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庞和牧经历了心痛和差点丢脸的尴尬,却做成了两笔大买卖,有超出平时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收入进账。当然,过程要是不那么惊心刺激,他可能会更开心一些。

  就这样,陈潇的日子一下子变得松闲起来。每天睡得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漱吃饭过后,愿意去踏雪寻仙阁,就过去溜达一圈。不想出去,就在小院里看书,继续深入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

  在庞和牧的卖力安利下,有几个人对住宅术起了兴趣,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陈潇去看了看。

  这些人当中,有些人是卖庞和牧的面子,也有些人是真的有需求。

  不管来者是因为什么,陈潇都一视同仁,认认真真的考察了他们的房屋,根据情况作出了调整建议。

  虽然都按照陈潇提出的方法进行了改装,却并不是每一个事主家的风水都起了效果。有些形成了气场,凝聚了生气。有些虽然汇集了生气,气场却怎么也无法成行。更有的直接毫无反应,布置之前什么样子,布置之后还是什么样子。

  陈潇并没有被这种情况给打击到。他原本就是个风水大师,当然明白不是所有的房屋都能够形成自己的风水。有的房屋在建造的时候,选址没有经过精心挑选。只是一块不好不坏的地,根本就没有风水可言。

  像是这样的房子,就没有办法借到地脉气运的力。完全只能指望自己的运气,日子过得什么样,跟房屋没有太大的关系。

  还有一种则是因为房屋的方位不对,陈潇还没办法根据这个世界的历法算出屋主的五行属性,也就不能根据他们的命格来进行调整。这样布置出来的风水,也同样不会起作用。

  总体来说,来找他布置风水的人,有三分之一非常有效,有三分之一效果微弱,有三分之一完全没效。

  百分之三十的失败率,让前风水大师非常的心塞。却让整个郡城的富人圈子,彻底的为住宅术疯狂。

  这种神奇的术数,有效的时候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就算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这些人也愿意掏出大把的金币,去搏上一搏。万一他们的运气好呢,毕竟有三成的机会,几率已经不小。成功了,就能遗泽后代。失败了,也无非是一些钱财上的损失,他们这些人,最不差钱了。

  到后来,来找陈潇看阳宅风水的有钱人是越来越多。陈潇的小院子里,常常一天要接待两三波的客人。陈潇只有一个人,就算把他劈成八瓣,也没办法应对这么多人求上门。庞和牧自告奋勇,帮这些人安排出了顺序。陈潇忙碌了将近半年,才把这些人的阳宅都给看了一遍。

  面对一个新生的事物,总有一些顽固派,不相信。不仅自己抵触,还要说服别人也拒绝。这些人当中以盛老板为代表。

  对于这样的人,陈潇向来是不理会的。他现在很有一些拥趸,都不用他亲自出面。他的那些粉丝,就能把对方给怼回去。

  陈潇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疲惫的走回正屋。他坐到卧室的圆桌旁,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倒茶。水是聘请的帮佣走之前添好的,还温着。喝了一杯茶,陈潇才感觉精神了些。

  连轴转了这么长时间,就算以他现在很年轻健康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

  这感觉,比起师父知道他闯下大祸被反噬命在旦夕,逼着接连赶场看风水还要累。关键在于,那个时候人们都了解什么是风水。方顾更是有口皆碑的风水大师,有他坐镇,陈潇做什么都没问题,很少遇到阻力。

  这边就不行了,他得不停的跟人解释。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有的时候必须要给房屋动手,有些地方需要推倒了重建。有些人不乐意,他还必须努力说服对方,要不然最后效果出不来,砸的还是他的招牌。

  要是搁在以前,他早就甩手不干了。请上门的风水大师亲自指点,就没有这样不配合的。

  前生的风水师们从来都不怵任何人,任何势力。他们的名声是千百年来层出不穷的大师们建立起来的。没有人会想得罪一个风水师,因为指不定对方会怎么用风水报复回来。倒霉破财那是轻的。有那狠毒的风水师直接破坏仇人的祖坟,钱财散尽,家破人亡。更阴损的,断子绝孙的绝户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不过,辛苦归辛苦。这段时间的收获,却着实很丰厚。最初的时候,那些看着庞和牧面子请他去看阳宅的人。大方的给金币,小气的就给银钱。

