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京城陷入一片风声鹤唳之中,连街上的地痞都知晓最近风头不对,不敢随意惹是生非。

至于魏王,他本是被建平帝召回京的,外面一片纷纷扰扰,他倒是显得十分清闲。

成天就在西苑里,陪陪凤笙和两个孩子,对朝中大事却是不问不管。不过就照如今这势头,魏王显然已是陛下属意的储君人选,倒没有人敢对他轻忽,反而门庭比以前热闹许多。

只是这西苑也不是外人想进来就能进来来,魏王一家人倒能在西苑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就在入秋的第一天,关于陈皇后和惠王的圣裁终于下来了。

陈皇后被废为庶人,幽禁冷宫,惠王同样被废为庶人,终生圈禁惠王府。

这个结果其实并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到底是元后及嫡长子,建平帝总是要念几分旧情。而吴王因着惠王软禁后宫嫔妃在先,虽擅自调动三千营兵力,到底打着护驾的名义,建平帝并没有在明面上处罚他。

不过惠王被圈禁后,吴王也被谴离京城前往封地就藩,自此失去了被封储的资格。

而朝堂上随着这次的大清洗,难免陷入无人可用的窘境,但因为建平帝提拔了一批年轻实干的青年官员,展现出日异月新之态,渐渐焕发了勃然的生机。

陈皇后被关入冷宫的那一日,皇贵妃思索再三,还是打算去送送她。

倒不是为了示威什么的,只是皇贵妃有些感叹这个女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当初能进宫是因为她,后来屡受磋磨还是因为她,而更为神奇的是两人竟还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之前建平帝在处理陈家时,曾问过她可要认亲,皇贵妃的回答是默然不语。

她在最落魄最凄惨的时候,陈家没有给她任何帮助,她在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认回那家人。既然如此,何必在此时给自己平添烦扰。

不过建平帝也没有对陈家怎样,不过是削了官发放原籍。

她和陈皇后几乎纠缠了一辈子,两人视对方为死敌,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就当是个告别,不光是和陈皇后的告别,也是她对这段孽缘的告别,只可惜陈皇后并未这么想,在见到皇贵妃时她着实愣了一下,之后却是连连冷笑。

褪去了那身凤袍,陈皇后其实和寻常妇孺别无不同,甚至因为这些年呕心沥血更显苍老。

密密麻麻的皱纹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皇贵妃乍一看到她的脸,还有些吃惊。

“吓着你了?等哪天你跟本宫一样,你也不会比本宫强到哪儿去!”

看守陈皇后的太监见她如此无状,当即就对她大声训斥道:“怎么和皇贵妃娘娘说话的?你以为你现在还是皇后,你就是庶人!”

皇贵妃抬了抬手,止住了太监的训斥。

她抚了抚鬓角,对陈皇后笑着道:“只是有些感叹罢了,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来这种地方,更没想到最后来送你的,还是我。”

“你不要得意苏盘儿!就算本宫被废了,你也不过是个捡边角废料的,你哪怕做了皇后,也不过是个继后,依旧要屈尊在本宫元后之下。”

皇贵妃依旧笑着慢条斯理说话,“你别担心,我不会做皇后的。陛下倒是与我提过这件事,我却并不想当这个皇后。”

“你不想当皇后?”

陈皇后愣住了,满是讥诮的脸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竟然不想当皇后!”她以为,皇贵妃最想的就是她的皇后之位,所以她苦熬她坚守,她屡遭打击依旧不气馁,就是不想输给皇贵妃,不想把皇后之位让给她,现在皇贵妃竟然告诉她,她不想当皇后?

