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呢?”我问雨盈。探清他的行踪为好,别待会一转身又碰个正着。

“他有事先离开了。”澄映接过我的话茬:“你们知不知道,他今晚的女伴是最新当红的模特呢。”

雨盈双眼翻白:“我大哥什么都好,就这一点讨人嫌!换女朋友的速度就像他开车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凡本土人士对于冷家公子的风流不曾目睹也该耳闻,有个成语叫作“家喻户晓”。

“那些——都是他的床伴吗?”澄映的脸上既写着好奇,又因不好意思而红了红。

“这还用问?不是找来上床他天天让那些草包花瓶傍着干吗?吃饱了撑着呀?当然不是,是吃饱了思淫欲!”雨盈的直言不讳会让我和澄映咋舌,“爸妈催他结婚,他老说再等几年,他保证会在四十岁之前成家立室生儿育女,哼!玩玩玩,总有一天他要玩出爱滋来!”

“别胡说话!”澄映轻戳雨盈的额头,“那有人这样诅咒自己亲大哥的——他今年几岁了?”

“二十七八九吧,我不大清楚,喂——”雨盈判研地盯着澄映:“方澄映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不会是被他迷住了吧?我可警告你,沾上他的结局就是你会被他啃的连尾指骨头都不剩一根却什么都不会从他身上得到。当然,如果你要的是金银珠宝那又另当别论,据说我大哥出手非常阔绰。”

“你又胡说什么呀!像你大哥那样的人物,我多了点好奇心不是很正常吗?这也胡扯一通。”

“没迷上他就好,我都怀疑他这辈子会不会爱上某个女人,哎!林潇你怎么都不说话,被打成哑巴啦?”

我没好气:“你们一来一往的,有我插嘴的份儿吗?”

“咦?”澄映低叫,“潇潇你的脖子怎么紫了一块?”

我差点就要伸手去捂住颈子,老天!

我僵笑:“不小心让指甲划到了。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难不成以为我被某位俊男吻了?”一句玩笑蒙混过关。

人生,从来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 ☆☆☆ ☆☆☆

我找借口推了那顿赌注大餐,想不到的是,新学期才开始不久,雨盈还没雇来阿兰·德龙用冲锋枪威胁我,我却又得上他家去,原因是她重感冒发烧误了两天的课,要我给她温习辅导。本来这件差事落在澄映头上的,谁知道临到周末澄映的奶奶却生病住院了,结果找上我。

大学三年级的课程说松不松,说紧不紧,只周六一个早上我就给雨盈把拉下的功课都过了一遍。

“全明白了吧?”我收拾自己的东西。

“差不多。”

“笔记都抄好了?”

“唔,你真的不留下来吃午饭吗?我可以叫厨子做——”

有人敲门。

“进来!”雨盈应门。

来人推门进来,看见我显是有些意外。

“大哥?”冷如风的出现显然也令雨盈意外。“你不是应该在公司吗?”

“怎么,不喜欢大哥回来陪你吃午饭啊?”冷如风拍拍她的脸,“气色好多了,早上吃药了吗?哎,忘了问候我们的客人,潇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个早上了,我叫她吃过午饭再走她也不肯,好像咱们家有大狼狗会随时扑出来咬她一口似的。”

雨盈不满地向她大哥投诉,却偏就是歪打正着说中了我的心事,我好不难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下午还有事呢,你就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飞快将一叠课本笔记塞进背包,我匆匆道:“再见雨盈,再见,冷大哥。”

“我送你下去。”是冷如风的声音。

我赶紧停下来说:“冷大哥,实在不用这么客气。”

他搂住我的肩膀半强制性的往外带,嘴里说着,“应该的,应该的。”

上帝垂怜!一出雨盈的房门我就被他独断地押入隔壁房间,他一脚踢上门,将我抵紧在门背后。“真难得小红帽会主动送上门。是不是想念大灰狼了?”

我被他钳制的不能动弹,急了:“冷如风!我自问没有什么地方招惹到你,为什么再三地欺负我?!你是神经有病还是怎么回事?”

