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硕没有吭声。

握着霓灵手的同时,夜离不动声色探了她的脉搏。

平稳的脉动入手,夜离眸光一动。

毒解了。

一直紧紧凝着的心头也微微松了一些。

张硕脚步未停,自她身边走过,她松了手,张硕将霓灵抱到原本霓灵躺的那个草垫上放下。

虽然墨黑色的男式长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夜离还是注意到了她微微红肿的唇。

那是被狠狠吸.吮过的痕迹。

她也心知肚明,他们发生了什么。

换句话说,是怎样排毒的。

说实在的,她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我去找点可以敷的草药。”

将霓灵放下,张硕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往洞外走,也不知是跟霓灵说,还是跟夜离说。

敷的草药?

夜离怔了怔,自是明白敷哪里?

目光担忧地看了看霓灵,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将张硕喊住:“张硕。”

张硕顿住脚步,回头。

夜离又看了看霓灵,再转眸看向他:“她是女儿身,只有你知道。”

她说得委婉。

她知道,她这样说,他肯定懂。

她的意思是,除了他,别人并不知情,希望他能严守秘密。

当然,她主要指的是凤影墨。

张硕没有吭声,默然转身,走出洞门。

显然已经明白。

张硕走后,山洞里便只剩下了她们姐妹二人。

夜离坐到霓灵的边上,一颗心心疼不已,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都是经历过情事之苦的人,她的心情,她懂。

她身体上的痛,她也曾深有体会。

如果可以,她宁愿这一切由她来替她受。

一字未语,夜离只是将她的手握住,沉默地坐在那里陪着她。

张硕采了草药很快就回来了。

一人沉默不响地用石头将那些草药捣碎,然后交给夜离:“麻烦你了。”

之后,又说,出去拾点柴禾,便再次出了门。

夜离知道,他一是回避,回避她给霓灵的下身敷药,二是不想尴尬。

想想,三人坐在洞里大眼瞪小眼也的确尴尬。

正午的时候,凤影墨终于回来了。

他跟拾柴禾回来的张硕前脚后脚。

看到霓灵跟张硕,凤影墨很意外,当然,也很欣慰。

他甚至还专程走到霓灵的草垫边跟她道谢。

霓灵虚弱地笑:“不要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夜灵。”

那是自被张硕抱回洞以后,霓灵开口说得第一句话。

夜离听得却想哭。

为那丫头的识大体。

她知道,她肯定是不想凤影墨怀疑什么,也不想他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个傻丫头,自己都这样了,还顾及着这些。

然后,凤影墨又走到张硕面前,握起拳头对着张硕的胸口敲了两记。

张硕笑笑,也回敲了两下他。

最后,两人的拳头在砸在一起。

夜离看着,忽然觉得心里面暖暖的。

这就是男人兄弟之间的招呼吧。

虽没有只字片言,却将大难不死、劫后重逢的那种喜悦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凤影墨昏迷期间,张硕想方设法让霓灵帮忙给去热药的事,她已经跟凤影墨说了。

想必,刚刚那两拳轻击,也表达着他深深的谢意。

想起一上午凤影墨都不在,夜离问他做什么去了。

他说,去寻出口去了。

夜离就用他说她的话笑他:“是谁说自己重伤需要休养?到底又是谁迫不及待想出去?”

凤影墨听完只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夜离看花了眼,还是多心了,她似乎看到了他那一刻眼神的闪烁和唇角笑意的微僵。

好一会儿,才听得他道:“涧下没有粮食,长此以往,肯定不行。”

他说的是事实。

除了这点,夜离其实很喜欢这方世外桃源的。

歇住有山洞,取暖有干柴,饮水有涧溪,最重要的,是可以跟爱的人在一起。

日子简单,却又岁月静好。

然,美中不足的,就是吃的。

吃的,只有野果子,连只飞禽走兽都没有。

而且,野果子不多,需要去找。

如凤影墨所说,长此以往,必定坐吃山空,野果子也会被他们摘光。

所以,当务之急,的确是要找到出口出去。

人多就是好,人多好分工。

所以下午,霓灵身子不适,就留在山洞里休息,其余三人各自分工。

因为脚下还有铁链,行动不便,且重伤在身,所以凤影墨负责继续去找出口。

而又因为要顺便寻找治疗凤影墨伤的伤药以及帮助霓灵身子痊愈的补药,所以,张硕负责继续拾捡柴禾。

夜离自是就成了负责去摘野果子的那个。

天擦黑的时候,三人陆续回来。

干柴很多,草药也不少,夜离虽摘的野果子不多,却也不是空手而归。

凤影墨出口还未寻到。

这也是夜离意料之中的事,其实,她也不是很着急,她相信,只要找,一定能找到。

退一万步说,他们现在是伤的伤,病的病,没一个健全的,不然,搓绳索踩轻功攀岩而上,也肯定是能出去的。

有个太医在就是好,夜离轻松了不少,至少寻药、捣药,给凤影墨上药的事,就轮不到她来了。

夜色至,篝火熊熊。

夜离将野果子用涧水洗好分给几人。

她懂医,所以,她将摘到了一种可以补血的药果给了霓灵。

几人吃完后便各自躺在了铺好的草垫上。

张硕有心事,夜离知道。

毕竟跟霓灵刚刚发生那个,虽然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平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共处一洞不习惯的缘故,还是因为找了一整天出口找累了,凤影墨也显得特别沉默,让夜离生出一种,他好像也有心事的错觉。

