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立刻附和:“爸爸你这么久不出现,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你怎么那么不爱惜身体,你这样怎么做人家爸爸啊。”

  被斥责“怎么做人家爸爸”的沈卿舟微微眯眼,抬手轻抚了一下小宁的头,低声道:“是爸爸不对,没有照顾好你,还要你担心。”

  小宁被他良好的认罪态度取悦了,笑着说:“没事儿,谁让你是我爸爸呢。”

  小孩子三岁以前是不记事的,小宁记忆里父母的影子很少很少,在他看来沈卿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这样依赖着他,而他却从未真正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这让他十分内疚。

  于是,出去吃晚饭的提议就被否决了。

  这边的晚饭泡汤了,林乔那边的晚饭却刚刚开始。也不知谢家懿是不是故意的,她约的见面地点是秦慕尧的饭店,林乔想让她换个地方,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在路口站了很久,林乔一直在心里思考如果碰见秦慕尧要怎么打招呼,她做了良久的心理建设才敢进去,但当真的碰见秦慕尧的时候,她才发现设想得再好都没用,不行就是不行。

  饭店的前厅外的有个很大院子,院子的角落有一片竹林,那有一个小型会客区,放着几把上好的实木椅子和茶几,秦慕尧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他身上已经不是她之前见到他时那身衣服,听到门口有响动,他习惯性地扫了过来,常常带着斯文笑容的脸上面无表情。

  林乔站在原地和他对视了两秒,走上前主动打招呼:“秦学长,这么快又见面了。”

  秦慕尧站起身来,双手抄进裤子口袋,低头看着她说:“你来找我?”他的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林乔摇了摇头,正想解释,谢家懿就从前厅里走了出来。

  她见到两人正在说话,脸上露出了然神色。

  “她是我的客人。”谢家懿走过来对秦慕尧说,“您是这家店的老板?”

  秦慕尧应该也不认识谢家懿,冷淡地点了点头道:“今晚我请客,两位吃好喝好。”说罢,从她和林乔中间经过,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乔知道,她和秦慕尧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融洽相处了。

  谢家懿看着林乔脸上的遗憾,嘴角笑意扩大,温和地说:“走吧,免费晚餐,多吃点。”

  林乔收回视线朝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颔首道:“好,伯母您先请。”她礼貌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家懿从善如流地进去,林乔跟在她身后一起,没走多远她们就被饭店的大堂经理拦住了。

  经理客气地说道:“打扰了,两位女士,刚刚秦总吩咐说,把两位的包间转到牡丹厅了。”

  谢家懿闻言微微蹙眉,大堂经理瞧出她的迟疑,立刻道:“女士,您别误会,牡丹厅是我们饭店最好的房间,那儿的环境安静,适合谈话,要比您现在定的包间好得多。”

  这些话字字打在林乔的心上,她心虚地低下头,将耳边的长发捋到耳后,不愿被人看到她的表情。

  谢家懿听经理这么说,讳莫如深道:“这是人家老板的一番好意,我们也没有推脱的道理,你说是吗,林小姐?”

  林乔被强行拎出来,不得不抬起头强笑道:“是,我们过去吧。”

  大堂经理没瞧出她们之间微妙的关系,直言道:“林小姐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我们秦总是林小姐的学长,她每次来都是在牡丹厅,这些都是应该的,二位请。”

  谢家懿不知何意地轻笑一声,她优雅地掩唇跟着大堂经理一起走,林乔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有抬步。

  谢家懿察觉到她没有跟随,回过头来朝她招招手,和蔼道:“林小姐,怎么还在那傻站着,快来呀。”

  林乔舒了口气,硬着头皮跟上去,和谢家懿一起进了牡丹厅。

  大堂经理送完人就离开了,他回去跟秦慕尧汇报情况,秦慕尧翻了翻电脑上的账单,头也不回道:“去忙吧。”

  “是,秦总。”

  待人离开,秦慕尧放下手里的鼠标靠到了椅背上,十指交叉仰望着天花板,眼中毫无焦距。

  方才对林乔那样的态度,其实秦慕尧也不舒服。因为他感情得坦白,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继续交际了,连最普通的朋友都很难做。他没办法忍受她站在别人面前对自己笑的场景,他们之间似乎除了翻脸,已经没有更好的结局了。

