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心里一惊,忙道:“王爷只是念着尚未娶妻,因而不肯纵情酒色,怕辜负了未来王妃。和大人,王爷一心一意,只想着忠君报国,并无他念,还望大人在皇上面前替王爷美言几句。”

和士开凝神注意着她,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替王爷说几句话,自是举手之劳,不过,顾小将军拿什么谢我呢?”说着,他的脸慢慢凑了过来。

顾欢不敢退后,心里虽有些紧张,头脑却更加清晰。她心念电转,立刻一本正经地道:“末将身无长物,定当修书给家父和义父,请他们代末将重谢和大人。”

和士开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仍然伸了过来,在她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轻声说:“如果顾小将军确实关心兰陵王,便当为他的安危尽一分心力。如果顾小将军并不在意他,那我便让皇上调你来邺城任职,升为左武卫将军,你看如何?”

这种未有殊勋却连升三级的事,和士欢徐徐道来,视作等闲,顾欢却不敢接受,连忙谦辞:“多谢和大人美意,可末将才疏学浅,就现在的军职已有些吃力,多亏王爷帮扶,才勉强能够敷衍。末将尚需多多学习,方能胜任,还请和大人见谅。”

“那我就明白了。”和士开轻笑,在她耳边说。“明日午后,请顾小将军至敝府赏菊,届时我会派人来接。顾小将军如果喜欢兰陵王,不妨今夜就与他春风一度。我不介意。”

顾欢再是处变不惊,听他说得那么露骨,顿时红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对答如流,不卑不亢,此刻终于露出小儿女的情态,和士开愉快地笑了,将身子慢慢抬起,走到府门前,回头说道:“兰陵王喝醉了,顾小将军吩咐那些小人,多多照顾于他。”

“是。”顾欢绯红着脸,努力做出恭敬的姿态。

和士开潇洒地上马,转头离去。

顾欢看着他们一行带着马车一起走出街口,这才飞奔进府,对两旁的下人说:“快快,关门。”随即一步未停,直奔白云轩。

高肃已被他们放到卧房的床上,管事指挥着婢女小厮进进出出,给高肃灌醒酒汤,替他洗脸,抹身,更衣。等到顾欢赶到,事情已基本做完,下人们陆续离去,只留下两个内院丫鬟和小厮守在这里,好随时侍候。

顾欢跑进房门,对他们挥了挥手:“你们都去睡吧,这里有我。”

院子里的下人都已知道她是将军,并颇得兰陵王宠爱,却都以为她是男子,对她的吩咐自是不敢不听,便躬身答应着,退了出去。

顾欢关门上闩,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高肃被他们折腾了一番,略微有些清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她,轻声叫道:“欢儿。”

顾欢斜倚到他身边,温柔地说:“我在这儿。”

高肃伸手探索着,抓住她的胳膊,痛苦地道:“欢儿,今晚…皇上赐酒,赐饮相见欢,然后…召来…女子…要我同他们一道寻欢作乐…那些女子…那些女子…是我的婶婶…还有…嫂子…我…做不到…死也不能…那些九泉之下的叔叔伯伯哥哥们…他们…”说到这里,他已泪流满面。

顾欢只觉得他手心灼热,浑身都在颤抖,顿时心里一阵疼惜,猛地将他抱住,柔声安慰道:“长恭,别去想那些了。你自然不能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不能践踏生者,侮辱死者。长恭,你是对的。”

高肃伸手紧紧搂住她,颤抖得更加厉害。

顾欢着急地问:“长恭,你哪儿不舒服?病了吗?”

高肃手上用力,将她翻了半个身,平躺在床上。他凝视着她,原本秀美的眼中喷射出炽烈的火焰。

顾欢似乎明白了,忽然想起和士开的话,略微迟疑片刻,便下定了决心。她伸手去解高肃的衣带,拉开他的衣襟,握住他劲瘦的腰,将他拽向自己。

高肃的理智一直被有着强烈催情作用的酒劲煎熬着,至此彻底崩溃。他低低地叫着“欢儿”,狂猛地吻了过去。

室内红烛高烧,点燃如火激情。

第15章

借着烛光,顾欢看着近在咫尺的高肃。那张俊美的脸上有着绯红的酒意、强忍的欲望、温柔的情意,让她心荡神驰。

两人都是自幼习武,天天骑马、练刀,因而都拥有完美的身体,腰线细长,双腿笔直,每一部分都很柔韧,富有弹性。

高肃轻抚着身下柔软滑腻的肌肤,轻声叫着:“欢儿。”

