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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刚落,一旁的嬷嬷就挥起粗粗的鞭子。

“啪”地一声,卫云兮痛得呜咽一声,可是口不能言,连呼痛都是奢侈。鞭子如雨点落下,一鞭一鞭,那么痛而无情。院门紧闭,仿佛隔绝了所有生的希望。天光耀眼,可是却再也照不见这里的阴暗。痛出来的汗水流下,滚落在绽开的伤口,热辣辣地痛。一鞭鞭落下,卫云兮痛的脸上已没了血色。发髻早就凌乱不堪,长发混着涔涔汗水和血水,贴在脸上。她竭力睁开眼,不让痛令自己神智昏沉。

她不能死,不能就这样屈辱地死在这个寂寂院落之中!

她不能死,那无耻的慕容拔还高高在上!周秀这个叛了南楚的女人还未得到她应有的下场!父皇母后的亡灵还未安息!她不能死,她身上还有那么多人为了她走到今日死与非命…

她,不能死!

汗水滚落在她干枯的眼中,缓缓流下,代替了眼泪。皮鞭抽打在身上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痛,似乎也不再那么痛了,原来痛到了一定程度,就不痛了。

她看着面前的周燕宜,忽地笑了。

“你笑什么!贱人!”周燕宜看着她刺目的笑容,不由上前狠狠一把揪住她散乱的长发。

卫云兮看着她,幽深的眉眼已被冷汗淋湿,她幽冷地看着周燕宜,干裂的唇一开一合,吐出一句话:“我…我觉得你好可怜…”

可怜?!周燕宜抓着她的手不由松开。卫云兮轻蔑的眼神如刀,割着她的心。

“可怜?!”周燕宜忽地哈哈一笑,她一把抢过行刑人的鞭子,发疯了一般抽向已经奄奄一息的卫云兮。

“谁才是最可怜的!就是你!就是你!”她疯狂叫道。

痛到麻木的卫云兮冷笑着闭上眼。漫天的阳光,身体却开始渐渐冰冷,她要死了吧,果然不能对苍天有什么期许,到头来,她终是敌不过命运…

忽的,院门被撞开,有人冲了进来,一声清亮愤怒呼喝传来:“佛门圣地居然如此施如此残暴的刑罚!…”

紧接着似乎很多人涌了进来,卫云兮想要睁开眼,却是不能。有一道清冽的气息扑入鼻间,温暖袭来,有个声音压抑住沉怒在她耳边颤抖地唤道:“云兮,不要睡过去…云兮…”

身上的束缚解开,她软软倒下,但下一刻却被拥入一个坚实的怀中。

有人来救她了。卫云兮心中一松,黑暗袭来,彻底沉入了意识的迷蒙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卫云兮只觉得自己时而清醒时而沉睡,醒来的时候身上仿佛生生裂开一般,痛得不可当。身边有人在争执什么,也有人在身旁叹息,更多的时候自己的手被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久久不放。就是这一双坚定而冰冷的手令把她从迷蒙中渐渐拖回,把她从漫无边际的睡眠中拖回。

是谁呢?是谁这般伴着她,不离不弃…

夜半梦回,她又一次痛得睡不着,睁大眼看着头顶的帐子。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是终于第一次清醒知道,自己没有死。她无声笑了。

这时房门慢慢打开,一抹挺秀的身影缓步走来。卫云兮看着帐外的影子,不知为什么,她却不怕。帐子掀开一角,他熟练握住她的手腕,两根冰冷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许是探到了她沉稳的脉搏,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摩挲,缱绻而不放开。

这样的触摸干净而令人心生温暖。隔着薄薄的帐子,她看不见他的面目,但是却用眼在描摹着他的脸部轮廓。

是谁呢?是谁这样半夜探她?她张了张口,正想要唤出声。帐外忽地轻轻叹息一声,那熟悉的声音令她心颤抖。

“云儿…”他唤出她的名字。

卫云兮轻轻一颤,放在他手心的手微微一颤。他浑身一震,忽地紧握住她的手。房中顿时气息凝了起来。

卫云兮干枯的眼不知不觉流下泪来。是他,是殷凌澜。在她每一次狼狈,每一次性命攸关的时候,总是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手被缓缓放开,隔着帐子,他沉默起身,卫云兮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