“当不当皇后重要吗?你当了一辈子的皇后,最后落了什么?皇后这个位置太沉重了,我头小肩膀也窄,承担不起这个位置。你放心,你依旧是皇后,他唯一的皇后,至于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我们彼此都老死。”

最后的这句话,终究还是暴露了皇贵妃的心绪。

是啊,怎可能不怨,她一生的命运纠葛都落在面前这个女人身上,她所有的苦难与隐忍,也都是因为她。她忍了这么多年,处处伏低做小,如今对方终于彻彻底底败在她手上。

所以她穿上最华丽的衣裳,戴上了最精美的首饰,来送她。

她甚至不屑她视如珍宝的皇后之位,想必她一定恨极了也怒极了吧。

并没有出乎皇贵妃的预料,陈皇后果然激动了起来。

“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你错了,他的心里只有他的江山社稷,他是为了清洗陈家,清洗我,清洗太子/党/羽,才会扶你起来当这个皇贵妃的,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你不过也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只是你会养,养了个被他看中的好儿子,今日才能站在这里,站在我面前。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宗琮?”

皇贵妃回过头,才发现建平帝就负手站在不远处。

建平帝并没有看陈皇后,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扬了扬手。

福禄忙给看守陈皇后的太监做眼色,那几个太监便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拖着陈皇后往冷宫里走。

可陈皇后还没得到她想听到的答案,又怎么愿意,她一面挣扎着,一面嘶喊:“难道我说得不对?你可敢否认?”

没有人理会她,建平帝看着皇贵妃道:“怎么跑来这种地方?回吧。”

皇贵妃便缓缓地走向他。

她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去看陈皇后。

身后依旧传来陈皇后的嘶喊,声音却越来越远:“……你以为这个贱人是真的爱你?不,她不爱你,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可惜你瞎了眼……”

皇贵妃停下脚步。

一只大掌抚上她略显僵硬的肩膀。

不知何时建平帝走了过来,他手握成拳堵在嘴边咳了几声:“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不应该来,原本只是想来送送她,谁知却反倒弄巧成拙。”皇贵妃略有些疲累道。

“既然知道不该来,以后就别来了。”

她嗯了一声,想起方才他又咳了,道:“太医开的药,你也该让福禄盯着你吃了,别总是不吃,咳久了也不好。”

“朕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大概就完结了。

顶着锅盖跑,我会在明天把完结章搞出来的,一定不放鸽子。

第159章

建平三十七年十一月, 凤笙诞下了魏王府唯一的小郡主。

当时正值隆冬,外面大雪纷飞,凤笙为其取乳名瑞雪。

这是凤笙和魏王第一个女儿,也是两人期盼已久的女儿, 更是珒哥儿和玹哥儿早就念叨的妹妹,所以从生下来就注定受万千宠爱。

与生珒哥儿和玹哥儿时完全不同, 随着小瑞雪一天一个样, 凤笙怎么看女儿怎么觉得像自己, 可魏王却持反对态度, 他觉得女儿像自己。

可惜就这个话题来和凤笙说, 是注定说不下去的,因为两人总会为此争起来。

谁知等过年时抱进宫,皇贵妃却说瑞雪像自己, 这下凤笙和魏王也不争了, 婆婆(娘)最大。

这个年紫禁城比往年都冷清, 随着吴王出京就藩后, 赵王、襄王、齐王、安王等人都一一被赐了封地,出京就藩。如今魏王虽没被封为太子,但京中就留了他一个皇子,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无冕之王。

朝堂上迎来了空前的平静,等进入二月后,魏王再度离京前往福建,去完成他未完成的事。

这次不光他一人去,还带了妻女, 珒哥儿和玹哥儿则被留在京里。

会留下两个儿子,一是考虑到珒哥儿还要念书,玹哥儿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二也是怕皇贵妃在宫里孤单,没有儿子儿媳,孙儿总是要留在身边。