  到后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身价也开始节节高升。现在一出手,就够一个一般家庭,一辈子的花销。一开始,他还把这些报酬放在家里自己收着。后来眼见越来越多,这才不得不存入到钱庄里。

  生活无忧,陈潇就开始追求其他的东西。现在他已经不再去庞和牧的古董店了,他想要辞去三掌柜的职务,庞和牧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宁愿他挂一个名头,只有这么一个名号,他都能接受,并且薪水还不少他的。

  陈潇对此模式并不陌生,这不就是挂个名衔当顾问嘛。前生有钱的房地产大老板们经常这么干,让风水师在公司里挂个职务,白领一份工资。这就是变相的送钱给他们花,目的是供养着一位有能力的风水师,在关键的时候能使得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陈潇觉得庞和牧还是一个比较不错的人。除了遇到追仙的事情会失去理智,偶尔智商掉线。其他时间正常的时候,还是能跟他谈得来的。当然,所聊的话题也跟庞和牧主动迎合他有关,说得都是让陈潇觉得愉快的风水和古玩方面的内容。

  只能说,庞和牧不愧是三代经商的人家出身。真心要交好一个人,足以使一个人如沐春风般觉得舒服。

  作为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把他作为风水师尊重的顾客。陈潇表示,已经把庞和牧划到了朋友的圈子里。所以,挂名顾问什么的,陈潇就没有拒绝。这能让庞和牧放心,他又没有费任何事,何乐而不为呢。

  晚上在外边解决了晚饭,又去隔壁街区的澡堂泡了泡澡,陈潇才回到家中休息。在这个小院住着,只这一点不好。没有卫生间,解决内急只能用恭桶。简单洗漱还可以,想要洗澡只能自己烧水。陈潇可懒得烧一大锅热水然后拎着水桶一桶一桶的往木头浴桶里边倒。

  舒服的躺在被窝里,陈潇不一会儿就睡得人事不知。

  打从他正式给人看阳宅以来,再没有过在不应该的时候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不仅吃饭恢复了正常,半年时间他甚至长高了一些。原本单薄的肩膀,也开始向着成年人那样慢慢变得宽厚。

  陈潇对此很满意,他以前就是个个子高,身材好的男人。这辈子最好也能长成前世那样的大长腿。

  这天晚上陈潇迷蒙中还以为自己做梦,意识在一个黑乎乎地地方漫无目的地闲晃,黑暗中一抹金色的光芒出现。慢慢地,这亮光越来越亮,陈潇不由自主凑过去看。

  那是一个金色的罗经仪,老百姓口中的罗盘。它有成人张开手掌的大小,最中心的磁针正在滴溜溜的转动。外围密密麻麻一圈一圈全都是字,从中心天池往外数一共十八圈。

  陈潇怀念地看着这个金色的罗盘,仔细的描摹上面再熟悉不过的内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像现在这样想过这个看风水的好伙伴。作为风水师最重要的工具,陈潇自己当然有一个。

  这时,面前的罗盘翻转了过来,对应中央天池的位置上镌刻着几个小字:东煜方顾驭制罗盘!

  “!!!???”

  陈潇惊得一下子从梦中醒了过来,猛地从床上弹起。

第30章 凶险

  “东煜”指得是前生世界陈潇所属的风水派别,“方顾”则是陈潇师父的名讳。

  陈潇前生所在的世界,风水已经走出国门。不仅在东南亚地区有很蓬勃的发展,信众甚多。在隔着海洋的欧美大国,也有一些风水师早年漂洋过海,后落地生根,形成了新的门派。

  东煜在风水几十种流派当中,并不是一个很著名的派别。因为历史上没有出过什么著名的风水大师,也没有留下过什么建树。最为出众的,大概就是上一代出了一个方顾,名震大江南北。

  方顾年轻的时候,国内环境复杂多变,很多人求助风水学,整个风水行当相当活跃。所以伴生的风水法器制造,也格外的红火。方顾的罗盘,就是那个时候委托一位大师为他量身制作。