“凌…澜…”她终于费力颤抖喊出他的名字。

帐外的身影猛地顿住脚步。他缓缓转身,却在帐前沉默。

“凌…澜…”她眼中的泪更急落下来,不知为什么她不愿他就这样离开,她不要他就这样丢下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挣扎。

“我…好痛。”她哀哀地挣扎伸出手,向他无力抓去。

帐子终于掀起,他的面目袒露在她的面前。

“凌澜…”她在他面前流露最深的无助与脆弱。

殷凌澜长长叹息了一声,抱她入怀,他的手势很轻,温暖的狐裘带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和淡淡的药香。卫云兮渐渐安心下来,他明明是这么冷的一个人,却能给她这么暖的感觉。

“我睡了几天了?”她沙哑着声音问道。

“三天两夜。”殷凌澜轻抚她细软的长发,修长的手指在墨色的发间穿过,亲昵得犹如与生俱来就曾如此。

“我的伤…”卫云兮抬起眼来看着他。她贪恋这一刻的温暖和安稳,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用想。

“不会留疤,用的是最好的云山草药。”殷凌澜淡淡地说。他总是如此,波澜不惊,天地在他面前崩裂,他都好好在那个地方,不曾离开。

卫云兮心中涌起感动,云山,是南楚最高最险峻的山,但是据说山上面的草药疗伤效果奇好,一两一金。平时只进贡皇宫,可是如今却用在了自己的全身上下的伤处。那该是多少两的草药,已无法再想。

她抬起头来,看着月下他冷清的眉眼,轻声道:“谢谢。”

殷凌澜看着她,月色柔和了她过分瘦而白的脸庞,那眉那眼,那眼中的神色,一如往昔,她是他的云儿,他曾经最温暖的回忆…

“好好睡吧。”他终是什么也不说,只是淡淡道:“一切等你伤好再说。”

他的话落下,卫云兮这才觉得自己已是倦极。她在他怀中闭上眼。房中月色寂寥,洒在床前,他搂着她,用目光描摹她沉睡中美颜。

“凌澜…”她忽地闭着眼开口,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

“嗯。”殷凌澜淡淡回答。

“等我…离开了慕容修…嫁给你好不好。”她低低呢喃了一声,最后了无声息。

他定定看着她,许久,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第27章 山谷遇刺(1)

建王妃周燕宜在别院中私自动刑,鞭打侧妃卫云兮,这件事比卫云兮想象中闹得还大。那一天,普陀多不知从哪闻讯赶到撞开院门怒斥周燕宜,恰巧那时殷凌澜随行,解救下奄奄一息的卫云兮。此事上报圣听,顿时龙颜大怒,要不是周皇后苦苦求情,一道圣旨就要废了建王妃。最后皇上下旨,周燕宜被关入禅房面壁思过一月不得人探望。听命行刑的嬷嬷侍女们杖责三十之后逐出楚京。

至于当时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卫云兮则由普陀多和诸位太医一起全力会诊救治,最后才把她从鬼门关中拉回。卫云兮半躺在床上,听着小香述说这三四日的事情经过,面上只淡淡。

总算是她命大,这事若在王府中,她就真的死了。周燕宜终究是狠有余而心机不足,若是能忍上个三四天,回了楚京在王府中打死她卫云兮都没人会觉得惊讶,毕竟正妻责罚妾侍在楚京中皆是寻常。周燕宜错只错在佛门中差点闹出人命,犯了皇上的忌讳了,而且当时还被北汉的高僧普陀多撞见,这事关了国体。所以难怪慕容拔那么生气。

