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玄衣鲜明,铁蹄震震,枪尖刀影一起逼将上来,熠熠生辉。

他双眼睁得极大,却已经看不见这片情景。

他自然感觉不到恐惧,他只是发疯一样挥着剑。

杀!

无数把钢刀从四面八方围戳而至,李鸿雁被鲜血与狂性映红的眼睛睁睁地看着,他已经没有力气高跃躲避。

只是一瞬间的时光,无数把钢刀一起插进了他的身体。李鸿雁嘶声惨叫,手中长剑脱力而落。

所有的动作便在这刻停止,所有的声音便在这刻灭去。

转眼草长莺飞,又到了明媚的春日,三月初三,清明。

榖河的矮堤上面,有两个差人打扮的男子一前一后正走得飞快。过了片刻,赶在后头的男子耐不住,叫了起来:“老张,老张,慢一点,我可要走不动了。”

老张只得放缓了脚步,回头道:“到底是读书人出身,怎么,这么一点路都走不动?这会圣驾可已经不远了,咱们要是赶不到,误了接驾的信,老石,莫非你来担当?”

老石不由苦笑,道:“我就是想担当,也担当不了呀。”

老张道:“那么就快走罢,咱们已弃马绕近路了,穿过这道堤,差不多就到祈禩庙了。”

老石叹了口气,强打精神,跟了上去,嘴里嘟囔道:“陛下也真是奇了,在皇陵祭拜过德帝陛下,就该回翯城,怎么忽然想起去那个地方呢。”

老张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

老石一听,里面有戏,赶紧道:“我是去年才进南都当的差,当然不清楚,老张你是老差人了,说来给我听听?”

老张道:“说起来是五年前的事了,定安王爷薨了之后,棺椁就在祈禩庙里头,要等今上千秋之后,再一并迁到皇陵去的。”

“定安王?就是陛下的那位兄弟?”

“嗯。照我看,今年定安王五年了,陛下是去祭王爷的。陛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兄弟。”

老石吐吐舌头,道:“这位王爷不得了。”

老张叹了口气道:“你没看见五年前,定安王头七的辰光,真正是整个翯城都挂满了哀幡,听说陛下亲自写了一篇祭文,亲自宣读的,念的时候泣断了好几遍,旁边看的人一个个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老石摇头道:“真是尊荣无比了。”

老张一听,不由又是冷笑,这回却欲言又止,隔了片刻方哂道:“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没了。”

老石却没理会他,指着前方长堤边的两个人,奇道:“咦,你看那边两个人,在干什么?”

老张瞄了一眼,道:“今天清明,在烧香拜亲人罢,快走罢,磨蹭什么呢。”

鬘姬遥遥望着在堤上飞奔的两个差人,转过头去,轻声问道:“何总管,那两个人,是去祈禩庙的罢?”

何藤升道:“必定是去传信的。陛下既然去拜德帝,定然会顺道去祈禩庙看看王爷。”

鬘姬默然。过了半晌,她道:“竟五年了。”

何藤升低头凝视着小炉中青烟袅袅的三炷香,那烟转折成复杂变幻的图案,逐渐消失在半空之中。长堤的一侧,榖水东流带着无限春意,长堤的尽头,黄瓦黄墙寺庙的飞檐在春日茸茸的绿意中已隐约可见。

不知不觉两刻钟。

忽地,祈禩庙苍凉的铜钟声“当当当”地响了起来,悠悠扬扬,惊起一群飞鸟直扑蓝天。

何藤升不由深深一叹。

鬘姬站在他身后,用手接起了几点飞来的杨花。

“行人莫上长堤望,风起杨花愁杀人。”鬘姬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