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瑶笑着说:“谢谢提醒,也没多少钱,孩子可能就是觉得好玩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忽然看向她身后,然后就倏地跑了,丁瑶茫然地回头看去,容嘉勋控制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一直在挣扎,手里拎着她的包。

被骗了。

声东击西,一个人来敲车窗占用她的注意力,另一个人打开副驾驶的门偷东西。

这种电视上常会播出的骗局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真让人意想不到。

当然,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容嘉勋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还帮了她。

小偷最后被扭送到派出所,作为当事人,容嘉勋和丁瑶两人都被留下来做笔录。

“我说同志,你能专心一点吗?”警察不耐烦地看着一直分神去看丁瑶的容嘉勋,他也是因为容嘉勋次数太频繁了,问个话半天不回答有些心烦,这底下还有很多事儿呢。

容嘉勋没反驳,转回头快速做完了笔录,再回头时,发现丁瑶已经不见了。

“别找了,人已经走了。”警察同志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整理笔录去了。

容嘉勋飞快地跑出派出所,在门口找到了正要离开的丁瑶。

“丁瑶!”

他说了今天遇见她后第一句话。

丁瑶脚步停了一下,隔着几米远说:“今天谢谢你。”

容嘉勋就停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说:“我能走近点跟你说几句话吗?”

丁瑶露出为难的表情。

“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和丁月在一起。”他站在那,看上去狼狈落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出生起到现在,就喜欢你这么一个人,我没有想对不起你。你就当了我一个心愿,让我把心里压着的话说完,好让我舒舒坦坦地堕落。”

第49章

其实,在许久之前,丁瑶就已经给过他很多次做个彻底结束的机会,并已经付诸行动。

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似乎她不答应,就真的没办法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一样。

出于对裴然的尊重,也出于不希望发生什么意外,丁瑶谨慎地说:“我得先打个电话问问我男朋友行不行。”

容嘉勋慢慢握住了拳,寒风中他只穿了件薄薄的西装外套,里面是单层的黑衬衣。

雪混着雨淋在他身上,他眼见着就要湿透了,却毫无遮挡的欲望。

“好。”他轻轻应声,侧身挪到一边,十分绅士地给她腾出了打电话的私人空间。

他其实是位修养极好的人,在这个富二代普遍素质堪忧的时代,他不管是学历还是事业、教养方面,都相当优秀。丁瑶当初并没有瞎眼,如果没有丁月的事,哪里还有现在这样的情况,哪里还有她与裴然的事……她甚至都不会遇见裴然。

丁瑶拿出手机,退开几步拨通了裴然的电话,他今天去了庄老家里,有几位专家一起见面,用通俗现代一点的话来说就是“面基”,不过他们那种老干部聚会的场景实在很闷,丁瑶望而却步,拒绝了他发出的邀请。

这会儿,裴然正跟几位老教授还有庄老一起喝茶,茶香弥漫的院子里,几位伯乐相谈甚欢,裴然心情相当愉悦。

在看见丁瑶来电话时,便更加愉悦了。

只是,这电话接通之后的内容就让他有点不甚高兴了。

“偶遇。”裴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抬眼睨了睨正在交谈的其他人,轻声道,“你怎么想?”

丁瑶面对着车子摆弄手指,随意地说:“我无所谓,看你。”

“是吗。”裴然语调拖得很长,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耐人寻味。

“你帮我做个选择?”丁瑶问他。

裴然没有很快回话,过了许久才慢条斯理地说了句“好”字。

“你答应了?”

