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血江山/美人谋废后不承欢上一章:第 48 章
  • 凤血江山/美人谋废后不承欢下一章:第 50 章

他放下手中的象牙梳,看着她倾城素颜,轻吻了她如玉额头,道:“有时候朕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可以相信的,什么才是不能信的。朕后来发现但凡什么只有抓在手中,才是最真实的依凭。”

卫云兮看着他眼中的恍惚笑意,忽地觉得山风吹来遍体生寒。

中秋节方过不久,似乎要印证福兮祸所倚的老话。南楚太平了不到一年,从遥遥千里的北汉那边传来消息。北汉新帝准备挥兵二十万伐楚!这消息传入南楚京中,举朝震动。北汉人骁勇善战,一直以来都想把南楚纳入一统,北汉新帝更是年少有志,听从了朝臣的建议,更是信心满满。就此下了圣旨,历数慕容修残忍暴戾的旧事,又旧事重提,提起慕容修为建王之时坑杀北汉三千精锐的旧仇。

南楚和北汉世代征战,战了又和,和了又战。彼此国力此消彼长,始终无法一统。两国新仇旧恨一层未去又加一层,从未说清楚过。这所谓的慕容修坑杀北汉三千精锐,不过是开战的借口罢了。想当年萧世行统领北汉军队,亦是杀了不少南楚的儿郎。

慕容修听得密探从北汉匆匆而来,报上这事,在朝堂上冷笑连连:“不过是黄口小儿,竟然也敢如此狂妄!”

朝臣们见他脸色铁青,急忙出列劝其息怒。朝堂上主战的有之,主和的有之。慕容修听了半天,冷笑一声:“都不必说了,既然北汉皇帝想要与朕会猎一场,那就看看这天下究竟是属了北汉还是尽归我们南楚!”

慕容修说完,便向北汉下了战书。方休战三年的两国又要再兴兵戈,楚京之中人人议论纷纷,皇宫之中更是如此。

卫云兮在长明宫中听说这件大事,不由紧颦了秀眉。不得不说,北汉这次兴兵伐楚时机选得十分的凑巧。刚好慕容修才方站稳朝堂,还未真正大展拳脚的时候。若是再晚两三年,北汉要兴兵攻打南楚可是要多掂量几分,可不会像如今这般说打就打。

北汉兴兵伐楚,两国边境便是一触即发。卫国公启奏皇上,揭户部一干官员私吞国库,官员官官相护,目无王法。慕容修正在为两国兵事注了全部心神,闻言国库空虚不禁龙颜大怒。一查下去果然少了九十多万两左右。这数目巨大,若不是长年累月贪渎怎么可能就少了这么多?

一时户部尚书被去了头上官翎,除去身上官袍,啷当下了天牢,一干户部侍郎们也被纷纷拿下。苏相国受此重创,直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可是国库若不丰盈,这一场战事怎么继续?更别说御驾亲征了,就是六军几十万人马也有可能养不活。

兹事体大,慕容修是百战出身,自然知道这后勤的重要。他亲自责令苏泉追回库银,若是追不回来,他这相国也当到了头。苏泉自然知道这是慕容修给他最后的机会,想方设法,疲于奔命地凑齐这笔钱。

朝堂纷纷扰扰,后宫中卫云兮渐成了独占后宫之势。再也没有苏仪置喙的余地。八月就在这外松内紧中缓缓而过。金秋九月,北汉皇帝率二十万雄兵屯兵风城一带,战事一触即发。慕容修连下十道圣旨调兵遣将,指挥战局。这初战事关重大,北汉向来窥视南楚的鱼米丰裕,当下又是金秋时节,若是被北汉破了沿路郡县,那万顷良田就全部糟糕了。

一动而牵全身,两国都不敢大意。互相试探中带着无比的谨慎。慕容修国事繁忙,后宫中便安静如常。卫云兮听着秦七收集来的消息,秀眉不展。

秦七试探问道:“娘娘在忧虑什么?如今僵持对我们有利,他们都说只要熬到了冬天北汉的胜算就小了。”

卫云兮轻轻摇头:“你们都错了。我们想到的,北汉皇帝怎么不会想到。北汉强在骑兵,如今金秋时节,泗水宫高涨,风城以南一带沿途郡县稻米都还未完全成熟,他们在等待秋收的最好时机。”

秦七皱眉:“那北汉的狗子也忒狡猾了。”

卫云兮轻叹:“两国交战,向来兵不厌诈。先前的示弱也不等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她眉心不展,想起西北的卫云冲。卫云冲尚年轻,虽然年少出游,百战余生,但是这是倾国的战事,他可能担当得起么?