四个人都不说话,一洞静谧。

所幸是夜里,是睡觉的时辰,气氛也不至于太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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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清脆自空中炸响,七彩的烟火如同怒放的花朵在漆黑的天幕中绽开,霎时绚烂了半边夜空。

女子立于苍茫夜色中,微微仰着脸,望着那如同昙花一现般瞬间璀璨,又很快熄灭的烟火,眼角眉梢一抹愁绪萦锁。

待一切归于沉寂,她才缓缓转身回屋。

屋中,陌千羽坐在灯下。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毕竟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一听到脚步声,就抬头面对着她的方向问:“放了吗?”

女子走过去,他递上他的手。

那动作自然流畅得就像是相濡以沫很久的夫妻。

女子怔了怔,抬手在他掌心,写了个“嗯”。

“谢谢!”

陌千羽说。

这两个字又让女子怔了一瞬。

这可是他第一次跟她道谢。

得知她救了他的那一刻,他都没说这个。

眸光微闪,女子再抬手,纤长的指尖从他一直伸着,也一直摊开的大掌掌心上划过,“不用。”

“睡吧。”二字写完,她轻轻搀扶住他胳膊。

陌千羽皱眉,他很不喜欢人碰他的身子,特别是陌生人,更特别是陌生女人。

女子又岂是不识趣之人,见他脸色也寒冽了下去,一副下一刻就要发作的样子,便连忙松开了他的手臂。

“你先下去吧,朕想坐一会儿。”

陌千羽沉声。

女子眼帘微颤,回头看向屋内,然后转身,将从桌案到床榻中间的一切障碍物都移开,包括凳子和床头柜,才出了门。

虽然陌千羽看不见,虽然女子的动作刻意放得很轻,但是,她做了什么,陌千羽还是知道的。

鲜少见到一个人心细至此的。

他想,或许是知道他是皇上,所以对他如此之好。

其实,细心又是哑巴,在宫里当值最合适不过,所以,他决定,等他的人找过来,他再问问她的意思,如果愿意进宫,就准她进宫,若不愿意,他也会好好赏赐一笔给她。

信号烟火已放,他的人应该会很快找过来吧。

也不知夜离怎么样了?

正郁闷地想着,忽然感觉到一股馨香入鼻。

他疑惑地嗅了嗅,猛地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连忙闭住呼吸。

【207】忽然这样假意,她倒有些瞧不起他了

他疑惑地嗅了嗅,猛地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连忙闭住呼吸。

是迷.香。

得出这个认知的同时,他倒伏在了桌案上鹕。

当然,是装的。

幸亏他发现及时,并及时闭了气咕。

他倒要看看,是谁,是谁敢暗算于他?

门“吱呀”一声开了,却并无脚步声进来。

陌千羽正微微疑惑之际,猛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在空中涌动,直直朝他而来。

或许是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

他骤然扬手,竟然就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一份正直逼他颈脖的杀气。

柔软滑凉入手,强大的内力震得他手肘一晃。

是一根纱带。

若他再晚一步,那根纱带就会缠上他的颈脖。

那一刻,陌千羽想起了沈妍雪。

沈妍雪就是死于咽喉被软带所缠,然后拉断颈骨所致。

这般一联想,他也大概猜到了来者身份。

动作还真快啊!

烟火刚放不久,他的人还没到,此人竟然就已找上门来。

显然,对方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突然有此一招,怔愣了片刻,才猛地出招,想要通过陌千羽抓着绸带的另一头,直接用绸带将陌千羽扯过来。

陌千羽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招,五指一松,纱带凉滑的触感从手心走过,对方只扯回了一条空纱带。

见一招不行,对方又出一招。

两人便打斗在了一起。

虽然陌千羽武功不弱,可他毕竟是个失明之人。

而且,对方武功极高,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且在打斗过程中,也定然是发现了他的眼睛看不见,步步紧逼、招招狠厉,意欲直取他的性命。

所以,陌千羽很快就落了下风。

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机。

而且对方还想速战速决,见纱带在狭小的屋中施展不开,便直接改用了匕首。

陌千羽却手无寸铁。

唯一能用来防御的东西,只有屋中的一些物件,偶尔随手碰到,就被他拿起来用,却怎能跟锋利无比的利器相比。

很快,陌千羽身上的衣袍就被多处划破,有些地方还受伤。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今夜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上了。

形势对他极为不利,不能恋战,凭着感觉,他一边接招,一边朝门口的方向避让。

虽然看不见,可有夜风吹拂进来,他也更加确定了门的方位,虚晃一招之后,趁势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