这命真的是捡回来的。卫云兮深深叹了一口气。

正说话间,房门被礼貌叩响。小香前去开门,房门打开,一位白衣僧人温和一笑:“小僧给卫施主把脉。看伤口恢复得如何了。”

卫云兮见是普陀多前来,挣扎起身,笑着道:“云兮这一条命皆是圣僧所救,大恩不知如何言表。且受云兮一拜。”她说着就要在床上行跪拜礼。

普陀多连忙上前扶住她,宣了一声佛号,这才微笑摇头:“卫施主该感谢的是另有其人。小僧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卫云兮看着他温润慈和的眼眸,渐渐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一介云游僧人如何能知这别院中的惨剧?若不是殷凌澜命人暗中保护她,提前示警,她如何能逃得过?

卫云兮想起那在自己昏沉中夜夜握住自己冰凉的手,还有那半梦半醒,她那一声低低的祈求。也不知到底他现在是如何看待她这么无用的女人。从初识的将信将疑到如今猛的发现他看似冷漠却无处不在的帮助。他就如她生命中突然出现的那一个人,仿佛千百年来就等在那一处,默默等着救赎她。

心中暖意涌过,夹杂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全然依赖,卫云兮许久才低声道:“那就请圣僧再代云兮谢谢那位恩人。”

普陀多叹息摇头:“爱恨嗔痴皆是苦。这一场冤孽小僧真的看不明白,也不知如何劝诫。”

冤孽?果然是高僧,一语中的。

卫云兮抬起头来,苍白的唇边勾起苦涩的笑意:“善缘孽缘皆是缘。苍天也许有别的安排。”

普陀多深深一叹,伸出手为她探了脉,不再说。

能让这么善辩的高僧无言以对,应该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卫云兮习惯性地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未涌起却已是满心酸涩。

慕容修前去迎接北汉使团,在第五日终于带着北汉使团到了明华寺中觐见南楚皇帝慕容拔。慕容拔亲自去迎,仪仗隆重,百年山寺百年的清净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云诡异。北汉与南楚是非能摈弃数十年的国仇恩怨,从此修好两国互不开战似乎就在此一行了。

卫云兮在别院中养伤,云山的草药果然有奇效,她昏睡了三天两夜之后,第四天已能半趟起身,第五天在慕容修回来之前已能说笑自如。她看着身上开始长出粉红新肉的伤处,不由自嘲一笑,果然是堕入了尘土的公主,一身皮肉也不再娇气。

慕容修归来听闻此事,大是发了一阵火,命周燕宜即刻回府中去。经此一事,他看向卫兮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惜,少了先前的冷漠。令她深深动容,可卫云兮发现他的爱怜在她心中却已是激不起半分涟漪。终究是错的时间,错的时机,和她这么一个错的人。

北汉使节团来到明华寺中被山寺的秀美景色深深所吸引,愿意多盘恒几日。慕容拔命明华寺做的法事还未完,亦是欣然应允,如今两国无战事,自然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事。慕容拔自然十分乐意在这明华寺中多住些日子。卫云兮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微微松了口气,如今她伤势未痊愈自然不能舟车劳顿。如此更合她的心意。

行宫之中,慕容拔看着端坐在下首的神色悠然的萧世行,不禁深深感叹起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这闻名天下的北汉战神就坐在跟前,这就是让南楚屡屡战败,头痛好几年的北汉异姓王萧世行?竟这么年轻!

萧世行面上微微含笑,一双清冽的深眸扫过殿中的几人,坐在御座上的自然是慕容拔,听说十年前他以兵权夺了皇位,如今看来不复见当初那枭雄一般的武将风采,却不过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罢了。

在他对面坐着两位年轻男子,一位是太子慕容云,面目清雅白皙,彬彬有礼。另一位却一身玄黑深衣皇子服色,面容冷峻,眉眼冰冷,身上隐隐透出他所熟悉的杀伐之气。这一位就是在一次夺祈关之战坑杀了北汉三千精锐的建王慕容修。

他对上慕容修冷厉如刀的眼神,微微一闪,似笑非笑地低下眼:“久闻建王殿下大名,如今总算得见。”

慕容修一笑,抱拳道:“本王也是,久仰!久仰!”

