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出去一趟也好,最近宫里宫外都不平静,别担心母妃,母妃在这宫里过了几十年,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过好。”

丽妃是带着笑送走儿子儿媳的,可凤笙心里却有几分酸涩。

“如果有一天,能把母妃接出来就好了。”虽然丽妃一直笑着,可凤笙能看出她不喜欢宫里。

魏王紧了紧自己手:“会有那一天的。”

第83章

因为不赶时间,魏王和凤笙这一路走得并不快。

就浑当是游山玩水了, 两人先去了绍兴, 从绍兴出来又去了趟扬州。当初为了将凤笙救出来, 魏王自曝其短, 暴露了自己在盐帮的布局, 不过有凤笙帮着开后门,盐帮转暗为明, 现在专门负责帮两淮官盐店押运引盐。

其实还是那个盐帮,不过换了层壳,在建平帝那里也算过了明路。不过其中虚虚实实,让人分辨不清, 这是魏王惯用的路数,从不会真正将自己隐藏起来,只会露出该露的,不该露的还是藏得严严实实。

就好比勾庆, 明面上升官了, 做了监掣同知,实际上还是盐帮的龙头老大。

这趟魏王来扬州,主要是见他,而凤笙则是见禹叔和刀七等人,他们也有很久没见过了。

魏王在扬州有处园子,两人到后就住在这里。

凤笙出去不方便, 就让人给禹叔递了信, 禹叔过来将生意上的事大概汇报了一遍, 又把最近的账本拿给凤笙。

对此,凤笙并没有拒绝,接下账本只说抽空了看。

她又关心了下禹叔生活上的事,其实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这么多年来,禹叔一直没娶妻,跟在方彦身边侍候他,如今方彦的大仇得报,凤笙做了魏王妃,两淮的事他得担着,注定不能跟在凤笙身上。

凤笙的意思就是他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成家,不图其他,总归是个伴儿,要不然太孤单。

不过这话不能挑明了说,毕竟她只是个晚辈,不过彼此心里都明白。禹叔只是笑着含糊地说了些话,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再往深里,凤笙就不好说了,她其实对她爹和禹叔的事,多多少少的也知道点儿,说多了太尴尬。

送走了禹叔,凤笙心事重重往回走。

八月的天,扬州的风景正好,这园子里的景色也是美不胜收。凤笙路过一个鱼池,见里面的锦鲤活泼得热闹,就不免多看了两眼,刚转身打算回去,碰见个熟人。

是勾庆。

勾庆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穿一身宝蓝色的长袍。他皮肤微黑,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不像是个当官的,倒像是哪儿来的风流公子哥。

这是当初凤笙见勾庆,对他的第一印象,如今依旧如此。

勾庆本是噙着笑,看见凤笙却怔忪了下,脸上的笑也没了。

一时两人都有些恍然,不约而同想起当初在盐帮的事。

当初她遭遇险境,临时乱蒙借用了他的名头脱身,他洞若观火,还是帮了她,还帮她演了场戏,暂时保了她安全,只是那次以后,两人便再未见面。

“难道方师爷忘了,我曾说过心悦你。”

从初见,这个人就口上花花,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实际上经过那次的事,她知道他骨子里还是个君子的。也是经过那次,她才知道他是魏王的人。

凤笙觉得自己不该矫情,毕竟两人当初是合作伙伴,对方还救过她。

“勾大人,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我是该叫你方师爷,还是方凤笙,还是魏王妃?”

勾庆脸上笑着,嘴里却有些泛苦。来之前就听说魏王携魏王妃住在这园子里,禀完了事,明明该当即就走,却还是佯装走错了路,多做逗留,没想到真就遇见了。

可真遇见了,才发现心里那个结解不开,似乎系得更紧了。

凤笙没料到勾庆会这么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见过魏王妃。”还是勾庆率先出了声,哂然一笑,拱手行礼。

“不用多礼。到底是旧相识,当初你也与我有恩。”

勾庆半垂着头:“不敢提恩,殿下当初对王妃一直很关切,属下不过是做分内之事。”

凤笙莫名有些尴尬,点了点头:“总而言之,还是欠你一句谢谢。看样子勾大人也有事在身,我就不多留你了。”

勾庆看了她一眼,又拱了拱手,便掉头走了。

凤笙也没多留,往回走,还没走出多远,撞上一个人。

是魏王,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怎么走路也不看路?”

凤笙莫名有点心虚:“我怎么知道殿下会站在这里吓人。”

“吓到你了?”

