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落云曦心中还是挺佩服这太后的。

她下的毒,可不会是蚊虫叮咬这么简单,酸麻疼痛,可是相当难忍的。太后额上都是汗水,可她说话的模样却镇定自若,能混到这地位,应该也吃过不少苦。

“臣孙来看看吧。”站在后头的端木离说了一句,挤上前来。

落云曦让到一边,心里“扑通扑通”跳了几下,抬眼看了眼端木离。

端木离的眼光紧紧锁住太后的伤口,脸上划过质疑之色,替太后把过脉,他转头,看向落云曦,目光幽深。

“离王爷的医术也是极好的,想必能查出原因吧?”落云曦赶紧说道。

“你怎么看?”端木离反问她。

“臣女才疏学浅,看不出来。”落云曦说着一脸惭愧,叹口气,“得回去翻翻医书。”

端木离垂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光芒,思忖片刻道:“我也一时难以诊断。落神医,咱们出去商量下。”

落云曦点点头,先一步走出房。

君澜风看着端木离出去,再看看太后膝盖处的红肿,眉头深皱,冲着几个御医怒喝:“你们都用心一点,太后的这点小毛病都治不好,宫中还要你们干什么!”

那几个御医吓得跪成一团:“中山王息怒,太后息怒,臣们一定尽心尽力!”

“哼!都上前来商议办法!”君澜风甩开长袖,让出空间,几名御医立刻围了上来,一张脸早已苦大仇深了。

而君澜风则趁着这当口走了出去。

“师妹,你想要做什么?”端木离看着那张略显陌生的漂亮脸庞,不解地询问。

见他看出来了,落云曦也不再装,径直说道:“也没什么,太后得罪了我,只是想要她吃几天苦而已。”

端木离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良久喃喃道:“你胆子倒大,就不怕被看出来吗?”

“至少,宫里头的御医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的。”落云曦颇有自信地说道。

“师妹,你好像不是个记仇的人。”端木离狐疑地看着她。

记得从前,欺负落云曦的人多着去了,可没见她一一去报复啊,何况太后训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落云曦微挑眉头,嘴角生起笑意:“我不是个记仇的人?师兄,你还不了解你师妹吧!人敬我一尺,我还一丈,这就是我的性格!只不过,有时还得早,有时还得晚罢了。而太后,她敢打我男人的主意,那就是得罪定了我!”

“你男人?谁?”端木离嘴角轻抽,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是本王。”君澜风不知何时踱步过来,那张阴沉的脸庞此刻挂满笑意,握住落云曦的小手,满脸宠溺。

“不羞,谁说是你了!”落云曦瞪了他一眼。

君澜风不以为意,看向端木离,说道:“前几天晚上,太后密召曦儿进慈宁宫。”

“哦?有这样的事?”

“就在皇帝受伤那夜,曦儿两更天来的皇宫,原是想来看望我。按理说,太后不应该知道才是。”

“半夜去看你?”端木离脸色一黑。

君澜风眼角眉梢的得意掩也掩不住,深情地看向落云曦,说道:“那当然了,她知道本王夜里要守着皇帝,便来陪我。”

落云曦不喜欢他这样子在端木离面前得瑟,接过他的话头道:“我进宫后,御林军将我骗去了慈宁宫,内门还有太监接应,太后显然知道我进了宫。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派了人监视我。”

端木离猜明白了一些,问道:“是不是为了烟儿的事?”

“太后要我将中山王让给你们的好烟儿。”落云曦淡淡说道,“中山王他是一个人,不是一样东西,你说,这怎么让?”

“还有你们的好烟儿也在,她劝我听太后的话,那就是说,她也很想我将君澜风让给她了。”

听着她一句接一句“你们的好烟儿”,端木离与君澜风的眉头都深深蹙了起来。

“烟儿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端木离不相信。

瞥了眼君澜风,后者也一脸深思。

落云曦知道他们不会相信,杜晴烟她做出的事情可要比这件小事出格得多,他们只怕更不能接受。

“算了,不说这个了,太后我已经惩罚到了,反正我是不想给她解毒的,师兄去吧。”

落云曦说完,抽出自己的手,快步朝宫外的方向走去。

“曦儿,这么快就走?”君澜风追上她。

“嗯,外公在家等着我,怕他着急。”

“我送你。”

看着两人远去,端木离微眯凤眸,转身进了主宫。

见只有他一人进来,太后脸色一沉,问道:“澜风是不是在落云曦身边?”