其实皇贵妃还想把瑞雪留下来,觉得小孙女还太小,跟着爹娘出去受罪,可已经留下了两个,再把小孙女留下,魏王大抵要不愿意了。

凤笙和魏王就这样来到了福建,这个临着海的地方。

这个曾经因为临着海,遭受过无数的苦难,却又是因为临着海,格外繁荣富裕的地方。

在前朝时,因为朝廷屡屡禁海,福建也是几经大起大落。到了大周,朝廷虽没下明文禁海,但因为倭寇及一些其他问题,朝廷对于海的态度还是谨慎占多。

这趟魏王来到福建,明面上是打着户部通海清吏司的名头,为了主持从海外购粮一事而来,实际上就是为了肃清几处市舶司,整顿朝廷对海外通商事宜。

这事乍一听去似乎并不难,但若是考虑到当地盘根错节的大海商,以及那些官商勾结的状况,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以前朝廷也不是没想过整顿过,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情况无疾而终,这次建平帝既然下了决心要改变,自然要先从最根本的做起。

可什么才是最根本?

对此,魏王并没有着急,而是一边将通海清吏司的架子搭起来,一边放出朝廷有意长期从海外购粮,并打算将这件差事安排给一些有实力的大商人来做的消息放了出去。

消息放出去后,一些洞悉的商机的商人无不是纷沓而至,但这也仅仅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有资本的商人还是持观望的态度。

谁知中途京中发生吴王谋逆之事,魏王受诏回京,等于是把这摊子事扔了下来。本来开始的势头还算不错,因为这场事冷了下来,众商皆以为朝廷是故意戏耍他们,几个特别积极的商人为此还遭受了同伴的耻笑,笑话他们是热脸贴冷屁股。

也因此等魏王再度从京中回到福建时,刚一开始进展并不理想。

本来对于朝廷乃至朝廷命官,当地商人们都是一种既巴结又暗中唾弃的态度。巴结讨好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他们要想把生意做好,离不开这些官员的提携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唾弃就是他们的朝令夕改以及翻脸如翻书,至于这些官员为何会如此,大多数商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为了讨要好处。

所以朝廷在商人们眼里是没有信誉的,甚至会压榨他们的生存空间,又因为市舶司高昂的关税和尸位素餐的态度,他们很多宁愿走黑路子进行走私,也不愿和市舶司的官员打交道。

最终,魏王还是借由陈浩等一批小商人,把通海清吏司的第一炮打响了。

只要从通海清吏司拿到资格,就能自由地通过市舶司门下进出海关,虽然也是要交税,但不用交两茬税。

所谓两茬税,就是指市舶司官员巧立名目收取关税来填补个人腰包,出海时收一茬,美曰其名为人头税和舶船税,等商人从海外归来,又是一茬税。

这茬税就重了,按带回的货物来算,又分粗色与细色两种。

细色是指较为贵重的货物,粗色则是指一般的货物,分别是十抽三或者四(没有一定,视情况而定),以及十抽二。

仅从粗色来看,从海外千辛万苦运回货物,还没上岸售卖就必须得上供至少两成。这两成是不论你亏损与否,也不怪那些商人宁愿走私,也不愿经过市舶司。即使经过市舶司,也是走暗路子,也就是收买市舶司官员,拿出一定好处给官员个人,让对方开后门通关。

