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颜淡淡点了点头,她转眸扫了军灶旁一眼,问道。

“你这是为谁做饭呢?”

冷彦面色微僵,旋即,他苦笑一声,望着书颜笑道。

“冷彦肚子有些饿了,所以来弄点吃的口”

书颜闻言,淡淡一笑,凝望着冷彦问道。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喝汤吧?!为何煮汤?”

冷彦支支吾吾半晌,终究没有说出话来,而面上却早已带上了几分别扭的神色。

书颜见此,便不再多问,说道。

“既然你都煮好了,那便给我盛一碗吧”

冷彦闻言,急忙朝军灶旁走去,装了满满一碗肉汤送到了书颜的手中。

书颜接过汤碗,再抬眸望了冷彦一眼,便不再多言,而是转身走出了军灶,她走出军灶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大帐,好奇心偶尔作祟,她突然很想看看冷彦为何煮汤。

多了不多时,便见冷彦拎着一个食盒走出了军灶间,只见他步伐匆忙,竟是直直朝纳兰冥枫的营帐快步走去。书颜见此,不禁嘴巴微张,面上闪过惊疑之色,心中更是复杂难言,冷彦不是一直讨厌纳兰冥枫么!?何时他竟然会给纳兰冥枫送夜宵了。

书颜兀自苦笑一声,突然觉得自己挺无聊,于是她便端了汤碗,朝大帐中走去。她刚走到大帐门前,便见玄落羽急急从大帐中奔出,她面色深沉,脚步凌乱。

书颜虽然没有看清玄落羽面上的神情,但是书颜感觉得到,她定是受到了刺激。

书颜本想喊住玄落羽,却见她已经快步奔了出去,片刻之间便消失在楚军军营之中,书颜兀自叹息一声,便走进了大帐。

帐中的邵千浔望见书颜,强打起精神,转眸望着她笑道。

“劳烦书颜妹妹亲自喂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呢!”

书颜闻言,淡笑一声,走到邵千浔的身前,望着他面上玩味的笑容,冷声道。

“谁说过我要亲自喂你了!?”

邵千浔剑眉一蹙,眉宇间生出几分委屈的神色,望着书颜道。

“我动不了,而且帐中也没有别人。”

书颜将汤碗放在床边的矮桌上,转头望着邵千浔笑道。

“那本宫便叫人进来喂你。”

书颜说着,便朝帐外走去。

邵千浔见此,清亮的眸中分明闪过一丝诧异,他急急叫道。

“别别!还是我自己来吧!”

邵千浔说着,便欲起身,紧接着,只见他倒吸一口冷气,俊美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显然是他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书颜见此,心中一动,便快步走到邵千浔的身旁,将他扶住,嗔怒道。

“别乱来!胸口的箭伤只差一寸便要了你的命!”

邵千浔见书颜扑来扶住了自己,他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面上却摆出一雷严肃的神态,望着书颜肃容道。

“不碍事的!书颜妹妹把汤碗给我吧”

书颜微微叹息一声,起身走到矮桌前,端起汤碗,复又走回床边坐下,望着邵千浔道。

“看在你奋勇杀敌的份上,本宫便喂你吧。”

邵千浔闻言,嘴角轻勾,急忙道。

“那哥哥便谢谢妹妹了。”

邵千浔说完,硕大的脑袋便靠了上来,干裂的嘴角微张,等着书颜手中的汤匙。而他这些细微的动作却也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将疼痛尽数忍下,面上依然带着清朗的笑意。

书颜见此,便不再多言,将汤匙送到了邵千浔的唇边。

帐内红烛滴泪,灯光摇曳,两道人影静静的坐在床边,灯光将他们的人影拉长,最终慢慢交汇,静谧深沉。

邵千浔正满意的凝望着书颜静美的面庞,安逸的饮下她送来的汤食之间,一声低吼传来。

邵千浔心中一惊,转眸朝帐门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白狼正端坐在帐门

处,它原本雪白的毛发此时已经黑红不分,混合着血迹泥泞,肮脏不堪,唯有那一双油绿的狼眸依然熠熠生辉。

书颜望见白狼,不禁心中激动,将手中的汤碗放在一旁的矮桌上便朝白狼走去。

白狼见书颜走来,也从地上起身,蹭到书颜的怀中撒欢,巨大狼头上的泥泞、血迹蹭了书颜一身,而书颜却并不嫌弃,只是笑道。

“好了,走!领你去洗洗澡。”

书颜说完,转身对着邵千浔淡淡一笑,说道。

“军中无人能接近这只白狼,我带它下去了,我让人进来服侍你喝完汤。”

书颜说着,便领着白狼快步走出了大帐。

邵千浔登时愣在床上,嘴角微微抖动数下,嘴中喃喃说道。

“该死的畜生!我刚能与妹妹亲近亲近,你便来捣乱!”

