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不眠之夜。

次日。

考古所。

石棺放在那,端肃,安然。

裴然站在石棺前,眼镜片纤尘不染,他戴上手套,准备开棺事宜。

丁瑶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托腮安静地凝视着他。

工作的他十分迷人,不用在外挖掘,他便穿着衬衣和西裤,身边的人忙忙碌碌,唯有他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实在生得太好,只消立在那儿,不需要说话,不需要表情便赏心悦目。

想起昨晚冲动的行为,丁瑶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瓣,这个行为恰好被看向她的裴然发现,他原本可能是要吩咐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直接收回视线。

他叫来许多人,围在他身边,开始工作。

丁瑶挑起嘴角,笑得媚态横生,她望着裴然那种具有侵占性的眼神没人看不出来。

“我说丁瑶,工作就是工作,谈恋爱你们回去私下怎么玩都行,工作时间就别虐狗了成么?”袁城举着单反不赞同地看着她。

丁瑶颔首应下,收起自己的表情严肃地说:“我马上就工作。”

她拿着纸笔走到石棺人少的一侧,笔下飞快地记录着石棺每一处的特征。

石棺棺体为长方形,棺壁全都是用石头雕砌而成,棺口密封工艺很细致,裴然换了七八种工具才和其他人一起把棺盖与棺体的缝隙撬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推开棺盖了。

丁瑶站在他们要推过去的那一边,所以得让她挪开一些,裴然不得不跟她说话。

“你……到这边来。”

明明可以让她去另一侧,但花到了嘴边,却是到这边来。

裴然面如死灰,无视她奇妙的眼神,专心致志地和其他人一起将石棺的棺盖慢慢推开。

考古所恒温,还有本地的两位年长考古学家,大家齐心协力,总算是完好无损地打开了石棺。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他们早上九点开始工作,两个小时打开棺盖,时间不算太长,可以称得上是顺利。

石棺一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便涌了出来,丁瑶屏住呼吸,见裴然完全不介意地自上而下探去。

“水银。”他皱着眉。

水银防腐,在考古发掘中是比较常见的一种手段,大量的水银既可以保护尸体不腐烂,也可以防备盗墓贼,因为汞是剧毒物质,大量吸入可致人死亡,可参见秦始皇陵。

史料记载,神秘的秦陵地宫横流水银,如大江大河,而考古学家在对秦陵土丘上的泥土做探测时,也确实发现了大量汞元素,应当就是水银挥发所致,至于里面到底是否如史料所言有着“大江大河”,还要等百年之后,秦陵开挖才能知晓。

不过显然,这个石棺里的水银不足以致人死亡,因为它量少,并且两千多年,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尸体也已经腐烂了许多,只依稀可以辨认出,这里面是一男一女,衣着华贵。

说衣着华贵,是因为可以看得出金线的痕迹,尤其是男尸,他身上的葬服虽然已经很脏,难以辨认,但金子的颜色仍然十分鲜艳。

裴然一点点用工具小心细致地检查着尸体上衣服的破损程度,然后安排万唐在一边协助,和其他两位考古所的老专家一起将石棺中有价值的文物取出来。

一忙起来,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所有人都没吃午饭,一直到下午四点五十分,考古工作才暂时告一段落。

目前已知的是,石棺内是一男一女,两人合葬,但女的身份肯定不是皇后,因为她的衣着并不是皇后入葬的规制。

倒是男的,不管是从衣着还是其他方面来看,都有很大可能是真正的澄国国君。

裴然将带回来的墓碑拓印了下来,收起来准备带回客栈研究,好解开尸体的身份之谜。

丁瑶记录了一天,袁城拍下了所有出土陪葬品和尸体的完好图片,这些图片并非全部允许刊登,一切都还要等裴然最后决定哪一张可以放出去。

终于可以回去了,大家都累得不行,早上出门丁瑶就没吃什么东西,因为起晚了,这会儿饿得肚子不停叫,坐在车里,裴然想忽视都难。

他收回看着碑文拓印本的目光,落在丁瑶身上,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看她,并且只看她。

“饿了。”丁瑶惨兮兮地说。

裴然微微拧眉,扫了一眼偷笑的司机尹征,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袋糖果递给了她。

“不想饿死,明天就早点起来吃饭。”

裴然说了一句,便继续研究拓印本。

丁瑶欣喜地接过糖果立马开车,副驾驶的袁城还嫌不够热闹,恍然大悟道:“我说早上出发的时候怎么看不见裴教授买了一袋糖果呢,原来是知道丁瑶你没吃饭啊,想不到裴教授面上那么冷淡一个人,对女朋友却这么好。”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打心坎里窘迫和尴尬,丁瑶吃着糖,甜甜的味道让人心情无法不好,裴然没说话,好像没听见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拓印本。

她眯眼一笑,伸手在他白皙修长的手上轻拍了一下,等他看过来就甜蜜蜜地说了句:“谢谢!”