他挂起招牌式的笑,从这样近的距离面对面看去更显淡远和优雅,我不自觉呆了一呆,莫怪他会成为风流尊者,抵的过别人有条件够资格。

他的指尖抚上我的下巴,带点讥讽的唇角半弯,牵出完美的弧度,那表情就好像是女人为他失神的情形他早已习以为常。

以长腿夹紧我的双腿,空闲的那只手扳正我的脸,看我的眼神仿佛盯紧了一只进入他视线的猎物。

“雨盈嘴里的林潇美丽聪颖,又有个性,可我亲眼所见的林潇确是另外一个林潇,她忧郁的与世隔绝。”

他停顿,眼神变得幽深:“某一个晚上,我意外地见到了一位折翼的天使,我对她锁在黑暗中的灵魂颇感兴趣。”

我忘记了地球是怎么样转动的,无边的震惊的情绪将我没顶淹了过去。

直到他俯下脸来,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向我的唇吐气时,我才能成语:“冷如风,你是怜香惜玉的人吗?”

“视人而定,一般情形下我想我是的。”

“那么,为什么不——”说话时动作使得我的唇摩擦着他温润的唇瓣,我侧了侧头,才能接下去,“为什么不怜惜怜惜我?”

他停止了挑逗,缓缓抬起脸来。

逼出我真实的情绪对他而言并不具任何实质的意义,对我却意味着失去一层自保的屏蔽。“那是我抵挡外界碰触的唯一凭藉,你又何必?”

他笑,执起我的手把玩我的手指:“继续说服我?”

“你再这样逼我,总有一日我要和雨盈绝交以求可以彻底避开你。”牵涉到雨盈并不是他所想见的吧?

“哦?这是威胁吗?”

“不不,这是恳求。那是我最不愿意用来抗衡你的方式,如果我真的会走到那一步只意味着我被你逼到了尽头,你可以明白的是不是?我求你,饶了我吧?”我的姿态低的不能在低了。

“我好像有点被说动了,问题是——”他笑眯眯地轻吮我的指尖:“我偶尔会想起你。”

“你只是偶尔会想起我,为什么不去找你经常会想起的她?我相信‘她’是存在的,或者还不止一个。这个问题解决了?”我屈起手肘抵挡他越贴越紧密的身子。在他压迫人的气息的笼罩下,要保持清醒非常艰难,一点也不意乱情迷吗?骗鬼吧。

他莞尔,“不同的。”将唇印了下来,在这样亲昵的情形下,他的吻来得如此自然。

我的脑袋混乱凌乱。

“你——好美妙。”他自暗哑的低喃中抬起头来看我,眼内荡着氤氲的情潮,“迷人的小东西。来吧,让我教会你如何吻我。”

我不知道自己的手何时勾上了他的脖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一个还算陌生的男子拥吻到忘乎所以,待到他肯让我大口吸气时,我才发觉自己已整个瘫软在他的臂弯里。

逼迫自己捡回残余的理智,我恳切地看着他,“你答应了,是吗?”

闻言他松开我,双目微眯,“你确定那是你要的?”

我飞快举起右手做誓言状,“绝对确定。”

“这么固执……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记住,如果我再见到你,我不保证不会像今天这样,”他含笑的眼曈闪过别种异样的光芒:“林潇,我想我有些心动了。”

“Oh,no!”我惊叫,“你现在头脑发热才有的错觉,等清醒过来你就会明白,那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尝遍百花的名公子会对一个未经世事的黄毛丫头动心?说出来你自己都不可能相信。我们继续前面的话题,‘我答应你’,这是你说的,我清楚听到了,别赖哦!”

