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惟抬脸一瞧,忍不住嘻嘻笑道:“咦,四位大叔怎么来的?”她故作不解地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又好奇道:“你们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吗?”

前面那人脸上蒙着黑巾,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眼光一变,突然凌厉了几分。后面三人竟面面相觑,眉头不约而同地皱得死紧。绿衣妇人心中暗暗一沉,连忙拉住凤惟,微微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几位不要见怪。”

前面那人面无表情,身后一个浓眉小眼的汉子凑上前去,低低道:“老大,这两个人……来历不明,恐怕有诈!”

他身旁站了一个瘦脸的,明明是一幅男相,却生了一双媚眼。他冷哼一声,慢腾腾地伸出手来看了看指甲,揶揄道:“石刚不会连一个孕妇和小丫头也怕了吧!”

石刚恨恨道:“死花连!有皮相没脑子!这丫头不是个普通人!还有那孕妇……”他顿了一顿,咬牙道:“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被称作花连的男子不屑道:“恐怕是你不懂吧!就算她有两下子,也不过是一个大肚子,一个小丫头,我们几十号人,还怕了不成?!”

石刚讥笑道:“说你没脑子就没脑子,要打架我们什么时候怕过?我是说这两个人来历不明,小丫头又说我们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恐怕是有什么背景!”

花连怒道:“你说谁没脑子?你以为你四肢发达就头脑清楚?我看也不过是个孬货!”

石刚顿时涨红了脸,刷地一声拔出刀来就欲冲上前去,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人见状,连忙上前来拉,三人顿时乱作一团。那老大沉声喝道:“住手!”

三人怔了怔,却只得住了手。石刚骂咧咧地收回了刀,忽听凤惟哈哈笑道:“咦,大胡子叔叔的刀好漂亮呀,比那个瘦子叔叔的剑好看!”

花连抽了抽面皮,哼道:“死丫头不识货!他那算什么刀?不过是把砍柴的!”

石刚怒道:“你说什么?!就连小姑娘也看来你是个绣花枕头不中用!敢跟我比?!”

花连气得又想冲过去,却忽然被老大抓住了手,他阴恻恻地笑道:“看看你们几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一句话就激怒!有没有点脑子!”

三人顿时愣住,讪讪地收回了手。老大回头看着凤惟道:“小姑娘,我请你去我家做客好不好?”

凤惟歪着头想了想道:“请客呀?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老大笑道:“山水何处不相逢,小姑娘,这不就认识了吗?你看难得有缘相遇,天色也晚了,不如就去舍下喝杯水,如何呀?”

凤惟转头看了看严姨,呵呵笑道:“严姨,大叔请客呢,反正我也不想回家,不如去玩……”

绿衣妇人正色道:“惟儿!你与大叔非亲非故,就算萍水相逢,也不能随便去人家家里,懂吗?天虽不早了,可是我们走快些,上了官道就能遇上车,很快就能回宁都城了。”

老大眉头一皱,冷笑道:“你是何人?!她去不去倒要听你的了?你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绿衣妇人呵呵笑道:“我是惟儿的阿姨,正要送她回家。大叔还是请回吧,我的朋友就在前面,很快过来接我们了。”

老大闻言脸色已变,冷哼一声,说道:“阿姨?!她出城时可不认识你?前面有朋友,骗谁呢?这山头方圆百里都是我黑风的地盘,有没有其他人我不知道?!少说废话,乖乖跟我们走,免得受皮肉之苦!”

绿衣妇人低下头,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微微笑道:“黑风?!原来你是这里的大盗黑风?!怎么宁西王还没把你抓起来吗?”

黑风闻言脸色一沉,挥了挥手,站在他身后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大胡子闪身上前,一把朝严姨抓去。

凤惟急得大叫道:“不准打阿姨,她有小弟弟呢!小胖,咬他!”

小胖噌地一声窜了出去,谁知大胡子反应极快,侧身一闪,转眼已经到了她们身后,他五指如钩,往严姨的后颈抓去。

一抓之下,他本以为手到擒来,谁知竟抓了个空!他吃了一惊,抬眼一看,那美貌妇人仍近在眼前,不由得心中微怒,当下也不说话,一掌拍了过去。

绿衣妇人微微一笑,口中笑道:“好身手呢,你这样的在江湖上也不算是默默无闻之辈吧,敢不敢报上名来?!”

