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转身离开。

落云曦凝望着他的背影,颀长的身姿显得有些寂寞凄凉,她心中不免一动。

从三姨娘那得知,当年母亲确实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战乱时,那孩子有没有保下来也难说,怕伤了她的心,所以一直没提箜。

由此,落云曦几乎能确定官寒的身份了,可是,官寒却不愿意与颜家相认,只承认她这一个姐姐,这倒也叫她感到无奈。

落云曦进了颜府,不远处,官寒也站在拐角,望着她的方向。

姐姐,这是一个多么亲切的称呼!

当初,他被义父带进军团时,军团在和月帝月宇的掌控下,他不得不自毁容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一步步爬到首领的位置,他早就失去了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感情。

只有姐姐,那个可能与他一样在苦难中挣扎的姐姐,常在午夜梦回中出现,向他低泣求救,让他无比坚定了走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而姐姐,落云曦,比他想得要坚强得多,也幸福得多。

半个时辰后,君澜风赶到了颜府,他没走大门,避开颜府众多侍卫,潜进落云曦的院子,在颜家,她拥有一间有四进院子的宽大开阔空间,下人虽多,可个个谨守礼法,丝毫不乱。

午后未时过,落云曦在房内小憩,院里下人远远地守着,故而没看见一袭紫衣的君澜风匆匆进来,熟练地翻窗进了主房,并掩上房门。

他动作虽轻,落云曦却听见了。

原本就没睡着,这会儿索性直接翻起身,看向他,见他脸色凝重,心中猜到他所来何事了。

“颜容娇走了。”她径直开口。

“我知道。”君澜风眉目微冷,“一早,我奉圣旨去京郊军营办事,没想到是被他调开了,将颜容娇给释放了。刚得到消息便立即赶了回来。”

“不是说他与我娘少年情深吗?竟然说放就放了意图对我娘图谋不轨的人。”

“身为帝君,很多事情也是由不得自己。”君澜风沉声说道,“华皇子在和月做过的事情令皇上很是忌惮,他的人情不好不卖。”

落云曦轻勾薄唇,她倚在引枕上,一头乌黑的墨发披垂下来,有如一汪无际的瀑布,清冷的声音从红唇瓣间吐出:“血鹰么,他对杜晴烟倒真的用心。从前就为了她,三番两次地针对我,甚至不惜请来骷髅军团的人对付我,现在,更为了她去救颜容娇,呵呵,真是痴心一片!”

君澜风凤眸危险地一眯:“早在他对你动手的时候,我与他的恩义也便绝了!现在所维持着的,不过是两国表面上和平的邦交!”

否则,他早就不容血鹰活到现在了!即使,他对自己仍然很尊敬,可他也不能容忍这样一个想对付落云曦的危险人物存在。

“等颜容娇进了和月境内,我再想办法将她擒获。”君澜风说着坐到床头,捧起她一绺秀发,轻轻摩娑。

正这时,门上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春柳的声音:“小姐,醒了吗?”

许是听到屋里动静,她才敢走过来询问。

“嗯。”落云曦懒懒答道。

“国公爷适才过来请您过去,需要奴婢进来替您打水吗?”

落云曦想到必是为颜容娇的事,说道:“不必了。”

她根本就没睡,便披起外衣下了床。

“今晚颜府设三桌流水宴,也邀请了京城名戏班子在府内献演,皇帝也会来,说上次冤枉了你陷害太后,要向你赔礼道歉。”君澜风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他缓缓行过来,蹲在铜镜前的落云曦身侧,看着她镜内如花般鲜艳的容颜,脸色柔和,伸手环住她的腰,与她挤在一个矮凳上。

“不挤么?”落云曦一手抓着头发,好笑地问。

君澜风将唇凑在她耳畔,眼光却望着镜里相依的两人,低低道:“提防着她,她原本就不喜欢颜容倾。”

“你说,我何时向颜家提亲呢?”君澜风忽然问道。

“这太快了吧,你不是才和颜家解的婚约吗?”落云曦愕然。

“是的,可是当初君颜两家订婚,原本就没指名说是哪一个,只是履行上辈的婚约罢了,而今你才是颜府正宗小姐,我就应该跟你订婚。”

君澜风说着,嘴角生起一抹狐狸般狡滑的笑。

“那可要看外公允不允了。”落云曦微微一笑,“依我看,你惹得他们那样生气,只怕不答应。”

君澜风紧张得眉头一跳:“不会吧?”

“那要看你表现了哦。”落云曦笑得很开心。

“不会的。”君澜风看了她半晌,莞尔一笑,“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君澜风的女人了,看谁还敢娶你!”