他摇头一笑:“你真有意思。林潇,如果你足够聪明——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

我松了口气,典型的猎人通常见猎心喜。

“是,我现在就自动消失。”

他的笑容愈加妖异:“我已经开始后悔刚才的决定了。”

“可别!冷公子一诺千金,千万别砸了自己的信用招牌,再见!不!应该是‘再不会见’,冷如风,拜!”他的笑让我心底发慌,我不待他有所反应,拉开门就往前冲,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当我意识到不好时已撞在了某人身上。

“哎哟!”我与对方同时呼痛。

站稳后我不禁瞪圆了眼睛:“澄映?!你怎么来了——雨盈——”

“你还没走呢?”雨盈惊诧地。

“怎么了?”冷如风走出来。他衬衣上的第一、第二颗扣子敞着,他的右手正放在第三个扣子上。

我傻了眼。

“听我说!不是——绝对不是你们想——想象中的那样!”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雨盈的眼珠极其暧昧地再我身上溜来溜去:“澄映,有人说她不是我们想——想象中的那样耶,我好像没有想——想象她怎么样呀,你有吗?”

“有啊,怎么没有,我正在想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又让指甲在脖子上画出了瘀痕呢!”澄映的口气同样十分揶揄。

“哦!你——”雨盈指着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上次骗我们!”

我攥住她的手臂:“误会!真的是误会。我刚刚才从你房里出来不是?”

她看了看表,“你所谓的‘刚刚’是三十分钟前。”

“快乐不知时间过啊。”澄映插进话来:“雨盈,我们还是识趣点——”

“不是?真的不是!”我以手按额:“他该死的可能是刚想换件衬衣或是冲个澡——”

我掩口不及。

“啊哈!”雨盈连连点头,“是,冲澡。”

看着面前两张捉奸在床般的脸孔,忽然之间我觉得异常疲累,才刚和一个可怕的对手交战完毕,我不知自己还有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释清楚,又是否真的能够解释清楚。

“没话说了?!”澄映的声音略显尖锐,竟似在质问我。

一只有力的手在此时搭上我的肩膀,我忡怔地望向它的主人,他一脸是笑,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另一个当事人”,我一把捉住他:“你说话呀!快告诉她们,我们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反握我的手,笑吟吟地道:“既然被撞个正着,你就认了吧。”

我飞快掉头去看澄映和雨盈,两人俱是脸色一变,静默地站着,连调侃的话都不再给我一句。雨盈的神色是震惊居多,而澄映则是面无表情,异常难看。

“盈盈,好好招待客人。潇,我送你回去?好了,两位尊贵的女士,恕我们失陪。”他手臂一展,搂住我不容分说就往前走,并且连连亲吻我的额头,“怎么,还磨蹭着不走,是不是想要我额外喂饱你的胃?”

我像个失魂的木偶任由他操纵,清楚意识到自己被他害的死惨。

☆☆☆ ☆☆☆ ☆☆☆

冷如风加诸于我的新仇旧恨,我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敢想去反报。只寥寥的几句说话和有意无意的一些动作,他就可以使得我仅有的两个朋友一个对我爱理不理,另一个几乎与我反目成仇,我凭什么资格去做他的对手?那无疑是以卵击石,他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处死我,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我频频放眼望去,终于盼到了澄映和雨盈从图书馆出来。已经一个礼拜了,她们至今还不肯理睬我。

我走上前,扯着雨盈的袖子摇晃:“雨盈——”

“我不认识你!”她板着脸目不斜视。

我跑到另一边去拽澄映的手臂,还未作声,她已猛地甩开我,嘴里呵斥:“放开!讨厌!”

我的嘻笑立时冻结在当场。她脸上淡漠、无情、厌恶、嫉恨,各种情绪在那一刹间交织,全是我不熟悉的神色。

雨盈望了望我,悄悄扯扯她的衣角。

澄映看她一眼:“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等一等,”我拦下她,决心要将事情弄个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似乎恨我入骨。

她的视线漠然地从我脸上扫过说:“你没做错什么,而我确实是不想再理会你。”

“我再重复一次,我没有!我没有和他发生任何关系,我承认他是吻过我,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到那种程度!”诸如此类的解释这一周以来我已不知说了第几千次,“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和他真那样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不明白那和我们之间的友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你不能不给我一个理由就判我出局!”