邵千浔说完,冷哼一声,重重的朝床上躺了下去,却又带动身上的伤口,他不禁猛抽几口冷气,额上更是渗出细密的汗水。

不多时,一名军医便快步走进大帐,他对着邵千仔行礼说道。

“王子,奉公主之命来服侍你,顺便看看王子身上的伤势如何!”

邵千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不出声。

军医快步走到邵千浔的身边,细细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口,军医沉吟半晌,方对着邵千浔道。

“王子真是洪福齐天,伤势的恢复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小伤口已经开始凝合了,你身上的伤势再躺半个月便能下地了,看来纳兰丞相带来的金疮药果然管用!”

邵千浔闻言,心中一愣,转头朝军医望去,淡声问道。

“纳兰冥枫带来疮药了么?”

军医忙点头道。

“不错,若非丞相的金疮药,王子身上的伤势焉能这么快便愈合。”

邵千浔列眉一蹙,面上闪过几分思付之色,末了,他望着军医低声道。

“那些金疮药还是给受伤的兵士用吧,本王身休硬朗,用普通的金疮药便可!”

军医闻言,面色一僵,眸中分明闪过几分崇敬之意,他望着邵千浔肃容道。

“王子真是体恤将士,但是王子的伤势十分严重,纳兰丞相叮嘱过,一定要先治好王子的伤势!”

邵千浔兀自叹息一声,面色微沉,转眸望着军医道。

“听本王的命令便可!”

军医闻言,楞了半晌,忽从床上起身,走到大帐中间,对着邵千浔跪地一拜,朗声道。

“下官多谢王子,如此,下官便将丞相带来的金疮药带去给将士外敷,不瞒王子,军中许多重伤的将士失血过多,正急需此药!”

邵千浔面色一僵,对着军医点了点头。

军医再对邵千浔行跪拜之礼,便快步走出了大帐,脚步急促而匆忙。

邵千浔见此,兀自苦笑一声,轻勾的嘴角带着几分玩味,喃喃道。

“本想多在床上躺几天,享受书颜妹妹的照顾,想不到还救了这么多将士的命!”

邵千浔正兀自浅笑间,一声晴朗而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传进了大帐。

“东邵王子还未休息吧?”

邵千浔闻言,眸光一滞,便对着帐门浅笑道。

“没有,纳兰丞相请进!”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只见纳兰冥枫一身白衣,缓步走进大帐中来,他走到邵千浔的床边,望了他一眼,便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眸光带着耐人寻味的复杂,定定的望着邵千浔。

邵千浔见纳兰冥枫走进帐中之后并不言语,只是定定的望着自己,他便淡笑道。

“纳兰丞相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为何不在帐中休息?”

纳兰冥枫转眸迎上邵千浔戏诗的眸光,微微沉吟道。

“长夜难眠。”

邵千浔望见纳兰冥枫面上的深沉之色,心中一愣,便问道。

“纳兰丞相可是有事想与本王商议?”

纳兰冥枫定定的点了点头,凝望着邵千浔道。

“不错,本相心中总是有些事情放心不下!”

邵千浔眸光微沉,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锐芒,凝望着冥枫道。

“丞相是否担心你的父王,靖王!”

纳兰冥枫闻言,眉宇间分明闪过一丝凝重之色,淡淡点了点头,道。

“不瞒王子,确实如此。如今沽州城的粮草已经不多,若是冷家军跟东邵援兵赶到,粮草不过半月之用,而我的父王…”

邵千浔见此,深深一笑,望着冥枫道。

“靖王不仅拒绝为沽州提供粮草,而且更集中纳兰家族的军队于都城周边,二十万大军枕戈以待,大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

纳兰冥枫面色微沉,幽深的眸中分明闪过一丝痛楚,他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

“他终究是我的父王。”

邵千浔闻言,神色微柄,他沉思半晌,望着冥枫道。

“名利场自来便是英雄冢,身处庙堂,必然波橘云诡口何不让令尊放马南山,饮酒采菊,躬折陇亩,必怡然自乐。”

纳兰冥枫闻言,眸光微亮,眸底涌起几分憧憬之意,转头望着邵千浔道。

“功名更是一道枷锁,如今,这道枷锁已经锁住我父王二十年,如何能在谈笑间释权!?”