落云曦嘴角轻抽,想到一件事,问道:“端木奇在军营如何呢?他老是向我抱怨太累。”

“累,那也要抗着。”君澜风淡淡道,“他还向你抱怨了?那还得加重他的训练量!”

落云曦赶紧摇手:“别别别,你还是给他放宽些吧,他到底还没有适应。”

“那可不行,他年纪有这么大了,再不苦练怎么行?你心疼他?”君澜风皱眉看着她。

落云曦咬牙说道:“不是,他是我朋友,我为他求个情,行么?”

君澜风微抿唇:“求情?可以呀,要拿出你的诚意来。”

落云曦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一看就知道这男人是故意的!

“君澜风,你想要怎么样?”

君澜风将脸凑过去,在她滚热的脸颊上蹭了几下,笑嘻嘻道:“左亲三下,右亲三下。”

“轰!”落云曦一张脸通红一片,这男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脸颊不由滚烫滚烫。

“只有一次机会!”君澜风催促道。

落云曦死死瞪住他:“我记住了,你这个得寸进尺的中山狼!”

君澜风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敲,眸中笑意大盛:“别人找我办事,都是送礼送金银。你不也该表示表示吗?”

“我是别人吗?”

“所以只要你六个吻呀!”君澜风俯下脸,满眼期待地看着她,“曦儿,我等着。”

落云曦咬住唇不语。

“小姐,您好了吗?国公爷又派人来问了。”春柳的声音恰巧在窗外响起。

“我知道了。”落云曦猛吸一口气,攀住君澜风的肩膀,探过唇,快速在他双颊印下六吻,脸上烧起片片红云。

柔软的双唇主动亲过来的感觉真是太惬意了!君澜风舒服地哼了一声,反手抱紧落云曦,情动地吻上她的面颊,喃道:“曦儿,真是世间的无价之宝。”

女子的面颊白嫩柔软,他刚沉醉,落云曦却抽身而去:“好了,你可以离开了。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君澜风毫不满足地握住她的手求吻。

落云曦脸颊上的红韵渐去,一脸云淡风轻:“既然我的吻这么值钱,那我可得留着,等到下次有事求你的时候再给你。”

君澜风面色一黑,低低道:“我错了,曦儿。”

“自己回去反省!”落云曦匆忙将长发挽了个单髻,开门出房,不再理后头的男人。

随着春柳去前厅寻颜国公,刚走到前厅门槛处,一只茶盏从里头直飞出来。

落云曦眼疾手明地拉住春柳闪开,“啪”的一声,茶盏摔碎在地上,声音清晰响亮,在寂静的厅内显得格外刺耳。

她抬脚进厅,便看见颜国公一脸气怒地坐在主厅太师椅上,满面铁青,容颜可怖。

颜少卿垂手站在一边,面目沉冷,不语。

“外公,二舅。”落云曦迎上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颜少卿见是她,脸色一温,看了眼颜国公。

“什么事?”颜国公显然是怒气未退,目光冷嗖嗖看着门外,声音冰冷,“还不是你那好姨娘!”

“我姨娘?我姨娘发生何事了?”落云曦吓一跳,三姨娘做出什么事竟惹得外公如此生气?

颜少卿见她误会,赶紧解释:“不是悦儿,是颜容娇。”

落云曦一愣后反应过来,颜容娇在辈分上确实是自己的姨娘,她立即说道:“外公,她不是我姨娘!”

颜国公“嗯”了一声,招手让她过来,落云曦小心翼翼地踩着茶水走到他身边。

颜国公探出右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嘴角才生了一丝笑容,看着她的面庞,笑意越发柔和起来:“曦儿。”

落云曦弯唇一笑。

颜国公说道:“容娇害你娘的事,我绝不会轻饶,这事你不用操心,我们会为你做主。”

落云曦点头:“是,外公。”

有颜国公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了,只是,他已经相信了是颜容娇害的她娘了吗?

颜少卿从袖子里抽出一封用羊皮包裹的信件,递给落云曦,说道:“这是你大伯写来的信,他在边境处调查了此事,也找到骷髅军团当年的证人,所有事实都指向颜容娇。她确实花过数万黄金,请动骷髅军团的杀手,要…容倾的命!”

“数万黄金我娘的命这么值钱。她一个小小庶女,在哪弄这么多金子?”

