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笙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也不动。

冬梅看着新王妃,也琢磨不清楚她的性子, 不敢乱说话。

其实凤笙是在想要不要等魏王, 她已经有点饿了, 但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做妻子的该照顾丈夫衣食起居,她如果提前用膳了,会不会不符合规矩。

总之,因为身份的突变,凤笙现在脑子里有点乱,再加上她每次睡醒了起来都会晕一会儿,就靠在软枕上发呆。

另一边,前院的书房,魏王其实早已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之所以没回去,不过是知道她累了且神经绷得很紧。

很显然这个让她神经紧绷的是他,所以他想给她点空余的时间。没想到一等就是到了天黑,正院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德旺。”

“殿下。”德旺不识趣地凑上前来,就没了下文。

“去正院看看王妃起了没。”

听到这话,德旺当即明白刚从自家爷为何会那么看他,原来……

“奴才这就命人去。”

不多会儿,话传回来。

“殿下,王妃醒了,但没起。”

“也没传晚膳?”

德旺摇摇头。

魏王站了起来,大步走出门,德旺忙不迭跟上。见魏王分明去的是正院的方向,心里连连感叹既然想着要去,还偏偏让人去问一趟,不是多此一举。

不过魏王的多此一举,德旺也算见多了,除了那位主儿,也没旁人能有这个本事。

凤笙刚想好还是命人去询问下,魏王就回来了。

他一阵风似的来到床前坐下,抓住她的手,俊眉微皱。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看着她苍白的脸,魏王眉心越蹙越紧。本以为她身子已经好了七八成,此时见她褪下胭脂的模样,才发现并不是。

“没。”

显然这回答让魏王十分不满,他转头看向冬梅几个:“你们怎么侍候的,王妃怎么了?”

这人气势猛烈,平时不发怒还好,一旦发怒格外骇人。几个丫鬟被吓得又是扑通几声,凤笙听着耳朵都疼。

她忙去抓他的手:“我真没事。就是刚睡醒,有点懵。”

凤笙终于找到可以贴切形容自己这种状态的词汇了,就是懵。

大抵很久很久没这么闲过了,突然闲下来,她总会大脑空白一片,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之前在大理寺大牢,她知道她必须等待,所以她总是给自己找事做,可这回是真的没事可做了。

恍惚间,她感觉有人在揉她的眉心,定睛一看,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进入她眼底,他眉宇间隐隐有着烦躁,却掩不住下面的担忧。

她不禁往他怀里靠了靠,道:“我真没事,就是刚睡醒还有点不清楚。你用晚膳了吗,我有些饿了。”

“传膳。”

见冬梅几个还傻着不动,德旺骂道:“还不快去传膳,没眼色的东西,王妃忘了,你们就跟着忘了,再有下回,小心你们的皮。”

冬梅几个忙爬了起来,知道德旺这是在提点她们。

看来这个王妃不能等同以前视之,冬梅等人甚至有种感觉,王府的女主人终于出现了。

四人去了门外,冬梅吩咐下面传膳,等转身回来,几人脸色都有些尴尬。

“德总管的话你们也听见了,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给我收收,用点心,不然这王府里多的是取而代之的人,别忘了王妃还有两个陪嫁丫鬟。”

其他三人脸色都不好,像她们这种在王府待久了的丫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账。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着不熟悉新王妃的秉性,就多看少做等吩咐,无过就是功,这在哪儿都是保全的好法子,却忘了做不到尽心尽力,下面多的是人可以取代。

实际上她们这种心态很正常,待价而沽,在不知道买家什么实力之前,谁也不会轻易投靠。

可过了今晚,她们的想法要变了。

*

屋里,魏王揽着凤笙,手指还是揉着她的额头。

“这府里,你该上上心,等过两日本王就让德全把府里中馈的账册和钥匙交给你。”

“你在说刚从那几个丫鬟?”

其实凤笙怎么不懂,主子身边就那么大的位置,想要往上冒头,必然要把别人挤下去。这也是她为何没提知春知秋怎么没出现的事,明摆着是被人有意暂时隔开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不然就落了痕迹。

手法不错,可惜太小家子气,且四人看似面和,大抵各有心思,都想怂恿着别人出头试探,自然落了下层。

“你聪明是聪明,可惜太超然物外,你没在后宅待过,大抵没和下面这些丫鬟婆子们打过交道,本王怕你会吃亏。”

“谁说我没在后宅待过?”

话说出口,自然不免扯到以前的往事,凤笙不免有点尴尬。

她看了魏王一眼,想着他莫要生气,哪知他却看着她,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似是取笑:“被人欺负的不得不对本王投怀送抱?”