丁瑶多少还是有点惊讶,按她对他的了解,做出这个选择应该是非常难得的。

“我的确答应了,虽然我很不希望你这么做。”裴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低声说,“但我想起我们去金林之前你在机场对我说的那些话,并且,我非常相信……”

其实丁瑶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机场说过什么了。

但他接下来要说的肯定是“我非常相信你”。

他可以如此信任她,她感到非常高兴。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并非如她所想。

他闲适地继续说:“我非常相信自己的魅力,只要你眼光没问题,就知道该选择谁。”

丁瑶:“……”

好吧。

挂断电话,丁瑶望向身后,容嘉勋已经彻底被雨淋透了,她思索片刻还是拉开了车门,提高音量道:“上车说吧。”

语毕,她收了伞,上车。

容嘉勋迟疑片刻,走过来上了副驾驶。

此时此刻,挂断电话的裴然其实也没那么放心。

“咳咳。”有人坐到了他身边,笑得邪气十足,手里夹着根烟,但一直没有点燃,看着是烟瘾犯了,又克制着自己不在这种雅致的场合抽烟,“怎么回事儿,接完电话就成这副面孔了,这是有情况啊。”

裴然转头看去,居然是袁城。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眯起眼说。

袁城挑挑眉:“我刚才来的啊,有一会儿了,你接电话太专心都没发现我。”

裴然别开头不理会他。

袁城又凑近一些,不死心地追问:“是不是和丁瑶吵架了?”

裴然斜睨着他:“你很希望我们吵架吗?”

袁城居然说:“是啊,那样我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光明正大的无赖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丁瑶这边其实处理得也不是很好。

车子的空间不大,两人离得就近了些,她递了毛巾给容嘉勋擦拭身上的雨雪,他接过去道了谢,安静地收拾着自己,两人都没很快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见他开口,丁瑶就开始催促:“抓紧时间吧,我还有其他事,不能久待。”

容嘉勋放下毛巾,头发半干,车里开了暖风,本来彻骨寒凉的身子开始渐渐变得温暖。

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才会有温暖的感觉。

“好。”他低低沉沉地应下来,靠到车椅背上,看着前方说,“我和丁月的事,我自己都没想到会发展到现在这样。你那时候突然回来,我还没想好要这么处理。”

丁瑶不耐烦道:“我不是要听你对于你渣的解释。”

容嘉勋勾勾嘴角,笑得很苦涩:“好……那我直说。”他慢慢叠起毛巾,压抑道,“我和丁月发生关系是因为她灌醉了我,我把她误认成了你,就是我打电话跟你说分开的那天。”他仰起头,闭上眼,“那天她把我约到你家和你爸妈一起吃饭,劝了我很多酒,我喝醉了,她开车送我回去,第二天早上醒过来……”

丁瑶立刻打断他:“说重点。”

容嘉勋沉默片刻,说:“她告诉我,如果我不和她在一起,就告诉你和你爸妈我强。奸她。”

丁瑶诧异地看向他。

容嘉勋继续道:“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可我不能让你和叔叔阿姨误会我,我不想伤害你的,她逼着我给你打电话,否则立刻告诉你和你父母,我一时想不到对策,就打了。”

丁瑶皱起眉,她一直没说话,容嘉勋都不确定她是否还相信他。

他红着眼睛说:“我一直想找机会把这件事跟你解释一下,瑶瑶,除了那次喝醉,我没有跟丁月发生过其他任何事,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眼里融不进沙子,就算你知道事实,你也不会跟我在一起了……”他握紧拳头,笑得让人心酸,“你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再理会我,不管我做什么努力,你已经做了你的选择,我没有否定的权利,只能接受被你放弃。”

丁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倒不是还喜欢容嘉勋,而是对于现实的残酷感到无奈。

丁月可真恨她,恨她恨到不惜赔进自己的身体,容嘉勋的人生也因为她而被拉进了这个痛苦的战局,甚至即将成为牺牲品。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以前总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你就是未来要陪伴我一辈子的人,但我还是太天真了,我想今天说完这些话之后,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丁月的孩子没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会和她离婚,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你不会再回到我身边,我会永远失去你。”容嘉勋自嘲地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早就被打湿的首饰盒,打开面对着她,轻声说,“这本来是给你准备的,我一直都带在身边,但现在没机会给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纠缠你,我以后不会那么做了,既然你已经不会回头,那我也不会回头了。”

因为回头已经没有你,更没有我。

丁瑶一直都没说话,此刻微微启唇,低声说:“谢谢。”

容嘉勋漫声说:“别谢我,我真希望你从来没有那么一个妹妹。我知道你不是叔叔阿姨的亲生女儿,我跟他们要了当年领养你的资料,想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找到亲生父母。我知道你虽然不说,但肯定很希望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不要你。”他露出一个清朗的笑容,“如果我找的到,你再来见我一次吧,以朋友的身份!”