这种情况是最多的,肥了彼此,损的却是朝廷的利益。

这些内情也是魏王来到福建后,经过一些明里暗里的了解才知道的。这次借由购粮一事,他修改了通海清吏司的税法。

两茬税改为一茬,不看人头只看货物,货物到港后,不管是进还是出,都需由清吏司官员进行抽检。

抽检不光抽检货物,也抽检是否有夹带兵器、铜、人口等朝廷明令禁止出海的东西。货物抽检完毕,按照抽检的数量进行收税,细色十抽一,粗色十五抽一。

且对粗细两色进行了很分明的确定,并给予公示张贴在通海清吏司衙门外。

这一行举,迎来许多商人的好评。

无他,因为粗细两色从没有很明确的确定,所以抽检时,都是随当时负责抽检的官吏的心情而定。也就是说,他今天心情不好了,说你这粗色就是细色,因此而多收税,你也得认了。

一般商人都不愿得罪这些人,毕竟这一船的货物可能就是自己的整个身家,耽误不得,也轻忽不得,哪怕含冤受辱也得忍着。

通海清吏司这一行举,等于杜绝了以后的这种事发生。

这个主意还是凤笙给魏王出的,也是她当初在泰州当师爷时有感。

很多百姓不是真的愚昧无知,而是许多底层官吏尸位素餐,对朝廷政令颁布的不够清楚,执行的不够彻底,以至于中间总会出现很多误差,造成老百姓怕官不敢进衙门,而那些贪官蠹役为了方便行事,索性就含糊不清敷衍了事。

如今拿着白纸黑字写出来,能出海经商的没几个不识字的,胆子也够大,就不信还能出现政令执行错层之情况。

魏王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把通海清吏司的名头打响了。

现如今出海不用经过市舶司,只要手里有通海清吏司发下的通行证,就可通行无阻。不过货物在入港时,需押送至通海清吏司指定的地方,进行抽检并缴税。

这等于是通海清吏司直接绕过了当地市舶司,市舶司的一众官员当即就慌了。当初魏王初来乍到,他们仗着魏王不熟悉当地情况,对其阳奉阴违,再三敷衍,就想浑水摸鱼过去。

谁曾想魏王当面没说什么,扭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甚至硬生生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通海清吏司的招牌打响了,期间无数次斗智斗勇,他们硬生生吞下了无数个哑巴亏。

如今通海清吏司办得风风火火有声有色,魏王已经向朝廷上折子有意打算停闭市舶司,改为建立通海清吏司。

这一下子等于把所有人的饭碗都砸了,实在容不得他们不慌。

其实魏王打的主意也很明白,既然市舶司已经腐朽、老化、不听使唤,不如打碎了重建。就好像奴才不听话了,直接换一个就好,实在不用那么多废话。

魏王用绝对压倒性的强势,教会了市舶司一众官员做人的道理。这一切自然离不开朝廷,正确的应该是说建平帝的支持。

自打去年朝廷经过了一次大清洗,建平帝的手段就变了许多,变得比以往更雷厉风行,更铁血强势,告诉了朝野内外,他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就一定要成功。

一个有想法有手段有抱负的君王,自然比一个浑浑噩噩度日不理朝政的君王更不好侍候,可不得不说这样的君王,对于这样一个看似繁华盛世,实则内里千疮百孔的江山更有益处。

有了建平帝的支持,魏王更是势不可挡,在肃清了福建市舶司后,就奔赴杭州、泉州、广州等地。

即是如此,他也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几乎是马不停蹄,没有一刻空闲的时间,这期间凤笙也带着小瑞雪跟着魏王奔赴南北,中间他们只回了一趟京城,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就再度出京了。

自然是辛苦的,甚至期间少不了面对一些危机,但夫妻二人携手共度,自然化险为夷。而凤笙空闲之余,也没少充当魏王的左右手,替其出谋划策拾遗补缺,堪称真正的贤内助。

当终于把广州这个难啃的大骨头啃下后,包括魏王都不禁松了口气。

他看了看陪着他经历了诸多风雨的妻子,才发现不经意间彼此都老了许多。一时间爱怜心顿起,对凤笙许诺待这边事一罢,就带她和瑞雪去游山玩水。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封密诏不期而至,带来了一个噩耗。

建平帝龙体垂危,召魏王速速回京。

夫妻二人诧异惊讶自是不必说,连行囊都顾不得收拾,就连夜往京城赶去。

*

等魏王和凤笙回到京城,整个紫禁城都陷入一片低迷的氛围之中。

其实建平帝的龙体早就不好了,多年的积劳成疾早就给他的龙体带来了巨大的隐患,只是他一直在强撑。

“……他的龙体早就出问题了,所以当年他才会施展雷霆手段肃清了惠王一党……这件事他早就想做了,一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拖着,如今好不容易抛掉一切累赘,他的性格也不允许他自己半途而废。”皇贵妃紧抿着嘴唇道,脸上分不清喜与悲。

凤笙这才想起那次回京见皇贵妃有些憔悴,她作为儿媳不免关心几句,皇贵妃却说人上了年纪,夜里总是睡不太好,让她不要担心,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能那时候皇贵妃就心知肚明了,却一直瞒着他们。

至于为何会瞒着?