这是两人相识之初,也是凤笙不忍直视的污点,她眼睛不再看魏王,想岔开话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时候本王就在想,这美人生得不错,就是太瘦了些。不过倒是投眼缘,带回府养胖些收了房,也不无不可。”

他说着,手指磨蹭着她的腰,凤笙缩了两下,觉得有点痒。

“谁知道却被人给耍了。方凤笙,你怎么赔我?”

凤笙还是不看他,窘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叫你色中饿狼,别人还没怎么着,你就上钩了。”

“本王是色中饿狼?”他挑挑眉。

“我只是打个比方。”她干笑。

她往后退了退,还没退出去,就被人拽回怀里。

他狠狠地亲了她两下,正想再继续,门外德旺禀报晚膳已经摆好了。倒不想结束,可看她那羸弱苍白的样,又舍不得,只能狠狠地揉了她腰一下,松开手。

“等用了晚膳,本王再告诉你什么叫色中饿狼。”

魏王去了外面,凤笙在床上坐了会儿,才在冬梅几人的服侍下穿上衣裳,去了外间用膳。

晚膳很丰盛,因为凤笙有点饿,所以比平时多吃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她就有些魂不守舍的,等魏王迫不及待说了安置,她更是差点没跳起来。

更衣洗漱上榻,上榻后凤笙就把自己扔进了床里面。

本来床上只摊开了一床被子,她扯了床备用的放在里面,让自己躺进去,并使劲催眠自己赶紧睡着,她就不信自己睡着了,魏王还能把她弄醒了不成。

事实证明,她下午睡太多,方法用尽还是没能让自己睡着,反而越来越精神。

于是她决定装睡。

于是她发现魏王比她想象中更……色中饿狼。

……

凤笙不得不醒来,因为她再不醒来,就要全面失守了。

“真不行,我还疼着……”

只这一句话,就让凤笙窘得头顶快冒烟,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竟能说出这么‘示弱’的话来。

不过幸好对方松手了。

他一松手,凤笙便身子一转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包得紧紧的。身子还在打颤,这种颤抖让她极为陌生,也让她脑子很乱。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人拽她的被子,她下意识往里面滚了滚,将被子卷得更紧。

“过来,我看看。”

看什么?

凤笙不解其意,魏王又去拽她的被子,这下没给她还手的机会,三下两下就被掀开了。

很快她就明白他到底是看什么了。

怎么挣扎都没用,被人看了,还伸手上去探了探,就在她羞愤恼怒之际,一股冰凉感袭来。

“别动,我给你擦药。”

等擦完药,凤笙整个人已经成了红虾子。

他放了药,再度来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

“好了睡觉,今晚我不动你。”

第81章

临睡着之前凤笙还在想, 魏王会不会说话不算数,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以至于她睡着后竟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回到还没离开孙家时, 也是像现实中发生过那样,孙老太太和孙庆华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心生退意, 又想一劳永逸, 索性利用了魏王。

只是这回不像上回那么顺利,魏王竟洞悉了她的目的, 而且还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说, 自己胃口很挑, 要先尝尝滋味,才能判断出值得不值得。

这个男人实在太难缠, 她又急着想脱身,同时梦里的她还有一种反正也不是没亲过的诡异念头,于是就半推半就了。

还是在那个临着湖的水榭里, 四周没有一个人,知春知秋也不在,就她和他两个。起先他就是搂着她亲,亲着亲着就开始动手动脚, 还解她的衣裳。

她不愿,挣扎, 叫。

他突然变了脸, 顺手就把她丢进了湖里。

她本来会凫水的, 可不知怎么就变得不会了,好多好多水像她涌来,她渐渐不能呼吸。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快死的前一刻,他突然从水里冒出来。

他光着膀子,没穿衣裳,睨着她问她还跑不跑。

她说再也不跑了。

然后他就把她救了起来,却不拉她上岸,而是朝湖中的那个亭子游过去。好多好多荷花,围着那个亭子盛开,荷花丛里停着一艘小船。她想爬上船去,他却不让,就拉着她靠着船做起坏事。

水很凉,又很热,荷叶绿油油的,随着凤儿轻轻打着颤,有水珠在上面一颤一颤地滚着。

他一直逼问她还跑不跑,即使她哭着说不了,他还是不放过她。

再之后,凤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醒来时,身后堵着一个人,凤笙有些不太习惯这种亲密。

她独自一个人睡惯了,突然身边躺一个人,且这个人睡姿霸道,时时刻刻都要环着她,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跑?