裴然虽然没言语,但冰雪消融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他低下头,嘴角牵扯着细微的弧度,这是什么感觉,他曾有过体会,但不太确定能否开始。

想到没几天一期考古就要结束,与丁瑶便会分道扬镳,似乎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们需要……一个答案。

第21章

裴然一夜没睡。

他房间里一直亮着灯,夜里丁瑶出去几次,都看见开着。

早上七点,丁瑶起床出门洗漱,在走廊遇见了刚刚走出来的裴然。

他换了衣服,但白皙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多了许多红血丝。

“你一夜没睡?”丁瑶叫住了要下楼的他。

裴然回眸往来,刚起床的女人身上带着懒散的气息,独属于女性的娇憨像有特殊的魔力,吸引着他停下脚步,回到她身边。

但是他没有。

“有事,先走了。”

语毕,裴然头也不回地走了,丁瑶上前几步,从扶梯边朝下看,万唐和尹征等在那,三人快速离开,应该是去考古所了。

丁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很不开心被他轻视甚至无视,可好像除了不开心也没别的办法,她甚至不能抱怨,因为她没有合适的身份。

袁城出现在一楼,点了根烟,抬起头发现丁瑶,问她:“人呢?都没起呢?”

丁瑶摇摇头:“都走了。”

“走了?这么早?”袁城拉上夹克的拉链,叼着烟说,“下来吧,看你那样就是想去,抓紧时间,我来开车。”

丁瑶思索了一下,回身去洗漱,她洗漱完毕下楼的时候,小樱也起来了,她眼睛很肿,好像哭过了似的,丁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小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呢?当然是心里不舒服了,可又不能讲出来,郁闷啊。

小樱强颜欢笑道:“昨晚做噩梦了,吓坏了,哭了一宿,别笑话我啊。”

丁瑶也没多说,点点头说:“别担心,梦都是反的,你做噩梦,说明你要走运了。”

“是吗?”小樱看着她,心道,要我走运,你就得不走运了。

略顿,小樱说:“瑶瑶姐要出去吗?教授他们起来了吗?”

袁城靠在门口弹着烟灰,漫不经心道:“人都走了老半天了,我说姑娘们,咱可以动身了吗?”

看得出来他等得有点无奈,丁瑶和小樱上前,三人乘车离开。

去考古所的路上,丁瑶一直兴致不高,到达的时候,除了焦躁也什么特别的情绪。

进了考古所里面,裴然他们三个果然都在。

他就站在墓碑前面,手上是拓印本,面上的表情相当愉悦。

是的,他看上去非常高兴,嘴角难得牵起那么明显的笑意,他扫了一眼门口,对待打扰了他们工作的三人态度也十分和善。

“教授!”小樱最先跑过去,看着他兴冲冲道,“是不是有重大发现了?”

她到底跟着裴然很长时间了,也比较了解他,这话说完,裴然点了一下头。

万唐凑过来兴高采烈道:“教授简直就是个天才,这种文字,换其他人怎么也得研究个十天半个月吧?教授熬了一晚上就全都解读出来了!”

不得不说,裴然真的是考古方面的天才。

大概也只有真正热爱一件事,才能更好地发挥天赋吧?他在工作时,身上总有超凡的魅力,但同样的,太过于专注工作,也会让他在处理其他关系时有些生涩和力不从心。

丁瑶走到万唐身边轻声问:“有什么发现呢?”

裴然看向她,眼睛眨了一下眼。

她问万唐,却没有问他,这让他感觉到被忽视,又或者不被看重。这要是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他巴不得少说几句话,可如今……

“丁瑶,你肯定猜不到,这墓碑上的墓志铭,是澄国国君的儿子,也就是澄国的太子,在国君下葬时亲手刻下的。”万唐眉飞色舞地说,“这完全不能说是墓志铭,这根本就是控诉书啊!”他指着那堆还没有拼凑好的兵甬碎片,“那两个甬就是太子打碎的,因为国君在下葬之前偷偷告诉他的心腹,要与心爱的人葬在一起,不和皇后合葬,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太子怎么可能忍得了?”