  等到陈潇出生的年代,动荡结束,遭受重创的风水行业开始重新焕发生机。可是,那些在磨难当中死去的大师,断掉的传承也不会再回来。这就导致陈潇成名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做出方顾所用的罗盘那样的精品。

  陈潇的罗盘也不错,却仍然比不上方顾使用的罗盘有灵性。曾经陈潇厚着脸皮跟师父缠磨,想要借来用用。结果平日里对他很好很照顾的师父,却一副孩子气地抱着罗盘不撒手。甚至开玩笑的说,这罗盘就是他的半身,他活着谁也不给,死后还要带到棺材里。

  陈潇很明白,一个跟随风水师很久的好罗盘,甚至会沾染上对方的运数。也许,他的师父那个时候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有心思要把罗盘陪葬。于是,打从那之后,陈潇再也没有提过要拿来用用这种话,转而精心的对待自己的罗盘。

  陈潇这会很奇怪,怎么突然之间,竟然会做梦梦到师父的罗盘。

  他正在琢磨,耳边突然传来微弱的声响。那轻微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人穿着的布鞋厚底子,从高处落到地上发出的闷响。

  顿时陈潇心里就一咯噔。他万分警惕的从床架子的暗格当中摸出一把匕首,另外一只手拽住床头边上的一根绳索。

  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声之外,后边无论陈潇如何竖着耳朵努力倾听,也再没有听到什么其他的声响。陈潇却不敢放松警惕心,反而更加的专注起精神。

  这夜的天气不算好,有些阴。这就让天空的云层漫反射其他地方的光芒,并不显得很黑。

  陈潇屏气凝神的盯着窗户看,就发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缓慢的投射到窗纱上。那样子,分明就是有一个身份不明,不怀好意的人在靠近。那人的手在窗户上摸索,就要施展什么手段。大概是迷烟,或者干脆就是毒物。反正陈潇不相信这人会有什么好意。

  突然之间,窗外的人痛呼一声,引来另外一个人惊慌的声音。陈潇心中一跳,外边还不只是一个人,竟然有帮凶。

  他干脆利落的一拉绳索,挂在屋墙侧面隐蔽角落的铜锣“咣!咣!咣!”地发出一串又响亮又急促的声响。

  陈潇手里握着匕首,从床上跳下来,也不穿鞋。跑到门口,拉扯着嗓子拼命大声喊:“走水了——走水了!!!”

  夜深人静,铜锣的声音传得很远,顿时惊动夜晚值守巡逻的治安队。再加上陈潇家的院子并不大,左右隔着一堵墙就是邻居的房屋。平日里哪家吵架,隔壁都能听得到。他这么大声的喊,立刻左邻右舍熟睡的人就被吓醒了。

  院外俩人咒骂一声,其中一个气急败坏地喊:“风紧,扯呼!”随后“踏踏”的急促脚步声向着院门跑去。

  听到外边俩人都往外跑,并没有狗急跳墙冲进来抓他当人质的意思,陈潇提着的心才放下了一些。

  他内心又惊又后怕,同时还非常的愤怒。竟然有强盗敢入室盗窃,或者根本就是杀人抢劫!凭白让这些人跑了,陈潇特别不甘心。他拉开房门,跑到厨房,把之前准备好放在这里用来夜里照明的火把点燃。一手举着一个,火红的光芒顿时照得院中亮堂。

  两个强盗已经拉开院门跑出去,陈潇冲出敞开的大门。他站在街上,挥舞着火把,嘴里还高声喊着:“抓强盗啦!有强盗啊——”

  这时因为他敲锣又喊走水,已经差不多把整条街的街坊老少都给惊动了起来。家家户户的院门都被拉开,不少爷们手里拎着水盆,举着火把跑了出来。

  那阵势看起来挺大,把跑走的强盗吓得不轻,一路躲躲闪闪,速度就慢了下来。结果一头撞到了赶过来的治安队手里,一个没跑掉,全都被抓了。

  这一晚上,好多人都没有睡好。这个街区上住的都是安分人,几十年了没有发生过这样强盗入室的恶劣事件。

  跟陈潇较好的黄婶一家,围着陈潇关心。其他的街坊邻居则围在外边,七嘴八舌的说话。纷纷咒骂,谴责这伙杀千刀的歹人。

  幸好很快治安队就把人给抓住了,要不然所有人都别想再睡安稳觉。

  作为苦主,陈潇被治安队请去配合调查。他在治安队的驻地待了半天,被抓住审问的强盗就全都交代了。

  这伙人不是两个,是三个。除了跳进院子里的两个,外边还有一个望风的。这三个人是郡城当中三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平日里喜欢逛窑子,泡赌场。