凤笙突然想起那个梦,脸不自觉红了起来。

那个梦实在太清楚了,尤其是前面的部分。她一向做了梦,第二天起来就记不得了,知春跟她说,说是她娘告诉她的,如果感觉自己做梦了,又想把这个梦记住,醒了以后不要翻身,再回忆一遍,就不会忘了。

可这个办法给她用,却从来没起作用过。

她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个梦,是因为醒了没翻身吗?

正想着,她感觉出了异样,脸慢慢涨红起来。

也许不用羞,已经足够红了。

她感觉到自己在喘,还有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颤抖,他的手捏着她的腰,那么的坚固不容人拒绝。

“醒了?”

她说不出话,因为她知道一旦开口,肯定会崩溃。

“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他动了动,在她汗湿的额上亲了亲,哑声道。

她拼命的深呼吸,将声音咽进去,又吸了几口气,才抖着嗓子道:“那你让我睡啊。”

“你睡就是了。”

可你这样,我怎么睡?

凤笙有一种恼羞成怒感,这种恼羞成怒是带着一种不忍直视自己的羞耻。他贴着她耳朵,低低的喘息像带着火苗,灼得她耳朵疼。

“本来想让你歇一歇,谁叫你不老实。”

她怎么不老实了?

满腔的怨愤,滑到嘴边成了呜咽:“你让我睡。”

“嗯,你睡。”

心口不一的男人,身体永远比嘴巴诚实。

凤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他终于让她睡了。

她感觉他似乎起来了,似乎去拿了热帕子给彼此清理下,再之后她就睡着了,等再次醒来,天色已大亮。

……

“你不起吗?”她感觉到他醒了,却没有动。

“今天无事,什么时候起都可。”

凤笙愣了下,这才想起他为了救她做下的事。既然不争,以后自然成了逍遥王,建平帝大抵心里这会儿还气着他,自然也不会给他差事。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其实知道魏王想干什么,在干什么,可这一切却因为她,是的,就是因为她,全部停了。

说起来容易低调两年,避避风头,可凡事都是不进则退,什么东西都是机遇和风险并存。两年的时间,足够他落后别人很多步,更何况到时候就算想再起,还不知能不能起来。

她虽化名方凤甫之妹,可既然沾了关系,陈皇后会不会报复他?连方凤笙一个闺阁女子都报复上了,魏王恐怕也不能免俗。

尤其那日她从魏王口中得知,他和婆婆及中宫一系的渊源,以为可以一直踩在脚下听话的狗,突然狗不听话了,吃了别人家的肉骨头,还能是自家的狗?恐怕连别家的狗都不如,至少别人家的狗是有主的,不敢轻易乱打,而这只恨不得除之后快。

凤笙本来心里有点不痛快,觉得魏王太孟浪。

她不懂夫妻相处之道,但懂得夫妻之间该相敬如宾,她爹和她娘就是这么过来的。可自打她嫁给他,不过这短短两三日,人前也就罢,人后他种种手段施于她身,让她甚至有种自己是欢场女子的错觉。

她多番被羞耻感淹没,之前临睡前本想好待醒了,定要好好跟他谈一谈,可此时他把自己圈在怀里,圈了一夜,她突然又说不出口。

她在想她应该对他好一点。

“不饿?”

“你饿了?”他坐起来,似乎想去掀帐子,却被她拽住手。

她翻过身平躺,期间因为腰和腿疼,没忍住倒抽了口气。

“我现在还不饿。”她眼睛笑着,眉心不自觉轻蹙。

“哪儿疼?”他又躺了回来,将她揽着怀里,手已经袭上腰,在那纤细的腰肢上,一下一下的揉着。

“再往下一点。”

他往下挪了挪,因为揉对了地方,凤笙一面倒抽气一面又觉得舒服,如果现在面前有一面镜子,她的样子一定会很奇怪。

“如果你实在无事,等起了我陪你下棋。你可会下棋?”

魏王睨了她一眼,这时才有点喜怒无常冷面王的味道,眼里却带着一种光,似乎是高兴?

凤笙干笑:“看样子殿下似乎是个高手,等会儿讨教讨教。”

“好说好说。”

*

因为终于找到事做了,所以两人很快就起了。

用了饭,便在王府后花园择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摆了棋局。这也是凤笙第一次踏出正院,认真来说,这魏王府到底是什么样,什么格局,到目前凤笙一无所知。不过借着这次摆棋局,她倒是欣赏了一下从正院到后花园的风景。

很大,这是她唯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