落云曦有些震惊。难怪当初君澜风说落飞颖请不起骷髅军团了,原来价格竟然高得这么离谱!这一点,她还没问过官寒呢。

“颜容娇虽然相貌不如容倾,但年轻时追求者也有不少,只要脸皮厚,自然有办法弄到这些金子。”颜少卿淡淡陈诉了一个事实。

落云曦相当无语。

话说回来,颜容娇的脸皮确实是挺厚的。

“她脸皮还不够厚吗?”颜国公冷冷接过话头,“容倾在颜府,什么都比她好,她想害死容倾,那么一切都是她的了。原本与杜家联姻的是容倾,就算容倾当时不太愿意,但我们也如何想不到颜容娇身上去!直到容倾去后,颜容娇才顶替她嫁进杜家,嫁妆无比丰厚,越过整个天夜城的千金。”

说到这,颜国公的声音透出几分悲凉:“她拣了容倾的所有好处!我们待她如此,却没想到她是拿容倾的命换来的!太可恶了!本国公怎会生出这样混帐的女儿?简直是玷污了颜家门楣,对不起颜家的祖宗!”

落云曦听颜国公重提旧事,心中也生出怒意。

“她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了吗?”颜国公转头问颜少卿。

“外公,您将她撵出去了吗?”落云曦问道。

“嗯,今晚宴上,再次向所有人通告一遍,颜容娇,她不配‘颜’这个姓,从今后,与我们天夜颜府再无半点关系!”颜国公声音冷硬。

“那杜晴烟呢?”落云曦提醒他道。

“烟儿并不知道她母亲做过的这些事情,她仍然是我的外孙女,不影响。”颜国公说着,抬起眼,认真打量落云曦,脸上浮出愧色,“虽如此,烟儿这些年过的都是千金大小姐的日子,在天夜,也是当仁不让的民间公主。倒是你受苦了。”

他叹了口气,轻轻摸着落云曦的脸颊:“你才是颜府的嫡小姐,这些名誉都应该是你的,可惜…这也是烟儿欠你的。”

落云曦淡淡一笑,说道:“名誉皆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颜国公有些紧张地问。

颜少卿眼露赞赏,似落云曦这样的眼界,才是他们颜家人的作风,果然是容倾的女儿!

落云曦想起那个死去的孩子,从前的落云曦,脸上不免罩起一层阴云,声音嘶哑:“只不过,确实吃尽了苦头。”

简简单单一句带过,并无装可怜的意思。

当初,杜晴烟在颜杜两家的呵护下过着公主般的生活时,落云曦却在落家隐忍委屈,面对四周的机关陷阱,她步步为营,活得艰难孤寂。倾心相信的端木哲却在关键时候抛弃她,背着她,悄悄与她最恨的落飞颖勾搭到一起。

这一切,难道不苦吗?

“曦儿,外公必好好补偿你。”颜国公声音满是怜惜与心疼,一顿之后,说道,“你已经及笄了。”

颜少卿想到此事便乐了起来:“你的及笄宴比烟儿还要隆重,当时你外公还生了不少气。”

颜国公面色不由很是尴尬,声音更是满含歉意:“我哪里知道是曦儿呢,否则,我一定会倾尽所有,给曦儿办一场震惊三国的及笄礼。”

“父亲您还是这么不公平,当初就那么疼爱容倾,以至于容娇心理扭曲。现在还这么疼爱曦儿,您就不怕烟儿心里头有想法?”颜少卿含笑说着。

落云曦不禁瞥了他一眼。

他虽然带着笑,可这言辞却锋利之极。

而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也是他本人担心的一点。

“烟儿虽然身体不好,但我们待她也是掏心掏肺,曦儿却才回到我身边,烟儿能与她比吗?”颜国公淡淡说道,“若她真产生了那种想法,那她也愧对我们待她这么多年。”

颜少卿“嗯”了一声,转开话题:“多亏了君澜风,否则曦儿的及笄宴又将成为一个遗撼了。”

提到君澜风,颜国公的面色就是一变,想起他与烟儿退婚时的决绝,给颜杜两家带来的羞辱,立即说道:“他想娶曦儿,门都没有!”

落云曦无语,想起君澜风今天还在说什么时候来提亲,不免垂下头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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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生死关头的选择(两万字第二更)

更新时间:2013-10-21 9:29:00 本章字数:11551

两人眉来眼去,着实惹恼了一些人。言睍莼璩

譬如说,端木离;譬如说,颜国公。

颜国公冷嗖嗖开口:“中山王,你已经伤害到我一个外孙女了,曦儿,希望你别离她太近了。”

众人皆忍笑。

对于颜杜两家与君家的矛盾,他们全都清楚轹。

君澜风强行退婚,天下皆知,关系能好,那才怪了!