  而这一边,面前摆满美食的林乔心里也不好受,一方面是因为真的失去了朋友,一方面是因为和谢家懿的谈话内容。

  谢家懿没有任何掩饰,非常直白地挑明主题:“林小姐,刚刚那位秦总和你关系不浅吧。”

  她的语气很肯定,弄得林乔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谢家懿一笑:“朋友?不是。他看你的眼神是看情人时才会有的,你们俩绝对不是朋友。”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想要瞒着年长的人,到底不是个聪明想法。

  林乔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多言,在谢家懿面前,她说得越少,错得就越少。

  对于她的沉默,谢家懿也不恼,转回正题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和你说,我并不是不愿意你做我们家的媳妇,但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如果你听完还是愿意跟卿舟在一起,那我也不会阻拦你。”

  林乔放下筷子,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谢家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微笑着说:“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年轻的时候是个非常强势的人,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家庭,都要自己做主,心高气傲,谁也看不上,即便是卿舟的爸爸。”

  林乔微微眯眼,觉得话题有点危险。

  果然,谢家懿接着就道:“我那时和你情况差不多,卿舟的性格和他爸爸一模一样,他爸爸见我没把他放在眼里,又能干漂亮,所以就像卿舟追求你那样追求我。”

  林乔低下头喝水,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谢家懿望着她,语气非常和蔼:“男人嘛,都是这样,天生就有征服欲,这可以理解。”略顿,她柔声说,“你还不知道卿舟的爸爸是谁吧,你应该听说过,他在你们这一行算是个传奇人物,就是天妒英才,死得太早了。”

  听她这么一说,林乔心里不由起了猜测,他们这一行?做生意的?做生意的父亲有个做风水先生的儿子,怎么看都风马牛不相及。

  谢家懿为她解谜道:“卿舟的父亲是沈胤鸣。”

  林乔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脱口道:“是他?”

  谢家懿笑了笑:“很惊讶?他去世的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

  林乔轻声道:“是的,但我家有很多关于伯父的书,我父亲曾经很沉迷他的传记,我小的时候他经常给我讲。”她挠挠脸,有点不好意思,“我爸爸是伯父的粉丝。”

  “那都是别人写的,虚虚实实,不可尽信。”谢家懿仪态万方道,“就像他的儿子,书中不是只字未提么。”

  “……那倒是,书里没有提到任何关于他儿子和妻子的信息,新闻里也没见过。”林乔如实道。

  谢家懿脸上带起回忆之色:“我当年和他离了婚,就明确地告诉他,以后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关于他的任何新闻,不管是以什么形式,我都不希望再和我的名字挂在一起。”

  林乔微微诧异地看着她,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绝情。

  谢家懿不在意道:“如果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他离婚,你就不会觉得我绝情了。”

  林乔不自觉道:“为什么?”

  谢家懿也不隐瞒,言简意赅地说:“他不喜欢我了。”

  林乔怔怔地坐在那,她没忘了谢家懿之前的话,她和沈胤鸣的婚姻,像极了自己和沈卿舟。

  谢家懿见她这副样子,也不在意,继续道:“当年他追到我,我们很快就结了婚,结婚之后孩子来得也很快,后来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琐碎事。他的父母过世早,我的父母也很早就不在了,我们两个人独自抚养卿舟,他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我一个人忙里忙外那么累,肯定对他怨言,然后,你应该也猜到了。”她摊摊手道,“沈胤鸣他跟我说,没想到我和别的女人都一样,对我很失望。”

  林乔微微启唇,想说点安慰她的话,可又觉得她不需要任何人安慰。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们离婚了,当时卿舟才两岁,还不记事,他也没和我争孩子,这点上他还比较有良心,赡养费给得也很多,我带着卿舟一起出国,当年年底就被我们共同的朋友通知说他去世了,遗产都给了卿舟。”谢家懿慢条斯理道,“我不缺钱,我的财产将来也是我儿子的,所以我对他的分配没有意见。他的公司我转让给了别人,我没心思去经营他遗留下来的产业,但他留下的钱我却不会拒绝,我会都留给我和他的儿子。”她强调道,“你看啊,男人都一个样,沈胤鸣也不算无可救药,至少他死的时候,还知道自己有个儿子。”说到这,她眼眶微微泛红。

  林乔舒了口气,低声说:“沈先生他……也许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谢家懿听她这么说不由笑出了声:“他能有什么苦衷,说实话,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会那么早去世。”