顾欢抱着他平直有力的腰背,低低地道:“长恭。”

高肃珍惜地压下来,吻住她的唇,温柔,热情,渐至狂野,两只滚烫的手熨过她的身体,纤长的十指慢慢地探索着甜蜜的禁地。

顾欢激动地回应着,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听在高肃耳里,仿佛最烈性的催情药,让他热血沸腾,浑身像在火里燃烧。

顾欢知道初夜会很痛,却没想到会这么痛。虽然天天骑马,可十六岁的女孩依然娇小,当高肃火热的欲望慢慢进入时,她觉得似乎有一柄利刃插进了身体,疼得她抱紧了身上的人,呻吟着说:“轻点,轻点。”

高肃在昏乱中努力控制着自己,进去一点,停一下,再进去一点,再停一下。疯狂叫嚣的欲望煎熬得他无法抑制,大滴大滴地汗沁出肌肤,缓缓向下滑落。

顾欢咬紧了唇,努力放松身体。反正长痛不如短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高肃说:“长恭,我没事,来吧。”

高肃本就忍耐不住了,听到她的话,腰下用力,猛地一冲到底。

顾欢屏住呼吸,却还是痛得叫出声来。

高肃停了停,密密地亲吻着她的唇,她的颊,她的脖颈,她的肩头,她的胸,用温柔的爱抚来减轻她的疼痛。

顾欢仰起头,急促地喘息着,双手无意识地在他完美的身体上滑动着,却使他身体里的火焰燃得更加炽烈。

很快,高肃撑起身来,开始有力地冲撞。

激烈的快感立刻掩盖了痛觉,顾欢抓着他匀称而有力的双臂,快乐地呻吟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两人忘了身外的一切,紧紧拥抱,激情缠绵,一次又一次地水乳茭融,一遍又一遍地血肉相连,直到月沉星稀,烛火燃尽,才在极致的快乐与极度的疲惫中相拥睡去。

天光大亮,高肃卧房的门仍未打开,来侍候的下人肃立在院中,随时听候传唤,却都不敢去打扰。

过了午时,高肃才慢慢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立刻便感觉到身心的舒畅。有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如此惬意过,不由得想伸个懒腰。刚刚一动,他便觉出右肩有点沉,有个光滑温暖的身子正紧贴着自己。

他侧头看去。

顾欢枕着他的肩,正安静地沉睡。她的睫毛如两只蝴蝶,憩息在挺直的鼻梁两边,俏丽的瓜子脸略显苍白,总是微微上翘的唇角似乎依然在微笑,让人一见便忍不住生出疼爱之心。她的身体亲密地贴在高肃身上,玲珑浮凸,珠圆玉润,轻易便能唤起他的欲望。她以前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一夜雨露滋润,便渐渐绽放出美丽夺目的风姿。

高肃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抬起双臂,将她圈在怀里,双唇吻上她的额头。

这么一动,顾欢便醒了,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看他,又闭上了,将脸埋进他的胸口,继续睡觉。

高肃觉得她很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吻了吻她的头顶,便安静地抱着她,也闭上了眼睛。

桂花的香气从门窗的缝隙间飘进来,秋蝉的鸣叫时隐时现,屋里很静,高肃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欲望正在渐渐升起,势如星火燎原。

他的体温不断升高,顾欢半梦半醒之间也有所察觉,便将脸移开一点,含糊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高肃不敢再搂着她,害怕会控制不住。她本就年纪小,又是初夜,须得好好休息才行。他虽然之前也没跟人有过情事,但高氏一族乱得可怕,他耳濡目染,自然什么都明白。想着,他强忍着欲望的冲动,将她放开,轻声说:“我去喝点水,你要吗?”

顾欢的嗓子火烧火燎,干得不行,立刻点头:“要。”

高肃笑了,掀开被子便要下床,视线滑过床铺,忽然愣在那里。

素淡的床巾上,落红点点,犹如雪地红梅,特别醒目。

高肃只觉得一颗心滚烫,又是欢喜又是怔忡,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下床去,拿起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茶来。

顾欢睁开眼睛,欣赏着他赤裸的身体。

修长挺拔的身段在清亮的光线中散发着朦胧的光辉,宽肩,细腰,长腿,线条十分优美,肌肤温润白皙,似玉璧无瑕,漂亮至极。

高肃端着茶杯转过身,便看见顾欢侧躺在床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温柔地说:“茶是凉的,我让他们换热的来吧。”

顾欢微微摇头:“不用,天又不冷。”

高肃有些犹豫:“喝凉的不好吧?”

