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易敏聪明。

当即会意。

甚至瞬间就想到了如何名正言顺地将馒头给重新要了回去。

这次好了,她一下子按了几粒药丸进馒头里。

也省得要一粒一粒的给。

来到夜离的身边,蹲下,霓灵将手中的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朝夜离面前一递。

“吃点吧,吃点才有力气跪。”

夜离缓缓抬起头。

霓灵被她的苍白脸色吓得一阵心惊。

“你…”

垂目看向她的膝盖。

因为积雪太厚,她又跪得久,整个膝盖都埋在了雪中,而因为人体体温的缘故,膝盖周围的雪都变成了水,她的裙裾早已湿透。

这样跪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

风寒什么的都还是轻的,这双腿怕是也要废了吧。

霓灵皱眉:“起来吧。”

一边伸手扶她,一边准备将又送了几粒药丸给凤影墨的事告诉她。

夜离何其谨慎,还未等她开口,连忙用眼神制止了她。

然后用眼角扫了扫山洞,言下之意,隔墙有耳。

霓灵会意,便噤了声,然后再次挪了挪身子,蹲在了她的前面。

也就是故意挡住了山洞方向的视线。

然后用手指在雪地上快速写着,退热药给易敏的事。

写完,手掌将雪一拂,字迹全无。

夜离凝重的脸色却并未有一丝松懈。

她是医者,她很清楚,几颗退热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充其量只能是暂时续命而已。

腰间的伤得赶快治疗,不治以后就算用生肌药怕是都难好。

另外,他的病还得彻底内治。

“我没事,你身上剧毒未清,去一旁歇着,不用管我。”

夜离声音笃定坚决,说给霓灵听,也说给洞里某个人听,更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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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事做,又或许是一直处于等待的状态,雪山上的一日很长。

可就算这样长,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去。

出去寻药的人还没有回来。

晕厥的男人还没有醒。

山洞营帐里的帝王也还没有开恩。

跪于洞前雪地上的女子也还没有起来。

也不知从第几日开始,天空开始下起了雪,断断续续,有时如鹅毛纷扬,有时如细雨缠绵,停停歇歇。

帝王狠心,夜离固执,霓灵急死。

每一日都如同末日。

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寻到雪山紫莲的众人回来了。

见漫天的雪地中,夜离还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众人全部大为震惊。

还是他们离开那日的衣袍,还是他们离开那日的装扮,还跪在当日的那个老地方,只是那个样子…

如果不仔细看,恐怕还以为那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厚厚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她的腰部,她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样,肩头,发丝上淬满了雪白,有的已经结成了冰晶,面色薄如白纸,原本嫣红的唇早已冻成了青紫色。

那样子,那样子就像是身中剧毒之后,毒发的样子,惨不忍睹、

七日,这个女人是整整跪了七日吗?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七日竟然还活着。

直到他们看到女子忽然艰难地仰起小脸,张嘴接过天空纷扬的雪花时,他们终于知道,这些日子她是靠什么活过来了

也不禁替她庆幸,幸亏天空下雪。

人可以不进食,但不能不喝水。

若没有这些雪,她肯定早已脱水晕厥。

只有夜离自己知道,除了这些,她一直靠的是一股心火强撑着。

能撑多久,她不知道。

全身已经冻的僵硬,除了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

手不是她的,脚不是她的,身子也不是她的,她甚至觉得,连口中呼出来的气都不是她的!

哪哪儿都没有知觉,哪哪儿都不能动。

眼皮越来越沉,她想弯曲手指掐自己掌心保持清醒,可手指已经冻僵,她根本没办法做到…

模糊地视线中,一抹明黄的身影终于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对,终于。

她想到这个词。

身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夜离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就如同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一把扯住了那明黄耀眼的衣袍,仅存的力气全都聚集到了手上。

“皇上…”

破碎的声音如同锯木,又轻又弱,再加上一阵寒风卷着碎雪扫来,声音被埋了不少。

饶是如此,陌千羽还是听到了那一声低唤。

心口一颤,他皱眉垂目,看着她,等着她继续。

“救他,求皇上救他!”

陌千羽脸色一僵,刚刚腾起来的那份怜惜瞬间荡然无存。

转身欲走,衣袍却被扯的紧,他试着捡步,她死死不撒手。

这么多天都没有吃东西,倒是有这些力气!