“那倒没有。”

交谈之中,她也觉得自己这种心虚有点不对,心虚个什么呢,当初的事魏王也不是不知道,她也是迫于无奈才会谎称自己是勾庆的女人。当时勾庆也就留了一夜,秉持君子之礼,第二天就走了,事后回想勾庆那时应该就是去禀报了魏王,才会有之后魏王乔装成勾庆潜入盐帮。

可凤笙并不知道,勾庆其实有了私心,这私心还落在了魏王眼底。

那日勾庆离开盐帮后,不知出于何等心情,明知道魏王在找凤笙,竟遗忘了要去向他禀报凤笙身陷盐帮的事,直到魏王出现在他面前。

……

“爷,上哪儿?”勾庆上了马车后,车夫问道。

“随便四处走走。”

这车夫是勾庆的心腹,平时可没碰见过他这样,可勾庆不说,他也不敢多问,就赶着马车在扬州城里逛了起来。

一直逛到天擦黑,勾庆还是不言不语,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去翠香楼。”

脂粉堆里,销金窝,扬州的青楼勾栏院,在江南也是翘楚。

勾庆是老常客,一见他来了,莺莺燕燕都涌了上来,老鸨拦都拦不住,索性勾庆是个大方的,老鸨也乐得姑娘们讨好他。

左拥右抱,美不胜收,再加上美酒,全乎了。

勾庆喝得大醉淋漓,他平时三教九流俱都来往,一月里有二十日都是在酒楼青楼度过,极少有能让他醉的时候。

可这一回,他自己把自己喝醉了。

有美人凑了过来,他粗粝的长指半挑起对方的下巴,细细端详。他的眼神有点吓人,被他抱着的姑娘吓得喊了两声勾爷。

……

“怎么?勾爷忘记我了?”

“勾爷,你真要把我给人了?”

倩影依旧,可惜罗敷有夫,还是自己想都不能想的。

……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抵着对方的额头,眼神却是恍惚的。

“我当初,是真想把你藏起来,谁也不给,可惜……”

*

回去的路上,魏王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凤笙也不知道说什么。等进了所住的院子,魏王没和她一同回房,而是去了书房。

好吧,凤笙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可他到底生什么气呢?

不过就是碰见熟人,说了两句话,她的心虚不过是基于当初谎称是勾庆女人的事,两人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他后来也亲自追过去了,再没见过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

凤笙哪里会哄人,更不用说哄男人了。再加上魏王对她甩脸子,她心里也有点不舒坦,索性就将那人扔在脑后,回了房就让知秋把她看了一半的书找来,靠在贵妃榻上看书。

直到暮色四合,魏王还是没回来。

这可有些不常见,平时魏王哪顿饭不是同凤笙一起用的,尤其现在身上没有差事,整日闲得没事,即使不回来,也会命人回来传句话,可今儿人没回来也就算了,也没让人传话。

知秋来问可是要摆膳,凤笙放下书,点点头。

“那殿下那边?”

都在这一个院子里,魏王在书房的事,可瞒不过几个丫头。

“他既不回来,那就不吃了。”说白了,凤笙也有点怄气了。

这种情况在凤笙身上也不多见,连向来在她面前放肆惯了的知秋,都不敢多说什么了。让人把晚膳摆了上,碟碟碗碗的摆了一桌,凤笙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放下筷子:“去书房问问殿下回不回来吃晚膳。”

知秋松了口气,和知春对了个眼色,忙命人去了。

过了会儿,小丫头回来了,杵在外面也不敢进来,声音小小的。

“殿下说不用。”估计心里也是有数王爷和王妃闹脾气了,生怕触了眉头。

凤笙抿着嘴:“不回来算了。”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丫头们听,还是给自己听的。不过说完这句,她倒是恢复一贯的平和,拿起筷子吃饭。

她吃得很慢,可惜没吃下多少东西,就让人把东西给撤了。

知秋劝道:“王妃,您这吃太少了,多少再吃点,殿下吩咐每日给您炖的汤,您还没喝,要不把汤给喝了?”

“不喝,困了,我先去睡了。”

她既这样说了,丫头们也只能服侍她进了里间。

先净面,再沐浴,换了寝衣来到妆台前,知春知秋给她拆发髻上的头面和发簪。

以前觉得不能忍受的事,似乎不知不觉就习惯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凤笙总觉得有点陌生,却又是那么熟悉。

知秋拿着犀角梳给她通头,同时另有两个丫头给她按摩手脚。

她的身子这些年亏空得厉害,自打从大理寺出来后,就变得体虚多病,动不动就伤风咳嗽。这是魏王管太医要的方子,说是活血活络,对身体好,所以每晚都会有丫头雷打不动给她做。

这么想想,似乎又不气他了。

被按摩完,凤笙手脚都是暖的,上了床躺着格外觉得舒服。

不得不说,还是有用的,她平时觉浅,也很难睡着,现在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身边多个人,她往里面让让,给他空出位置。不过没睁眼,是下意识的,可偏偏就是她这动作触怒了他,将她一把拉进怀里,亲着她的嘴唇。

本来是泄恨,亲着亲着变了味道。

“别弄,困。”她搡了他一把。

“看着勾庆,你就不困了?”

“说什么呢,不过就是以前认识,碰上了打声招呼,你都气了一晚上了,怎么还气着。”她皱着眉说。

“就是旧相识?莫怕是老相好!”他冷笑着说。

这会儿凤笙瞌睡也没了,睁开眼睛看他:“什么老相好不老相好的?当初那事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为了自保才会那么谎称。”

“你这么认为,别人可不这么认为。他明知道本王到处找你,竟忘了把你身陷在盐帮事禀报上来,你说他安了什么心事?”

“还有这事?”