南楚与北汉向来战事已久,其中的怨恨自然是数不胜数,他初领兵,坑杀三千北汉最精锐的王师,一来杀鸡儆猴,二来也是为了大大削弱北汉的士气与战斗力。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战成名之后,所遇北汉抵抗不过寥寥。可惜,当时与他对阵的敌手并不是萧世行。

萧世行放下茶盏,抬起深眸看定慕容修:“本王想终有一日你我会相见的,果然不出所料。”

他的话带着一种微妙的暗示,表面听起来不过是客气话,可是却陡然令殿中气氛紧绷。慕容修深眸微微眯起,想从萧世行的眼中看出什么来,但是却只觉得他周身气度斐然,眼中神色深沉如海,看不出他的真正意图。

座上慕容拔哈哈一笑,道:“萧王这次来不但是来修和,还有求鸳盟之意,如今两国摒弃前嫌,成为一家,以后再无战事。”

下首的慕容云微微一笑:“我南楚自古出美人,不知萧王可有心中人选?”

萧世行点头,深眸若有若无地看向慕容修:“自然是有的,可惜那佳人已嫁做他人妇。君子不夺人所爱,自然要另择他人了。”

慕容拔一笑:“这是美事一桩,朕就交给皇后去办了,环肥燕瘦,只要没有婚约的南楚佳丽萧王尽可挑选。”

萧世行微微颔首:“多谢殿下美意。”

退出行宫,天色还早。慕容云与慕容修陪着萧世行边走边寒暄。远远看去,翩翩王孙,犹如天人,看得不远处的宫女纷纷驻足悄然张望,苏仪正从皇后处出来,上前含笑拜见三位。

“萧王殿下,皇后娘娘有请。”她笑道。精致美艳的美色逼人而来。

萧世行微微一笑:“原来这位便是苏小姐。”

苏仪见他声音熟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才低声惊呼:“原来你是萧王!”当日在茶楼上她和他匆匆一面而过,没放在心上,如今这才惊觉他就是那雅间突然出现的陌生公子。

“苏小姐曾见过萧王殿下?”慕容修眼中疑惑掠过。

苏仪看向萧世行,只见他眼中虽然蕴着笑,但是却是暗中对她使眼色。

她连忙笑道:“不曾,就是迎接萧王殿下的时候误把萧王殿下看成别的使臣了。”

“原来如此。”慕容修随口道,但是眼中的疑色依然未褪。一旁萧世行俊颜上笑容浅晰,看不出半分不妥。他终究是作罢。

萧世行礼貌笑道:“既然皇后娘娘有召,莫敢不从。”于是当先随苏仪翩翩而去。

萧世行便在明华寺中住下,等着几日后慕容拔御驾回京这才随着一同到楚京。萧世行此人风度翩翩,谈吐温和有礼,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实在无法把他和那传言中赫赫有名的北汉战神联系在一起。周皇后拿来许多京中闺秀画册,萧世行看了皆是含笑不语,令人猜不透他心中到底是要选何人为王妃。

几日过去,卫云兮身上的伤已开始结痂,每日都刺刺痒痒,难受异常。今日见天气好,身上气力恢复些许,便吩咐小香烧了些水,就在院中洗了长发,稍微擦拭下身子,便披了一件夏衫在院中树下晒太阳。

小香见她气色恢复些许,劝她出门去走走。虽然都说伤要静养,但是若走一走也好得快。卫云兮点了点头,她也在房中待得腻味了,走出院子也许更好一些。想着她由小香扶着向外走去。别院外的山林景秀丽,树上鸟雀叽啾,十分静谧。

正走着,忽地见远远走来一队人,当先一人身穿一袭天水青长衫,衣衫上绣着龙纹祥云,外罩同色纱罩衣。面容明晰俊美,令人过目难忘。他头戴紫玉冠。冠形带着龙纹,飞扬中带着英气。修窄的腰间束了一条绣金丝边玉带,玉带上缀了各色宝石。

他身姿挺拔俊秀,远远看去如一株玉树琼花,清贵不可言。他与一旁的一位美人边说边笑着走来。

卫云兮看清了他的面容,不由心中一突。萧世行!…不就是那北汉的萧世行吗?