显而易见,建平帝并不想魏王分心,不想他因为顾忌他龙体而动摇士气,想让他一鼓作气把这件事办成了。

“行了,你们也别太担心,太医院有一大半人都在这儿守着,你们长途跋涉,还是去歇息休整一下再来。就算你们父皇真的不好了,也不会这么快,我还在这里守着。”说着,皇贵妃回头看了看龙榻上陷入昏迷中的建平帝。

自打建平帝陷入昏迷多清醒的时候少时,皇贵妃就一直待在乾清宫没出去过,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儿。

“母妃……”凤笙有些犹豫。

“快去吧,别担心我。”皇贵妃说。

凤笙只能跟魏王走了,两人也没出宫,而是去了皇贵妃所住的咸福宫。

在这里,两人见到了快两年没见到的儿子们,宗珒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小少年,而宗玹也已经长大了。

六年多的时光荏苒而过,回头看去才发现时间过得如此快。

一家人简单地说了些话,也没功夫更没心思去庆贺一家人的久别重逢,建平帝的倒下,就像一个秤砣重重的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是建平帝,他勤政爱民,他雄才大略,他无坚不摧,他也许帝王心难测,却给人一种稳如泰山之感,似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回头去看,他都在哪儿。

可现在这座山却要倒了。

直至此时,魏王依旧有种做梦的感觉。

“你也别想太多,父皇到底上了年纪。”凤笙劝道。

魏王默了默,有些恍然道:“这几年是我这几十年来最安心的几年,什么都不用想,只用埋着头把差事办成了就行,不用害怕被人从背后捅刀,不用瞻前顾后,因为我知道父皇会支持我,这同样也是他想做成的事。

“从当年我领差下江南,这些年来经历了太多,也看见了太多,江山于我们这样的龙子凤孙来说,似乎天经地义就该存在在那里,我们不需要对它费太多的心思,因为我们天然凌驾于众人之上,只要能坐上储君的位置,这个天下就将会是我们的。

“可这个天下它到底是怎样的,该如何去掌管它,我们却从不知道。我们不知道百姓种一亩田会有多少收成,又会有多少能交给朝廷,我们不知道米盐作价几何,不知道看似貌不其扬人人都会吃到的盐,竟然暗藏着如此大的弊政。

“不知道在海外,我们大周早已不是令万邦来朝的泱泱上国,还有别的国家已经远超了我们,我以为还会有充足的时间,让我们出去游山玩水一段时间,再回来进行接下来的其他事,却突然发现原来早就没时间了。”

凤笙沉默。

她与魏王夫妻几十年,可这样的魏王却是她第一次见到。也许这就是心灵支柱轰然崩塌,必然会面临的张皇失措?

这种事是没办法劝的,她只能静静地陪着他坐在那儿,任他去慢慢沉淀,并接受这个现实。

德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惶,似乎就昭示着不祥。

“殿下,皇贵妃召您速速前去乾清宫,陛下不好了……”

等两人带着孩子匆匆赶到乾清宫,还没走进乾清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魏王慢慢地走了进去,凤笙领着三个孩子随后。

进了寝殿,除了满地跪的都是奴才,远远就看见皇贵妃趴在龙榻上的身影。

她跪在龙榻前,低垂着头,脸还埋在建平帝掌心里,就那样静静地趴着,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凤笙忍不住想叫一声她,皇贵妃突然直起腰,回过头。

眼神是凤笙从没有在她身上见到过的。

“你们父皇他,山陵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