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竟一时无语。

因为霍安要随时被传唤服侍帝王,所以他跟凤影墨的马车就紧随在帝王后面。

来的时候,凤影墨为了研究自己身上的怪病,带了许多的医书。

他跟霍安又没有什么话要讲,所以上车不久,就独自一人只手撩开窗幔,只手拿起医书就着外面的光线看着。

霍安没事干,先靠在车壁上想睡一会儿又睡不着,便睁开眼睛观察着面前的男人。

因为一直服侍帝王,而此人是帝王曾经非常信任的重臣,所以,他个他之间的交集,并不少。

换句话说,他对他并不陌生。

不过,如此近距离地细看他,还是第一次。

都道后幽有两大美男,一君一臣。

少年天子,龙章凤姿、翩翩公子,缉台台主,俊美如俦、绝世惊才。

的确如此。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男人完美的侧脸。

低垂着眉目,睫毛浓密又长。

一直在看书。

可是,很奇怪。

他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在研究,竟然自上来到现在,一页书都没有翻过,一直停留在那一页上面。

他生生生出一种,这个男人不是在看书,而是在凝听什么的错觉来。

听什么呢?

当他看到他偶尔将头探出窗外,借看外面景物或者天色之际,看向行在他们前面的龙辇时,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这个男人在凝神听前面龙辇里面的动静?

因为龙辇里一个女人吧?

那个曾经是他的女人。

作为一个太监,其实不应该生出过多感慨,特别是对于世间男女情爱方面的。

毕竟,他不懂。

但是,在他现在的认知里,他真是觉得情之一物,就不是

什么好东西。

也是这个东西,让这原本最信任、最亲密的君臣二人心生嫌隙,变成了今日这个样子。

此次将他安排跟这个男人同车,帝王就很明确地跟他说,注意下凤影墨的一言一行。

什么叫注意下凤影墨的一言一行?

他心知肚明,这是说得委婉。

其实,就是监视吧。

几时开始,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连坐个马车都要被监视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那日在客栈,易敏的药浴是帝王让人做的手脚,然后他们前去水榭旁捉.奸的时候,见易敏跟凤影墨在,帝王就跟他说,让人去通知那个女人,要委婉,不要说他让的。

堂堂一个帝王都用起了这样的手段,他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凤台主,这天儿都黑了,你还能看到吗?”

憋了好久,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虽然他知道,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在看。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默然放下窗幔,阖上手中书卷,丢在一边,也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起来。

他知道他还在听。

只是,两辆马车虽然一前一后,可毕竟是两个密闭的空间。

霍安自己也凝神听了许久,根本什么也听不到。

可能就是听不到的缘故,让这个一向沉静内敛的男人简直如坐针毡。

真的,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从未见过凤影墨如此这般。

一直在动,虽然动作幅度很小,却就像是身上长了虱子一般不舒服地在马车里变换着不同的坐姿。

心里的纠结和着急可见一斑。

难怪,陌千羽要让他监视这个男人,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他觉得,似乎随时都要冲上前去拦住马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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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凤影墨和霍安的马车后面,便是张硕和端王的马车。

张硕也是到这个时候才发现那株雪山紫莲的花蒂上面根本就没有毒。

阿洁也没有中毒。

夜离骗了大家。

他想起方才在医馆的时候,他为了防止中毒,不敢用手直接拿,而是取了帕子,将紫莲包住才拿起来,被夜离正好看到,夜离朝他投来的那种轻视的目光。

他忽然心里很不舒服起来。

耳畔响起夜离说的话。

她说:张硕,你知道吗?这是我最最生气的地方,也是我对你最失望的地方。爱与不爱是一个人的权利,你可以看不到一个女人对你的真心,你也可以爱别人,这都是你的权利,可是,你没有权利去故意伤害一个全心全意为你的女人。你的良心呢?它难道不会不安吗?

是啊,他都做了什么?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而且,想起帝王将那个女人拥在怀里,他的心里又莫名烦躁。

现在三个人在马车里应该没事吧?

他知道,陌千羽喜欢的,是夜离,不是夜灵。

不然,也不至于在雪山上,明明是端王制出的解药,陌千羽却故意让他去给夜灵解毒。

若是陌千羽喜欢夜灵,早亲力亲为了,又怎会派他前去?

他担心的是,毕竟在众人的眼里,陌千羽的女人叫夜灵,而不是夜离。

为了将夜离留在身边,又能掩人耳目,陌千羽会不会干脆要了姐妹二人。

想到这里,他又各种不安起来。

见他搞了半天,解药还没有一点眉目,而整个人看上去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端王实在忍不住了。

“张太医一直一副心神不宁,静不下心来的样子,要不本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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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218】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夜离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阳光,橘黄橘黄的,透过不时被风吹起的帘幔铺撒进马车。

视线范围之内,她看到陌千羽正坐在那里低垂着眉目,手执黑白,自己跟自己下着棋该。

阳光笼了他一身,加上他又着一袭耀眼的明黄,闪亮得让她有些不能直视。

夜离微微眯了眸子,适应了片刻,想起霓灵。

小心翼翼地侧首,发现霓灵还在睡着,同她一样,是靠在车壁上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窝处两团青灰,一双长睫轻阖,眼角似有淡淡水痕蹂。