可她想罢又黯然,就算卫云冲担当得起,可是最后的结果又能怎么样?趁乱搅局,报仇复国,这才是卫国公的真正想要的局面,也许更是殷凌澜和萧世行筹谋的。

报仇,竟是拿了自己最看重的国作为代价。卫云兮眉间的忧愁越发深了。

凤仪宫是皇宫中最大最华美的宫殿,俗称中宫,只因前朝住了周皇后而被慕容修不喜弃之。如今卫云兮母仪天下,他一直有想要重新整理修缮赐给卫云兮住的念头,卫云兮婉言谢绝,她道:“如今两国战事在即,皇上切莫因为臣妾而分心后宫。”

慕容修看着她沉静素白的一张脸,不由轻抚上,叹道:“可是你是皇后之尊,怎么能屈居在小小的长明宫中?”

卫云兮一笑:“皇上言重了。长明宫很好,臣妾不愿走。寻常百姓家简陋,却也其乐融融。”

慕容修顿了顿,才道:“可是我们终究不是寻常百姓。皇后若不住中宫,朕恐怕你被天下人看轻。”

卫云兮闻言恍惚一笑:“是啊,皇上说得对。我们终究不是寻常百姓。”

凤仪宫整理修缮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帝王对皇后的恩宠显而易见。中宫之势越发兴盛,大皇子也近满周岁了,机灵讨喜,渐渐有人提起了立储之议。这只是偶尔的空穴来风,但却不无煽动了一些人的敏感神经。

立储是国之根本,早立了储君也有利于稳住人心。卫云兮出身百年望族卫家,虽被前朝皇帝慕容拔打压不喜,但是百年老树犹有声望。加上她贤德貌美,又有子嗣在膝下承欢,慕容修似也开始考虑这立储之议。

而此时北汉终在观望之后开始大举进攻南楚,风城一带硝烟四起,杀声遍野。南楚的天仿佛也因这战事黯淡了几分。时已金秋,战事日渐紧张,两国互有胜负,一时也看不出这场战事到底谁胜谁败。

北汉新帝御驾亲征,风城一带的战事十分激烈,恒王好战托大,率了五万精骑兵强行攻城,南楚灵霞关差点失守。慕容修急忙调兵遣将,连派朝中三元大将带领五万人马前去驰援。经过几次激烈交战,北汉丢下一两千具尸体,匆匆败走。灵霞关这才勉强守住。前方战事吃紧,后方的亦是多了几分沉重。

风城一带是兵家必争之地,若失,南楚京畿重地就少了一层屏障,到时候只有泗水可以挡北汉的铁骑。若是再过一个月南楚冬天一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泗水结冰,再也无天险可抗北汉,那就真的是万分危急。慕容修日夜都在御书房中与诸位将军商议军机大事,忙碌不休。

南楚长褚二年九月初,风城破。二十万的北汉铁骑踏破灵霞关直逼泗水而来。慕容修龙颜大怒,同时,北汉恒王派五万精兵在西北一带突然偷袭外出巡城的南楚守兵。俘虏三百。恒王残暴,三百俘虏尽斩阵前,顿时西北一带情势立紧。

卫云冲一怒冲冠,领兵一万,夜袭北汉军营,杀敌五百而归。慕容修怕他中了恒王的激将法,严令他守城不出。边城战火延绵燃烧千里,北汉皇帝御驾亲征,恐怕带来的北汉士兵还不止二十万。

慕容修再也按耐不住,终于下旨领兵十万,御驾亲征。皇上御驾亲征,举朝震动。慕容修行动果决,不到五日就集齐十万军队,再过两日就要亲赴战场。卫云兮在长明宫中看着底下惊惶不定的妃嫔们,不禁皱起了悠远的秀眉。不过是一时失利而已,人心竟如此浮躁害怕。

“皇后娘娘,你说这汉贼怎么这么厉害啊?”有胆小的妃嫔低声问道。

卫云兮皱了眉头:“胜败乃兵家常事。诸位不要妄加揣测。”

“皇后娘娘,要不劝劝皇上与北汉议和吧。”有人低声建议。

卫云兮更是不悦,冷淡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们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一心在宫中吧。”

“南楚不会败的!”她加了一句。

“说得好!”一道朗朗的声音传来。

卫云兮抬头,只见慕容修大步而来,身上明黄的龙袍熠熠,在天光下流光而过。他五官本就俊美深邃,如今大步行来,龙形虎步,令人几乎睁不开眼去。

卫云兮眸色复杂,低了眼,掩下眼底隐约的恨意,迎上前:“拜见皇上。”

后宫妃嫔们也纷纷上前拜见,慕容修扶起卫云兮,深眸熠熠看定她:“皇后说得对,南楚不会败的!”