邵千浔深深一笑,又道。

“靖王非皇族嫡传,纵有雄心壮志,这天下仍是楚家的天下,而靖王又无九死不悔之忠臣之心!若靖王夺位,世间再多一层杀戮不说,百年之后,待靖王魂归黄土之时,定是躲不过文人的口诛笔伐,纵有霸业王图,却终究

如过眼云烟。”

纳兰冥枫深深点了点头,俊朗的面上思付之色更浓,片刻之后,冥枫忽然抬眸朝邵千浔望去,肃容道。

“若是冥枫夺我父王兵权,再交与公主手中,纳兰家族能否免去血光之灾?”

邵千浔闻言,猛然愣在当场,他定定的望着冥枫肃容的神色,沉吟道。

“你能做到吗?!”

冥枫闻言,心中一柄,眸中闪过一层惘怅之色,他凝神思虑半晌,方摇了摇头,苦笑道。

“若真到了那时,纳兰冥枫必为砧板之鱼肉。”

纳兰冥枫说完,长身而起,劲郎的身形带着数不尽的孤寂之色。他转头望着邵千浔道。

“王子不会将我们的谈话告诉书颜吧?”

邵千浔淡淡一笑,抬眸望了纳兰冥枫一眼,笑道。

“本王岂会是咬舌鼓噪之人!”

纳兰冥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方盒,送到了邵千浔的身旁,说道。

“这是冥枫带的一些药品,王子还是快点好起来吧”

纳兰冥枫说完,便抬步朝帐外走去。

邵千浔兀自躺在床上望着纳兰冥枫渐行渐远,终究,他黯淡一笑,喃喃道。

“皇图霸业在他的心中竟是比不过似水柔情,纳兰冥枫…”

邵千浔说完,再次苦笑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喃声道。

“与辰洛正好相反呢!”

第三卷 万军鼓噪狼烟起 012 波谲云诡(上)

沽州战事已熄,天降暴雨,大旱缓解,背井离乡的沽州之民渐渐从各地返回,凤枭公主沽州一战,彻底瓦解统治楚国南方二十年之久的南萧诸侯,声威大震。

书颜率领得胜之师自南萧返回,夹道欢呼迎接的民众几乎将道路拥堵,群情激昂,都为一睹凤枭公主的容颜。

“凤枭公主万岁!”

道路两旁再次响起欢呼之声,书颜为避开众人灼热的眸光,早已钻进了车驾之中,但是听到道路两旁的欢呼之声,觉得自己若是熟视无睹,不免有些张狂自傲,于是她便掀开车帘,朝外面望去。

道路两旁的众人全部俯身跪倒在地,却不免好奇心作祟,又抬头朝公主的车驾望去,距离较近的人们尚能望见车帘后公主的容颜。议论声纷纷扬起。

“公主竟然这么漂亮!?”

“是啊,听说才十六岁呢,便能统领千军万马了。”

“了不起,对了,公主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可有驸马人选?”

“反正轮不到你,我倒是听说纳兰丞相曾经向公主求婚,却是被拒绝了。”

“是吗!?”

策马走在公主车驾旁的纳兰冥枫自然听到了人群中的议论之声,只见他面色阴沉,双眉紧蹙,幽深的眸光中更是带着复杂的神色。

一旁的邵千浔望见纳兰冥枫面上的凝重之色,淡淡一笑,打趣道。

“纳兰丞相,想不到您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呢!”

纳兰冥枫并不理会邵千浔,身影依然端立在骏马之上,面色更加冷峻。

邵千浔见此,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再兀自浅笑一声,便转身朝车驾中

的书颜望去,正迎上书颜晶灿的眸光,邵千浔急忙策马奔到车驾前,笑道。

“公主可是有事情要吩咐?”

书颜白了邵千浔一眼,不无鄙夷。

“还有多长时间到达沽州?”

邵千浔仰头望了望四周,便低头望着书颜道。

“应该还有两百里路程,今日傍晚便能到达沽州城!”

书颜淡淡点了点头,便钻进了车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