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天水帘哗啦泻下之际,“砰”的一声巨响,一股力量自两人相接的剑锋处炸开,两人同时瞳孔一敛,各自一个后旋身,终于弹开。

“朕再说一次,放开夜灵!”

陌千羽沉声冷喝。

黑衣人全然就像没听到一样,反而直接手臂一捞,将夜灵清瘦的身子夹于腋下,然后也不恋战,脚尖一点甲板,飞身而起。

陌千羽又岂会放过他?眸色一寒,下一瞬直接挥着长剑横扫了过去。

剑尖削过黑衣人的袍角,轻擦过他的腰身。

一片墨色衣料被削下,在风里飘扬,还有腰间的什么东西也被削了下来,跌落在甲板上,声音清脆。

陌千羽本想飞身追过去,可当甲板上的东西入眼,他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快追,别让人给朕跑了,另外,要确保夜灵的安全。”

扭头沉声吩咐禁卫,见禁卫们手持兵器追了上去,他倾身将甲板上的东西拾起。

此物他并不陌生。

因为他的腰间就挂着一枚。

梅花形和田玉佩。

摊开五指,他看了看,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那枚。

一模一样。

将玉佩紧紧攥进手心,他抬眸凝向黑衣人带着夜离离开的方向,微微眯了眸子,眸中深幽一片。

众人惊魂未定。

易敏却还在错愕中没有回过神。

他只身赶来,不是为了她?

却是为了夜灵?

************

这厢,黑衣男子夹着夜灵,提着轻功,踏风而行。

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有水有山,所以也极易脱身。

他闪身进入一片密林中,就将身后的追兵给甩掉了。

待追兵过去,他将夜灵放了下来。

“你身上的蜈蚣毒都解干净了吧?”

男人一边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一边问向夜灵。

夜灵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是我?”

是的,她是夜离。

是顶替了霓灵的夜离。

只是,这个男人怎么知道是她?

对外人来说,陌千羽要册封的人是夜灵。

而且,她都没有开口跟这个男人说一句话。

怎么就…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知道是你。”

男人蹙眉看着自己的腰间,声音略显清冷。

夜离怔了怔,听那话,明显应是一句玩笑话,或许是因为他清冷的语气,她愣是没听出一丝的调侃,就像是说的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

见他在看自己的腰,她也看了过去。

感觉到似是哪里不对,她想了想,眸光一敛,“三爷的玉掉了?”

“嗯,”男人淡应了一声,“大概是方才打斗的时候掉的。”

末了,又抬眸朝她看过来,“对了,刚才看你的样子,似是很不乐意跟我走,怎么?很想做皇帝的女人?”

“当然不是!”

夜离垂了垂长睫,低低一叹,在一块干净的草丛上坐了下来。

“这样跟三爷走了,我就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她的所有计划就都打乱了。

选妃那日,她去尚仪局看霓灵,就是想知道霓灵的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她想,若是霓灵真心地喜欢陌千羽,或者说,霓灵若是对于自己被陌千羽选上,其实内心是愿意和开心的,那么,她决定就依了她。

虽然陌千羽真的不适合她,虽然她也真的不适合后宫争斗的生活,虽然她只想好好地将她保护在她的羽翼之下。

可是,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许别人觉得苦的东西,自己会觉得甘之若饴。

这也是她这段时日才明白过来的道理。

所以,她不想强迫霓灵,不想强制她去过她帮她规划好的、却是她根本不想过的人生。

结果霓灵的反应很明显地告诉她,她心中已经有了人,这人不是陌千羽。

既然是这样,自是更好。

喜欢任何一个男人,都比喜欢一个帝王要强。

不管这个男人是谁,她都要成全霓灵的这份美好。

所以,接着,她去御书房找了陌千羽。

陌千羽还以为她又是去求他收回成命。

她当时就笑了,直接回了他,不是。

她其实更想回的是,她有哪一次求成功过吗?从未实现过的事她若是还做,岂不是愚蠢?

当然,她没这样回。

她直接跟他开门见山。

“奴才知道皇上并不喜欢夜灵,也并非真的想册封夜灵,如此做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捏一粒棋子于手上,用来钳制我和凤影墨。”

陌千羽听完这话,似是很受伤,原本就红得能滴出血来的眸子更是一片妍艳,他问她:“在你的眼里,朕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没有回答。

因为她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她也不知道,几时开始,他们两人之间,变得就只剩下条件和交易。

见她如此,陌千羽就满口承认了,“对!你说得没错,朕就是想要一颗棋子。”

“既然这样,那奴才想跟皇上谈一笔交易。”

她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她说,既然只是要一颗棋子,那么这颗棋子是谁就根本不重要,她愿意替霓灵进宫,做他的棋子。

而且,她还言明了她当棋子的好处。

既然是不放心她跟凤影墨会联手,她入宫了以后,就根本不可能再跟凤影墨有任何瓜葛,而且,不在戒坊任职,也等于不再涉及政事,也等于对他少了威胁,还有…

她还在一个一个跟他罗列着好处,他就当即打断了她的话,说,朕同意,成交!