那大胡子一愣,手下不由得慢了一拍,只慢了这一下,严姨已经闪身退了三步,大胡子一惊,失声道:“凌波微步!你是凌宵宫的人!”

此话一出,四人脸色皆变!石刚犹豫道:“老大……不如……撤吧。宫雪衣可不好惹……”

黑风沉了脸,盯着严姨道:“未请教……夫人尊姓大名?”

绿衣妇人哈哈笑道:“怎么黑风老大这般客气?方才你说话可不是这个语气!小女子姓严,名无垠。”

黑风沉思了一会,冷冷道:“严无垠……凌宵宫文公子没有姓严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严无垠笑道:“原来黑风老大对凌宵宫的文公子也知道得这么清楚,想来也不无名之辈吧。你在这西藩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我还真有些好奇。”

黑风眯了眯眼,冷冷道:“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夫人。你虽然懂得凌宵宫的武功,却未必是凌宵宫的人!姓严……”他突然眼光一闪,失声道:“严无垠!你是宫雪衣的义妹!”

严无垠笑道:“原来你认得小女子,真是失敬失敬!既然如此,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也让小女子一识黑风的庐山真面目?!”说音刚落,她突然揉身上前,直取他的面门。黑风一惊,连忙侧身一闪。谁知这一招竟是虚招,只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她拉着凤惟已经到了三尺开外。她呵呵道:“黑风老大,后会有期!”

黑风微微一愣,那大胡子叫道:“老大!不能放她走!”黑风回过神来,身形微动,立刻追了上去。严无垠只觉眼前一花,心头暗惊,此人武功好厉害,竟然追得上来!心中暗暗懊恼,只恨没让无盐跟着来,竟然出了娄子。当下稳住心神,仍然笑道:“黑风老大还有何见教?大哥就在前面等我呢,若是我再不去,怕他等急了,就要来找了……”

黑风皱紧了眉头,心中略略一惊,宫雪衣在附近?他怔了一怔,回过神来,冷笑道:“夫人何必诓我,方才我才说过,这方圆百里有没有人,我一清二楚!若宫盟主果然进了这黑风岭,我怎会不知?!请恕在下无礼,斗胆请夫人去我黑风寨里坐坐。等料理完这小丫头,在下自然送夫人回去!”

严无垠沉了脸,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黑风可知这小丫头是什么人?她是你能料理的么?!”

黑风眼光微厉,笑道:“不管她是什么人,她伤了我的人,就得跟我走!”

严无垠叹了口气,沉声道:“她姓凤名惟……你们西藩的主子,好象就是姓凤吧……”

黑风怔住,直盯着凤惟瞧,似乎有些犹疑不定。严无垠又道:“老大还想料理她吗?”

凤惟呵呵道:“料理是什么?大叔,你不是想请我去做客吗?你放心,我去玩玩,保证不跟我爹说!你真的是大盗吗?做大盗好不好玩?”

黑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当真是凤九天的女儿?!”

凤惟好奇道:“是啊,我爹是叫凤九天,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我爹啊?对哦,阿姨说他要抓你呢!”她煞有其事地想了想道:“这样好了,你请我去你家玩,要是本郡主玩得高兴,就不跟爹告你的状了!”

严无垠心中已经笑翻了,这孩子当真是什么都不怕!这种时候了,居然跟一个强盗讲条件!她百般忍住笑意,正色道:“惟儿!你不回家你爹就会找来了!黑风,我看你不如送她回家,也算建功一条!”

黑风心中微怒,眉宇间已有忿然之色却仍未发作。底下三人却已经冲了上来,大胡子叫道:“老大!今天如若放走这二人,以后我们黑风寨怕是有灭顶之灾!”

黑风皱起眉,花连低声道:“老大,我看还是先将她们送回寨去,再慢慢商议。如果放她们回去,说不准明天就有军队上山来搜了。这入口被那小姑娘瞧见了,那还得了?!”

黑风眼光一闪,抬眼道:“夫人,请恕在下无礼了,今天恐怕你们走不出这黑风山去!”

凤惟拍手笑道:“大叔是想请我们去玩了?太好啦,我正无聊呢!反正我也不想回家,就去玩玩吧。对了,黑风寨有什么好玩的?”