  “沈先生为什么会去世?他还那么年轻。”林乔疑惑地问。

  谢家懿沉默了一会,说:“我没问过他去世的原因,也不想知道,从我和他签字离婚那天开始,他的一切就已经与我无关了。”

  “可……”

  林乔有话要说,可谢家懿直接打断了她:“林小姐,我和你说这么多,自然不是真的仅仅是让你听故事,你应该察觉得到,卿舟和你现在的情况就和我当年跟他父亲一样,所以我要劝告你,做决定之前要确定他是否是真的爱你,否则将来你会后悔的。”

  她站起身,认真地看着林乔说:“我是为了你们两个人好,经营一段婚姻很辛苦,如果没有爱,仅仅是喜欢,就算在一起了也会分开,我不希望你们在彼此身上浪费青春和感情,就是这样,再见。”她说完,潇洒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林乔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她最后几句话,心里也在不停问自己,沈卿舟他到底爱不爱她?从他今天对她说的那些话来看,他至少是喜欢她的,但爱呢?她能相信他吗?一份由拒绝而引起的感情,一旦一切变得顺从,真的可以长长久久吗?

  与此同时,伴随着谢家懿的离开,秦慕尧出现在了牡丹厅外,而远在医院的沈卿舟,在送走了杜信陵和小宁后,换下病号服,不顾医嘱,打车去了林宅。

  林乔在包间里坐了一会就起身准备离开,她打开门看见秦慕尧,顿时被吓了一跳。

  “刚刚街口发生了斗殴,你的车被波及到了,你在和朋友吃饭,我没让人来吵你,帮你叫了拖车去修。”秦慕尧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林乔怎么可能怪他,摇摇头道:“怎么会,我谢你还来不及。”

  秦慕尧道:“你要谢我的事情的确有很多,但恐怕没有那个机会感谢我了。”

  林乔眉目一凝,攥着背包肩带的手力道紧了紧。

  “其实也不是没有。”秦慕尧忽然又说,“如果你想感谢我,让我送你回家好了。”像是怕她拒绝,他解释道,“仅仅是送你回家,我连话都不会跟你说,怎么样。”

  林乔低下头,迟疑半晌,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有些话真的没办法不听,有些要求也没办法不同意。

  秦慕尧的姿态摆得低到这个地步,如果她还拒绝,她就真的太没良心了。

  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她不能一天之内打击他两次,而他说得也的确都对,这么多年了,她需要感谢他的事情太多太多,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拒绝。

  林乔跟着秦慕尧上了他的黑色凌志,车子一路驶向林宅,车内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而此刻,在林宅门外,沈卿舟从出租车上下来,拿着手机想要打电话给林乔。

  他原本已经按下了号码,可又停顿了一下,望一眼车库那边,那里的门打开着,里面只有林徽明的车,看来她还没回来。

  因为担心影响她工作,沈卿舟最终还是放弃了打电话,决定在门口等她。

  

☆、第三十五章

  特别想见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没办法克制,就算时间再晚,身体再疲惫,也愿意克服所有困难飞奔到那个人身边。

  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仅仅是想看一眼,或者说两句话。

  八月份的北京夜里说不上冷,但碰到阴天也不算暖和。沈卿舟穿得很单薄,他没预计到要在这等很久,薄薄的西裤和衬衣不时被风拂出褶皱,他望着远处捏了一下眉心,靠到了一旁的墙上,曲起长腿低头把玩着手机。

  不是没想过进去等,但自从上次将和林乔的矛盾坦白给林徽明后,对方就一直没跟他联系。作为女孩的父亲,沈卿舟可以理解林徽明心底的愤怒,所以不打算去找骂,也避免林乔为难。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沈卿舟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皱了皱眉,将手机揣回兜里望向路口,那里还不见熟悉的银色车影。

  有些犹豫,但沈卿舟最终还是没有离开,伴随着他长久的等待,林乔离家越来越近,比她来得更快的却是突降的阵雨。

  这样的雨去得很快,但也来得无比凶猛,豆大的雨点打在沈卿舟身上,他无处避雨,全身很快被淋湿,他长舒一口气抹掉脸上的雨水,再次看向路口时,瞧见了一辆熟悉的黑色凌志。

  雨下得很大,车的前灯照得人眼睛睁不开,水花落在车上溅起的雾气给车子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剪影,那辆车仿佛从世界尽头开来,直接开进了沈卿舟最敏锐的心底。