她当时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

她甚至还看到了他通红的眸底一掠而过的欣喜。

然后,她又提出了另一个条件。

她替霓灵入了宫,可霓灵却不能替她在戒坊任坊主。

因为霓灵根本应付不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已有人对她是不是女儿身起了疑,再在戒坊呆下去,迟早出事。

所以,她让陌千羽借故远派夜离公干。

这样,就可以送霓灵离开,远离朝廷纷争、远离是非恩怨,过自由自在、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她也可以放心呆在宫里。

一来,她已是女儿身,不用再担心被人揭穿。

二来,虽离开了戒坊,可还是在宫里,她同样可以继续查钟家之事,也不至于像这段时间这般光顾着处理这乱七八糟的一堆纠复,正事什么都没做。

陌千羽对这一点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今日一早就让霓灵以夜离的身份前往南阳戒毒。

夜离不放心她,安排了巧黛随行,正好都是戒坊的人,也合情合理。

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来抢人。

方才在船上的时候,她示意过他,让他放开她,他不放,众目睽睽,她又不能跟他说什么。

后来挣扎,他也不放。

陌千羽杀过来,她又怕自己挣扎给这个男人带来不便、不能全心应战,所以,也只能任由了他。

毕竟,他也是为了她好。

那么多的禁卫,那么多的弓箭手,他只身前来。

而且,他腰上挂着陌千羽一样的玉佩,肯定是皇室中人,可却一直戴着面具,也从未公开出现过,说明他有苦衷,今日这样一闹,也就等于暴露了自己。

如此全心为她,她还能怪他什么?

“三爷,你为何对我那么好?”

这世上除了亲人朋友,没有谁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她一直想知道原因。

上次先是自己昏迷、神志不清,后来在缉台又情况危急,来不及多说。

今日正好有机会,她便开口问了。

男人扭头捻起自己后面被割掉一截的袍角看了看,又寡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天生就是你的守护神吧。”

这是今日第二次他回答得这样看似调侃,看似打马虎眼,却完全让人没有一丝被戏谑的感觉。

第一次,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知道是你。

这一次,他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天生就是你的守护神吧。

若是别的男人,她或许觉得这是油腔滑调,可对于这个几次三番救她性命、而且从未对她有过一丝逾越的男人,她感觉到的,只有温暖。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夜离抬头看了看树梢间的天色。

男人环顾了一圈,指着一条路道:“走,先找个地方落脚。”

“嗯,”夜离起身,有什么东西从袖中滑出,跌落在地上。

是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哎。

夜离低低一叹,弯腰将其拾起。

这对耳坠她带在身上,本想着今日若有机会,就还给凤影墨。

谁知,在来太庙的路上,听人说,陌千羽派他去北庄缉毒去了。

终是没能亲手给他。

凤影墨被派去了北庄,霓灵被派去南阳,封妃在城西。

这天地四方,就只差东了。

夜离弯了弯唇。

陌千羽这心思。

“怎么了?”

见她站在那里未跟上,男人回头。

“哦,没什么。”将小木匣拢进袖中,夜离拾步跟了上去。

************

因为出了变故,所以封妃典礼就草草念了个圣旨就结束了。

六个女子,易敏和太后的侄女分别被册封为敏妃和蓉妃,襄太妃看上的那个以及陌千羽自己看上的其中一个,被册封为昭仪,剩下的两个被册封为婕妤。

在准备返程之际,陌千羽

趁扶襄太妃上马车的间隙,迫不及待地问道:“母后,儿臣身上这样的玉佩,当年父皇可还赐过别人?”

襄太妃摇摇头,“你父皇只有一块玉佩,就给你了,他也是当年你皇爷爷赐的,听说你皇爷爷有两块,是同一块母玉打出来的,你皇爷爷将一块赐给了你父皇,另一块赐给了宁阳王。”

陌千羽浑身一震,愕然敛眸:“三皇叔?”

“嗯,”襄太妃点点头,低低一叹,“虽然你皇叔众多,但是你皇爷爷最喜欢、也最看重你父皇跟你三皇叔,只可惜,哎,天妒英才,你三皇叔走得早…”

忽然想起什么,襄太妃疑惑地看着他,“羽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哦,没事,就随便问问。”陌千羽微微一笑,转身,唇角笑容一点一点僵冷。

三皇叔。

三皇叔。

三爷?

三爷!

陌千羽瞳孔剧烈一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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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153】是她太想那个人了吗?

钟霓灵缓缓睁开沉重的眼脸。

入目是朱木的木板,身子轻晃,且似乎与地面有些距离,她猛地意识到是在马车上,瞳孔一敛,陡然坐起身来,吓了边上的巧黛一跳。

“你醒了?跫”

霓灵看到她,更是吃惊:“阿姐?我们这是?播”

她不是在宫里吗?

今日不是要举行封妃仪式吗?

现在这是?

是去太庙吗?

因为封妃仪式在太庙举行。

她抬手撩了马车的窗幔,入目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她前后看了看,马车正行在一条林荫小道上。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