  其中老大走背字,欠了赌场一大笔钱。要是不在期限内归还,赌场老板就要把他卖到暗无天日的矿井去挖矿。他再不想受赌场老板的威胁,想跑路又不愿意吃苦。老大把心一横,跟两个小弟商量了一下。打算在郡城做一票大的,拿着钱财远走高飞。挑来选去的,这三人就看中了孤身一人的陈潇。

  也是陈潇这段时间太惹眼了。简直是往来无穷人,出入皆富豪。三个底层混混哪里知道什么住宅术,就只知道陈潇最近是郡城富商圈子里的红人,挣了不少钱。再一打听,陈潇无亲无靠,就选了他做目标。

  治安队在他们身上搜出了一把带着血槽的刺刀,还有一包毒烟。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留活口,准备杀人行凶到底了!

  得到消息赶来的庞和牧也是惊吓不已,一个劲的埋怨陈潇:“早跟你说了让你换个大房子住,雇几个武师看宅护院。你听我的,不就没有这种事情了吗!”

  陈潇苦笑的摇了摇头:“我就独身一人,没必要住什么大房子。”

  庞和牧气急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一屁股做到陈潇一边的位置上。他说:“那你好歹请个武师,贴身保护你。你现在的身家,给对方加倍的待遇,不愁请不到厉害的武师。虽然你之前在门窗上布置了机关,又在院子里边安装了铜锣。万一下次遇到的不是为财,而是专门冲着你的性命。你有多少的脑袋都不够丢的!”

  陈潇舒口气,说:“这次确实凶险,是我考虑的不周全。”

  虽然他在暗格当中藏了匕首,也布置了机关、陷阱、一拉绳子就自动敲响的铜锣等安全装置。可是就像庞和牧说的那样,如果对方拼着两败俱伤的狠心,他有再多的手段也没用。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保管给你找一个本领高强的武师。”庞和牧大包大揽的说。

  “那就拜托东家了。”陈潇只好答应下来。

  回到家中,雇佣已经把家里收拾了个干净。陈潇坐到书房的座椅上,一脸阴沉。昨天晚上如果说是惊怕,那么现在陈潇就只感到愤怒跟无力。

  一伙无知强盗混混,冲到风水师家里毫无顾忌的杀人行凶。这放在前世,根本就是不可能会发生的。那是因为千百年来,风水已近浸入人心,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百姓对风水师的认知,已经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势。让人们知道,风水师不好招惹。伤害了一个风水师,就要面临他的师门同行们的报复。

  别看风水师们流派众多,天南地北,有很明显的地域之分。在遭遇到这种直接危害人身的问题,还是非常抱团一致的。

  说到底,那些人敢炸着胆边毛对陈潇下手,就是因为陈潇身后没有了那种无形而强大的势。他孤身一个,好欺负!

  这尤其让以风水师的身份和历史传承为傲的陈潇感到窝火。他愤恨不已的想着,总有一天他要让风水师的大名响彻这个世界,让每一个人都知道,风水师是不好惹的!

  大概是他内心的愿望太过强烈了,明明外边是大白天,他也没有睡觉,意识竟然又来到了昨天梦中那个黑乎乎的地方。

  只不过这回他睁着眼,整个人跟精分一样,视野被分成了重叠的两层。一层是他面前的书房摆设,另外一层是黑暗的。

  不一会儿,那黑暗当中一道亮光出现。已经察觉了其中不对的陈潇这次没有被惊醒,他缓慢的靠近,金灿灿的罗盘越来越近。

第31章 师父的爱

  陈潇试探性的闭上一只眼,结果黑暗当中的罗盘越发清晰。于是他干脆大胆的把两个眼睛都闭上,并伸出手去触碰那罗盘。

  黑暗当中的罗盘是虚无的,并不是实体。当陈潇伸出手的时候,罗盘的虚影落到了他的手上。陈潇用两只手做出捧的样子,那罗盘就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到了他的跟前。