她怎么那么笨!那时竟没有想到他就是那北汉的战神萧世行!卫云兮不由站定,美眸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缓步而来的男子。

正在这时,萧世行也看到了卫云兮。四目相接,他俊眼中一抹惊喜掠过。他微微对她一笑,缓步走来。

卫云兮想要转身离开已是来不及了。他走得很悠闲,长长的长衫下摆似水纹波动,赏心悦目。苏仪也看到了卫云兮,看到萧世行丢下她向不远处的卫云兮走去,她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不悦。

既有她苏仪,上天何必又造个卫云兮来夺她的光彩呢!苏仪恨恨地想着。

卫云兮看着萧世行走来,他虽面上含笑,但是身上贵气逼人,卫云兮扶住小香,微微一笑,施礼:“原来萧公子竟是萧王殿下。”

萧世行看着她绝美的面上比那时看起来更加瘦削苍白,摇头叹息:“才几日不见,卫小姐竟这般清减了。”

卫云兮听得他如此称呼,不由心中失笑,遂淡淡一笑:“才几日不见,萧王殿下身份天翻地覆了,令人刮目相看。”

萧世行轻笑:“身份不过是虚名。卫小姐难道在意这个?”

卫云兮看着走近的苏仪,微微一笑:“萧王殿下冷落美人了。容妾身退下吧。”她说着施了一礼,转身慢慢离开。萧世行看着她翩然的背影,渐渐眯起深眸。

“萧王殿下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苏仪略带冷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萧世行转过头,面上已是恢复温文尔雅。

“本王在想,卫小姐与苏小姐的美各有千秋啊。”他笑得清淡。

苏仪却暗自恼火,她最恨别人把她拿来与卫云兮相比,她的美不过是美艳二字,卫云兮的美却是真的美,她无论动静,皆可入画。

她勉强笑道:“萧王殿下觉得谁更胜一筹呢?”

萧世行却只笑不语,继续向前赏景。面对这样深藏不露的男人果然无计可施!苏仪恨恨咬牙追上。

过了两日御驾离开明华寺,带着北汉的使者们浩浩荡荡向楚京而去。萧世行与太子慕容云在一辆宽阔的马车中畅谈,太子慕容云温和恭谦,而且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姿态,很快萧世行便与他越聊越是投机。正在这时,山道上忽地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在长长的山谷中哨声打破了宁静,在那一刹那整个山谷中陡然变得气息压抑。

萧世行一怔。

“有刺客!”太子慕容云忽地道。

萧世行诧异问道:“当真?!”

“这是龙影司的示警。没错的。”慕容云说道,说罢他掀开车帘,拿出剑来向御驾的方向而去。

萧世行连忙追了出去。只见山林中有风吹过,带着不知名的沉沉气息。身后忽地传来马车疾驰的声音,一辆鎏金马车飞驰而来。那马车由八匹纯白的骏马拉着,马车上站着一位俏丽的丫鬟,她叫道:“让开!让开!”

萧世行微微侧开身,那马车擦着他的身边呼啸而过。萧世行闻到那马车上带过的一阵淡淡的药香。不由猜测起马车中究竟是谁。

很快那辆鎏金马车在龙撵跟前停下,一道浓灰色的身影从马车中缓缓步出。他下了马车,在龙撵前微微躬身道:“义父,刺客已破了林中的防守向此处而来了。”

他说完,忽的山间有破空之音传来,所有的人都看向头顶,只见漫天的飞影嗖嗖而来,竟是一只只带着绳索的锚钩。那锚钩射到了树上,紧接着一条条灰影从天而降。

“有刺客!有刺客!”所有的人惊呼起来。龙撵身边的御前侍卫与禁军们纷纷拔出长剑,冲向那锚钩钉着的树上,想要砍断。

殷凌澜一动不动,只回头问道:“派出去的龙影司的鹰字一十三卫呢?”