  离得远的时候,看不见车牌号是多少,离得近了,雨再大也没办法再无视那残忍的真相。

  是秦慕尧的车。

  黑色的凌志缓缓停在林宅门口,沈卿舟站在不远处的墙边靠在,湿透的衬衫附在他身上,让本就穿着单薄的他更冷了,可他却不知道双手的颤抖是因为身体的冰冷还是心里的冰冷。

  车前灯缓缓熄灭,沈卿舟透过重重雨幕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上呆呆望着他的林乔,她似乎很惊讶能在这看见他,脸上写满愕然,而相比于她的诧异,坐在驾驶座的秦慕尧就淡定多了。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林乔迅速从车上下去,一边朝沈卿舟跑过去一边脱掉外套罩在上方,其实雨下得那么大,罩不罩着真的意义不大,但她就是没有放弃,直直地奔到沈卿舟面前,踮起脚尖努力把手举高,将外套罩在他的上方。

  她乌黑的长发湿润地贴着白皙的脸庞,脸上的担忧和心疼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这个认知让沈卿舟无比矛盾。

  “你怎么在这站着?下雨了你知道不知道啊,你怎么不进去?”林乔拽住沈卿舟的手腕就朝大门走,看都没看不远处停着的车一眼,但沈卿舟却无法把视线从那上面移开。

  很快,林乔发现自己无法拉动沈卿舟了,他是个成年男人,即便生着病,想要留在哪里也不是林乔一个女人可以阻拦的。

  她不解地回头看去,发现沈卿舟面无表情地望着秦慕尧的车,被雨水冲刷着的嘴唇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而她手中握着的他的手腕,正几不可察的微微颤抖。

  林乔知道他必然是误会了,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解释也得先进去,她用力扯了扯他,总算将他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大声说话,生怕大雨让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先进去再说,别乱想!”

  沈卿舟抿了抿苍白的唇,深邃的眸子仿佛破碎的星星,如果没有雨,她大概可以确定他发红的眼中到底有没有其他东西,但现在她毫无办法。

  沈卿舟缓缓扯回了手腕,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黑色的身影在雨幕中快速前行,瘦削颀长的身子依旧挺拔,看上去却怎么都觉得比往日落寞了那么多。

  秦慕尧一直没有离开,他在车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瞧见沈卿舟出来了,他从车后面拿过时常备着的两把雨伞,打开车门走出去,挡住了他的路。

  沈卿舟毫无情绪地看向秦慕尧,秦慕尧一手撑着伞,一手将另一把雨伞递给他,伞下的他衣着整洁面庞英俊,与被雨淋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沈卿舟形成鲜明对比,谁更狼狈,一目了然。

  林乔此刻已经追了出来,她快步走到沈卿舟身边,接过秦慕尧递来的雨伞,说了声谢谢就打开了,再次拉着沈卿舟往回走,走了几步沈卿舟就又不动了,林乔撑着伞咬唇仰望着他,他的视线望着别处,那里谁也没有,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拉不走他,也无法独自回去,无奈至极的林乔干脆把伞扔到了一边,抱住他的腰就不动了。

  沈卿舟这才不得不收回视线看向她,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家门就在前方,她却没有回去,他不免有些心疼,可想起身后还站着谁,他就没办法再表达出自己对她的任何怜惜。

  他非常疲惫,开口说话时声音十分沙哑,脸上的表情显得很迷茫:“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他低声说完,慢慢将林乔推开,用一种很可笑的语气道,“你跟我说你在家,身体不舒服,不能来医院找我,我信了,还担心你生病,打车跑过来找你,发现你根本不在家,我居然还以为你在公司工作,怕我管你才那么说,我在这等你回来,可你是怎么做的。”

  林乔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想解释却无从下口,失措地站在雨中无助地看着他,那表情可怜极了,沈卿舟一堆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林乔,我是错过,是不是就因为我错过,我以后做什么都不会对了。”

  “……不是。”林乔涩然开口,哽咽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跟我进去,你听我和你解释。”

  沈卿舟摇摇头,弯下腰捡起雨伞塞进她手里,转身离开前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累了。”

  他的身体本来就还没有恢复,现在又淋了雨,走几步路都非常难,胃部仿佛被人拧住了一样痛得他几乎痉挛,可他还是强撑着朝前走,硬是越过了依旧站在雨中的秦慕尧,个性之倔强可见一斑。