严无垠心中暗沉,拉着凤惟后退一步,口中仍然笑道:“黑风想与宁西王和凌宵宫为敌吗?你放了我们走,我仍不知你真面目。黑风寨还有机会全身而退,若你强留我们,恐怕日后会有大批人马前来这黑风山搜寻查找,黑风寨还想有宁日吗?”

黑风嘿嘿一笑,说道:“在下只知道,放了你们走,我们黑风寨怕会毁于一旦。在下辛苦经营了十年,可不想它朝夕不保!得罪了!”话音一落,他已经闪身抓住了严无垠的手臂,另一只手抓住凤惟,旋身一转,往旁边的一棵大树掠去。

严无垠大吃一惊,深知他武功高出自己许多,仍然挥手拍去,却被他点住穴道。她急得只声叫道:“黑风!你想怎样!”

黑风道:“请你们去做客!”

说话间,严无垠只觉得身落如叶,直往下坠,顿时眼花头晕。凤惟哇哇叫道:“啊,大叔,你们真的住在地底下吗?太快了太快了,我受不了啦!”

约摸过了一刻钟,才觉得脚下一沉,落到了地面上。严无垠心头一沉,这是到了哪儿?!她隐约觉得肚子有些发紧,暗叫不妙,连忙深吸了几口气,却觉得眼冒金星,这里的气有异味,正想叫凤惟闭气,却听那小丫头不知死活地大叫道:“哇,好漂亮!大叔那是什么树?!”

严无垠抬头一看,眼前突然出现一棵大树,满树嫣红,绚丽得紧。她隐约觉得不妙,却不知哪里不对,只得喝道:“惟儿!别乱动。”

黑风笑道:“夫人果然老江湖了。听在下一句,别看那树,看多了有什么不妥,在下可救不了。”

严无垠只得闭了目,口中道:“黑风,你会后悔今天做了一件大错事!”

黑风冷笑道:“在下是脑袋别在裤袋上混的营生,今天不知明日事,夫人就不必为在下操这份心了!只要夫人在此安心呆着,哪一天宫雪衣来,在下也好跟他打个招呼!”

严无垠重重叹气,心想如今是拉不回头了,只盼无盐见她没有回去,好早些来寻。最好别惊动大哥,不然被他知道了,可真要天翻地覆了。

正在动着心思,却觉得头越来越沉,只听见凤惟在叫:“大叔!黑风寨一点也不黑嘛,怎么叫黑风寨呀!这里好漂亮,我要在这儿玩!我多住几天好不好?大叔,你干嘛皱眉?你不高兴啊?哼,本郡主多住几天是看得起你。你放心啦,大不了我不告诉别人,以后我高兴就来玩行不行?还不高兴啊,最多我跟舅舅说,逢魔谷和黑风寨一样好看,让他也来玩,就不让我爹来总该可以吧?”

严无垠想笑,意识却有些模糊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听见黑风叫了一声:“逢魔谷!你是逢魔谷的人!来得真是太好了!”

浮世绝香凤惟小传 外篇 凤惟小传 (六)

凤惟见黑风突然大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不满道:“大叔你别那么大声啊!吓到我了!我是逢魔谷的圣女又怎么样……哎呀,严姨,你怎么了?”

凤惟眼见着严无垠身子软倒,往下滑去,连忙上前想去扶住她,无奈她人小力小,怎么扶得住已经身怀六甲的严无垠?顿时脚下不稳,两个人都扑地一声跌在地上。凤惟揉了揉屁股,叫道:“哎哟,好痛!严姨,严姨,你怎么晕了?大叔,快点来帮忙!”

黑风皱了皱眉,没有动。凤惟叫了半天也不见他来搭把手,不由得跳起来喝道:“黑风!本郡主叫你呢!还不快来帮忙?!”

黑风想翻个白眼,却只是冷了脸阴笑道:“郡主,我看你还是安份些。最好逢魔先生亲自来找你,就省得我费事!圣女……哼!逢魔谷的圣女哪一个有好下场了?”他眯了眯眼,厉声道:“你是圣女!那断弦可是在你手中?!”

凤惟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只是低下身去看严无垠,见她虽然不省人事,但面色如常,似乎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这才略微放了些心,不屑道:“我舅舅才没空理你呢!断弦是我爹给我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用,也不好玩……还不如小胖……”

黑风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断弦果然在你手中?!好,你拿给我,我就放你回去!”

凤惟用力地想甩开他,无奈没有成功,只得哇哇道:“你要那琴干啥?琴在王府,又不在我身上,我怎么拿给你啊!你笨啊!”