丁瑶张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还有,以后你小心一点,如果和裴教授一起出去工作,肯定不像坐办公室那么安全,你出去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跟自己说,平安回来就好,能平安就好,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我希望你永远平安无事,虽然我看不见。”

丁瑶还是不说话,也不看她。

容嘉勋安静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再回头了吗?”

这次丁瑶回答他了,而且回答得很快,快得他心被扯得生疼。

“不了。”

不了。

多简单的两个字。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它否定了一切。

“……也好。”容嘉勋自言自语说,“虽然没有好结果,但我们在一起这些年很好,要么幸福,要么难过,一点时间都没浪费,挺好的。”

丁瑶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她看着他,眼神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但他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我能最后抱你一下吗?”他鼓起勇气提出了这个要求,渴求的眼神,卑微得令人心酸。

丁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他停顿片刻,倾身拥抱了她。

他很克制,没用力,也没抱很久,但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劲窝一凉,身子僵了一下。

他哭了?

只是,他后撤身子时,除了眼眶很红,她看不到什么痕迹。

“那我就先走了。”他将毛巾还给她,“谢谢你的毛巾。”

丁瑶把伞给他:“撑伞去拿车吧。”

容嘉勋低头看着那把伞,微微摇头说:“不用了,否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你,毕竟我还有还伞这个理由,不是么?”

丁瑶握着伞的手紧了紧。

容嘉勋失笑,打开车门下车,关车门之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舍不得你”这简单的五个字,却再也没有立场和机会说出口。

再见了,我的爱人,我曾那样爱你。

从此,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

我断不思量你,你也莫思量我;

将你从前予我心,付与他人可。

第50章

开车回去的路上,丁瑶心情有些复杂。

路过一家甜品店,她犹豫片刻,停车去买了甜品。

晚上裴然回来,就看见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手里抱着甜得牙疼的令他无视直视的食物。

“你不减肥了?”他走过来,放下外套,盯着她问。

丁瑶看看自己手里的甜品,放下勺子说:“吃点甜品有助于缓和心情。”

裴然随意地坐下,叠起双腿,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就充满了美感,整个客厅的光芒仿佛都落在了他身上。

“你心情不好么?”

他的眼神带着些探究,语调慢条斯理,裴然靠到沙发背上,放松身体,修长的丹凤眼眯成好看的形状,纤尘不染的眼镜片上闪过薄薄的光。

“的确不好。”丁瑶坦然地承认,叹了口气说,“我实在没想到,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会那么恨我。”

是这样么?

裴然慢慢站起身,在茶艺盘上开始沏茶,轻慢优雅的动作,说话也慢慢吞吞的,但不会让听他说话的人着急,反而感觉是一种享受。

“我简单分析一下。”他平静地说,“你比你妹妹大三岁,你父母现在年纪已经很大,可能是年轻时一直怀不上,所以才领养了你,但没想到后来居然怀上了。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不是亲生的,对你就会特别好一点,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你妹妹应该是在偶然的机会下知道了这件事,想着她才是亲生的,却从小被差别对待,很不高兴,所以才做出后来的事。”

丁瑶没说话,但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同了他的分析。

“幼稚。人虽然成年了,心智却还没有。”裴然端起茶杯喝茶,语气冷冽了一些,“你们家本可以过得很幸福,但她不懂得知足。这世上有许多人过得不如你们,你们至少父母健在,不愁吃穿,像她现在这样浪费时间和感情去做这些伤人伤己的事情,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丁瑶有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是我太惯着她了。”

裴然斜睨了她一眼,有一会儿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丁瑶疑惑道。

“我父亲。”

裴然的父亲裴烨是世界知名的考古学家,几乎从真正接触到考古开始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如今,裴然已是而立之年,他父亲也年过六旬,却仍然居无定所。