顾欢半撑起身,向他伸出一只手:“给我吧,我口渴。”

高肃的头脑有些乱,千头万绪,一时理不清,也就随她的意,走到床边,将茶杯凑到她的唇边。

顾欢一口气把茶喝下来,这才平躺下来,舒服地长叹一声。

高肃笑了,转身又倒了一杯出来,自己喝下,这才重新上床,关切地问:“还疼吗?”

顾欢的脸顿时红了,支吾半天,才低低地道:“有一点,没关系。”

高肃喜爱地抚了抚她的脸,诚恳地说:“欢儿,我们成亲吧。”

顾欢一怔,想了一下,不免有些郁闷:“你不是已经订亲了吗?你得娶她吧?”

高肃苦笑:“我连那女子的面都没见过,是皇上做主,定下的这门亲事。欢儿,我喜欢你,嫁给我吧。就算将来她过了门,也不过是名义上的王妃,我只和你在一起。”

“那个…”顾欢语塞,皱着眉苦苦思索。良久,她才闷闷地道。“长恭,我也喜欢你,可是…我不做妾。”

高肃将她搂过来,柔声说:“我明白。你父亲是冠军大将军,膝下只有你一个孩子,对你非常宠爱。你义父又是段大人,身份贵重,并不低于荥阳郑氏。你自己也是朝廷命官,放眼周国、陈国和突厥、契丹,都没有像你这样的女将军,实是珍贵无比。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应该是正妻。我…”说到这儿,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欢儿,我一会儿就去见皇上,要求与郑氏女解除婚约。”

顾欢却没有欢喜,而是冷静地思考着,伸手抱住他的腰,劝道:“长恭,你先别急。你昨晚惹得皇上十分不快,今天又要退婚,皇上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实在难测。我看,此事先放一放,等禅让大典过了,看看情况再说。那时候皇上退位成了太上皇,肯定不会过问政事,更别说你成不成亲这种小事了。而新皇上年纪小,多半也不会在意这个,或许就允你退婚了。”

“嗯,说得也是。”高肃觉得她说的很在理,心里便没那么沉重,开心地吻了吻她,声音都变得轻快了。“起来吃点东西吧。你要是觉得累,用过膳以后再睡。”

顾欢却想起了和士开的邀约,赶紧说:“好,我们先吃东西,一会儿我还要出去。”

“去哪儿?”高肃扶着她下床,关切地道。“你今天肯定会觉得不大舒服,还是在家歇着吧。”

顾欢一动便觉得身体深处有隐隐的刺痛,但并不严重,行动是无碍的,只是不能骑马了。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拿过衣裳穿好,轻言细语地说:“昨晚是和士开送你回来的,他邀我今日午后去他府里赏菊,我自然不便拒绝。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应付,不会有事的。”

高肃一听是和士开的邀请,当然很清楚,她绝不能开罪这位当朝第一大权臣。想了一下,他便道:“我陪你去吧。”

“不用,他没说让我和你一起去。”顾欢对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担心,便转移了话题。“我先去沐浴,然后再用膳吧。”

“好。”高肃也就不再提这事,认真地问她。“你想吃什么?”

“清淡点的。”顾欢想了想,便点了几个素菜。

“我这就去安排。”高肃答应着,转身去拿衣裳。

顾欢忽然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做风流状,戏谑地道:“长恭,你真漂亮,以后只能给我看,不准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高肃被她逗得笑出声来,刚才的愁闷一扫而光。他拍拍她的手,用哄孩子的口吻说:“好,以后只脱给你看,绝不让别人看。”

顾欢开心地笑起来,清亮的声音在秋日的风中飞扬,给宁静的白云轩增添了许多快乐的气息。

高肃穿好衣裳,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手,开心地走出门去。

第16章

从北城到南城,有一条宽阔的大道,在没有汽车的时代,这样的道路实在奢侈。顾欢乘坐着敞篷马车,由两匹马拉着,沿着这条道路向前,经过建在漳水上的精美石桥,穿过外城,进入内城。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顾欢看着沿途的繁华景象,心静如水。因为要见的是宰相,但并不是政务,而是赏花之约,她没穿官服,只穿得略为正式。仍是男装服饰,身着黄文绫袍,腰系紫金带,头戴绣帽,足蹬皮靴,看着完全是大人的装束,可一张小脸上却仍带着浓浓的稚气,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韵味。