“许是死了。”他身后一位抱剑玄衣少年回答。

两人一问一答间头顶的黑影已迅捷地从山谷山滑下绳索。那绳索黑漆漆的,貌似浸过了漆一时竟砍不断。那边御前侍卫已和刺客们短兵相接。

萧世行看了看那继续飞蹿而下的刺客们,不由眼神一闪,这些刺客们训练有素,一个个悍不畏死,看样子有些棘手。可渐渐的他的目光却被龙撵边静静站着的殷凌澜所吸引。只见他一人站在龙撵边,只一人却令人感觉胜似千军万马。

他眼神很冷淡,看着渐渐接近的刺客还有那些抵抗不力的御前侍卫,不由皱起了好看的眉。

“都是蠢材!”他淡淡道,随手抓起身旁侍卫的一支箭瓤。手一挥,箭瓤中几十支箭被抛上半空,他看也不看,长袖一挥,那根根看似杂乱无章的箭如劲雨一般横扫黑衣刺客。场中哀嚎声顿起,那蒙面刺客顿时捂着伤处倒下。方才压力巨大的御前侍卫们这才感觉松了一口气,连忙扑上继续砍杀。

萧世行见殷凌澜一人一招就解决了好几个黑衣刺客,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殷凌澜看似平凡无奇的一挥其中暗含变幻万千,几十只箭落下,每支箭的方位都不一样,他偏偏能在这么短的一刹那就射中了那么多不同方位的刺客,这一手已是绝世难见。

殷凌澜察觉到了萧世行的目光,回头忽地淡淡一笑:“让萧王见笑了。”

萧王上前抱拳笑道:“曾听说殷统领的大名,如今一见实在闻名不如见面。”

正说话间,殷凌澜面色微微一变,萧世行只听得一声极细小的声音破空而来,要不是他练武之人听觉敏锐恐怕真的是听不到,说时迟那时快,殷凌澜长袖一挥一卷,已把那突然而来的暗器卷在了袖子中。

“叮当”一声,暗器掉在地上,是几枚细小的银镖。

“看来这一场刺客是针对萧王殿下呢。”殷凌澜淡淡说道,他说话音刚落,萧世行只觉得耳边的劲风忽发,他还来不及举手格挡。殷凌澜已一把握住他的手,轻喝一声,拽着他倒退三尺。

萧世行一看,方才的地上钉着根根泛着蓝光的有毒飞镖。好险!只差分毫他就要立毙命当场。

“华泉!”殷凌澜轻喝:“保护好萧王殿下。”

他说罢飞身掠上龙撵,隐没在明黄色的龙撵之中。果然片刻之后,漫天又有箭雨纷纷朝他而来,御前侍卫想要救援,偏偏那些飞箭又有其中一波向着龙撵而去。皇帝的性命与北汉贵客的性命相比起来,自然是皇帝的性命更加重要,御前侍卫与禁军们纷纷护在了龙撵四周。龙撵中有殷凌澜,龙撵外又有大批护卫,慕容拔的性命自然是无忧了。

萧世行不由苦笑,这批刺客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第一批刺客的目的是引蛇出洞,而自己则中计暴露了行踪,第二批刺客让南楚的侍卫们分身乏术。

而第三批,才是真正来夺他性命的!所有的人都看不透,就只有殷凌澜目光如炬看得清楚明白,可惜他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弃了皇帝来保护他一介北汉来客。

第28章 山谷遇刺(2)

看来,今天一切只能靠自己了!萧世行苦笑道。

他看着如白日里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鬼魅一般的刺客朝着他冷冷而来,再看看面前瘦弱的玄衣少年,不由苦笑连连。那少年凝气不动,只等那些刺客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