  陈潇仔细看着罗盘,跟昨晚他睡梦当中的一模一样。这会儿他明白了,很可能那次根本就不是梦境。而是他刚巧在睡觉,当成做梦了。

  黑暗当中意识越发清晰的感受到,他跟面前的罗盘有一种微妙的联系。并不是来自血脉和身体,而是更加虚无缥缈的精神感应。

  罗盘中央的天池位置,磁针安安静静,随着他的动作,轻微的晃动着。并没有发生之前滴溜溜不停转动的现象。陈潇有一丝不解,随后很快放过这个疑点。他小心的握着罗盘的边缘,把它翻过来。背面中央的位置,果真写着一行小字:东煜方顾驭制罗盘。

  看着师父的名字,那一刹那,陈潇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师父的罗经仪,就是他身体里的那个“未知”。也许是带他来到这个世界,附身在已经死亡的少年身上,消耗了太多能量。罗盘不得不吸取他身体内食物转化的热量来充能,才导致他醒过来之后总是感到饥饿。而有了充足的气运作为能量,当它聚集了足够的能量时,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陈潇的眼前。

  想想这段时间陈潇马不停蹄的给人看阳宅,汲取的气运才把罗盘喂饱,从沉睡当中醒来。可见当初师父对他说的,罗盘是他的半身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要不是经历了这些,他也根本不会知道这罗盘竟然本身能承载气运。

  明白了真相,陈潇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有感动,有愧疚,更多的是被压抑在心底,此时无边无沿蔓延上心头对师父的思念。

  他的师父方顾,是陈潇前生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没有之一。

  陈潇并不是一个孤儿,不过他却不知道身世,也不知道亲人在哪里。他五岁的时候,从家门口被人口贩子给抱走了。经过几次转车,小陈潇被带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里的人平时对他还算不错,毕竟要卖钱,皮相不能受损。陈潇小的时候很聪明,他能背出父母的名字和家庭地址。只不过人口贩子有一种手段,专门对付他这样的小孩。

  他们会问陈潇父母叫什么名字,家庭地址在哪里。每当陈潇流利地背诵出来,就会遭受一顿打骂。如此下来一段时间,出于对疼痛的畏惧,自我保护机制会让小孩子规避那些让他遭受虐待的诱因。就这样,父母的名字,还有那些地址逐渐模糊不清,到最后彻底被遗忘。

  过了几个月,陈潇就不再闹着要爸爸妈妈,那些人声称就他的父母不要他了。小陈潇表面沉默,却从来也不受骗。虽然因为暴力,他再记不清父母的名字跟数字。却始终暗暗记得,是这些人把他从亲身父母的身边夺走,他们都不是好人。

  陈潇小的时候长相很好看,他这样的健康男孩很容易出手。等到人贩子觉得差不多了,就找了一户人家把他卖掉。可是,这事儿并不算完。没过几天陈潇就又被退了回来。

  因为陈潇太能折腾,哭闹也就算了,可是他总是跑到邻居那里跟人说他是从坏人手里买来的。弄得买他的人家很害怕,担心这样的孩子养不熟,长大了会跑掉。

  如此几次三番,来回折腾,陈潇总是能被退货。人贩子渐渐对他变的不好,动辄呵斥打骂,还骂他是个赔钱货。可不是赔钱吗,卖不出去还得养着。没赚到钱,还白赔一份米钱。

  小陈潇忍耐着,他担心如果被卖掉,远离了这伙人,就再也找不到爸爸妈妈。

  陈潇跟着人贩子到处流窜,直到他长到七岁快要八岁,已经开始记事了。这样大的孩子不好出手,也不好调教,更难养熟。人贩子集团就决定把他卖给一伙乞丐,交给对方弄残了,去做乞讨人体工具。

  他毕竟在那里待了两年多了,有一位刚生了自己孩子的年轻女人对他抱有同情,就悄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那女人的意思原本是说,让他老老实实地乖乖被卖掉,去户人家做儿子至少要比被弄残了去当乞丐强。