  发现沈卿舟不在医院的杜信陵很快就出来找他了,谢家懿是从杜信陵这里知道沈卿舟生病这个消息的,杜信陵早就预料到谢家懿会找林乔谈话,所以他猜测林乔这个时间大概不在,而林徽明又和沈卿舟水火不容,沈卿舟这么过去多半进不了林家,他又没开车,要是淋了雨就糟了。

  杜信陵到达林宅门口时,刚好看见沈卿舟浑身湿透地朝路口走,身子摇摇欲坠。

  他立刻停下车拿着雨伞冲过去,扶住他为他打住了伞。

  稳住了病号,杜信陵就看向了林宅门口,秦慕尧和林乔两极分化地站着,刚才发生过什么一看就知。

  杜信陵愁郁地叹了口气,扶着沈卿舟回到车上,两人很快消失在这里。

  林乔举着伞望着雨幕将他们的背影淹没,渐渐的就发现雨下得越来越小了,仿佛刚刚下那么大只是为了迎合他们的心情,等沈卿舟一走,雨过天晴,焕然一新。

  收起雨伞,无视不痛不痒的毛毛雨,林乔走到秦慕尧面前把伞还给他,干巴巴地又道了个谢便转身回家。

  秦慕尧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问:“如果你心里难受,我可以陪你。”

  林乔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说道:“就算我需要一个人陪我,那个人也不会是你。”语毕,她朝家门跑去,浑身*地冲进大门,不顾林徽明惊讶的注视,直接冲上二楼进了浴室,打开热水从上自下浇着自己,抱着双膝蹲到墙角发怔地看着前方。

  这下可怎么办,谢家懿说过不希望沈卿舟知道她约自己出去,那她该怎么和沈卿舟解释自己为什么和秦慕尧在一起,掠过谢家懿的部分不说,他会相信她的解释吗,他还会给她解释的机会吗?

  把头埋进双膝之间,林乔深深地舒了口气,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

  林徽明站在浴室外,看着楼梯上的水迹面露思索,他拿出手机拨通沈卿舟的电话,那边响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他有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这件事肯定和沈卿舟脱不了干系,自家女儿这辈子恐怕都逃不出那个男人的阴影了。

  而这个被当作阴影的男人,此刻正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上,手掌捂着胃紧蹙眉头地硬撑着。

  杜信陵将车开得很快,一路飞驰,可北京的路况本来就差,下起雨来堵车就更厉害,他在后面是干着急却走不动,别提多揪心了。

  等红灯的时候,杜信陵拿着毛巾帮沈卿舟擦干净脸上和头上的雨水,见他嘴唇苍白面色痛苦,忍不住责备道:“都跟你说了不要出门,这下好了,看见了不想看的东西,受罪的是你自己!”

  沈卿舟勉强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静静凝视着他,杜信陵以为他要强撑着反驳几句,谁知他顿了半晌,又慢又轻地问了他一句:“杜信陵,你说一个女人一边对一个男人好,转过身又瞒着这个男人跟另一个男人出去,还骗他说自己在家,让人白白担心,到底是什么行为。”

  杜信陵想替林乔解释两句,可沈卿舟根本不让他开口,紧接着就说:“一个人能不能同时爱两个人?如果不能,那她是不是根本不爱她欺骗的那个人。”

  杜信陵收回视线目视前方,一边开车一边道:“我觉得你现在还是省点力气比较好,你命都没了再说这些也没用。我希望你记住你不只是你自己一个人,你还有儿子和母亲要照顾,你必须担起你的责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固执地钻牛角尖。”略顿,他放低声音,“至于你那个问题,我想你还是先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爱人家再来纠结人家爱不爱你。”

  沈卿舟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杜信陵将车子驶入医院停车场,接着说道:“疼得说不出话了吧,这都是你自己活该,想知道原因又不给人家解释的机会,你就不怕误会了别人,搞得两败俱伤,亲者痛仇者快?小心让人有机可乘。”

  沈卿舟闻言,闭起眼靠到了椅背上,沉默良久,才声音很轻地说了句:“我爱她。”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杜信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直到他继续开口:“我也曾经怀疑过这种感情,但我要是不爱她,我怎么会这么伤心。”

  好像突然一下子没有了未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三十六章

  沈卿舟回到医院时状态很不好,他躺在床上休息,医生在一旁责备杜信陵,小宁坐在病床边托腮望着闭着眼的父亲,时不时就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