端木离柳眉轻皱,委婉地说道:“太后,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你是说哀家多管闲事?”太后冷嗖嗖地看向他,挥手示意御医等人退出去。

“臣孙不是这个意思。”端木离命宫女去取笔来写解毒方子。

“离儿,你那么聪明,怎么比哀家还要糊涂?”太后脸色一缓,说道,“哀家让杜晴烟嫁给君澜风,也就能一手掌控颜府、杜府和君府,将来,太子登基,就算他想对付你,也绝对越不过世家这道坎去!哀家做这么多事,难道不是为了你?”

端木离一脸淡漠地说道:“多谢太后为臣孙着想,只是,臣孙既然不想染指皇权,将来太子若真登了基,也必远离京城,远离政权。何况,太子未必是个威胁。”

最大的威胁是端木哲。

他进来后,便发现端木哲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唉。”太后轻叹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秦家,就毁在你母亲手里了!她害了秦家,更害了你。”

“这是臣孙的命,与母亲无关。”端木离闻言颇是不悦,脸色一沉。

他母亲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爱错了一个人罢了!其实,爱情又能有什么错呢?只是身在世家,又成为太后着重培养的对象,便彻底失去了爱的资格!

“无关?”太后眼中迸射出恨意,“怎么会无关!你要是想好,就学着澜风一些,强势一点!可哀家看,你怎么不行?”

“对不起,臣孙就这么大的能力!”端木离被气得脸色铁青,开过方子,便告辞了。

他一走,太后便砸了桌上的杯子。

进来的宫女吓得再一次跪倒。

“那该死的贱|人!”太后冷冷骂道,“她倒是快活,死了这么多年了,却留一个烂摊子给哀家!好得很,好得很!”

“太后息怒。”一名年长的嬷嬷走了过来,她正是太后的贴身侍婢花嬷嬷,一直陪在太后身旁。

“离王爷不识好歹,太后不必为他气坏了身子。”花嬷嬷示意宫女们出去,低低劝道。

“哀家子孙众多,当真会为他生气?他的身份不尴不尬的,哀家从没在他身上用过心,只是念着他是秦家血脉,能保着我秦家更好。”太后对着亲信之人大倒苦水,“哀家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不就是澜风吗?哀家疼他爱他,想把世间所有的一切都给他,可他倒好,喜欢上颜容倾的女儿!”

“太后,您若真疼中山王,其实落云曦真的很适合他。”花嬷嬷沉吟着说道,“不提她现在的身份,光凭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对中山王也有极大的帮助。”

“不行,她是颜容倾的女儿,还长着跟那人一样的脸,哀家绝不许她靠近澜风!”

花嬷嬷叹口气。

她知道,太后恨颜容倾入骨。

而此时此刻,颜家正厅,落云曦也问出类似的问题。

“外公,太后是不是不喜欢我娘?”

她母亲当初居然敢向皇室提退婚,甚至逃婚,太后那样心胸窄小的人,肯定不喜欢。

颜国公叹口气,自落云曦进宫后,他就一直坐在正厅里,焦急不安地等待着。

“这事过去了。你记着,以后太后若召见你,别单独去。外公不在,你就不要进宫。”

落云曦有些好奇,她敢肯定,这其中必有故事。

而这个故事,很快就揭开了。

因为,十天后,钱妈来了。

半夜,她进了落云曦房间,一脸凝重地叫道:“小姐!”

落云曦睡得浅,翻身坐起,沉声道:“钱妈,在一尺外站着。”

钱妈缩了步。

“有消息了?”落云曦伸手掀起一面床帘,淡淡问。

一双大手,自后头环住她的腰,君澜风也坐了起来,右手已将雪锦抽了出来。

这几日,他每晚都会赖在颜府,落云曦赶也赶不走,就当多了一个免费的抱枕吧。

男人幽深的双眸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紧紧盯住床帘外的黑影。

239、卖主求荣

更新时间:2013-10-27 8:47:10 本章字数:5521

钱妈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垂得很低,声音异样:“小姐太客气了。言睍莼璩”

她说着半跪于地,重重向落云曦磕下头,口中说道:“小姐,这是属下最后一次给您行礼了!”

落云曦站在床前,没有上前,只是侧了侧身子,算作避开她的大礼。

“钱--”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落云曦忽觉眼前银光一闪,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惊呼出声。

右手猛地扯出雪锦,还没挥出去,后腰被一只坚硬温实的手臂托住,整个人便是一旋,转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轹。

白光耀眼,君澜风脸色阴沉,一手护着落云曦,避开那狠绝的一剑,雪锦也如雷电般击向钱妈的胸口。

闷哼一声,钱妈捂住胸口,在这重击之下扑倒在地,浑身如散了架般,动弹不得,一双惊骇的眼睛正努力穿透黑暗看向两人,满面的不敢置信与后悔!