“我就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她。”君澜风一字一字吐道,深遂的眸中写满认真。

“那可难说。”颜国公哼了一声,见气氛极是凝重,便吩咐管家,“上歌舞。酩”

歌舞其实一早就安排好了,只因这几人一直在忙碌,管家怕歌舞打扰到他们办事,便一直没呈上。

清雅的古琴声起,如流水般在后花园内缓缓荡开。

待舞声全起来后,众人也便借着音乐声的遮掩,在下面低声交谈起来。

落云曦一回头,便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官寒不见了。

她微微一愣,太子今晚在皇宫值班,并没过来,那他是去了…转头寻找,落云曦眼力极好,不一会儿便锁定了齐尚书所坐的地方。

原来,齐娉婷今晚是跟着齐家来的。

想到此,她不禁抿唇微笑。

官寒呀官寒,她这个弟弟,对婷儿倒是真的上心,平时也不见他对其他事情如此关心了。

或许,这还真能成一桩好事呢!

官寒就站在齐娉婷身侧,低着头,脸部笼罩在一片阴暗中,不知道说了什么,不一会儿,齐娉婷便起身和他一起离开。

落云曦转开视线,坐的时间有些长了,她也便起身,与颜国公低语一句,转头离开座位,往鹅卵石小道行去,活动着筋骨。

“曦儿。”君澜风紧跟着追了过来。

落云曦侧过头,红唇一扬:“你也来了?”

“想死你了。”君澜风见左右无人,拉住她的手,径直将她拖到一旁的树林内紧紧抱住。

“做什么?像饿鬼投胎似的!”落云曦不由嗔怪了一句。

“看着你明艳四射地坐在对面,我已经忍了很久,让我多抱下。”君澜风幽怨地说道,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了,薄唇准确地吻住她的唇,长舌直驱而入,吮住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舌头,尽情吮|吸着。

落云曦轻吟一声,脸部滚烫。

君澜风满足地哼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道:“终于补起来了。”

落云曦无语,他说的该不会是下午那个没亲到的吻吧?

大脑恢复了一线清明,她的双手摸向他的腰间,拉住他的腰带。

“曦儿…”君澜风只觉下腹火起,反手抓住她的小手,声音嘶哑得不成调。

黑暗中,男人的双眸幽暗得如同暗夜中的狼。

“看看你的雪锦在不在。”落云曦撇撇嘴。

君澜风嘴角轻抽,半晌才回答她道:“当然在,从不离身。”

便拉着她的手摸向腰侧的雪锦。

“杜晴烟那条是我娘的。”她的声音很肯定。

“是的。”君澜风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当初订婚时,国公爷将雪锦赐给了她,说我与她的婚约也是雪锦之缘。”

落云曦愕然,竟是这样赐给她的吗?

“难怪你之前怎么也不肯将雪锦给我了,原来是不舍得这桩婚约?”她恼了,秀眉拧得高高的。

君澜风失笑:“怎么不舍得?若是不舍得,我还会和她退婚吗?”

他说着,将雪锦从腰间抽出,塞成一团递给她:“那时,只是想到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而已。现在给你,免得你又多想。”

落云曦没接,扬唇道:“不用,我也有雪锦,凭什么你的和她的是一对,我的和你的就不是一对呢?”

君澜风见她这样可爱,笑容如花,环住她的腰,低下脸,与她额头相触,柔声道:“我与曦儿是一对。”

“我说的是雪锦。”

“我说的是人。”

“不羞!”落云曦虽是骂他,可眼角眉梢却掩不住甜蜜的笑意。

君澜风的心暖暖的。

落云曦这才想到端木离为何将雪锦摆到架子上卖的真正原因了。

端木离从前喜欢杜晴烟,但杜晴烟的雪锦却是为君澜风配对的,所以他才会舍弃雪锦,甚至将它放在店内出售…

“那只是个说法,什么也算不上,只要你不在意就好了。”君澜风轻声说道。

“我不在意,算不了什么。”落云曦自信一笑。

敢情今天杜晴烟怎么好端端地将雪锦系在腰间,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在内。这算是挑衅吗?

两人亲热了一会儿,便一前一后地离开树林,往后园行去。

来到座位前,落云曦面色镇定地坐了下来,观看面前空地上的节目,现在表演的是一出戏剧。

老生拿着一个干瘪的米袋,在那凄凄哀哀地唱着:“今年一场暴雨,老汉颗粒无收,四处父老乡亲,抬抬你的贵手!”

说着,他满脸哀痛地将那米袋张开,佝偻着腰,在场上一圈走过,向众人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