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身上迸发出强大的自信。众妃嫔见他发话,纷纷跪下伏地三呼万岁。

“不但不会败,朕还要打得北汉狗贼落花流水,把他们的疆土尽归我们南楚!”慕容修大声说道。

卫云兮抬头,对上他炯炯有神的眼,别开了头。

众妃退下,长明宫中又恢复了惯常的安静。慕容修看着眼前的卫云兮,千言万语都不如方才她那一句“南楚不会败”令他深深震撼。

这才是他的妻,他的皇后。就当所有人都惶恐不安,疑虑未来的时候,她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南楚不会败。

卫云兮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几乎无所遁形,她低了头:“皇上驾临,不知有何事吩咐臣妾?”

她话音刚落,手已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卫云兮一颤,看着他那双手,她想要挣开,人却已被她拉入怀中。

他的身上是陌生又熟悉的男子气息。卫云兮心绪复杂,却不得不温顺地伏在他的怀中。

“云兮,朕要出征了。”慕容修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卫云兮刹那间无言以对。他要出征了,为了南楚要出征了。这个国这个家虽然都易主了,可是她还是希望他能胜。南楚,这个屹立百年的国家,她内心深处依然深深爱着。

“臣妾恭祝皇上得胜还朝。”卫云兮低声道,声音诚挚,字字肺腑。

慕容修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明澈如宝珠的眼睛,略微粗糙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深眸中涌动着情愫深深:“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是的。”卫云兮低声道。

慕容修轻叹一声,把她抱在怀中,紧紧的仿佛不愿再放开。殿中静得很,她伏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她忽地觉得心底悲凉。

他和她本就是错的,错的开始,错的相处,错的结果…一步错,步步皆错。错到了最后,只留下满心的恨。

卫云兮站在崇真门边,看着那一抹金黄灿烂的身影带着金光闪耀而去,站在宫门外的六军精锐眼见得皇上人若龙,马若蛟,飞驰而出,不由齐声呼喝,山呼海啸般的呼喝扑面而来,士气高涨,军容齐整,仿佛预示着此去征战百战百胜。

她看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77章 世外桃源(1)

南楚六军开拔,日夜行军,不到五日已到了泗水边,对岸便是北汉密密麻麻的铁骑,据闻北汉皇帝又扬言再发兵三十万,准备在九月底强行渡江,赶在大雪封山之时得胜还朝。比起北汉的张扬,慕容修麾下的十八万大军看起来低调沉稳许多,他整编从风城边溃散下来的南楚散兵,又沿途征召年轻壮丁入伍,厉兵秣马,准备与北汉展开一场恶斗。

卫云兮在长明宫中听得陈福禀报得来的消息,不禁皱了秀眉,北汉新帝终究太过年轻,初初得胜便骄傲狂妄。几百年来,北汉铁骑从未踏过泗水。不仅是因为这是南楚最后一道天险,而是北汉不习水战,泗水凶险,易守难攻。北汉扬言要大雪封山得胜回京,只能说明他们国内粮草不足,难以为继长时间的倾国之战。

“殷统领呢?”卫云兮忽地问道。

陈福顿了顿,看了看四周,这才道:“回娘娘的话,早在皇上六军开拔之前,就已派了龙影司渡了泗水前去刺探北汉军情。殷统领也去了。”

卫云兮心中不由紧了紧,半晌才道:“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渡水过江刺探军情,慕容修果然物尽其用。只是这一场局中,殷凌澜如何权衡,如何筹谋呢?

泗水边,白浪淼淼,秋风簌簌,一眼望不到尽头。慕容修纵马由缰,站一处坡地上,拿出折镜看着对岸。只见镜中北汉服色的士兵人头攒动,战马众多,一片人沸马腾的样子。他看着眼底多了几分沉沉。

身后马蹄声响,殷凌澜缓缓而来,眸色似琉璃宝石,苍白的容颜如昔,慕容修回头问道:“如何?”