她以为屋子里只有落云曦一人,怎么也没想到还会藏着一个男人,还是武功极深的中山王衾!

“啪!”落云曦已经将灯点亮,烛光由昏暗渐渐转明,也照清了钱妈的脸。

落云曦看到,她脚下有一柄雪亮的匕首,适才正被君澜风的雪锦反弹回来,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而钱妈,刚才所受的那一脚显然不轻,她的嘴角流下两道鲜血,红艳艳的血染湿了衣衫。

“为什么要这样做?”落云曦紧紧盯住她,不善地询问。

从前的落云曦待她们可是不薄!自己对她们也不差呀!如果不是自己,她们能得到自由吗?

钱妈缓缓抬袖,拭去嘴角的血迹,眼一低,看到不远处的匕首,也不知是什么支使着她的行为,她竟然动了动身子,想要将那匕首拣起来。

“嗖!”君澜风一脚踢开匕首,紧跟着一脚狠狠踹向钱妈的下巴,钱妈痛得惨呼一声,头整个儿偏向一边,摔倒在地,这会儿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不识好歹!”君澜风冷冷骂道。

他认识这是晨楼的劳保,也知道是曦儿从前的属下,只是,未想到她还是这么没良心。

“你收了多少银子要我的命?”落云曦沉声开口。

钱妈咳了好几声,才抬起眼睛,恐惧地看了一眼君澜风,她又低下眼,不语。

“说不说?”君澜风威胁地问道。

钱妈冷笑一声,扬起头,与落云曦眼光相对,已是面如死灰。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她知道,就算小姐会饶过她,中山王也绝对不会!那个如死神一般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允许她活下来。

“不过,我还是告诉小姐。”钱妈的笑容有一些凄厉。

“说。”落云曦顾不得太多,径直问。

钱妈喘了几口气,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疼痛才减轻一点。右手摸向胸口,在那里蹭了好一会儿。

落云曦眉头皱起,冷声道:“别给我玩什么花样!”

钱妈不答理她,摸了良久,小指与无名指夹出一封羊皮包裹的书信来,扔到落云曦面前。

“先看这个吧。”钱妈说道,“你若不敢看,怕我使诡计,也可以不看,听我说。”

也不关心他们俩看还是不看,钱妈已经接着说道:“太后花重金买颜容娇与杜晴烟的命是真的,只不过,那金银我们怕是无福消受。事成之后,太后怎么会留我们活下来呢?她找上我们,我们接也是死,不接也是死,所以只有离开。”

说到这,她苦笑一声:“小姐不管是在颜家还是落家,都是做小姐的命,不知道我们苦人家的难处。逃亡需要银子,我手下还有不少人,需求更多。而这时,有人出万两黄金要你的命。一万两,够我们一个大院用一辈子了!”

“谁?”君澜风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到了一起。

一万两黄金?呵呵,又是谁,这么大方呢?月钧华?落云曦自嘲地勾起唇。

而钱妈一字一字说出那人的名字:“杜晴烟。”她冷笑着看向那封信,“那就是证据!”

“不可能!”君澜风吃了一惊,根本不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你在血口喷人!”

杜晴烟怎么可能买凶杀人?

钱妈并不想向他解释,而是冲落云曦说道:“今天晚上,我便准备办成此事,拿着信去要赏,然后远远离开。”

落云曦听她说完这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你既存杀我的心思,十天前怎么不动手,何必假惺惺地说要去和月呢?”

“能为小姐做到的事情,我自然尽力。”

“好笑!”落云曦声音拔高了一些,一脸讥笑,“别再将‘小姐’两字挂在嘴上了,那只能叫我恶心!”

而这时,君澜风已经将那封信拾了起来,他很警惕,用了桌上一双筷子,将信夹起来,用筷头挑开,确认无事再读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

“信上写着什么?”落云曦轻声问。

君澜风没有回答,而是信手一折,将信对折起来,冷冷看着钱妈,说道:“这上面没有写具体谁买的凶,你怎么就肯定是杜晴烟?”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办法了解。”钱妈淡淡道,“不会弄错的。”

落云曦心里头信了钱妈的话,杀手组织对于东家的身份是需要通过一定渠道得知的,而这个渠道通常是保密的。

是不是杜晴烟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怎么处理钱妈。

君澜风捏着薄薄的信纸,冷声道:“卖主求荣,还不是头一回,留不得!”