黑风一愣,正想大声喝斥,却听一人慢悠悠地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黑风煞神,居然被一个小姑娘骂笨!唉!”

黑风一转头,只见不远的大树下坐了一个人,须发皆白,面色却如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他正笑意盈盈地打量着凤惟,笑意颇深。黑风吸了一口气,没好气道:“白英,你不用说风凉话!快过来想想办法,这丫头是逢魔谷的圣女呢!”

白英脸色微变,上前来仔细地看了看凤惟,沉吟道:“圣女……逢魔谷终于又有圣女了?!那断弦的秘密……小姑娘,你的圣女琴呢?会用吗?”

凤惟扁扁嘴,叫道:“弹琴有什么意思,又没有人教我。白胡子大叔,你看看严姨,她怎么晕了?”

白英略略一怔,看了看严无垠,问道:“你不会用圣女琴?她又是什么人?你怎么连孕妇也掳来了?”

黑风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这个女的来头也不小。她和小丫头一个鼻孔出气,我怕她也瞧清了黑风寨的入口,只能把她一起带来了。”

凤惟叫道:“对了,严姨说她是什么凌宵宫的……义妹!白胡子大叔,凌宵宫是什么地方?”

白英惊异地看了一眼严无垠,微有些急促道:“黑风,她是宫雪衣的义妹?可是姓严?!”

黑风见他脸色突然如死灰一般,似乎有些惧怕,心中有些奇怪,却只得道:“不错,她叫严无垠,又懂得凌宵宫的武功,应该就是宫雪衣的义妹。怎么了……”

白英脸色大变,后退两步,急喘了一口气,跺脚道:“黑风!你闯大祸了!你可知道她……她是什么身份?!”

黑风愣了愣,不屑道:“不就是宫雪衣么?他武功是好,可是凌宵宫离这儿远着呢,进了我黑风寨,也未必出得去!”

白英恨恨道:“糊涂!一个逢魔,加一个宫雪衣还不够折腾吗?你,你,你还偏偏去惹明南王!你知不知道,这个姓严的女人,是明南王东方汐的王妃!”

凤惟见黑风眼光都直了,似乎有些震惊,不由得乐呵呵道:“不够不够,还要加上我爹宁西王!”

白英猛地转过头盯着她,颤声道:“你爹是凤九天?!”

凤惟呵呵道:“是啊!他知道的。”她小手一指黑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白英仰长叹一声叫道:“黑风!你真的疯了!你知不知道你,你抓两个女的回来,却惹了这世上最不该惹的四个人!”

黑风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两个互相瞪视了半天,忽然没了主意。过半晌方听黑风硬声道:“如今不抓也抓了,还是想个办法……”

白英低叹一声道:“你呀你呀,不知说你什么才好。往日你仗着自己武功好,西藩之地没有人能与你抗衡,这黑风寨又极为隐秘,难被人发现,所以做什么都无所顾忌。可是如今,你得罪的人,是这世上最不该得罪的人,黑风寨……怕有覆灭之灾!”

黑风沉声道:“恐怕未必,你说我的武功没人能比……就算齐谙生来了,我也不怕他!”

白英冷笑道:“一个齐谙生你或许可以一拼,毕竟你的小无相功也已经大成了。可是再加一个宫雪衣……你不怕吗?如果西、南二王联合来剿,你以为你有胜算么?”

黑风沉了眼,没有说话。白英又道:“当年西、南二王平定西南两国之乱,无论人才武功,都不可小视。更何况……凌宵宫在江湖上一呼百应,宫雪衣是武林盟主,连皇帝也礼让三分。那齐谙生做了逢魔先生后,逢魔谷本与耀新国皇室有牵连,凤九天灭国之后,它不衰反盛,就足以表明齐谙生此人不简单。”

黑风的脸色已经有些泛青,白英叹道:“你呢,偏偏抓了和他们有关联的两个人……你说,黑风寨是不是已经朝夕不保?!”

黑风眼光沉了沉,上前一把抓住凤惟狠狠叫道:“我有她们在手,不管是王爷还是盟主,恐怕也要忌惮!我就不信,黑风就没办法保住山寨!跟我走!”

凤惟哇哇叫道:“你干嘛又抓我呀?你有办法啦,不过要看本郡主高不高兴!快点放手啦,最多我跟爹说不抓你就是了!”

