高手下,输了多没面子。”

奶娘一阵无语的被他拉了进去。

明月对她抛了个无耐的表情,爱莫能助。

明月命宫人收拾了桌子,走到外殿,看见大皇子与苏嫫正玩得起劲,也便放下心来,转身出去了。

门边的小宫女朝她行礼,“明月姐。”

明月点点头,“恩,等会大皇子若是找我,就到我房间叫我。”

“是,明月姐。”

明月走下台阶,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她的房间在后殿,因为在照顾大皇子,平时很少回到自己房间。

明月推门进去,没有点灯,屋子里一片黑暗,借着月色可以隐约看见窗边站着一个人影,她看了看,并没惊慌,直到桌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火。

“怎么不点灯?”她问。

擦的一声,屋子里亮了起来,窗边的那人转过身,面目清晰起来,“没什么,只是想静一静。”

陈数道。

明月笑着,在桌边坐下,“还是没收获吗?”

陈数倚着窗台,语声有些失落,“是啊,我怀疑公主的尸身是不是被野兽叼了去,要不然,这五年来应该有些蛛丝马迹才是,不可能一点音讯都没。”

明月没有说话。

陈数看着她的脸色,接着道“我在找的途中,见还有人在找公主,应该是皇上的人马。”

明月道:“皇上这些年一直在找公主,他还是不能接受公主已死的事

实。”

“你,不是也一样吗?”陈数道,嘴角扯出一抹笑,他走过来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灯光照见他右脸一片狰狞的疤痕。

当年的一场大火,他侥幸留了一条命,脸却毁了。

丑儿与菁菁不幸丧命。

当年跟着公主的人中,只剩下他与明月了。

明月看着他脸上的伤,有些伤感的道:“难为你了,若不是怕大皇子害怕,你应该留在宫里的。”

陈数无所谓的笑笑,“我这样子还是不要出现在宫里的好,太后娘娘表面不追究,事实上,她也不想再让人提起从前的事,离得无远的,省得她哪天杀人灭口。”

明月叹了口气,“五年过去了,说不定公主真的已经不在了,下个月祭日之前,若还是没有消息的话,我们就放弃罢。”

陈数没有哼声,眸子里跳动着火焰,十分平静。

明月目我望向窗外,苦笑着道:“大皇子越来越像公主了,皇后娘娘表面不说,对大皇子还是有些顾忌的,皇上对大皇子太过宠爱了,我真怕有一天会因为这样给他带来灾难。太后这些年来接受大皇子的存在,无非是因为当初有愧于皇上,可是…这并不能消除她对大皇子的恨意,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算将来到了黄泉地下,也无彥再见公主。”

陈数抬眸看着她,幽幽的说,“你放心罢,我会暗中保护大皇子的。”

明月点点头,眸子里忧虑不减。

太后活着一天,她就一天不能放心。

太安宫

殿里一片寂静,太后娘娘闭眸坐在榻上,良久,抬眸看了面前那人一眼,“这话,真的是大皇子说的?”

方奶娘一脸的委屈,“奴婢哪敢欺瞒娘娘,大皇子真的说皇上薨逝后,他就能做皇子这话,不信,您问秋红。”

她拽着旁边一个宫人。

太后摆摆手,“不必了。”

略沉吟了一会,眸子里浮上几层阴霾,“这事哀家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罢。”

“是。”

身子走到门口,又听太后嘱咐道:“行事小心些。”

“奴婢知道了。”

说着,身子已步出殿外。

她走后,太后自榻上站起来,进了内殿。

腊梅小心服侍着,见太后娘娘若胡所思的,半晌不语,不禁笑着道:“娘娘在担心什么?”

太后看了她一眼,苦笑着道:“你是知道的,皇上因为当年的事一直在跟哀家置气,他执意要接寻孽种进宫,哀家也不能拦着,只是…有了太子,就是不能有大皇子,他现在就敢欺负太子,再过几年大了,更是无法无天。”

腊梅劝道:“娘娘多虑了,那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能翻出什么浪来,再者,自来都是子凭母贵,她没有母亲,就算皇上再宠爱,也不可能立他为太子的,娘娘放宽心罢,这些日子您一直睡不好,精神也不如从前,奴婢刚才让人备了参茶,等会吹凉了您服下,就早点睡罢。”

太后长叹一声,脸上浮现苦笑,“也就只有你关心哀家,养了一个儿子,是越发不亲近了。”

腊梅道:“娘娘也该体谅皇上,皇上日理万机,就是有这份孝心,也没那个时间。”

她转身吩咐宫人,“去把参茶端过来。”

小宫女捧着参茶过来,腊梅亲自吹凉了,放到太后娘娘面前,“早点喝了睡罢。”

太后接过茶,慢慢喝着。

良久,问了一句,“听说皇上要带大皇子出宫玩?”

