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跟霓灵一个营帐。

因为不舒服,简单地用了点晚膳,两人便睡了。

可能是头夜整夜未眠的缘故,两人躺下不久便都睡了过去,且睡得很沉。

半夜的时候,夜离醒了。

是被腹痛绞醒的。

起先,她也没当回事,只佝偻着身子窝在那里,强忍着。

可慢慢的,她发现不对劲。

很痛很痛,比白日在马车上更加痛上百倍千倍,就像是有人拿刀子在她的腹中割划,又像是有人在里面狠狠地掏。

她痛得大汗淋漓,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最后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她想喊霓灵,却发现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想要用手推推她的力气都没有。

霓灵迷迷糊糊感觉到异样,陡然睁开眼睛,就被入眼的一幕吓住了。

只见夜离蜷缩在那里,浑身湿透,没有一丝干处,就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一般,发丝也是尽数被大汗濡湿,凌乱地沾染在脸上,颈脖上…

霓灵脸色一变,翻身而起:“姐,你怎么了?”

夜离痛得脸色惨白,意识惚荡,眼睫轻颤,半张半阖地看着她,虚弱道:“快…张硕….叫张硕….”

霓灵怔了怔,明白过来,连忙起身,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中衣也未披,只着一套里衣、赤着足就跑了出去。

张硕没有来。

因为他的营帐里没有人。

起先,霓灵还以为他是出去解手之类的去了,烛火是亮着的,后看到软垫上的被褥根本就没有铺开,显然,一睡也未睡过。

霓灵也不敢盲目在那等,转身便寻去了凤影墨的营帐。

之所以来找凤影墨,她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或许能在他那里碰到张硕,另一方面,张硕不在,她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找,不管这个男人跟她姐之间发生过什么,至少今日白日的那件事,她看在眼里,那一刻他的关心是真的。

所以,她来找他。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凤影墨竟然也不在。

实在没有办法,她最后找了帝王。

陌千羽闻言,也是衣袍都顾不上穿,就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就跟霓灵赶了过来。

“夜离,夜离…你怎样?”

将夜离抱在怀中,也不管不顾她浑身湿哒哒的会脏了自己,大手将她沾染在脸上的发丝拂开,他急切地问她。

夜离面色苍白如纸,喘息地抓了他的手:“痛…”

记忆中,这个女人从未跟他呼过痛,无论受多重的伤,或者多重的责罚,但是,今日,却是两度跟他说这个字。

是不是说明今日的她,对他是依赖的?

眸光一敛,他吩咐跟随他一起进来的霍安:“快宣端王!”

端王很快便至。

一番探脉以后,端王惊错地宣布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夜离有喜了,喜脉不稳,有滑胎迹象。

帝王懵了。

问端王:“是有滑胎迹象,还是已经滑胎?”

“有滑胎迹象,尚未滑胎。”端王口气笃定。

帝王便看向夜离。

夜离低垂了眼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解释?道歉?

她说不出口,此刻,也没有力气说。

是的,孩子一直都在。

离开涧底前,她在篝火里发现潇女木,依稀记得书中关于将其燃后会对女子造成的伤害,她就已经多了一个心眼,为确定,她取了一截带在身上,一出涧底,几人分开后,将霓灵安顿在客栈后,她就去了医馆。

大夫所说果然跟她记忆的一样,潇女木燃后是毒,会让女子腹痛,特别是身体虚弱的女子,也会让有孕之人滑胎。

其实,她赶到医馆的时候,她的身下已经见了红,只不过,她连忙给自己配了保胎药。

因用药及时,才险险地将孩子保住。

她不想跟凤影墨再有任何纠葛,所以,才故意穿着那一身见了红的衣袍去见他,并骗他孩子已经流掉。

知道孩子还在的,只有她跟霓灵。

在医馆见霓灵如此失控地对张硕拳打脚踢,怕她伤心难过,所以,悄悄告诉了她。

可毕竟是经受过潇女木的侵害,她的喜脉不是很稳定,今日白日腹痛便是如此。

当时,凤影墨执意要张硕给她探脉,她真的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

因为一旦探脉,一切都无法再骗。

凤影墨一旦知道她的喜脉仍在,一定会对她再加纠缠。

而陌千羽一旦知道她是喜脉,也一定会引起许多纠复。

但是,就算她不情愿,凤影墨那个疯子还是将她逼到了无奈。

而让她意外的是,张硕竟然没有道破。

夜里的时候,霓灵跟她说,是她求张硕不要说的,用眼神求他。

她很庆幸,那一刻,张硕读懂了霓灵的眼神,也依此去做了。

所以,她逃过一劫。

谁知道夜里又遭遇变故。

这次的痛,跟白日不同,不仅严重百倍,还来势汹汹。

她是医者,她很清楚,白日的,只是痛,孩子不会有事。

而这次,她却强烈地感觉到,孩子即将就要离她而去了一般。

所以,她才让霓灵去喊张硕。

所以,陌千羽说宣端王,她也没有阻止。

比起不想让大家知道,她更想让这个孩子平安。

“端王爷,救他…”