殷凌澜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淡淡道:“皇上别忘了事前约定。”

慕容修眸色微微一闪,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瓶,随手抛给了他:“不会忘记。”

殷凌澜一扬手,接过瓶子,纳入了自己的怀中,这才掏出放在长袖中的一卷绘制而成的地图。

“这是北汉的布军图,他们陈兵十万在泗水,另外十万秘密奔赴西北。”殷凌澜修长秀美的手指划过地图,定在了那画出山脉的一片。

慕容修倒吸一口冷气,猛的抬头:“你的意思是?”

“北汉声东击西,声势浩大让皇上以为要进攻的是泗水,其实他们早就暗地布兵,想要从西北突入南楚。比起泗水延绵千里,水战不熟,他们更愿意攻城掠地。”殷凌澜清扬的声音在风中十分清晰。

耳边泗水风声呼呼,慕容修深眸中变幻不定。这可是惊天的大机密。若是殷凌澜消息来源可靠,卫云冲守的西北军营就危矣。北汉已在那边屯兵五万,如今再十万秘密过去增援,以十五万的铁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那八万的西北南楚守军就很可能一溃千里!

可是若是他的消息错了呢?他想着不由侧头看着一旁静立的殷凌澜。

殷凌澜看到他眼底的狐疑,淡色的薄唇微微一勾,冷冷道:“皇上给微臣的药可不是小孩吃的糖丸。微臣消息已带到,如何权衡,皇上多多考虑吧。”

慕容修沉吟许久,凝声道:“好,朕相信你!”

殷凌澜看了他一眼,薄唇边溢出一抹似笑非笑。

殷凌澜回到了军营中便有华泉迎上前来,低声道:“北边带来消息,公子…”

殷凌澜轻轻摆了摆手,华泉噤声。与他一起到了一顶玄黑绣金丝边帐子这才从怀中掏出密信来。

殷凌澜一目十行看完,沉默一会,把密信就着烛火,看着那密信化成了灰烬,这才道:“对北边的人说,皇上已准备派兵西北。此计可行。”

华泉神色一紧,低声道:“公子,当真要如此做吗?那恒王不是易于之辈,我们当真要帮那萧王吗?”

幽暗烛火明暗不定,映得他的面容似魔,幽冷妖魅。他拢了拢身上披着锦貂披风,半天才道:“我若不帮他,他怎么能践行他的诺言?”

华泉顿时语塞,他忽地问道:“那事成之后,公子呢?”

殷凌澜缓缓抬头,灯下神色意外地柔和,他淡淡道:“事成之后,你和挽真就跟着云兮吧。留着你们在她身边我才放心。”

“公子!”华泉大惊,扑通跪下:“公子,那你呢?还有公子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龙影司怎么办?”

殷凌澜不想再说,挥了挥手:“退下吧。我倦了。”

他说着闭上了眼,斜斜依在了锦墩上不再看华泉一眼。华泉跪了许久,可却在看到他那低垂的眼帘心知他主意已定,才猛的不甘退了出去。

夜色如墨泼洒,浓郁得化不开。泗水的江风呼呼吹过帐子,如鬼哭狼嚎。殷凌澜缓缓睁开眼,手指轻扣面前案几,那玄铁指套在烛火下泛起幽冷的寒光,根根分明,在夜下看起来带着一种狰狞的诡异。

他忽地轻笑。事成之后?他如何还有“之后”二字。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在他踏上第一步的时候早就看尽了自己悲凉的一生。繁华浮世,在他眼底皆是锦绣成灰。争名夺利,最后不过是枯骨一堆。千百年之后,谁还记得谁曾经的丰功伟业,谁的盖世威名。而他能做的,只是给她一方安稳,一世不杀。

泗水边寒,南楚与北汉号称二十万大军僵持不下,似在静等着某个时机,某个可以挑动全局的时机。楚军营四周遍布了龙影司设下的斥候、暗卫,胆敢涉水渡江前来刺探军情的北汉谍探还未刺探到了有用军情便被拿下立斩!整个南楚军营密不透风,龙影司的威力此时尽显。

慕容修站在一处土坡上看着那秘密调向西北的大军,深眸底掠过势在必得。北汉的恒王若要奇袭南楚的西北军营,必是秘密从泗水溯游而上,翻过启灵山的一处豁口。殷凌澜这一密报终于得到了印证:龙影司的影卫从泗水上游带来北汉不少丢弃的聒噪。而与此同时,慕容修的十万大军早就集结分批奔赴西北。

总算不晚。慕容修眼底笑意掩不住。在战场上,抢先敌军一步,有可能颠覆整个战局!