“说是这样说,皇上答应他也两年了,还一次都没带出去过。”

太后点点头,不再说话。

腊梅好奇的看着她,不知太后娘娘打的什么主意,摇摇头,也没再问。

上午,是皇子们上学的时间。

学堂设在僻静之所,一共两个学生。

大皇子与太子年纪相当,于是皇上将两人放在一处,让帝师张儒师悉心教调,今日学的是三字经。

张帝师坐在上首位置,摇头念道,“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

底下,太子殿下,认真的跟着他念着。

而大皇子则百无聊赖的抽着头,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张帝师念到一半,看到他不专心听讲,搁下书本,沉声问道:“大皇子,你为什么不跟着读?”

卿儿摊摊手,“三字经都教了半个月了,老师该讲新的了。”

正文 三部:第三章 找不到回家的路

张帝师念到一半,看到他不专心听讲,搁下书本,沉声问道:“大皇子,你为什么不跟着读?”

卿儿皱眉,喃喃的嘟囔道:“三字经都教了半个月了,老师该讲新的了。”

张帝师沉下脸来,“大皇子进取的思想是好的,可你这样一昧的求快并不是好事,学以至用,需要慢慢体味文中的含意。才算学成。”

卿儿理会当然的道:“我体会了啊。”

拘张帝师被他气得语噎,“那么请问,三字经你会背了吗?”

“当然。”

“我说的是全文。”

埤“本王说的也是全文,”他不以为意,接着,朗朗背道:“人之初,性本善…人遗子,金满赢。我教子,唯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张帝师震惊的看着他,原有的怒火也渐渐熄了。

太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是怎么背下来的。“

“当然是用脑子背。”他不屑的看着他,发出啧啧的声音。

太子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理他。

张帝师看了他一会,突然笑了,卿儿不解的看着他,“老师笑什么?难道我背错了吗?”

张儒士摇摇头,“不,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人。”

“谁?”

张儒士迟疑了一下,低下头道:“大皇子的娘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闻言,卿儿脸上骄傲的表情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与失落。

太子哈哈大笑道:“他娘早死了,再聪明又有何用?”

卿儿突然从座位上走下来,一把揪住太子的衣领将他拖了出来,狠狠的摔到地上,“我娘没死。”

张儒士见这样,立马过来拉开他们,“大皇子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娘就是没死。”卿儿大吼着,委屈的眼圈都红了,可是最没有哭。

张儒士将太子从地上扶起来,太子摔了一跤,手掌擦皮了皮,一看流血了,便哇哇大哭起来。

张儒士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卿儿愤恨的冷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学堂。

院子里,明月见他出来,忙走过来道:“卿儿,怎么出来了?现在不是上课的时间吗?”

卿儿不理会她,走过来拉着她往屋里拽,“明月你过来,你告诉他们,我

娘没有死对不对?”

明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他进了殿,看到正在哭的太子,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卿儿将她拉进殿,指着太子,“告诉他,我娘没有死对不对?”

一张小脸胀得通红。

张帝师一边哄着太子,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明月叹了口气,蹲下身子道:“卿儿,你昨天不是才答应过奴婢不再欺负太子弟弟的吗?你一直这样奴婢很为难,只有告诉皇上让他管教你了。”

她语声并不重,可是卿儿却受了千般委屈似的,恨恨的看着她,突然转身跑了出去,“你们都骗我,我娘根本就没有死。”

“卿儿,你要去哪?”她跟着站起身。

张帝师在她身后道:“快去追罢,大皇子没有错,是太子先说大皇子的娘死了,他才动了气推了他一把。”

明月抱歉的对他福了福身,“谢谢张大人。”

张帝师摆摆手,“去罢。”

明月告退出来,看到院子里空无人烟,一会的功夫,大皇子已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她跑出去,在宫里焦急的找着。

偶尔遇见有宫人经过,她都会上去询问,“有没有见到大皇子。”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