  可是陈潇却意识到,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不管是被卖掉当别人的儿子,还是去做乞讨工具,他都不能接受。他已经跟人贩子生活不短一段时间,人贩子对他的看管并不是很严格。于是,陈潇就趁着对方疏于防范的时机,逃了出来。

  陈潇担心对方抓他回去,就利用从对方身上学来的转移方式跑路。他每回都是跟在大人身后蹭车,等到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又换了一个人跟着,所以很顺利地接连的倒车,跑得远远的。

  在这之后,他又流浪了几个月,在一个被称为潇水的地方遇到了他的师父方顾。他的师父那个时候已经七十有二,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动了念头,要收他做弟子传承衣钵。

  师父问他是否还记得父母的名字,陈潇那个时候只记得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姓还是名,有一个是“陈”字音。方顾就用陈做了他的姓氏,他们相遇的地方做了他的名字。

  于是,就这样,颠沛流离过着不正常生活三年的陈潇又有了一个家。可以说,方顾是让陈潇脱离苦海的大恩人!

  因为有感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方顾并没有送陈潇去上学,而是选择一对一的教育方式。请了私人教师到家中给他打好基础,方顾就亲自上阵,教授他风水学。

  陈潇非常的感恩,尽管方顾教给他的知识深奥的要命,陈潇还是拼命的学了下来。等到陈潇大一点了之后,更能理解风水是什么,就彻底热爱上了这门学问。不用方顾督促,也如饥似渴的吸收着他教的内容。

  他们相遇十年后,方顾带着陈潇去做了他的第一个风水,让他正式出师。还没等陈潇为了能够独立赚钱而高兴多久,就发现方顾的身体每况日下,竟然很快就衰败了下去。

  陈潇这才知道,方顾早就知道自己仅有八十二的寿命,这一年就是他寿终正寝的年头。方顾早就已经立好了坟墓,他想要埋葬在他的老家,宗族的祖坟当中。

  方顾很欣慰陈潇完全继承了他的衣钵,放心的把自己的身后事交给这个唯一的徒弟办理。却没想到陈潇不能接受他就要死亡的现实,开始想方设法的改变他的寿数。

  如果换成别人,这只能是徒劳无功的努力。可是陈潇是一个风水师,竟然还真被他找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办法。

  那个时候他内心充满即将要失去师父悲痛,满心满脑都是无论如何要改变师父的命数的念头。这让他失去理智,丢弃道德,疯狂大胆。可以说,那会儿迟来的青春叛逆期,让他中二的觉得,如果没有了师父这个唯一的亲人,人生再也没有意义,埋葬了一切也无所谓。

  于是,他从方顾老家祖坟附近,另外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截断了人家的气脉,挖出了气穴当中疖珠。然后,把它埋进了方顾老家的祖坟当中,增强了福禄寿的运数。这一下效果明显,方顾的身体立刻就有了起色。

  要不是陈潇很快就受到了反噬,方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到方顾知道了他干得事情,他做的事情已经显现出了结果。

  那里原本是一块福地,曾经出过不少人才和官员。如果不是陈潇截断了村庄的气运,这个村子还能再矗立几百年。

  被夺了气脉的村子风水立刻变差。很短时间,这里的土地就变得贫瘠,不如之前肥沃。水也变得又浑浊,又苦咸,直接不能喝了。住在这里的村民生活品质直线下降,生存环境也变得苦恶了许多。导致很多人不想继续居住在这里,却又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方顾立刻做了补救,为徒弟收拾善后。他协调多方,把村民整体搬迁安置到其他的地方生活。这边风水虽然比不上之前那块好,却也足以安居。

  陈潇不顾一切的疯狂冲动,让方顾又气又急。可是看着危在旦夕的陈潇,他更多的还是懊恼和心疼。为了挽救即将被反噬而亡的弟子,他放出了话要接风水单子。他岁数大了,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手。这一发话,上门的人立刻排成了队。

  方顾就带着陈潇挑选着能缓和反噬的风水去做,当然主力是陈潇,方顾只在一边看。因为有他这个大师在坐镇,事主倒也没有意见。如此过了几年,陈潇也打出了自己的名声,成为了真正的风水大师。再不用借着师父的名头,也能接到很多风水单子。