前方战事僵持,楚京如常。卫云兮在宫中掌管后宫倒是风平浪静,各宫井然有序,连苏仪似乎也收敛了过于张扬的姿态,晨起请安,礼数周到。甚至那从不来长明宫的云贵嫔也来了请安几次。一切如常。只是这种安静中令她心底掠过隐约的不安。

金秋九月已眼见到了月底。因得皇上御驾亲征,这九月显得慌乱而忙碌。慕容修离京之时,下旨令宗务府的青王监国,朝中几位重臣辅佐政事。这青王卫云兮见过,是慕容氏的远房一支旁系宗亲,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瘦削,面容严肃。

虽然他监国之名只是虚设,但是毕竟是圣旨亲封的监国皇家宗亲,卫云兮身为皇后也要给了他几分薄面。

青王前来长明宫中拜见卫云兮,笑道:“皇后娘娘,这凤仪宫已然修饰一新,不知皇后何时迁入?皇上临行前曾千叮万嘱,得胜归来之时,可是要亲眼看着娘娘在凤仪殿中迎驾。”

凤仪宫?卫云兮想起那凤仪宫中曾经住过废后周秀,微微皱起了美好的秀眉:“有劳青皇叔挂怀。本宫在此谢过,但是这迁宫之事不是小事,本宫想等皇上归来再选吉日。”

青王见她不肯搬入中宫,忽地一拍手笑道:“皇后娘娘是不是忌讳了凤仪宫不吉?微臣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娘娘可否同意?”

卫云兮端坐凤座,闻言心中不由失笑。看来这青王一定是要她搬入凤仪宫中了。拿了鸡毛当令箭的人果然固执。

“青皇叔有何主意?”卫云兮抿了一口茶水,随意问道。

青王一笑:“再过几日就是重阳节,到时候会有四方佛寺的高僧入京为圣上祈福,就可以请高僧入凤仪殿颂梵经,做法事。这凤仪宫中便能驱祟迎吉。”

卫云兮暗自苦笑道:“多谢青皇叔的指教。本宫明白了。”

青王见卫云兮终得采纳自己的意见,不由大喜,笑道:“既然如此,微臣自去准备了。”他说完匆匆告退,面上皆是得色。

卫云兮送走青王,眉心不展。各方高僧入宫法事一做完,自己就再也没有借口不搬入中宫了。这实在是大违了她心中所愿。

日子说快也快,转眼重阳节到了,四方高僧入京,齐聚南楚京城中的明觉寺中为北行的御驾祈福,为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祈福。一时间京中人潮涌动,京城周边州县的善男信女也纷纷前来,踏青登高,驱祟迎吉。皇宫在重阳那一日由青王带领文武百官,卫云兮带着后宫妃嫔们前去太庙祭祀,祷告上苍,庇佑南楚得胜而归。礼毕,青王又亲自出了皇宫,请来各地名寺高僧前去凤仪殿颂梵文,做法事,驱污秽。

相比青王的兴致勃勃,本该早就入住中宫的卫云兮显得十分不上心。祭祀礼毕,她便回了长明宫。她听着那似乎远远传来的念经声,还有那空气中飘来的焚烧物产生的袅袅青烟,不住地皱起秀眉。

到了傍晚时分,殿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声。卫云兮正要问,秦七就脸色铁青地进来:“娘娘,不好了,青王带了人来说…”

“说什么?”卫云兮额角一跳,心中一涌起不祥,问道。

秦七也不好说明,只得道:“娘娘出去瞧瞧就知道了!”

卫云兮才刚出了长明宫的殿外就看见青王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前来。高高的玉阶之下,卫云兮看到那侍卫当中两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僧人和一个宫女,他们脸上通红,身上衣衫凌乱。

青王疾步走来,怒道:“皇后娘娘,这长明宫的宫女勾引高僧淫乱后宫!此时圣上在前方浴血御敌,高僧入京本来就是为皇上祈福,为南楚祈福,如今这一切都被这贱人破坏了!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首,众妃的典范,如今这事皇后娘娘罪责难逃!”