随后的事情很容易理解了。

和澄国国君合葬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舞姬,出土的那面盾应该就是她生前跳舞时的舞具,澄国国君应该非常爱她,连死也要和她葬在一起,那时皇后已去,即将登基的太子发现此事后直接打碎了舞姬墓里陪葬的兵甬,还亲自在墓碑上刻下了父皇对母后的种种伤害。

这看起来大逆不道,但这些事也绝对是非常隐秘的。已经驾崩的皇帝肯定无法跟即将登基的皇帝相比,即便是心腹,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而毁了自己的前程,保密工作并不必担心。能发现这些的也只有他们这些几千年后的人,这时看到,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无所谓了。

“皇后可真可怜。”丁瑶盯着那墓碑喃喃道,“为皇帝付出了那么多,还要和那么多女人分享他,到死也享受不到正宫皇后的待遇,还要孤孤单单在棺材里躺几千年,等后人发现她的委屈,这后位坐的可真憋屈。”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勾唇一笑,“男人真不可靠,见一个爱一个,即便以前有过多深的感情,最后还是抵不过喜新厌旧。”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一齐看向了裴然。

没办法,在所有人眼里,丁瑶和裴然就是情侣,丁瑶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他们又不觉得裴然会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但是……很奇怪,他们之间好像真的有点问题,丁瑶有事不直接问裴然,而是问万唐,难不成还真出了什么问题?……

“这边的工作应该用不了几天就能完了吧?”最后打破沉默的是袁城,他勾唇笑着,不羁的笑容,有着难以言喻的迷人魅力,“是不是快可以回去了?”

尹征说:“你们杂志社那边拍点照片写点稿子就可以了吧?一号坑的发掘差不多也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整理出土文物,然后编号入库,你们如果着急,可以先拍了照片回去。”

这话说的“你们”,自然不止是袁城一个人,还有丁瑶。

袁城看向丁瑶,无声地询问她的意见,丁瑶点点头说:“那晚上我整理一下信息,明天核对一下,后天我们就先走吧。”

袁城微微颔首,伸了个懒腰朝门口走:“出去抽根烟。”

丁瑶拿出笔记本,找了个椅子坐下,把笔记本放到桌上,开始整理资料。

工作期间,她把小樱叫到了身边,了解一些不太确定的专业知识。

片刻,万唐在那边喊道:“小樱,过来一下。”

小樱应了声,和丁瑶道别后过去,丁瑶目不斜视地打字,一边打一边看自己的手稿,她戴了副眼镜,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知性气质,明明有那么大的眼睛,可好像视线很窄似的,不肯施舍给某个位置一分一毫。

过了一会,稿子写的差不多了,丁瑶转身去背包里找U盘,找到后转回身便吓了一跳。

裴然就坐在她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修长的眼角微微上挑,眼里闪烁着沉郁的光。

“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丁瑶拍着胸脯说道,她是真被吓到了。

裴然淡淡地翻看着她的手稿,冷淡地勾起嘴角:“言词之间极尽夸赞之意,看上去你很欣赏我。”

丁瑶没有否认,反而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他扫了她一眼,从衬衣上方口袋取出一张名片,按在桌面上推到了她面前。

“我的电话你应该有。”他压低声音,略显沙哑,还有一种不知哪来的克制与压抑,像在为难,“这是我在江城的住址。”

说罢,他起身离开,回到大家身边,戴上手套,又是那位不苟言笑的裴教授。

丁瑶反应过来后慢慢收起了名片,托腮凝望着他繁忙的身影,食指在桌面上画着圈。

他们之间,果然不是某个人单相思。

时间过得飞快,这几天裴然好像赶进度似的,一直在忙工作,丁瑶在客栈整理信息,所以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

一眨眼就到了要离开的日子,火车票早就定好了,这天一早,她收拾了行李,下楼时发现这个时间本该已经走了的裴然还没离开。

“你还没去考古所?”丁瑶拖着行李下来,跑到他面前踮着脚与他对视,“嗯,精神不怎么样,果然是太辛苦了。”

裴然稍稍后撤,双手抄兜,黑色长裤,雪白的衬衣,质地昂贵的西装外套,这样站在凌沧早上恶劣的气候中,未免有些单薄了。

“不冷么?”