这一次,他们就要去找他。

才刚刚回家,还没站稳脚跟,他们就又上了飞机。

丁瑶看着手里的机票,窗外的云层很美,一片茫茫的白色,和他们即将到达的地方一样。

终年寒冬的奇妙城市云谷,在我国的最北方,下了飞机要倒好几趟车才能到,天气预报上写那里最近一直在下大雪,积雪几乎可以没到膝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穿这些下飞机会不会很冷?”丁瑶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望向身边的男人。

裴然戴着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书本,身上弥漫着浓浓的学者气息。

“不会。”他言简意赅。

“云谷好像很冷。”丁瑶不太相信,“而且还一直在下雪,我该穿双雪地靴来的。”

裴然抬眼睨了睨她:“那你还没下飞机就会被热死。”

“……”丁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下了飞机再换衣服就好,机场没有很冷。”

“……说得对。”

丁瑶尴尬地摸摸脸,耳根发红地继续看窗外的风景,百无聊赖下拿起了飞机上自带的PAD玩,上面有电影和科普纪录片,她翻看了一下,忽然看见了裴然父亲的名字。

侧脸打量了一下裴然,他没有理会她在做什么,于是她悄悄关小了音量,打开了名为“考古学家裴烨带领您走进敦煌”的视频。

视频刚刚开始播放,裴然忽然开口说:“之前和你一起出来,都有很多人跟着。”他翻了一页书,“虽然这次出门距离上次太近,但这次是单独和你出来,竟然感觉不到累。”他望向她,低声问,“你呢?”

丁瑶吓得立刻把PAD给翻了过去,笑着说:“我也不累。”

其实还得感谢裴然,要不是有他,庄老也不会这么痛快地批准她这么久的假期。

去承安时她已经透支了自己的年假,前两次和裴然出去是出公差,所以不用担心时间,但这次是休假,不用工作的同时也得注意最后期限的来临。

“你怎么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裴然凝视着她手里的pad,“该不会在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丁瑶赶紧否认:“不是,我就是在想,我这次有十天的假期,我们见过你爸爸之后要怎么安排呢?”

裴然轻嗤一声:“不用考虑那个,十天能找到他就不错了。”

事实上,裴然说的话很对。

裴烨不愧是裴然的父亲,在怪脾气方面比裴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为一个考古学家,他致力于走遍全球各种奇异的墓葬,这次来云谷,他们具体要去哪里找到他还是个未知数,只能到了之后找找看了。如果真找不到,就当做来旅游好了,抽个时间去滑雪,毕竟云谷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

飞机飞行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机场,下飞机时丁瑶还没太清醒,整个拿行李换衣服的过程都是迷迷糊糊地靠在裴然身上半闭着眼。

裴然揽着她慢慢走,周围不少人注视他们这高颜值的情侣组合,眼神都是善意而羡慕的,这让人心情愉悦。

一直到到达裴然定的酒店,丁瑶彻底醒过来。她抓着裴然的一只胳膊,看着他交押金和拿房卡,然后挽着他的手臂一起到上楼,当然了,他们必然只开了一间房。

“我这样像不像你女儿?”丁瑶晃了晃他的胳膊,“一路都不说话,特别粘人。”

裴然微勾嘴角领着她上三楼,这里没有太好的酒店,但这间酒店还算有特色,欧式的装修,虽然只有三层,但是那种顶层有温泉的构造,在漫天大雪里泡温泉,颇有东方小瑞士的意思,不得不说我朝人民山寨能力很强。

他们的房间在顶层,整栋酒店禁止吸烟,这大概是最令裴然高兴的一件事。

进了屋,丁瑶就开始往下脱厚重的衣服,外面那么冷,酒店里面这么热,温差让人崩溃。

哎,明明是个怕冷的人,却在这种月份往更冷的地方跑,她也真是佩服自己。

裴然看着她一件件脱掉衣服,最后只剩下贴身的衬衫和长裤,在她望向他时果断转开视线,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