和府在内城,距皇宫最近,占地很广。一进街口,富贵之气便迎面扑来。这条宽广的道路只为和府一家进出之用,却车水马龙,挤满了轿子、马车、车和三三两两的侍从仆人。这些应该都是为求见和士开的官员吧。

顾欢冷淡地看着这些景象,任马车艰难地从空隙间驶过,缓缓到达府门前。

台阶上下挤满了人,手里都拿着名帖,对门里的人打拱作揖,苦苦相求。顾欢站在后面,示意春喜去递自己的名帖,并特意吩咐:“如果他们不让见,立刻回来,不必求他们,更不许给一文钱。”

“是。”春喜答应一声,便窜了上去。

他是要随顾欢上战场的,也练有一身武艺,人又机灵,三两下便挤到了最前面。

门里有两个穿白衣,戴白帽,分明是下人服饰的男子,却一脸倨傲,冷冷地看着挤在那里吵吵嚷嚷,满脸卑躬屈膝的大小官员,手里偶尔接过他们递上来的金银,却也只是脸色稍霁,敷衍地道:“我们相爷没空,你先候着吧,等相爷空了,我替你通传。”那个官员便千恩万谢。

春喜穿的服饰与他们大同小异,只不过料子是结实的棉布,而不是他们那种锦缎,但身份却是一样的,都是别人家的下人。

他不卑不亢,将手中的名帖递过去,朗声道:“定远将军顾欢,求见和大人。”

和士开似是打过招呼,那两人一听,神情顿时一变,殷勤地说:“有请顾将军。”

定远将军的品级不过是正五品上,顾欢又是外臣,在这里随便拉出一个官来都比她的品级高,那些官员基本上连她的名字都未听说过,这时看情形,这位武官竟然很受和士开看重,不免都有些不解,疑惑地向后看去。

顾欢神情肃穆,沉稳地下了马车,踏上台阶,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和府大门。

那些官员们一看这人不过是个少年,更不理解了,纷纷交头接耳,打听此人的家世背景。

和府的两个下人微微躬身,礼貌周到地说:“顾将军,和大人正在等您,小人这就带您去,将军的从人就不必进去了。”

顾欢便吩咐春喜:“你在门外候着便是。”

春喜自是明白这些官场礼仪,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立刻有人围过来,问长问短,春喜早就被顾欢反复叮嘱过,这时便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让那些人不得要领。

顾欢从容不迫地跟着那人走过长长的花径,绕过一进又一进院子,经过九曲桥,穿过假山、池塘,看过无数亭台楼阁,终于来到一个月洞门,上面镌刻着“菊园”两字,字体刚劲,却又不失秀丽,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

那位领路的下人躬身对她说:“顾将军,请稍待片刻,小人先去禀报。”

顾欢点了点头,客气地道:“请。”

下人急步进了园门,顾欢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门两旁挂着的木制篆刻的一副对联,上联是:“得霜乃荣,过时余香,篱下金黄非世态。”下联是:“名付次公,枝从陶令,君前贤良是忠心。”虽有溜须拍马之嫌,却也不失为上乘佳作。

她正在默默欣赏,和士开便出现在园门处,微笑着说:“小顾将军,我已等候多时,请吧。”

顾欢立刻上前见礼:“末将见过和大人。”

和士开笑着握住她的手,亲昵地道:“不须多礼。来,最近两日我这里的菊花渐次盛开,颇有一些名贵珍品,等闲不能见到,就如小顾将军,巾帼英雄,世所罕见,因而今日才邀小顾将军光临寒舍,品茗赏菊,不亦快哉。”

“多谢和大人美意,让末将大开眼界。”顾欢态度恭顺,温言细语。

和士开拉着她的手,悠闲地走了进去。

满园秋菊,尽皆盛放,当中有一荷塘,岸边的凉亭中放着红木桌椅,还有整套青瓷茶具,旁边放着水果、点心,一派风雅情趣。

和士开带着顾欢漫步花间,一边随手指点着,如数家珍:“这是枫叶芦花,那是绿意红裳、十丈珠帘、绿牡丹、百合香、狮子头、柳线、鼠须、玉龙现爪、虎啸、墨荷、枯山流霞、帅旗…”