夜离捂着自己的小腹,乞求地看着端王。

这是她第一次求这个人。

端王抬眸看向帝王。

帝王沉声:“尽一切可能保住孩子。”

“是!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端王抬眸环视营帐,见到帐壁地上的一个小香炉,起身走过去,弯腰拾起轻嗅。

皱眉,打开香炉的盖子,将里面的熏香捻灭。

“你的喜脉本就受损

,这个驱虫安神香里面又含有对孕妇不利的物质,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陌千羽闻言,有些无奈地叹息,数落夜离,“你若不欺瞒,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也不会在你的营帐里燃这种驱虫香。”

陌千羽声音微凉,明显带着不悦。

夜离没有做声。

警惕多疑的性子,让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一切是陌千羽故意的。

可是,很快她又否定了。

陌千羽并不知道她的孩子还在的,而且,看陌千羽的样子,关心也不像是假的。

特别是他还跟端王说,尽一切可能保住孩子。

“孩子会有事吗?”

夜离正心中计较着,帝王就出了声,问向端王。

“回皇上,这个暂时微臣也不好说,目前看是还好,胎儿还未滑掉,只是…”端王顿了顿,蹙眉,“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有保胎药就好了。”

“我有…”

夜离虚弱地自陌千羽的怀里坐起来,末了,艰难地自袖中掏出了几味草药。

这是她在医馆的时候,给自己配药时多出来的几味,为备不急之需,她留了下来。

端王伸手接过,一一看了看。

“若想立即起效,微臣斗胆请皇上赐点东西。”

“什么?”帝王眸色深沉。

“皇上的血。”

帐内几人皆是一震,特别是帝王反应最大。

见到如此,端王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微臣看这几味草药,正好可以用得上,若是能以孩子父亲的血为药引,更能将药效发挥到最大和最快,应该能够将孩子保住。”

帝王脸色一白。

夜离也是心口一撞。

原来,端王以为这是她跟陌千羽的孩子。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配药吧,血,待会儿朕会命人给你送过来!”

221.【221】此人果然是凤影墨(今天还有更)

端王走后,陌千羽沉默了好一会儿。

“现在还不愿意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吗?”陌千羽看着夜离。

夜离咬了咬唇,抬眸朝他看过去的瞬间,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夜离心口微微一颤。

边上霓灵小心翼翼地出了声:“他不在。”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静谧下的两人听清,似是在替夜离回答陌千羽,又像是在告诉夜离蹂。

“谁?”陌千羽转眸看向霓灵。

霓灵的这句话有歧义。

他不在?

可以理解为他不在这里,孩子的父亲不在这里,也就是说,不是队伍里面的人。

而夜离知道,霓灵的意思,肯定是去找过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不在。

这么深更半夜的不在?

去了哪里?

许是因为有当日涧下的那件事,夜离自然而然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又去见某人去了吧?

而且,显然张硕也不在,因为她让霓灵去求救的人本是他。

来的却是陌千羽。

张硕也是去会某人了吗?

只是,在涧下至少是两人分开去的,现在窗户纸捅破,已经毫不避讳了吗?

夜离不知道。

她只清楚,自己腹中的孩子快要离她而去了,她急需那个男人的血,而那个男人不在。

面对陌千羽的逼问,霓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有些犹豫地看向夜离。

夜离苍白着脸虚弱地笑:“皇上…”

正欲说话,外面骤然传来嘈杂声。

脚步声纷沓,人声鼎沸,似是还有打斗的声音。

帐内几人皆是一震。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陌千羽凝眉,吩咐霍安。

霍安领命出了营帐,转瞬便回,脚步急切、面色慌乱。

“启禀皇…皇上,是那个…那个黑衣面具人!”

陌千羽未见太大反应,夜离却是听得呼吸一滞。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非常重要的事。

凤影墨的病。

那不受任何人控制,包括他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发作的病。

她记得,似是每次发作都是她在险境,而他被逼到了极致。

那么此刻,他不在,而外面出现了黑衣面具人。

所以,是他又发病了,分裂成了三爷?

夜离被自己得出的这个认知吓得不轻。

“朕去看看!”

陌千羽也已经将她放开,起身快步出了营帐。

夜离苍白着脸看向霓灵,霓灵也同样微微变了脸色。

“姐….”

霓灵知道这个姐姐担心什么。

因为在雪山上扮演过凤影墨,所以对他关于这方面的事很清楚,她跟她姐想到一起了,外面那个人肯定是凤影墨。

怎么办?

一旦凤影墨被抓住,她们曾经想法设法帮他脱罪就白忙了。

“走,我们也去外面看看…”夜离伸手,示意霓灵将她扶起。

外面情景何其相似,跟那日雪山上的情景。

一人,黑衣铜面,迎风而立,禁卫们团团将其围住。

所不同的,那日雪山之上,霓灵扮演的三爷还带着易敏,而此刻就只独自一人。

火光熊熊,是禁卫们手中执着的火把,让整个视线非常清明,亮如白昼。