她轻轻替他拉住西装外套,系住上面第一颗纽扣,而后抬眼看他。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

“有话跟我说?”她试探性道,“那要抓紧时间了哦,袁城一会就下来了,我马上就得走了。”

裴然别开头,看上去有点烦躁,过了一会他转回来说:“我还要几天才能离开凌沧。”

丁瑶微微睁大眸子,示意他说下去。

裴然凝视了她好一会,忽然上前单手抱住了她。

也不记得在哪看到过,说喜欢单手拥抱女性的男人,通常都有些大男子主义。

他的唇就在她耳边,他微微弯着腰的,低沉、性感的声音缓缓说道:“等我。”

说罢,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她一眼,才朝南面抬了抬手,万唐开着车过来,人坐在车里忍着笑。

裴然上车后,他又打开了车窗,大家都在跟她道别,小樱坐在后座,神色晦暗不明。

“丁瑶,路上小心点,火车上小偷多,尤其是从凌沧走的火车,你看好包。”尹征嘱咐道。

万唐附和说:“对,尤其是你还长得这么漂亮!”

裴然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他,他立刻噤声,笑呵呵说:“呃,呵呵呵,这个,好像抢了教授的台词。”

裴然冷哼一声,在所有人说完之后好像就该他说了,不说的话,似乎也没办法结束这场对话。

于是,他只好板着脸补充了一句:“写稿子的时候不要什么照片都往上放,拿不准地打电话过来问,知道了吗?”

哎,怎么又是公事?真是的,大家都在等你关心她啊。

万唐恨铁不成钢地拍拍自家教授肩膀,认命地开车。

丁瑶站在原地朝他们挥手,裴然透过后视镜看着她曼妙的身影,思索良久,还是倾身出窗,高声道:“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丁瑶望着他点点头。

他像是不放心一样,又加重添了两个字:“全部!”

丁瑶笑弯了眼。

袁城在她身后咳了一声,说:“我能出来了吧?”

丁瑶回眸道:“当然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袁城走上前,轻巧地提起她的行李箱,两人一起朝汽车站的方向走。

他们需要乘大概一个半小时的汽车到火车站,再乘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到江城,江城那边杂志社安排了人接他们,那会儿就可以放松一下了。

公车上,丁瑶坐在靠窗的位置,袁城坐在她身边,看她捂着肚子,神奇地从黑色的手提包里拿出一袋糖果。

“你还有这个?”丁瑶惊讶地看着,和之前裴然买给她的还是一个牌子呢。

袁城叼着烟,但没点燃,大概是因为知道要坐公共汽车。

他坐下来,靠到车椅背上随意道:“看你爱吃,买零食的时候就顺带买了几袋,回去的时间长着呢,火车上的东西不见得比这些好吃,有备无患。”

丁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坐在前排的小姑娘看见她的糖,羡慕地对妈妈说:“妈妈,这个叔叔对她老婆真好,我也想吃糖。”

她妈妈也是奇了,居然顺着说:“那你就乖乖长大,变得像阿姨那么漂亮,到时候你也能找到给你买糖吃的老公了。”

丁瑶嘴角抽了一下,拿出几块糖递给那小姑娘,解释说:“我们是同事,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是夫妻。”

小女孩拿了糖特别高兴,但她歪着头不解道:“阿姨,什么是同事啊?”

“就是一起工作的人。”反正无聊,丁瑶就和小女孩聊起了天。

小女孩拧眉:“为什么你们要一起到这种地方来工作呢?”她小声说,“妈妈不让我说,可是我不喜欢这里呢,这里好多坏人。”

车里必然有凌沧人,听见这话都看了过来,面色不善。

丁瑶压低声音说:“小妹妹,别这么想,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袁城摆弄着手机,百无聊赖地掀了掀眼皮:“你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又听不懂。”

丁瑶靠到椅背上说:“她以后会懂的。”

袁城又开始摆弄单反,车子行驶得越来越快,他忽然侧过身,对着丁瑶按下快门。

丁瑶本来正闭目养神,听见快门声就睁开了眼,但当时他的镜头已经朝前了,她也没发觉什么,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袁城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穿着宝蓝色大衣的漂亮女人靠着车椅背休息,她闭着眼,眼睫又长又卷,像蝶翼一样。

他微微扬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收起相机,用帽子盖住了脸,也休息了。

车程有一个多小时,约莫眯了半个多小时,袁城拿开帽子睁开眼,看了看路,又看看身边。

丁瑶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地朝窗户那边靠,眼瞧着就要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