夜离心里一抽。

这丫头夜里一定偷偷哭过。

轻轻抬手,想要替她逝去眼角的水渍,却又怕弄醒了她。

毕竟这样的时候,能睡着太不易了,她自己昨夜就是一宿未眠,天蒙蒙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的。

最终,她还是将手缓缓收了回来。

转首过来的时候,就不期然地撞上陌千羽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目光,夜离眼帘一颤,正欲礼貌地打声招呼,刚启唇,就看到陌千羽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连忙噤了声。

伸手指指自己身边,陌千羽示意她坐到他边上去。

夜离怔了怔。

怕他又同昨日刚上马车时一样,其实,她是过来人,昨日两人又挨得紧,他那个部位的变化,她不是没有感觉到。

就像是铁棍一样抵着她。

她哪敢还过去?

而且,被霓灵突然醒来看到也尴尬。

略略犹豫了一下,她轻轻挪动身子,却并没有坐到他边上,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在他紧紧盯着的视线中,她抬手,轻轻拿下他其中一手的黑子。

然后无声地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意思告诉他,她陪他下棋。

陌千羽原本冷下去的脸色这才稍霁,垂目看了棋盘一会儿,弯了弯唇角。

轻挽袍袖,将手中白子落下,这才抬眸看向她。

夜离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低垂着眼帘,观察着面前矮几上的棋局,然后,轻轻落下一子。

车轮滚滚,车身轻晃,两人便这样无声地下了起来。

那一刻,夜离忽然想起,曾经某一个午后,她跟某一个男人,在凤府院子的树下,也下过棋。

当时,那个男人说:“若不是知道你是廊县的农家出身,我还真以为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呢,会跳人间一绝的灯伞舞,能下得一手让男人都汗颜的好棋…”

当时,她是怎样回他的?

她好像说:“下棋而已,为何非得大户人家才可以?我在棺材铺闲来无事,学的东西多着呢。”

那时,她还以为是他的心细如尘,也庆幸自己的机智反应。

没想到,其实,自己一直在他的手掌心蹦跶呢。

她不知道,他几时知道夜离是女人的,又几时知道她就是夜离的?

在雪山之巅,他说,他早已经知道。

早,是有多早?

在去冼州的时候吧?

因为那个时候巧黛出现的。

那这样看来,她中了冰火缠,然后在冼州客栈的屋顶上,酒后抱住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她了。

她竟然后来还想方设法让霓灵出来,同她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来掩盖自己是女儿身的身份。

其实他心里早已明镜一般,只是在看着她们姐妹二人的笑话。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日让霓灵出来帮忙,也不会将霓灵卷入这些是非当中,就也不会让她今日这样遍体鳞伤。

都是她的错。

夜离正怔怔想着,忽然感觉到眼前有光影在晃,便有淡淡龙涎香萦入鼻尖,她一愣,回神,才发现是陌千羽。

陌千羽正拿手在她眼前晃呢,那香气是他的袖风所带。

“在想什么?”他问她。

那一刻,脑子里忽然掠过一幕光景,一个女子在他的眼前,做着同样的动作。

是的,那日,他的眼睛看不到,那个女子就是这样拿手在他的眼前晃过,他感觉到袖风拂过,他伸手将女子的腕捉住。

只是,那女子长得什么样子?

他怎么也看不清。

“皇上在想什么?”

睨着他忽然眼神飘渺、失神苦思的模样,夜离反过来轻声相问。

陌千羽的思绪猛地被拉回来。

“没什么,”眸光微闪,他指了指棋盘,“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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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辆马车里,霍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亮堂,亮堂得有些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是凤影墨又撩起了窗幔。

窗口朝东,晨曦直直而入,岂会不亮堂。

他皱眉,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要怎样。

“凤台主一宿未睡?”

凤影墨回头,满眼的血丝鲜红妍艳,仿佛下一瞬,那血能滴出来一般,着实吓了他一跳。

“不知道张太医的解药配制好了没?”

男人骤然开口,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且声音苍哑得厉害。

霍安怔了怔,不意他突然问这个。

难道他误会了,这个男人一宿未合眼,是担心那个叫阿洁的女人的解药问题?

应该不会啊。

阿洁是戒坊的人,又不是他缉台的人。

“夜里光线不好,估计张太医没法弄,霍公公听到后面张太医那辆马车的动静了吗?”

第一个问题他还没回答,男人又问了他第二个问题。

“没有,”霍安疑惑地摇摇头。

“是啊,配解药那么多瓶瓶罐罐,怎会一点声响都没有?两辆马车隔得并不远啊。”

男人蹙眉,边说,边转回头去,探头看了看后面,又侧首看了看前面,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问自己。

霍安笑了。

也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用意。

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凤大人,一点声响听不到也很正常,因为这条路崎岖多石,车轮的声音大,又颠簸,就算张太医弄出了声响,怕是我们前面也听不到。同样的,我们若是有什么声响,他们后面肯定也听不到。凤大人难道能听到前面皇上龙辇里的声音吗?应该也听不到吧?”

的确听不到。

凤影墨抿紧了薄唇,放下窗幔。

睨着他的样子,霍安微微弯了弯唇角。

窗幔一落,车内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不少,霍安又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阖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