黑风没有理她,径直抓着她往里走。凤惟回头见严无垠仍然没醒,不由得急了,大叫道:“严姨!严姨快醒醒啊!黑风,快去把严姨抬进来,不然我不给你断弦了!”

黑风怔了一下,冷冷道:“石刚!把那女的抬进来,关进绿林去!”

说完,石刚突然就现了身,扛起严无垠就跟了上去。凤惟咂了咂嘴,叫道:“咦,好有趣,那个大叔怎么出来的?刚才没见他啊。”

黑风与石刚不再多说,将她二拖进一片林子里,转身便走。凤惟急了,想上前去拉他,无奈刚伸出手,二人便不见。她张大了嘴,发了一阵呆,喃喃道:“怎么不见了?难道他们会飞?!”

忽听严无垠悠悠道:“不是会飞,是这里摆了阵,你不懂啦。小惟儿,过来!”

乍然听到严无垠开了口,凤惟惊喜万分,转身扑过去开心地叫道:“严姨你醒啦,惟儿还担心你受伤了!”

严无垠抚了抚她的头发,心中暗叹,这小丫头真是好性情,就是身处陷境也这般开心乐观,一点也不焦燥忧愁,凤九天得了个好女儿呢。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将来会不会有般坚韧。想到这儿,她又感觉肚子阵阵发紧,不由得抱着肚子深深地吸气。

凤惟好奇道:“严姨你怎么了?”

严无垠觉得肚子有些疼,不由得皱眉道:“不会这么惨吧,难道要生了?不是还有一个月才临盆吗?”刚一说完,就感觉肚子疼得有些难受,她大叫一声,跌在地上。

凤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扶她,却哪里扶得住?!一个不防,被严无垠拉住一扯,顿时也跌倒在地,手肘擦出血来。她见严无垠不住地呻吟,还哪里顾得上疼,慌忙想去拉起她,严无垠喘了几口气,颤声道:“惟儿你不要扶我,我可能……可能要生了。让我躺着,躺着,省得羊水破了就麻烦了。”

凤惟只得松了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搓着手道:“要生了?是不是小弟弟要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严姨,不如我去找爹来帮忙……不行,还是找舅舅,爹还生我气呢……”

严无垠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小丫头还在想她爹在生气,好在阵痛过去了,她吸一口气道:“惟儿,这里摆了阵,你出不去。就算出去了,去逢魔谷远着呢,等你找到你舅舅,我恐怕都生了。你乖乖的,听严姨说。一会严姨会越来越疼,你都不用理,如果小弟弟出来了,你就接住他……哎哟,又来了……”

严无垠又开始大声地叫疼,凤惟这下不乱了,只紧张地盯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弟弟就跑了出来。

就样疼了又疼,疼的时候,严无垠就和凤惟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曾经向无盐细致地了解过生产的过程,知道阵痛越来越密也越来越强的时候,就要生了,就必须向下使力!在这之前,不能乱叫乱动,以免浪费体力,真要用劲时反而生不下来了。于是她疼的时候就使劲抓身旁的草,不敢乱动,就怕没劲儿了。

过了两个时辰还没有出来的迹象,凤惟有些急了,喃喃道:“严姨,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呀?天黑了呀。”

严无垠已经满头大汗,虚声道:“应该快了。我也不知道。我真是命苦,没想到在这儿生孩子。早知道就不跟他吵架……该死的!”

凤惟好奇道:“跟谁吵架?严姨,小弟弟他爹呢?”

严无垠笑道:“他爹……他爹是个黑脸大神……啊!儿子老妈不是骂你爹,实在是他太烦人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爹恐怕要把这山铲平了……救命啊,太疼了!惟儿,惟儿,快,快帮我……”

凤惟又紧张了,望着她道:“怎么帮?!”

严无垠感觉肚子里有个东西直往下坠,急忙抓住旁边的一棵树,大叫道:“快,准备好,接住他!”

凤惟急忙低下头去,伸出双手,严无垠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向下使力,只听见“哇”地一声,一个血乎乎的小婴儿滑了出来。凤惟大吃一惊,连忙抓住他,用力提起来,惊叫道:“哎呀,小弟弟好多血,他受伤了!”