  陈潇是在那件事后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地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不计后果的教训是惨重的,让他深深引以为戒。

  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有多么的自大。他不应该在自己能力不足以对抗反噬的时候,就去截断气脉。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直接斩断龙脉的名人,人家怎么没事?因为对方是风水大师,而他那个时候不过是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皮太脆。

  他从来也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因为他的师父,他最重要的亲人还活着。虽然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要让自己的师父白发人送黑发人,陈潇还是挺难过的。于是,他就拼命的赚钱,给师父创造最好的养老环境。除此之外,他还收了几个徒弟,把自己的遗产成立基金交给他们,代替自己照顾师父。

  闭眼的时候,他还觉得挺安心的,因为他把后事安排的妥妥帖帖。保证他的师父能够舒舒服服的活到一百二十岁寿终正寝。

  结果这会儿,捧着师父相当于半身的罗盘,他才知道他让自己的师父有多么的伤心难过。

  陈潇哭了,哭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第32章 灵珠的价值

  陈潇两世加起来,都没有这样痛哭过。

  陈潇可以想象的出来。他死以后,师父是花费了多大的精力,为他想出了这么一个九死一生的机会。那一定很不容易。陈潇自己也是一个风水师,都已经亲身转换时空附身到一个少年身上活过来了,却还是参不透其中的奥秘。

  想到他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结果死了之后还让师父操了这么大的一份心。陈潇就又羞愧,又觉得无法抑制的感动。尽管已经两世永隔,可是只要想起有这样一个人一心为他着想,陈潇内心就满是踏实。那是一种被至亲之人的深情厚谊深深挂怀的幸福。让人内心汹涌澎湃的涌上一股力量,支撑着他充满希望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他不能辜负师父的付出,一定要活出一个样子!

  陈潇扬起头,把手搁在脸上。脸颊滚烫,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很肿,毫无形象可言。可是大哭过后,情绪随着泪水宣泄了出去。让他觉得脑袋很轻,心胸都为之舒畅。他不由自主长长舒了一口气。

  经历了一场情绪崩溃,陈潇现在是瘫坐在椅子上。正当他撑着胳膊想要站起来,去洗把脸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看到他这样,惊讶地出声:“小憨,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说完,来者快步的走了过来。略显粗糙,温暖的手掌握住他的胳膊,一下把他撑了起来。

  陈潇抬眼一看,竟然是黄婶。他惊讶的看着对方,用沙哑的声音问:“黄婶,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黄婶皱着眉看他:“你黄叔说你从治安队回来了,我过来看看,问问你情况。倒是你,这是怎么?”她认识的陈潇是个性格坚强又独立的人,没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样子。黄婶非常担心。

  陈潇想起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要说没事对方肯定是不信。红肿的眼睛眨了下,他说:“我没事,就是一时想起了亲人。”

  黄婶一下想起了陈潇曾经跟他说过的家里情况,顿时就是一叹。她不再缠着这个问题追问,只当是陈潇因为刚发生的事情,觉得孤苦伶仃,所以才伤心难过,思念家人。

  黄婶家人都挺好,见他身边没有亲人,就经常过来走动,把他当成一个子侄辈的看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陈潇也投桃报李,经常送点礼物点心什么的。

  昨天晚上出事,黄家是第一个出来了,一大家子几乎倾巢出动。陈潇嘴上感谢对方,心里也记下了人情。

  两家常来常往,黄婶不见外的帮陈潇把擦脸的帕子投水沾湿,然后又绞干递给他。陈潇道了谢,拿过来擦擦脸,然后叠了叠,盖在眼皮上。

  黄婶坐在旁边,问了问陈潇在治安队的事。因为街坊们也牵涉其中,所以陈潇没有隐瞒,把他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黄婶。

  黄婶咬牙切齿地说:“这些泼皮无赖,就该被拉去抽筋扒皮,不干人事的混账,定要狠狠惩罚才是!”她气得喘气,“治安队怎么说?”