卫云兮眸光一闪,看了那宫女,面容有些熟悉,不过是平日在长明宫中洒扫的宫女罢了。

她冷笑一声:“是我长明宫的又如何?宫女犯错,难不成还要本皇后替她顶罪不成?”

青王看着她面上的厉色不知怎么的竟一时无话可说。他顿了顿,气息不足地道:“皇后身为后宫的典范,治下不严之罪也是逃不了的。事关慕容先祖,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简单揭过!起码要去太庙向先祖忏悔!”

卫云兮正要说话,忽地有宫人匆匆前来,脸色惊慌:“娘娘,不好了,宗务府的几位老王爷赶来了!”

卫云兮一怔,不由目光如刀地看着面前的青王,原来他是要借此挑事,只是不知到底这是要唱的哪一出!

青王听得宗务府的老王爷前来,得意一笑:“皇后娘娘,请吧。”

卫云兮只觉得心口被堵着一口气,冷笑数声:“好,不过去请罪,青王也有罪过吧。这高僧可是皇叔请来的!”

青王料不到她如此伶牙俐齿,当下一怔,只得冷着脸道:“好,一起请罪去!”说着当先走向前去。

卫云兮只能跟上,但是她心中的不祥越发浓了几分。

巍峨的太庙金顶在天光下闪闪发光,卫云兮跪在太庙前冷冷看着太庙门口那威武的麒麟,还有那洞开的黑乎乎的门口,身后跪着的青王。她不用回头都知道青王在用那怨毒的眼光凌迟着自己的背影。

不过是无耻的小人罢了。卫云兮冷冷地想。他的目的到底在哪呢?

时间一点点逝去,天光也渐渐耀眼,正在这时有个小宫女匆匆前来,递给卫云兮一块帕子,低声道:“皇后娘娘擦擦汗。”

她说完就又匆匆跑了。她快得卫云兮连她的面目都看不清楚。卫云兮看着手中的帕子,正要擦汗,忽地看到绣帕上的一行小字,陡然变色。

她猛的站起来,可是因为跪得太久又重重摔倒在地上。一旁监视的侍卫宫人连忙上前。她气得浑身发抖,猛的一把推开他们,怒道:“滚开!给本宫备肩撵!本宫要回宫!”

青王阴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怎么?皇后娘娘心虚了?”

卫云兮头上冷汗涔涔,咬着牙从地上爬起,狠狠瞪了他一眼。侍卫宫人想要上前阻挡,她怒道:“本宫是皇后,你们宗务府又是什么东西!滚开!”

她一身气势猛的陡发,内侍宫人心中一寒,不敢再上前,只能任由卫云兮一瘸一拐地走了。

卫云兮终于踉踉跄跄回到了长明宫。长明宫内外皆是进进出出的宫人,侍卫林立,刀剑生寒。她踉跄扑入殿中,原本整洁宽敞的长明宫此时所见一片狼藉。长明宫的宫人们纷纷被捆在一旁。

她呆呆看着被翻了个底朝天的长明宫殿,青王已被人抬着前来。他桀桀冷笑:“皇后娘娘,你私通北汉萧王,书信来往,泄露了南楚机密,背叛了皇上,你该当何罪?!”

他说着从袖中丢下一叠书信,上面的字迹男的大气飘逸,而女的婉丽秀美,这…这…这是谁模仿了她的字迹?又是谁模仿了萧世行的笔迹?

卫云兮想要扑上前,早有侍卫把她死死压住。她挣脱不开,抬头怒视青王:“你个无耻小人,这些不是我写的,也不是萧王写的!你们栽赃嫁祸本宫!皇上不会相信的!更何况本宫的兄长还在西北军营御敌,本宫怎么可能私通敌国?!”

青王脸上的得色掠过,他哈哈一笑,从袖中又掏出一个瓶子,冷笑问道:“这又是什么?方才本王令太医看了,这是息子丸!你身为皇后,竟然不愿为皇上孕育子嗣。你说皇上知道后还会相信你吗?”

卫云兮看着那瓶子,脸上的血色纷纷褪尽。她手足冰冷,只能定定看着青王手中的瓶子,不知道他接下来说的是什么。

息子丸!这瓶息子丸竟被青王搜了出来,就算是慕容修相信她不会私通敌国,但是慕容修要是知道她不愿为他孕育子嗣…

她猛的心头颤了颤,她不敢想象他的怒火。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的一切努力,一切一切的希冀就这么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