脸色冷了又冷,陌千羽转身看她,声音又沉又怒。

“夜离,朕说过,就算是憾事,朕也要这样做了,君无戏言!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起来,莫要再提此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说到最后一句,陌千羽压住了满腔的怒火。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话虽然还是强势逼人,可分明透着几分低哄的味道。

夜离没有动,甚至也没有说话,或者可以说,是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真的冻坏了。

可她的样子,让陌千羽刚刚压抑下去的那团怒火再一次噌然而起。

虽然这几日他一直在营帐里面,可是没有人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也不好过。

他也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他也同样在煎熬。

他愤怒,他也心疼。

他已经放低了姿态来给她机会。

她在雪地里冻了这么久,听到这句话,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如果朕不救他,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在这里跪到死?”陌千羽灼灼逼问,锐拔了声音。

夜离依旧没有说话。

通常,沉默等于承认。

陌千羽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前几天看到的那种执拗,而是近乎决绝的神色。

她曾说过她没有威胁他的资本。

在他看来,她有!

她有的很!

原本以为他给个台阶,她便会顺势而下,毕竟在雪地里七天,一个成年强壮的男人都未必能够做到,何况她一个女子!

可她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丝松动!

这一点让他恨得牙齿痒痒,真的恨不得亲手撕了她,彻底将她毁掉。

这一点也让他深感挫败。

想他堂堂一个帝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机关算尽。

算尽之后,这个女人还执迷不悟、一如既往。

可几日下来,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挫败之余,竟然是那种深深的无奈。

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无可奈何。

都道他狠,其实,跟这个女人比决绝,他从未赢过。

她的性子,他了解。

说到做到。

而事实上,她也是这样做的。

七日不吃不喝,七日不眠不休,七日长跪不起…

他真得很想知道,她还能坚持几个七日?

可是,他却不敢赌了。

在他看来,不救治凤影墨,并不会导致什么憾事。

真正的憾事,是她真的这样跪死在了雪中。

再大的爱恨情仇,也必须先让她活着不是。

“你也知道,朕喜欢谈条件,喜欢等值交换,朕若是救了他,你拿什么来跟朕做交换?”

陌千羽紧绷的脊背微松,眸光紧

紧凝着地上脸色比雪还要惨白几分的女人!

夜离艰难抬头,怔怔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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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189】只要皇上不弃,身子和这里,都只属于皇上

夜离艰难抬头,怔怔看向他。

“只要夜离有的,皇上想要的,夜离都愿意。”

虽然口气虚弱得如同蚊蝇一般,可那坚定的目光,以及一字一句的语气,说得就像是誓言一样。

陌千羽怔了怔,不意她会如此踝。

眉心微拢,心头怒火更甚。

听听,听听她都说了什么。

只要她有的,只要他要的,她都愿意。

若是单单看这一句,这是多么让他感动的话语。

可是,可是这一切存在的前提竟然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你有的?你有什么?”

强自抑制住心头激涌的怒气,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夜离微微垂了眼。

她的确没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是你这幅身子吗?”

男人灼热的气息骤然逼近,陌千羽倾身凑到她的面前,凤眸深深,逼视着她。

两人的脸没有一指的距离。

夜离一震,愕然抬头,鼻梁撞上他的下颚。

来不及护痛,男人伸手,修长的手指点上她的胸口,薄唇轻启:“还是这里?”

一下一下,动作幅度不大,却落得很重。

夜离怔了怔,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那里是她的心。

他在问她的心。

抿唇静默了片刻,她再次看向男人,“只要皇上不弃,身子和这里,都只属于皇上!”

陌千羽再次震惊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沉沉凤眸中吞吐的不仅仅只是怒气,还有沉痛。

他摇头,却找不到语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龙袍袍袖中的大手攥了又攥,他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说‘只’?”

“是!”夜离苍白着脸,虚弱地点头,态度却是相当的笃定,“只要皇上救他,夜离会与他断绝一切关系,从此以后,一心一意只做皇上的女人。”

陌千羽看着她,眼波动了动。

倏尔却又笑了。

“为了救他,不惜出卖自己的身子和灵魂,你又让朕拿什么相信你,会跟他断绝一切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