她仍旧一脸无动于衷的冷漠,我咽下涌上心口的闷气:“要不要我去做个处女膜检查。”

一旁的雨盈忙摆双手:“我们没那个意思。潇潇,你别说伤感情的负气话。”

上帝明鉴,到底是谁在伤害谁的感情?

我望向雨盈问:“你是不是也不肯告诉我你责怪什么?”

她先看了看澄映,然后嗔怪地敲我一个响头,“你不应该欺骗我们,你和大哥早有来往却在我们面前扮个很陌生的样子,你一而再地装傻,这不是把我们当猴子耍吗?”

我和冷如风早有来往?这真是有冤无处诉。

“雨盈,我并不是刻意要隐瞒什么,我只是并不把那当一回事,”我本以为不可能和冷如风再有什么纠缠了,所以索性不和她们提,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而且,我说与不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算我是不想说,在你而言你的朋友拥有一点隐私过分了吗?你们都一个礼拜不搭理我了,这还不够抵消我无心犯下的过错?”

雨盈又敲我一个响头,俏皮地眨眨右眼:“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相信你,我也不是真的很生气,逗着你玩玩嘛,潇潇,看你焦急的样子,我好有成就感哦!”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逗我玩玩?

“澄映,我们原谅她好不好?”雨盈摇着澄映的手臂。

澄映拨开她的手,冷笑一声,道:“被人耍的团团乱转之后再被告知她根本就——哈,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我有资格原谅她么?她爱偷偷摸摸地和冷如风寻些无聊透顶的刺激是她家的事,我管不着也没兴趣。”

“澄映!”雨盈瞪大了双眼,似是不能置信她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心头苦如黄连,我气极反笑,对方澄映道:“你所气恼的原因就在于此?因为你幼稚地呷我的飞醋?”

她一张脸刹时涨得通红,斜盯着我,眼内尽是蔑视:“林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子了,冷如风身边多的是高级妓女,我要吃醋也犯不着挑上你,你算什么?主动送上门去也不过碰了碰别人的嘴唇就被扫地出门, 这也值得你到处炫耀的?啊,我倒是忘了,冷大情人吻过我们的林小姐,还吻到她七情上面呢,不拿来做资本好好宣传宣传还真委屈了你处心积虑去勾引人家的无耻诡计!”

“澄映你给我闭嘴!”雨盈捂住双耳喝叫,“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方澄映,”我垂下眼帘,“你真的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她尖声笑起来:“我非常明白,你不明白吗?好,我明确告诉你,林潇,你下贱!你让我觉得恶心!”

“澄映!你太过分了!”雨盈怒吼。

我抬头看了方澄映一眼,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掴掉她脸上鄙夷刻薄的笑。

望定方澄映,我无心分辨她的表情,反手就用相同的力度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的声音在僵持的死寂中响起:“我打了你,因为你该打。你酸气冲天我忍下了,你自私得不从我的立场出发为我想一想,根本不愿稍微体谅我所可能有的苦衷,我也无话可说,我只万万想不到长长五六年的交情对你而言竟是如此微薄和脆弱,居然连一丝一毫都敌不过你内心那些愚蠢可笑的嫉恨。方澄映,我和你之间,从前以后,一笔勾销。”

我将视线转向呆若木鸡的冷雨盈。

“知不知道你大哥为什么会吻我?因为他和你一样恶劣,他与你一样纯粹逗着我玩,就只为了满足你所说的‘成就感’。你们冷家的兄妹天生就是玩家,别人天生就是你们的玩物吗?我不恨冷如风,至少他有分寸,而我悲哀地认为我错认了你。”

我转身离去。

“潇潇!潇潇!”雨盈急叫不迭。

☆☆☆ ☆☆☆ ☆☆☆

回到林家,毫无意外看见父亲和梅平坐在大厅的沙发中。

父亲盯着我的左颊,脸色一沉,问:“怎么回事?”

我摸了摸火辣辣痛着的脸,扯开嘴角:“听说自虐可以获得精神快慰,所以试试看是否如此。”

他“咻”站了起来。我冷冷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