  陈潇眼神一冷地说:“毕竟郡城很久没有出过这样恶性的案件了。治安官长说,禀告过城主府之后,应该会处以死刑。”

  黄婶嘶地一声吸气。虽然觉得他们罪该万死,可是当真这些人被判处死刑,却又心中惴惴。

  陈潇见黄婶似乎被惊吓道,就放下变温热的帕巾,对她开口说:“这次的事情,让街坊邻居们也跟着受了惊动。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想要准备一些谢礼送过去。”

  黄婶不以为地说:“这些都是理该的,不用花费那些。”

  陈潇摇了下头,说:“应当的。既然受了帮助,这就是情分,不去道谢就是我的不懂事了。”

  黄婶没再跟他争执,俩人商量了一家送一份四样点心合装的礼盒。黄婶子觉得,这就是一份很得当不失体面的谢礼了。陈潇虽然在这里生活了有一年多,对这些俗礼有些还是不太清楚,就听从对方的意见,去糕点铺子打包了一堆礼盒,挨家上门道谢。

  他们这样的街道住户,彼此之间虽然来往不如黄婶一家,收了陈潇的谢礼,也纷纷对他进行了一番宽慰。

  打点好了邻里之间的这些事,庞和牧给他找的武师也找到了。庞和牧邀请陈潇去他的家里,陈潇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了庞宅。

  庞和牧没有把陈潇领到那些人的跟前,而是先和陈潇坐在书房。把这些人的资料先给陈潇介绍了一番。

  是的,庞和牧不是只找了一个,而是一下找了一群。庞和牧把名册递给陈潇,让他从中选几个。

  陈潇一头黑线,看着手上的册子,忍不住说:“东家,没有必要这么多人。”庞和牧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他:“很有必要。这次来的只是三个蟊贼,不懂得什么武艺。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修炼过的学堂修士,寻常的一个武师不一定能顶的上事,还是一拥而上为好。”

  上学堂的都是具有灵根天赋的。这里的人会在孩子五六岁的时候,送去最近的学堂进行测试。如果测试出来有天分,就进去先开蒙,然后等到再大些,就教一些通用的基础功法。

  地方上的学堂,肯定是不如仙门和世家,有那种可以直接测出灵根强弱的法器。所以,练上个两年基础功法,就以这些人的成绩来断定。修炼进步快,就会被大户人家或者直接是修仙世家看上。而那些差一些的,再学个几年,到成年之前就必须离开学堂。

  这样的人,就被称为修士。如果之后没有奇遇,他们这一生就都只会徘徊在修仙的境界之外。

  哪里都有良莠不齐的人,等出来各自寻找出路,他们当中也有走上歧途,作奸犯科的。庞和牧说的就是这类,比起寻常人更加的有危害。

  陈潇合上了册子,他说:“既然是这样,那也没有必要请寻常武师。请东家为我选一位修士就是了。”庞和牧惊讶地看他:“修士?”陈潇肯定的点头:“一位高阶修士足矣。”

  庞和牧原本是想要再劝劝陈潇,毕竟一位高阶修士的酬劳不菲。然后想想陈潇只要不断了住宅术这门技艺,只是一位也不是请不起。庞和牧郑重其事地点头:“我明白了。这就为你找一个合适的。”

  陈潇辞别庞和牧回了自己家,坐在卧室圆桌边上,一边喝茶一边思考。

  从学堂出来的修士,陈潇之前曾经了解过一番。这些人当中有的进了管理层,成为了官吏。有的进了治安队,更有的受雇于世家,为这些人做侍卫。另有一些则散落各行各业,各自继承家业。

  他们这类修士,并不是没有进境的资格,只是需要更多的资源。本身没有那样的条件,也没有金主在背后自助,所以就只能不甘心地蹉跎下去。有志气的就想方设法地筹谋,寻找资源进行修炼,没准厚积薄发,还是能够成为修仙者的。

  那么没有背景靠山的修士该如何寻找资源呢?

  陈潇从怀中掏出钱袋,打开里边的一个隔层。在柔软的布料当中,躺着五颗泛着柔光的灵珠。

  他想,这可以直接跟修仙者进行交易的灵珠,一定可以打动对方。

  这灵珠不光能作为货币使用,同时也能够直接提供能量。那位灶台主人,就是这样做的。所以,在修仙者的圈子,这样的灵珠一定能换来修士想要的资源。

  更何况,陈潇现在能拿得出手的酬劳,也不仅只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