第84章

好吧, 这事凤笙还真不知道, 怪不得之前勾庆的表情和眼神会那么奇怪,

如果真照魏王所言, 勾庆是魏王的属下,明知魏王在四处找她,他却瞒着知情不报, 那他是安了什么心事?

回忆一下以前勾庆嘴上花花,时不时撩拨一下她,即使凤笙想保持镇定,还是镇不住不停泛上来属于心虚的泡泡。

魏王何等利眼, 只看她一瞬间恍然的神态, 就能在脑中脑补许多事情了。

“方凤笙!”

“怎么了?”凤笙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道。

殊不知她这样,更是惹得魏王心中郁气泛滥,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让她分神的人碎尸万段才好。

凤笙被他表情吓着了,解释:“你到底怎么了?我和勾庆真没什么,就是以前有些合作, 这些事你不是知道?”

他当然知道,事实上他是勾庆和凤笙合作之后,才知道这件事了。

世事就有那么凑巧,他对勾庆的束缚其实并不多, 捞金是其一, 安插人是其二。就和太子一样, 若想成大事,光心机手段是不行的,你要想下面人给你卖命听话,就必须得有银子,如果连下面人都喂不饱,还指望谁给你干活?

只是他和太子走的路子不一样,太子是从上往下走,而他恰恰相反,是从下往上。

他扶持勾庆已经有很多年了,对勾庆的性格也十分了解,看似不羁,实则谨慎,所以他并不是要求对方做什么都得往上汇报,会发现两人合作,还是因为他一直命人盯着方凤笙,才会漏了痕迹。

所以他很了解两人之间的那点事,勾庆为什么会选择和方凤笙合作,他也心知肚明。不过他没当面捅破,只是恰当的表现了些他对方凤笙的看重,勾庆自己就收敛了,只是他没想到勾庆会一时糊涂。

是的,至今魏王对勾庆当时的那点小心思,都是归咎为一时糊涂。

都是聪明人,他相信勾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是想和亲眼看见是两码事。明知道不该,还是压不住满肚子火,而凤笙那点心虚,无疑就是点燃火的火星子。

魏王越想越气,把凤笙拽进怀里,堵上她的嘴。

凤笙起先碍于不想让他生气,即使他亲的有点疼,还是忍着他,谁知他越来越过分,竟把她抱在腿上,还伸手扯她衣裳。

“你松开!发生什么疯!”

魏王也不说话,就是埋头干自己的。

凤笙被他顶得有点难受,挺想不通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可她根本说不出话,嘴一直被堵着,还喘得厉害,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哭了。

魏王刚开始以为那是自己的汗,之后感觉不太对劲,身体一僵,不动了。他去掰她的脸,凤笙拼死不让他掰,还使劲儿推他。好不容易将他汗津津的身体搡开了,她见自己被脱得就剩了件亵衣,用那么羞耻的姿势跨坐在他身上,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又想哭,又觉得哭了太丢人,只能用双手捂着脸,想把自己藏起来。

魏王也是一时冲动,见她这样也慌神了,拽着不让她躲。

两人你拽我拉,倒进被子里,凤笙推他让他出去,他不说话就是不出去。两个加起来也不小的人了,走出去不说赛诸葛也是足智多谋,竟宛如孩童似的在床上推搡起来。

门外,知秋和冬梅你望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动。

知道今儿王妃和殿下闹了脾气,这可是极为罕见的事,殿下看似冷面,实则在旁边服侍久了就知道,大多数都是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这闹脾气还是头一回。

方才殿下吼了那一声,把两人吓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又有王妃的哭声传出,现在再听里面的动静,这是打起来了?

知秋有些站不住了,冬梅一把将她拉住,低声道:“你干什么?”

“这里面……”

“行了,主子们的事我们下人哪能插嘴,再说了王妃可禁不起王爷一巴掌,肯定不是打起来了。”

“那不是打起来了,能是这动静?”

“这就要问主子们了。好了,你就稍安勿躁,就算真打起来了,也不是咱们能出头的。”

魏王本就是箭在弦上,被这么折腾了几下子,哪里禁受得住,额上青筋一跳一跳。

他本就收着力气,这下也不收着了,箍紧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己,又用另一只手抓住她两只手。

就这么乱七八糟折腾一场,到最后谁都忘了是怎么开始的,凤笙心里恼得不轻,可实在没力气,本想蓄些劲儿等会找他算账,哪知他叫了热水,还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擦身,平时每次事后他都是这般做的,一口气就这么上不来下不去又发不出。

不过凤笙还是生气了,第二天整整一天没理魏王。

魏王拿冷脸贴冷脸,自己也恼了,刚好外面有些事,就招呼也没打一声,出去了一日。等晚上回来已是月上树梢,他进院子见正房没亮灯,就径自去了书房,德旺见他黑着脸,也不敢说什么,主仆二人一个坐在书案后佯装看公文,一个扎着脖子站在那儿。

魏王越看德旺,越觉得他丧气,摔了个茶盏,站了起来。

“殿下,去哪儿?”

所以德财说德旺总犯蠢,一点儿都没错,这句话换来一脚,等德旺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去,就见自家主子长驱直入进了正房。

你说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