顾欢本来带着极大的戒心,此刻看着那些过去从所未见的形态各异的珍品菊花,心旷神怡之际,心情放松了许多。

有几种最上乘的神品名菊还会散发香气,让顾欢大为惊讶,忍不住凑上前去闻闻,神情间自然而然地带出几分天真可爱。

到和士开这里来的人要么谄媚讨好,恶俗不堪,要么敬而远之,令人不悦,似顾欢这样的官员是和士开从未见过的。他微笑着,欣赏她的一举一动,那种神情令不远处的侍婢都暗自惊讶不已。

来到亭前,顾欢一抬头,便见那里又挂着一副对联:“疏香散淡逍遥日,冷韵清幽自在风。”她暗暗念了两遍,不由得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和士开看着她清澈纯净的眼睛,拉着她的手说:“外面有些闷热,去凉亭里坐吧。”

“好。”顾欢很自然地跟着他过去。

和士开这才松开她的手,与她在桌边坐下,亲自拿起茶壶,替她斟茶。

顾欢连忙双手虚扶茶杯,恭谨地道:“多谢和大人。”

“不用这么客气。”和士开轻松地靠着椅背,对她示意。“你尝尝,这是御用的桂花茶,今年新制的。”

顾欢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在茶的清苦里夹杂着桂花的香气,入口甘醇,回味绵长。她立刻赞道:“很好喝。”

和士开很高兴,也喝了一口茶,然后闲闲地问:“听说兰陵王从红袖坊赎出去一个乐师?”

“是啊,是我要赎的。我不懂要怎么做,兰陵王就派人去帮我办了。”顾欢老老实实地说。“我想跟他学琴。”

和士开本来不信,以为她在帮高肃开脱,听到最后一句话,这才来了兴趣:“是吗?小顾将军学了些什么曲子?”

顾欢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学,我想学琵琶,东园说要循序渐进,先开始学的是三弦,后来学弹月琴,现在才开始学琵琶,还什么都不会呢。”

和士开转头吩咐站在一旁的婢女:“去,把我的琵琶拿来。”

顾欢这才想起,和士开便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琵琶名家,不由得一阵羞窘,赶紧说:“和大人,末将绝不敢班门弄斧。”

和士开挑了挑眉,忽然笑道:“那我弹给你听。”

顾欢一怔,随即眼睛一亮:“末将今天真是有福了。”

和士开淡淡地道:“常言道:宝剑赠义士,红粉予佳人。这琴嘛,自然是要弹给知音听。”

顾欢听他一下就把自己升到知音的级别,不禁微感诧异,却也不便谦辞,便端起茶杯喝茶,借机掩饰过去。

婢女捧着琵琶,快步走了回来,双手递给他。

和士开用丝巾抹了抹手,戴上指套,试了一下弦,便弹了起来。

顾欢自从听过郑怀英的弹奏后,对其他人的琴艺是不大看得上眼的,此刻听和士开一弹,当即刮目相看。不管和士开有什么恶名,他的琵琶确实弹得非常好,只怕很少有人比得上。

顾欢听得津津有味,神情随着琴音而变化,竟是深得其中三昧。和士开也不和她说话,便一曲一曲地弹下去,汉宫秋月、霸王卸甲、塞上曲、湘妃泪、夕阳箫鼓、梅花三弄…

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西斜,有淡淡的金色雾霭腾起在水面、花叶和树枝之间,慢慢缭绕,如诗如画。

顾欢专注地倾听着,浑然不知暮色已经降临。

和士开弹完最后一个音,愉快地笑着,将琵琶递给旁边的婢女,另外两个婢女立刻上前来,替他摘去指套,用丝巾沾了香露,轻轻按揉他的双手十指。

顾欢如梦初醒,击节称赞:“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啊,和大人神技,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她语出至诚,舌灿莲花,和士开听得很是高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挥了挥手。

站在周围侍候的婢女、小厮、侍从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下,鱼贯走出园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欢不知他有什么用意,便以不变应万变,神态自若地拈起一颗葡萄,慢慢送进嘴里。

和士开仔细打量了一下她,闲闲地道:“一夜不见,小顾将军便不再是处子,倒是让人意想不到。我昨晚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没想到小顾将军便当了真。看来,昨夜真的好好照顾过兰陵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