落云曦点头:“嗯,你帮我处置吧。”

她也不想再留钱妈了,她放了她们走,对她们算是有情有义,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报。

天平的两端,十多年的人情敌不过一万两黄金呵!

钱妈知道要死,但是离死亡的脚步近了的感觉却着实不好受。

她忍不住要叫出声,君澜风早有防备,上前点了她的穴道,走到窗前,低声叫道:“无肠,进来。”

无肠进屋后,按着君澜风的吩咐将钱妈拎了出去,钱妈吓得浑身发抖,额上全是汗水,眼光充满浓浓的哀求。

落云曦冷冷勾起唇瓣,看也不看她一眼。这种人,连一眼都不值得!

脚步声远去,落云曦将那封信卷起,挨近烛焰,瞬间,信便燃了起来,化为灰烬。

君澜风眼光复杂地看她做这一切,未加阻止,却疑惑地喃出声:“怎么会是她呢?”

“是不是她,凭这一封信证明不了。”落云曦淡淡道,“若真是杜晴烟做的,找这样小的杀手组织,她一定十分谨慎小心,不会留把柄给我们抓的。”

待收拾好桌面的纸灰,落云曦在一旁铜盆里净了手,低声道:“纸包不住火,这事只要用心查,肯定能查出来。”

“嗯,曦儿,这几天我会派人去查探。”君澜风走过来,吹熄烛火。

“小姐,你醒了吗?”春柳的声音在房外试探地响起,她知道中山王有时会晚上来,早上离开,每每发现时已经晚了,所以春柳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被主房内的动静惊醒,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爬起来看看。

“没事,你睡吧。”灯火熄灭,房内一片漆黑,落云曦懒懒说道。

君澜风打横一抱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到床上,很是亲昵地将头埋在她脖颈间,嗅着那令人愉悦安心的淡淡奶香味,手有些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曦儿…”君澜风低低唤着,在她脖颈上又啃又咬,唇也一路向下。

就在他的唇碰到自己的锁骨时,落云曦有些紧张地托住他的下巴,脸颊微红:“你受刺|激了吧?赶紧睡觉,明天你还要早起进宫。”

眼看着就要够到神秘之地,却失败了,君澜风眸色加深,舒展开身子,将落云曦抱进怀里,声音沙哑:“睡吧。”

一夜安稳到天亮,两人显然没有被钱妈的事影响太多。

落云曦起了个早,陪君澜风用过早膳,目送他远去。

消息就像长了脚似的,很快就传进了天夜。

晌午时分,落云曦领了春柳和轻虹在茶楼闲坐,便有不少茶客低声议论着此事,声音虽小,落云曦却听得清楚。

回国公府后,她直接去找颜国公。

凑巧的是,不仅颜国公在,颜少卿也没有出门,正与颜国公两人在正厅内议事。

落云曦进来后,行过礼,见两人脸色肃穆,心中划过疑色,他们不会也在讨论这事吧?

“外公,现在外面流传着一个谣言,十分疯狂。”落云曦开门见山地说道。

“什么谣言?”颜国公脸部肌肉有些微的僵硬。

“他们都说,颜容娇并不是害死母亲的真正凶手,背后另有其人。”落云曦一字一字答道。

颜国公身躯微动,苦笑着说道:“我与你二舅也正在说这事。”

颜少卿招呼落云曦在下手坐下。

落云曦理智淡定地问道:“太后与母亲到底哪里不和,她们之间的仇,是不是可以到买凶杀人的地步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又该怎么办?”

颜国公沉静半晌,眸光慈祥地看着落云曦,语气里含着浓浓愧意:“曦儿,这事说起来还是外公连累了你们,你可千万别怪外公,也希望容倾别怪我。”

落云曦愕然,不解地望着他。

“当年,太后年轻时,是秦家的嫡出小姐,而我,是颜家世子,世家联姻本就平常。”

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端起茶喝了几口。

落云曦恍然,心中已明白几分。

“两家长辈,太上皇以及先皇祖都赞成此事,虽没有正式订婚,可这婚事几乎算是订下来了。后来,我…在战场上结识了你外婆,将她带了回来,原本木头一样的心也不知怎么就动了,要娶她,而且铁了心,先皇祖都拿我没办法。秦家这一头便黄了,先皇祖为了补偿他们,就将婉--太后召进宫,配给了皇帝。”

落云曦完全明白过来,低声道:“所以,太后恨你,恨颜家,更恨我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