严无垠顿时浑身一松,好笑道:“惟儿,他不是受,有血是正常的。你来,把我的衣裙撕下来,把他包好,放到我身边来,别乱动他。”

凤惟连忙照做了,然后坐在一旁打量着那个小东西,吃吃笑道:“小弟弟好小啊,你看他的小手……啧啧,比我小多了。”

严无垠笑道:“当然小了,他才生下来。果然是个儿子呢,惟儿你猜得真准!儿子啊儿子,你居然是小惟儿接生的呢!想不到吧!以后你真是注定和小惟儿做朋友了。”

凤惟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他,谁知他很不买帐地大哭起来。她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手,抚着胸口道:“呀呀,我没打你……”

严无垠失笑,看了看四周,沉思道:“惟儿,看来他们是不会轻易放了我们的,我们要想办法出去。小弟弟刚出生,在这儿有危险。”

凤惟歪着头想了想,站起来叫道:“嗯,我来想办法!”

浮世绝香凤惟小传 外篇 凤惟小传 (七)

入了夜,黑风寨里一反常态地喧闹。林子前面聚集了一大群人,你言我语地闹翻了天。黑风坐在一块大石上,死皱着眉,大喝一声:“别吵了!耳朵都被你们吵聋了!”

众人这才住了口,顿时鸦雀无声。过了半晌,才听白英叹气道:“好了好了,现在大祸临头,叫你们来是大家商量商量,想个办法,度过这个难关,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有句话说得好,只有大事来临之时,方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众位兄弟来这黑风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四十个人,向来都是有福同享,如今,就看能不能有难同当了。”

说着,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人,那眼光说不出的复杂难懂。

石刚叫道:“二当家!你放心,别人怎么样我石刚管不着,总之我石刚一定跟这黑风寨共存亡!”

众人也跟着大叫起来,都说什么,来一个杀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喧闹之声此起彼伏。白英眼光闪了闪,又叹道:“好!难得众位兄弟如此齐心!那我就实话说了吧。刚才老大掳来的两个人,大的,是明南王妃,宫雪衣的义妹,小的,是逢魔谷的圣女,宁西王的女儿!”

众人瞪大了眼,顿时哑了口,诺大的堂上立时没了声音。大家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半晌方听那大胡子道:“不会吧!怎么可能那么巧?!是不是那小丫头骗我们的?”

白英冷笑一声,道:“小丫头就算有点小聪明,也断不可能编得出这样的谎言!她姓凤,你看她的衣着打扮,容貌气度,就知道不是小户人家的女儿!至于那女的,会凌宵宫的武功,又姓严,更不会错!况且南藩之地早有喜讯,说明南王妃有喜,王府要添丁了。怎么看都觉得她不会冒充!”

石刚跺了跺脚道:“哎呀,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儿了,不如就跟他们拼了,我们有两个女的在手上,不怕他们不妥协!”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又闹了起来,纷纷叫嚷着:“对,跟他们拼了!”

白英喃喃自语道:“世上还没有人……能要胁东方汐吧……再加一个凤九天……”他突然打了个冷战,皱眉道:“凤九天这些年没有花大力气来对付我们黑风寨,究竟是为什么呢?”

黑风嘿嘿冷笑道:“他没空吧!我们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白英沉思道:“不对……恐怕他别有所图……当年他攻打耀新国时,很多人不战而降,据说是因为他得了一件宝贝,与逢魔谷有关。而耀新国被灭之后,齐谙生与逢魔谷不衰反盛,恐怕也与这件东西有关。你猜猜,会是什么?”

黑风沉了脸,犹豫道:“他曾做过圣女,莫不是断弦的秘密……”

白英道:“不,他应该还不知道断弦的秘密……如果我没猜错,他定是得了墨麒麟。”

黑风皱眉道:“白英,你的意思是,那墨麒麟也与皇室有关?”

白英道:“有关也不奇怪,你忘了,逢魔谷是因何而建!”

黑风咬了咬牙,道:“我当然没忘!若不是太祖皇帝执意要宣王离开宫廷,怎么会有逢魔谷?!他惟恐宣王与太子争夺皇位,故意授他一身绝世武功,逼他隐遁武林,相辅太子。这么多年来,逢魔谷一向是皇室子弟掌门,虽名为武林门派,实至上是皇室的另一支奇兵!”

白英黯然道:“只可惜逢魔谷自创建开始,历代掌门都无心政事,醉心武功,才会受到皇室的一再排挤,终究风光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